第5章
“朱利安!”愛瑪叫住了我,她的頭發被草叢給勾住了。
我們越是慌張,就越是容易出錯,她的頭發越纏越緊,怎麽解也解不開。
我擡起頭的時候,便看見羅伯特站在我們的面前,他陰沉沉的目光看着我們,臉色可怕極了。我從未懷疑過羅伯特對我們的厭惡,他對我們充滿了抗拒,卻又不得不日日與我們接觸。有時候,我甚至從他的眼裏看見了一絲痛苦,可是很快地又被濃濃的恨意所替代。
羅伯特陰晴不定地望着我們,他當日的警告對我來說仍然記憶猶新。然而接下來,他卻彎下腰,他的手裏拿着一把小刀。
他捉住了纏住枝葉的金發,那個刀子已經鏽跡斑斑,磨了好幾下才将糾結在一起的發梢給割斷。
愛瑪拉着我的手逃開了,我沒忍住回頭看了一眼。他握着那搓頭發,臉上的神情被樹影擋住,唯有雙眼從陰影之中投射而來,就像是一種詭秘的警示,而最終他的預言也得到了印證,可到了那時候這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愛瑪起先還有些害怕,她擔心羅伯特會給予我們教訓,我告訴她不會的。
如果他想傷害我們的話,那我們不會到現在還在存活着。可是這并不代表我能理解他的行為,上次莉莉的老毛病發了,她咳了好幾天,是羅伯特帶了一些苦艾草給我們,讓我們熬成汁。他說,他可不想費錢為我們找醫生,而這也是不可能的事情,我們最好祈禱上帝能夠一直無病無災。
後來,羅伯特果然沒提起這件事情,他好像是将它給忘了一樣,和過去一樣把東西放下來就離開。愛瑪徹底松了口氣,誰也沒想到羅伯特會選擇遮住一只眼。
“朱利安,快看看這個。”摩根跑向了我,他拿起了一個籠子。
那是他自己做的,他在這上面很有天份,他告訴我他想當一個木匠,不過愛瑪嗤笑道:“那你會窮一輩子。”摩根毫不以為意,他懂不得可不多,愛瑪卻不同,她在鏡子面前轉着身子說:“我要像媽媽一樣,嫁給一個有錢的紳士。”
“妳曾經說過妳要嫁給一個英俊的王子。”莉莉說道。
“王子也很富有,他擁有整個王國。”愛瑪說。她似有若無地看了我一眼。
我看着摩根的籠子,他抓到了一只小黑鼠。這可憐的小家夥在這兒無法無天了好長一陣子,這回終于被逮到了。
“朱利安,我能擁有它嗎?”摩根想養着它。他曾經有一匹黑色的小馬駒,他每天都要去馬廄看看它。
我摸摸他的腦袋,把籠子交還給他。摩根歡呼了一聲,他撕了一些面包碎喂它。老鼠在籠子裏驚恐地打轉,看樣子它需要好一陣子才能适應——就像我們一樣。
深夜,大家都睡着了。
我覺得床內一陷,猛地睜開眼。我看到了那一頭金發,她趴在我身邊,兩手支着臉笑盈盈地看着我。她的睡衣滑了些下來,露出了白.皙的肩膀和半邊乳.房。
我指了指她的床,愛瑪卻動也不動,甚至往我身上更挨近了些。
“為什麽要趕我走?我們以前不常常這樣嗎?”她眨眨眼。那時候她常常晚上鑽進我的床裏,她會跟我說一晚上的話,直到沉沉睡過去。
她将身體貼在我身上。“你這幾天看起來心不在焉。”她說,“你真的想逃出去嗎?這能辦得到嗎?”
我看着天花板。不管被破壞了多少次,蜘蛛總會重新織出一個網,它纏住了一只飛蛾。無論獵物怎麽掙紮,那些粘絲只會将它越纏越緊。暗處的捕食者伺機而動,直到它無法動彈之後,才慢慢地靠近它。
女孩兒身上的氣息在我的鼻間萦繞, “朱利安。”她吻了一下我的耳朵,手撫摸着我的胸口,聲音深喑低啞:“我多希望只有我們兩個,那麽就算會餓死我也不會在乎……”
她的身體又軟又溫暖,然後她用腿勾住了我,讓我的身軀也跟着發熱。這樣實在古怪極了,可是我的身體并不聽使喚。
“你想試試瑞秋和漢克做的那件事嗎?”愛瑪坐到我身上,她說:“他們看起來很快樂,那看起來不是什麽壞事。”
沒有人教過我們這些,我們的家庭教師是個女人,她從來不會提起男女之間的事情。沒人告訴我們這一些,我們的父母也不曾告訴我們,我們像是一群被抛棄的羔羊,只能茫茫然地自行摸索,也許就像羅伯特所說的那樣,那是因為我們身上流着罪惡的血液,所以我們一出生便注定如此。
我們親吻着彼此,脫光了衣服,這是我們唯一知道的。
女孩的身體很不一樣,曾經我們是如此相似,而現在她的胸口漲大,兩顆櫻桃随着呼吸而微微起伏。它們很軟,她讓我親吻它們,當我這麽做了之後她發出了舒服的呻吟。我覺得有些暈眩,身體快要燒灼起來。她的腰下有着稀疏的毛發,她将腿分開了一些,那個地方很奇怪,一個細縫夾在兩瓣之間,似乎已經濕潤了。我突然從床上站了起來。
“朱利安!”愛瑪抱着被子驚呼了一聲。我走了幾步遠後停了下來,胸口像是拉風箱一樣起起伏伏。愛瑪被我的模樣吓壞了,她叫着“朱利安”走向我,我卻像是猶避不及地退開。
我的臉色難看極了,過了好一會兒我才覺得好過一些。後來愛瑪拿了一杯水給我,她猶豫地說:“你好多了嗎?”
我走到摩根的床上,背對着她躺了下來。
她肯定很難過,可是我沒法安慰她。那樣是不對的。有一個聲音這麽說。我們不能這麽做,如果我們做了那件事情,那麽一切都将無法挽回。我這麽說服我自己。
這一個晚上,我又做了那個夢。
朱莉娅躺在床上,她穿着一件白色洋裝,那是她最喜歡的一件裙子,穿上之後就像個小小新娘。我拿着蠟燭走近她,她的模樣很安詳,似乎只是睡着了一樣。在我靠近她的時候,她猛地睜開眼——她的瞳孔一片蒼白!
我從噩夢中驚醒,接着弟弟妹妹們也跟着醒來了,吵醒我們的是外頭的馬車聲。
莊園裏來了許多客人,我和愛瑪躲在角落——她沒有絲毫異狀,好像什麽事情都不曾發生。
冬天已經過去了,現在是四月,正是社交季開始的時候。
傭人們這兩天都忙裏忙外,我們從來不曾看過他們如此匆忙過。布蘭女士一直指揮着他們,她和老管家都忙壞了,他們要上下打點,确保每個客人都得到了最妥善的照顧。最倒黴的是羅傑斯太太,她一下子要準備一堆人的餐點,簡直要忙不過來了。不過對我們來說,這景象有趣新鮮,整座洛克菲德莊園也多了幾分過去沒有的生氣。
“他們會在這裏待好一陣子,過幾天這裏會舉辦一個宴會。”愛瑪從那天開始就一直很興奮,她打聽到了消息,便迫不及待地同我們分享,她惋惜道:“我多希望我也能夠參加。”
我沒辦法滿足她這個要求,到了那天晚上,愛瑪便央求着想要上去看看。
“我保證絕對不會有人發現我們,我已經摸清了這裏,沒有人會抓到我們。”盡管她這麽說,我還是覺得這樣做有些危險,畢竟今天晚上到處都是人,一不小心我們就會敗露。可是愛瑪再三保證,我知道我不可能阻止得了她,她還是會偷偷溜出去,她本來就不是個會乖乖聽話的娃娃。
短短幾日,整個洛克菲德莊園幾乎煥然一新。
中庭吊燈上的蠟燭全部點燃,散發着亮眼的光芒,奢華而精致。所有人都盛裝打扮,每個人都穿戴華貴,盡是一些上流人士。我和愛瑪躲在上頭,眼前的畫面看得我們眼花缭亂,愛瑪一臉向往地說:“我希望有一天我也能站在那裏頭。”接着她小聲叫道:“是媽媽!”
一個美豔端麗的女人挽着老管家的手從樓上走了下來,她穿着華麗的暗紅長裙,身上的首飾每一樣都看起來價值不菲。今夜的她看起來更加美麗迷人,一出現便集結了所有人的目光,男士們争相贊譽她,那些貴婦們更是圍在她身邊。媽媽游刃有餘地在他們裏邊周璇着,完全沒有半點過去潦倒窘迫的痕跡。
她搖着絹扇,舉止高雅雍容,有人問及她的丈夫時,她便操着貴婦人的語調說:“你們知道他并不喜歡這樣的場合,他總說并不希望讓大家掃興,主人不在的話我們大可盡興一些,也許你們該幫我勸勸他。”
愛瑪待了一會兒就覺得有些悶,接着就站起來:“我要去其他地方瞧瞧。”
她一起來便跑了,身影很快地消失在轉角。我在後面追上去,這一層我們并不常來,白天這裏有許多傭人,今夜的話倒不需要擔心這個問題。有一扇門是虛掩的,我以為她會在那裏頭,輕輕地将它推開之後,并沒有看見任何一個人。
這裏是一個衣帽間,它比我們過去的房間還要大得多。我打開了櫃子,那裏頭的衣服數之不盡,每一件裙擺都華麗鮮豔,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它們。
櫃子的旁邊還有一面大鏡子,能清楚地照出全身,旁邊的梳妝臺抽屜打開着,看樣子它的主人出去前忘了把它給關上。
那裏面有許多首飾,還有一些胭脂粉。我打開了一個精致的盒子,裏面放着一個珍珠項鏈。我猜想,它一定十分昂貴。
我拿起了它看了好一會兒,接着便将它戴上。
我走向鏡子。朱莉娅比着脖子上的項鏈,她似乎對它很滿意,依依不舍地摸着它……
在我摘下它的時候,它勾住了我的衣服。我有些慌張地一扯,這個脆弱的項鏈不小心便扯斷了。那些珍珠墜落一地,我連忙将它們撿起來,接着将它塞進盒子裏放回了原處。
旁邊還有一道門。
門“卡塔”一聲打開來,我來到了一間卧室。
床紗放了下來,床上躺着一個人。我緩步走了過去,将呼吸都放輕了。
我掀開了床紗,瞧見了這座莊園的主人。他并沒有去樓下招待他的客人,而是待在這個地方。他身上的衣服沒有換下來,将一只手放在腰上,安靜地将腦袋擱在枕頭上,呼吸微弱得讓人感受不到它的存在。他的發色很淺,五官則過于精致,就像是雕刻的玻璃工藝,以至于看起來不像是真實的,反而更像是一件無可挑剔的藝術品。
我屈下腰,輕輕地吻了一下他的唇。
腳步聲響了起來,我慌忙地起來,躲回到門後。接着房間的前門便打開來,是媽媽。
“噢,嗯,原來你在這兒。”媽媽有些意外地說。她的丈夫已經醒了過來,她走向他,像個完美的妻子一樣親吻了他,“他們都在等你露面,所有人都是為你而來,你不去看看他們嗎?”
男人問她:“剛才的是妳嗎?”他修長的手指撫過妻子的臉頰,那過于冰冷的觸感令人不适,他的妻子露出一個僵硬的微笑,她不解地問:“噢,是什麽,親愛的?”
“我興許是夢見了妳。”他輕聲說,“她的氣息和妳很相似,唇上卻有着綠草的芬芳,更加純真、脆弱,使人心生感到憐惜……”
我沒想到他會醒着。我偷溜回了地下室,我沒有找到愛瑪,但是她比我機靈多了,我不需要擔心她會被發現,果然沒一會兒她便回來了。
當摩根和莉莉圍着愛瑪聽她說今晚的趣事時,門忽然打開了。媽媽大步地走了下來,我們都站了起來,她臉上卻寫滿了憤怒,抓住愛瑪狠狠地掌掴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