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這一夜的洛克菲德莊園并不平靜,布蘭女士快步走下樓。
“噢、難以相信,難以相信,她這時候不在她的房間裏,那又會在什麽地方,噢——”
她一着急便會沒完沒了地絮絮叨叨。她像是在喃喃自語,手心上卻滲出了汗,她一直都有神經過敏的毛病,大小事都會讓她變得六神無主而又神經質。她的醫生曾經勸告過她,這座陰郁蕭索的莊園并不适合她的病症,無奈她已經将一生都奉獻在此處,離開這裏的話,她便會像枯萎的蘆葦那樣,失去一切支撐。
門在這時候“咿呀”地推開,冰冷的風雨随之灌了進來,一個蒼白的人影出現在眼前。
“老天……”看清了來人之後,布蘭女士失聲地叫道。
出現在她眼前的是個蓬頭垢面、渾身濕透的女人。那件絲綢睡袍沾滿了泥濘,袖子不知道被什麽東西鈎破,領子處還有一大片看不清是什麽的污漬。她的頭發濕嗒嗒地滴着水,披頭散發地遮蓋住了大半張臉。
“噢、天啊……”她連喊了幾聲“上帝”,她大概快要暈厥過去了。她纖細的神經尚不能支撐她接受自己的女主人大半夜地消失不見,接着以這副狼狽凄慘的模樣出現在眼前。
她拿起燭臺,顫顫地走了過來。在她要将那淩亂的頭發掀開的時候,一聲叫喚從樓上傳來:“布蘭女士。”
布蘭女士吓得倒抽一口氣,她猛地回頭一看:“歐文?!”
年邁的老管家走了下來,他的步伐無聲,老是在這幢宅子裏神出鬼沒。他操着那标準而威嚴的口音,對布蘭女士說:“恕我直言,現在并不是大驚小怪的時候。”
接着,他瞧了過來,銳利的目光駐足了一會兒。他的臉上卻沒有任何表情,似乎不管發生什麽事情都無法驚吓到他。
随後,他說:“請随我過來。”
他在前面帶路,卻什麽也沒問,而跟着他的人也一直沉默着,他仿佛也不覺得這有什麽不對的地方。一切都很正常。
房間裏幹熬溫暖,壁爐裏的火焰熊熊燃燒着,浴缸裏蓄滿了溫熱的水。
衣衫褪去的聲音回蕩着,緊接着修長的雙腿踩了出來,慢慢地伸進了幹淨的池子裏。從鏡子看去,那身軀消瘦颀長,白.皙的肌膚承襲自母體,像是初生的嬰兒的皮膚一樣光滑,唯一令人感到遺憾的是背部的傷痕斑駁交錯,也許在另一雙眼裏,它們也同樣迷人,一如斷臂的維納斯,她的缺陷使她的美得到了最終的升華。
水面映出了一張臉,這是我。
我的雙手撫過它,我的鼻間還萦繞着泥土和血腥的氣味,它們經久不散,以此來告訴我現在發生的一切并不是一個荒唐的噩夢——
驚雷劃破長夜,刺眼的白光讓我看清了眼前的畫面。
斧子插在那纖細的脖子上,割斷血管時血液濺射出來,她的兩只眼睛似是要奪眶而出,她“啊、啊”地張着嘴,卻像是被扼住了喉嚨,沒法發出聲音。愛瑪往後退了一步,她的表情懵懂得像是是不知道自己幹了什麽。事實上,我們誰也說不清發生了什麽事,它進展得太快、太突然,以至于當我們回神的時候,媽媽已經倒在了地上。
她的身體抽搐着,她的眼睛驚恐地看着我們,不知道是恐懼死亡還是害怕着我們。那把劈柴用的斧頭已經鈍了,這大大地延長了她的痛苦,我們就這樣看着,直到血液在地上積成一灘,在她的睡袍上暈染出一大片紅色,妖冶得猶如一朵盛開的地獄之花。
“……現在我們該怎麽辦?”許久之後,我身邊的一個聲音說。
我的妹妹看着我,發生了這樣的事,她卻冷靜得多,只有眼裏一片茫然。
我們已經錯過了最好的時機,現在下着大雨,海水淹沒了唯一一條出去的路,我們必須等到雨水停止才能離開,否則我們無法逃出去。而且,我們也不能将她扔在那兒。
我背着媽媽的屍體,将她帶到了後頭的樹林。我用鐵楸在地上挖了一個坑洞,雨水将泥土沖得柔軟渾濁,我并沒有費多少力。我将媽媽埋了進去,她的眼睛沒能阖上,始終都是一副驚恐交加的模樣,她大概也不會想到自己會以如此狼狽的姿态死去。
忽然,莊園燈火通明,似乎是被什麽驚動了,我還聽到了由遠處傳來的犬吠聲。
他們發現了什麽?——是女仆,她們會在睡前再去主人的卧房裏轉一轉,以免遺漏了什麽吩咐。在這樣的深夜,女主人不在她的房間裏,那又會跑到什麽地方去呢?過不了多久,他們就會叫動所有人,然後搜索莊園的每一個角落,我們的形跡會輕易敗露,他們會發現我們殺了人,我們終将百口莫辯。
我看着坑洞裏的屍體,雨水漸漸沖刷去了她衣服上的血漬,淺紅色的血水融入了土壤之中……
這一刻,我的心裏滋生出了一個瘋狂的念頭。
我從水裏出來,擦幹了身子,換上他們準備的衣服。它輕如薄翼,讓人感受不到重量,卻奇跡地同我十分合身。我站在鏡子面前,過去的我一直都抗拒這麽做,我已經許久不曾如此仔細地打量自己——
我的頭發已經久未修剪,它們摸起來如同棉絮一樣柔軟,我的下巴像是少女一樣光滑,有許多見過我的人老以為我是個女孩兒。比起愛瑪,我和媽媽更為相似,只不過她曾經說我是一朵拔掉所有尖刺的玫瑰,更加地脆弱、易折,不由讓人産生毀滅的欲望。
最後,我打開了精致的胭脂盒,用手指沾了一些,将它均勻地塗抹在唇上。
門輕輕地叩響。
老管家站在門外,他彎下腰,姿勢完美得無可挑剔:“老爺已經在等候多時了,夫人。”
燭火散發着微弱的光芒,雨滴砸在窗子的玻璃上,到點時鐘樓發出了隆隆的聲響。我們都遺忘了一件重要的事——今天是這個月的最後一天。
我站在那扇門前,我曾經來到過這個地方無數次,而它從未看起來如此地不同。一陣沒有由頭的冷風将走廊上的蠟燭撲滅,像是在催促我将它打開。
終于,我推門而入。
那裏頭不比外面好多少,甚至讓人覺得陰冷得多,只有幾根蠟燭點燃着,它們已經燃燒了好一陣子,都只剩下了一小截。我聽到了手杖敲擊地面的聲音,他與我越來越接近,直到我感受到來自身後的另一個人的溫度。
他很高大,雙手好像能輕易捏碎我的肩骨,當他擁抱我的時候,我被他的氣息給緊密地籠罩着,那似乎是一種墨水的氣味,還有融燒石膏時散發出的味道。
他将我轉過身去面對着他,我該慶幸他是個瞎子,他永遠也不會猜到他正在擁抱着誰。他的指腹撫過我的臉,仔細得像是要記住肌膚的每一個紋路,就像他在制作那些雕塑的時候,他灰白色的眼裏充滿了狂熱,然後,他俯下.身深深地吻我的嘴。
“我一直在等着你。”他一邊親吻我,一邊嘶啞地說,“就像初次陷入戀愛的人一樣翹首而盼……”他的嗓音低沉動聽,恐怕連鐵石心腸的人也會被他所打動。我在他的懷裏瑟瑟發抖,無措得就像一只誤闖禁地的小鹿,或許是由于我害怕被他發現,亦或許是他的熱情令我難以抗拒。
他的吻充滿了侵略性,而我則是被他追逐的獵物,他不斷地前進,我只有向後退去,直到跌入柔軟的床鋪之中。當他親吻我的頸脖時,我發出了短促而沙啞的聲音,我并不是無法出聲,只是不能言語的缺陷讓我下意識地緊閉雙唇。
我的呻吟仿佛讨好了他,他含咬着我的耳垂,“今夜的你讓我想起我們初次見面的時候。”他的雙手隔着布帛緩緩地在我的身體游走,當我羞愧而微弱地掙紮時将我扳直,強烈的雄性氣息令我呼吸淩亂,我的胸口劇烈地起伏,他的舉止霸道,聲音卻充斥着憐愛:“那時候的你是如此迷人,人們總相信他們雙眼所見的便是全部,而我卻感受到了你的一切。”
他用着氣音在我耳邊呓語,“我以為你是上帝賜給我的禮物,但我從未敬拜過祂。”他纏綿地說,“亦或者,你只是個惡魔,你一直誘惑着我,使我為你而堕落……”他的手探進了我的裙底,就像是澆下一通冰水一樣,讓我瞬間清醒!
我抗拒着它,他發現了我的掙紮,接着像是撫慰一樣地親吻我的鎖骨。他将我的拒絕當成了羞澀,所幸這個男人是一名紳士,他遵循着夫妻之間最保守的禮節。我們并未将衣衫褪去,只是迷亂地撫摸着彼此,漸漸地,我也感受到來自體內的變化,它變得又熱又癢。我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像一個快要渴死的旅人。房間裏冰冷難受,我緊貼着身上唯一的熱源,不斷地用身體摩挲着他,他從容不迫地應付着我,身體卻不斷升溫。
我的裙子慢慢卷了上來,那裏的毛發稀疏淺淡,已經興奮昂揚的部位将柔軟的絲綢頂了起來,我又一次慶幸他什麽也看不見,一個火熱的事物在我的腿間徘徊,猶如一柄蓄勢待發的利劍。我猶如站在懸崖邊上,對即将發生的事情似有所知,在我們激烈地擁吻的時候,我用自己難以啓齒的部位接納了他。
進入的那一瞬間,我的靈魂仿佛跟着從身體抽離,宛如有一把刀子紮進了身體裏,将我的五髒六腑給狠狠搗碎。我感受到了一股刻骨銘心的痛楚,像是要深入到入髓、滲透進了我的靈魂裏,而我深刻地感受到,這是這個男人給予我的,我感受到了他的力量,這一切都令我感到彷徨而恐懼。
我的身體随着他的動作而擺動,我眼前的世界劇烈地變換,一會兒像是要飛上天堂,一會兒便又墜入地獄,我的雙手推拒着他,下.身卻緊密地連和在一起,他在我的耳畔粗重地喘息,激烈地在我身上馳騁,接着他将我抱了起來,我坐到了他的身上,他便進來得更深了,我像一個莬絲子一樣緊攀住他。我跟着他上下挺動,我感受到了來自體內的灼熱,它偉岸并充滿了力量,每一次的侵略都逼迫我向它俯首稱臣。
在我的前方是一面寬大的鏡面,我看見了朱莉娅,她雙眼通紅,青白的臉上寫滿了怒意,可是,她什麽也做不了,她已經死了,她也阻止不了這一切。慢慢地,她的身影越來越淺,她在哭泣,她期盼我能将她留住,但此時此刻淩駕在我身上的陰影即将淹沒她的身影,利器在體內厮磨帶來的痛楚侵蝕了我的所有感官,遠遠超越了她死去之時帶給我的痛苦。
她變得越來越憤怒,她沖我咆哮了起來,她在控訴我的罪行,然而我已經聽不到她的聲音。似是察覺到我的心不在焉,他将我的臉扳了過去,用力地吻住我,我用我的舌頭纏住了它,從原本的任其宰割轉變成了勢均力敵的追逐游戲。他抹去了我嘴上的胭脂,在我身上留下了濃烈的氣息,我們大汗淋淋,斷續而破碎的呻吟在我們之間回蕩,綁着白色蕾絲襪的雙腿緊緊勾住他的腰肢,像個蕩婦一樣讓他狠狠地侵犯,直到我的前端釋出熱液,精水弄髒了潔白無暇的裙子。
那一刻,我想起了媽媽的話——
痛苦和快樂總是交織在一起,無法分割。它們如影随形,如果你想得到一樣,那麽另一樣也會伴随着它随後到來。
這是她教會我的最後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