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了。”司徒邢冷哼一聲,軒轅斯擡起頭,突然失聲驚呼,“二妹。”
陰沉的嗓音在寒風中清清楚楚地傳來,“不想她死的話,就停在原地。”
司徒邢又是一聲冷哼,舉高手,朗聲喝道,“繼續前進。”
“老将軍,那是我妹妹。”
“陛下有旨,務必攻下臨丘城,難道你想抗旨不尊?”
“可是…”
“軒轅小将軍先行進城,卻連自己都無法保護,那也是她自己不行。”
若非阿靳先行進城,此時的護城湖哪會結冰,更何況,單槍匹馬遇上風承遠,她們誰也不能保證自己還有活命的可能,軒轅斯緊鎖雙眉,可她無法違抗皇命。
“看上去你姐姐并不是很在乎你的死活。”
“你想怎樣?”
手下一揮,軒轅靳暈死過去,軒轅斯看不得分明,只看到軒轅靳腦袋一低,有如被人擰斷脖頸。
她顫着雙手,司徒邢看了她一眼,“大局為重。”
司徒邢話音才落定,一只羽箭射過來,被前面士兵的銅盾擋住,落在冰面上,摩擦出發出嘶嘶聲響,幾乎在那瞬間,揚起濃郁的白煙。
“怎麽回事?”
又一波羽箭飛射而來,軒轅斯只見到那箭頭上都綁着一個細長的紙筒,還來不及細看,那些羽箭或是直接射于冰面,或是被銅盾擋下,白煙所到之處,一股讓人反胃欲嘔的刺鼻氣息随之而來,熱氣彌散。
羽箭鋪天蓋地地下來,腳下似乎開始在晃動,軒轅斯的身子站不穩地晃了晃,腦中一念而動“糟了,那些都是化冰散。”
57、對峙
臨丘城一役,八千先鋒輕騎損傷過半,護城湖已融化,管道被清通,護城湖上浮屍打撈了三天才清盡,傷兵肌膚凍傷潰爛,剩餘士兵鬥志全消,在城外十裏占了幾個村子紮營暫歇。
天寒地凍,軒轅斯右手上凍出了瘡,正在潰爛,和司徒邢面對面坐在一個農戶家中,“攻不下臨丘城,就沒有路可以進入西荒腹地。”
“臨丘關地勢險要,過去又是沙漠,如果真的繞路走,我們的糧草肯定跟不上,何況臨丘關過去都是荒漠,到時候飲水也必須從綠洲過來,西荒的城池都建在綠洲,也就是說我們就算翻過了臨丘關也需要立刻攻下一座城池以滿足供水,可是到時候肯定是人疲馬乏,別說攻城,只怕是連保住自己的能力都不一定還有。”
“那就只能等大軍到後,再開始攻城。”
“怕就怕到時候裏面也做好了準備,臨丘城有這護城湖在,強行攻城損傷太大。”
軒轅斯雙眉聚攏,左手一掌揮斷了桌角,“我一定會攻下臨丘城,打到樊城,取了風承遠風承佑兩姐妹的首級,替阿靳報仇雪恨。”
志帝取道不成,先鋒軍反在臨丘城與佑王屬軍大戰,傷亡慘重,正月十三,皇榜公告天下,佑王存逆反之心,東野三十萬大軍,北疆十餘萬齊合南陵除去水軍外的數萬輕騎,共十六萬,兩路齊攻西荒。
正月十五,一道先皇聖旨出現在樊城,流言四起,先皇曾欲傳位于佑王,志帝乃是逼宮篡位,此舉,正是為了除去佑王免去心頭大患。
不到半月,臨丘城已備下重兵把守,雖然雙方都明言戰禍不及百姓,不論勝敗,絕不傷城內一人一畜,但臨丘城內還是人心惶惶。
“這還是我第一次親眼見到沙漠。”
“之後的日子,會有你看的,看到膩為止。”
向西的路上傳來一陣悅耳的駝鈴聲,沈默一手拉着馬缰繩停下來側耳聽那駝鈴聲,臉上的神情比剛出臨丘關的時候緩和了許多,大概是好些天沒再遇上打打殺殺,面色也好了不少。
駝隊慢慢過去,風承遠拉起鞭子抽了他的馬屁股一鞭。
“你幹什麽?”
“你走太慢。”
“這是沙漠,馬當然走不快。”
風承遠哼哼了一聲,“這是她的馬,走慣了沙地。”
沈默偏眼看了她一眼,“你是不是氣我騎這匹馬?”
身側的人扭頭不理他,沈默又好氣又好笑,“那要不你騎,你又不要。”
幾日前七擎和八玦帶領數萬戰騎從腹地前往臨丘城屯守,之後七擎留在了臨丘城,同南六域一同守城,而八玦則帶着軒轅靳和另外幾個被俘獲的大臣先行回了樊城。
所以,現在只有她們兩人,慢慢吞吞走在漫天黃沙中。
“前面就是鳴沙山,翻過山就是綠洲,有大片牧場,如果走得快些,今晚可以進渠城。”
“你經常會上這裏嗎?”沈默有些奇怪,既然這是風承佑的屬地,照她的脾氣,不該會呆在這裏才對。
風承遠又在那匹黑色飛霞骠的屁股上抽了一鞭,可惜那匹馬壓根不理她,只是抖了抖身子,鼻子噴出熱氣,呼呼作響。“我只走過離開的路。”
再一鞭子,還是沒反應,風承遠眯着眼,皺着眉頭,視線落在那馬鼻子上,惡狠狠地要不是念在沈默還騎在它身上明顯想要一掌劈死它,沈默本來正在聽着鳴沙山被風吹過發出的奇特聲響,一扭頭就見到她正和那匹飛霞骠在大眼瞪小眼對峙,終于按耐不住地笑出聲來。
這個女人,果然還是那麽幼稚的倔脾氣,他心念一動,偏過頭朝她揮了下手,終是把她的視線從馬鼻子上拉了回來,“我給你的兔子,還在嗎?”
“扔了。”她別扭地轉開了臉,“誰會留着那種東西。”
沈默扁了扁嘴沒說話,唇角卻明顯還是在笑,風承遠丢開了手裏鞭子,催動自己腳下的馬朝飛霞骠身側靠了靠,并排的時候伸手在沈默腰際一搭,“松開腳。”
沈默下意識地照做了,眨眼之間,他已經落到了她身前,她一手還圈着他的腰,催馬快行,把飛霞骠丢在了身後。
馳出去好一段,那匹馬卻又追了上來,緊跟在身邊,沈默心下好笑,她自己那匹棗紅色的飛霞骠落在皇城,身下這匹馬雖也是神駿,卻哪裏比得上那匹黑毛飛霞骠。
不過這一下子,速度倒是快了許多,繞過鳴沙山便是大片草場,沿着一條清水湖泊,黃昏前,她們果然入了渠城。
58、墨筆難描
天寒未解,入夜前走在街道上更是讓人難以自制地瑟瑟發抖,畢竟已經靠近西荒腹地,路邊行人身上穿着也多能看到貂絨短褂或是長身披風,連男子盤發的款式和其他三路都大有不同。
沈默坐在風承遠身前,倒是沒覺得有多冷,只是凝神在看城門口進去沒多遠的布告欄,街頭每隔幾步就挂着一個燈籠,燭火亮堂,字跡清晰可見,“這總算是對上了,倒是苦了臨丘城進出的客商,每日都得被人往死裏盤查。”
風承遠拉着馬缰繩,等他看完這才又催馬動身,眼神朝另一側看去,正要找個打尖的地,冷不防突然胸前被什麽擦了一下,她身子一僵,就見自己一直貼身藏在懷兜裏的東西已經被他拿在了手裏。
“還給我。”
“都扁了。”沈默雙手輕輕捏着吹鼓了氣,一手捏着兔子耳朵揚起了手,躲開她的手,“不是有個人說,誰會留着這種東西?”
“拿來。”
她也不敢用力,沈默舉高了手,被她一碰,手下一松,紙兔子飛了出去,落在地上。
風承遠眨眼已經翻下了馬,走上前幾步,也沒彎腰,右手張開,沈默看着她手再一翻的時候,那紙兔子已經落到了她掌心中。
既然這樣,那幹嘛還要下馬?沈默兀自坐在馬背上,風承遠重新翻上了馬背,那匹黑色飛霞骠也在身側,繼續慢慢前行。
“還要多久能到樊城?”
“三天。”
“如果不進城呢?全都走外圍沙漠。”
“三天。”
“那算了,還是進城好了。”
***
夜色朦胧,風承遠還坐在客棧大堂一杯接着一杯喝着燙熱的黃酒,小二替她加了三次,忍不住開了口,“小姐,明日正是渠城酒節,既然也好這口,不如去湊個熱鬧。”
她擡起了眼,雖然喝了不少,神色還未帶酒意,淩厲的眉峰未曾消去多少,雖然照她以往的表現來看,這已經是很平和的表情,那小二又不知道,還是打了個哆嗦,添完酒就轉身去幹活不再多嘴。
一直等到天黑透,她才起身上了樓,客房裏亮着一點燭火,推門進去,他已經睡下,臉朝着外側,發絲散落在枕被上,受過傷的側臉在燭火映照下有一種讓人窒息的美,難畫難描,微帶着疲憊的倦意,安靜而疏離,如果他一直是那個站立萬人之巅的龍陳墨,他還會有這種美嗎?
她伸出手,暖暖的指腹觸上他的側頰,撫過傷疤。那必然是不會的,那個傲才絕豔的閨閣男子早已褪去曾經的稚嫩外衣,他受過太多的傷,承過太多的痛,才會有現在這種沉澱後綻放的極致的美。
她的指腹一點點摩挲,他微微動了動,身子越加蜷縮,在遠王府的那段日子,他也是這麽睡的,整個人總是喜歡縮成一團,她一點點靠近才會慢慢松開來,可惜,那時正是夏日,而現在,她也無法替他取暖。
***
第二天清晨,沈默從客棧出來的時候吸着鼻子,渠城內外似乎充斥着一股微醺的氣息,他回頭看向風承遠,“怎麽到處都是酒味?”
“小二說今天是酒節。”
“原來是渠城一年一度的酒節,我們來的還真巧。”
馬蹄慢行,風承遠沒理那匹還在馬廄打盹的飛霞骠,想來它自己也知道回樊城的路,街道上的酒味更是濃郁,不時能見到拼酒的擂臺,還有大缸安置在兩側,随人倒酒進去,調出的酒味各有千秋,難分高下,每到傍晚,便會挑出最特別的一缸。
沈默坐在馬背上嘆了口氣,“臨丘城不知道能撐得住多久,這樣的日子,又還會有多久?”
臨丘城雖然易守難攻,可風承志幾十萬大軍一到,只要她舍得下狠手,攻陷也是早晚的事。
“你覺得會有多久?”
“臨丘城失陷?”
她點了下頭,沈默看向擂臺上仰頭灌酒,酒水順着脖子流下的女人,“柳枝條抽新芽的時候,也該是戰火蔓延的時候了。如果主帥是司徒邢,她應該會直取路都樊城。”
“如果是風承志親征呢?”
“她會親自來?皇榜上并未提。”
“我說如果。”
“也許,她真的會親自來。”沈默喃喃自言自語,東南北三路既定,西荒現在是她的心腹大患,頭等大事,奏折自有滿朝文官,鹽鐵私營也已經是莫尚風在負責。對于風承志來說,現在沒有什麽比解決風承佑風承遠來得更重要。“如果是她的話,那就真的不知道她會怎麽做了。”
沈默低着頭,一時無話,朝前又走了一段,臉頰上突然覺得涼涼的有些濕,他驚訝地回身,就見到她手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一小壇酒,拿酒的時候灑在了他臉上,順着脖子差點滑進衣服裏去。
沈默擦着臉,手肘向後重重捅了她一下,“你想冷死我。”
風承遠大概壓根沒發現,這時才發現酒灑了,松開了執着馬缰繩的手,擦了他脖子裏的水跡,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的手正在他脖頸間。
沈默偏過了臉,她松開了手,他有些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身後的女人,他本該叫一聲妻主的。
他深吸了口氣,“承遠。”
“嗯。”
“我想,今晚你告訴我,究竟我曾經的記憶,有多少是和你一起。”
她的呼吸噴在他發間,身上慢慢泛起一種異樣的感覺,如蟻蝕心。許久,那聲音終于緩緩響起,“好。”
***
一騎馬走在街道上,因為人多不能奔跑,走得很慢,臨近正午的時候仍舊在城內,聞多了酒味,沈默總覺得自己也有些醉醺醺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後靠在她身上,正走間,街頭迎面突然過來了一匹馬,單人單騎,停在兩人馬前。
“殿下。”
風承遠恍若未聞,那馬上的人遲疑了一下,“遠王殿下?”
“哼。”
“遠王殿下,溪将軍請您速歸。”
“請我?”
“是,殿下曾說過,遠王殿下已是同盟,不必戒備。”
又是一聲哼,那女人似乎有些沒轍,又朝沈默抱拳一禮,“主君。”
“誰許你這麽叫的?”
“殿下。”
一道強勢的勁氣在耳側擦過,那女人偏頭閃過,差點從馬背上摔下去。
“你告訴風承佑,這是我娶進門的正君。”
“殿下曾命屬下轉達遠王殿下,拜堂成禮的人,是她不是你。”眼見着風承遠又要出手,她自知不是對手,“遠王殿下,這話不是我說的,為人下屬自然近人職責,遠王殿下手下留情。”
“你是哪個?”
“屬下排行第八,是溪将軍的副将,秦八玦。”風承遠的手送了回去,秦玦松了口氣,想到正事又急急開口,“遠王殿下,請速歸。”
“出什麽事了?”沈默終于開了口,秦玦立馬轉向了他,“主君,探子來報,新羅知曉了志帝發兵的動靜,有意出兵侵犯西荒邊境。”
“風承佑手下,不是有個新羅少主子嗎?”
“回禀遠王殿下,那是九淵,她确是新羅嫡系血脈,卻并非新羅少主,并且已經叛族。”
沈默嘆了口氣,秦玦有些急,“遠王殿下,主君,我們快出發吧。”
她話音未落,不遠處似乎傳來了一陣馬嘶鳴聲,秦玦偏頭去看,驚喜出聲,“烏雷。”
“原來這馬還有個名字。”沈默轉頭去看風承遠,“你的馬有名字嗎?”
風承遠低眼悶悶地看着他,他點了下頭,“我知道,肯定沒有,要不我幫你取一個,長着白毛耳朵,就叫白耳吧?”
“有。”
“什麽?”
“它有名字。”
“真的,叫什麽?”
“血影。”
沈默安靜了半晌,“承遠,你有沒有發現,其實你們兩個,起名字起的都差不多。”烏即黑,血即紅,馬蹄聲如雷,而行如影。
59、将動身
趕了一整天的路,傍晚的時候沈默就面帶倦色,到了夜裏沾床便睡了,一直到兩天後回到樊城佑王府,他也沒有個安穩時間問風承遠他想知道的事。
佑王府和遠王府完全不同,遠王府只是在龍府的基礎上稍稍整修了一下,相比起來,這佑王府就大了三倍不止,除了風承佑,還有西荒十四将各人單獨的院子,雖然她們很少會齊聚,尤其是現在,留在府內的已經沒幾人。
馬廄極大,還連着一片跑馬的草地,春日裏草長過膝,現在是冬天,泛黃荒蕪一片,放眼望去,圍欄已經幾不可見。
另有一座咫尺閣,不大,不過單看書房桌上攤着的幾張地圖就知道,這若是放在軍營,就是等同于将軍大帳所在。院子更小,一顆寒松在冬日冷風中孑然挺立,清冷的日光打下來,在松頂透過幾縷淺淡的光芒下來。
“這個時候,我們根本沒有多餘的兵力和精力去應付新羅。”
“可是十三,這事拖不得,邊境現在只有十四一人,大軍也都被抽調了回來,她根本頂不住多久。”
“我們已經這麽小心行事了,沒想到新羅居然還是知道了大軍調離的事。”柳溪站在院內,絕美的容顏依舊面罩寒霜,“九淵…”
“你懷疑我?”院內的寒松低矮處的枝條應聲而斷,火淵沖口而出,柳溪轉過身來,看着地上的斷枝嘆了口氣,似乎有些無奈,“淵将軍,你可以不要這麽莽撞嗎?我只是在叫你。”
“誰讓你溪大将軍話說得這麽不清不楚。”
“根據探子探回的消息,人馬不多,但都是精騎,我想說,你對新羅的兵馬比較熟悉,你怎麽看?”
火淵哼笑了一聲,“你該知道,我的這些族人最擅長的就是馬背功夫,若是打野戰,我看就是一抵五我們的士兵也未必撐得過,不過…”
“怎樣?”
“我清楚我那個母親的為人,新羅不過一族,不會有吞并西荒的野心,她也清楚自己沒有這個能力,她們這次出兵,目的如果只是在當初争執不定的雁西七城,我倒是有個辦法,可以不費一兵一卒。”
“如何?”
“棄車保帥,放棄雁西七城,一心對付風承志這邊,等到大勢在握,難道還怕收不回來?”
“那如果,她們的胃口,不止這些呢?”
“那,”火淵皺着眉頭轉了轉眼,擡起臉,看向寒松後負手而立微微有些彎着身子的一道淺色身影,“主君,你到底看完螞蟻窩了沒有?倒是說句話啊。”
***
“你們來這裏做什麽?”看到牆頭标記的時候她就知道會是這些人,緊蹙的眉頭下雙眼陰沉,“滾回去。”
“頭兒,行了,我們是來幫你的,你就別趕人了,我們都聽說了,莫陳大夫說你會肯定會在西荒樊城,她還真沒說錯,倒是過臨丘關的時候還真費了點功夫。還有,我們還順路帶了另一個人過來,你肯定會很高興見到她。”
“高興?她知道什麽叫高興嗎?”那十幾人身後又走了一個人出來,“對嗎?承遠。”
“莫林,你又來做什麽。”風承遠手下一揮,“帶她回去,你們全都滾回去。”
“現在還不行,我有件很重要的事一定要和你說。”
“沒空。”風承遠伸手揪起了她的衣領,莫林被她提了起來差點腳不着底,“你們最好都給我滾遠點。”
莫林掙開了她的手,理了理衣領,“果然還是你們的頭兒,明明是擔心人,就非得用這種像是有深仇大恨的方式。”
身後一個年輕女人嘿嘿一笑,“頭兒,你和莫大夫慢慢聊,我們得去找個安頓的地方,我還是第一次來西荒,得好好玩玩去。”
風承遠看着那群人離開,莫林捅了捅她,“怎麽了?她們是你的手下,為你賣命也不是什麽新鮮事,何必這副樣子?”
“你不明白。”她揮袖轉身,那破舊的屋瓦下有幾張長椅,莫林追上前去,“那你坐下慢慢說給我聽好了。”
“她們會壞事。”
“什麽?”莫林搖頭不解,“你那天罡,可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怎麽會壞事?”
“這是沙場,是打戰,不是打架,再怎樣的高手也抵不過千軍萬馬,要的是軍令,是服從,不是武功。若來的是地煞的人,那就另當別論。”
“有什麽區別嗎?”
“你知道天罡地煞的來歷?”
“當然,當年啓帝的一支輕騎隊,一百零八人各個高手。”
“你和他的第一反應都一樣。”風承遠破天荒的勾了勾嘴角,“他第一次在南陵見到她們,也以為這些人和當年的輕騎隊有着莫大的關聯。”
莫林詫異道,“不是?”
“這天罡地煞和曾經的天罡地煞一點關系都沒有,若是有,這輕騎隊又怎會在我手中?”
“那是什麽?”
“我的武功是誰教的,地煞就是誰的人,自從她死後,她們就成了我的人,而天罡,都是一個個來找我比武我沒捏死的人。”
莫林咽了口口水搖着頭,“難怪來的路上還有個家夥和我吹噓她曾經在江湖中是如何叱咤風雲,我還以為她在胡扯,不過我看她們對你也挺忠心的。”
“所以,若是風承佑回來,以她們的脾氣,你覺得會聽命嗎?”
“那就難說了。”
“不是難說,是根本不會,就像她手下的十四将不可能聽命于我一樣。我會轟她們回去,你…”
“等會,我還有件更重要的事,差點被你打岔打忘了。”莫林站起了身,艱難地從棉衣內掏着,“你那次上太醫院不是沒有發現你們出生時的記錄嗎?太醫院的暗房的卷宗每十五年銷毀一次,陳微在銷毀的時候發現了這個,偷運了出來給我。”
一紙卷宗丢在風承遠手裏,她伸手打開來,卻是當時六皇女七皇女出世時的記錄。
“你父君出事後,關于他的卷宗都被送進了暗房,這份雖然上面是你們的記錄,不過也标着他的名字,所以也被送了進去。”
風承遠一眼掃過,揉起了卷宗,莫林擡眼看着她深淺不明的雙眼,“怎麽樣?雖然我沒有把握,但是可以試試。”
“不。”
“什麽不?”
“不要試。”
“為什麽?”
“在他決定前,就這樣。”
“承遠,你在開玩笑是不是?這可一直都是你的夢想,你的目标。”
“現在,不是了。”風承遠伸手按在莫林肩頭,“謝了。”她抽身欲走,莫林嘆着氣,“那你真的就打算這麽下去?和風承佑一起奪這天下,輸了如何,贏了又如何?”
“不奪已是無路,奪下了…”
“那這皇帝是她做,還是你們一起做?”莫林搖着頭,風承遠默然了半晌,“這終究是個無解的結,是嗎?”
“只要你讓我試。”
“不用再說了,我會找人安全送你回去。”
***
“她怎麽還沒回來?”沈默直起了身,從寒松後慢慢走了出來,拍了拍衣擺沾上的灰塵。
“你怎麽看?”
“我不知道。”
柳溪冷凝的臉色泛過怒意,自從她發現殿下對這個男人動了情,她就一直不覺得留着他是件好事,就算他是龍陳墨又如何,她不相信一個男人能有多少能耐,本來還有些期待,現在看來,終究不過是傳言誇大而已。
“十三,老八說是他解了臨丘城之危。”火淵拉了她一把,壓低了聲音,“你口氣好點。”
“主君。”柳溪拱手行了一禮,沈默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她,這西荒十四将之首,竟是這麽年輕,而且,還生了一副美貌男相,真是人不可貌相。
“不敢,你們還是不要這麽叫我。”他自己都是一團亂,再被她們亂叫一通,非得更亂不可。
“主君對新羅一事,怎麽看?”
沈默沒回答她,反倒是看向火淵,“你母親是新羅族長?”
“算是吧。”
“算是。”
“是,不過我已經被她逐出族了。”
“你有姐妹?”
“兩個姐姐。”
“那帶兵的呢?”
“我那二姐不谙武藝,沒有意外的話,她應該是軍師或者副将,而領兵的,應該是我大姐。”
“那也就是說,如果你二姐和大姐都戰死了,而你又是個被逐出家門的,你娘就膝下無人了,真可憐。”他請搖着頭嘆氣。
柳溪和火淵對視了一眼,後者牙咬着唇,“當年,我們就早已恩斷義絕。”
“既如此,我現在就去準備。”
“讓我去。”
“不。”
“你怕我會下不了手?”
“九淵,我相信你,可是這種事,不是你想做到就可以做到的。”
“我可以。”
“現在這裏還是我說了算。”
沈默輕輕掏了掏耳朵,這兩人越吵越大聲,直到院門外傳來一道熟悉的嗓音,“我去,行了吧。”
沈默身形微動,慢慢轉了身過去,這聲音,好像,好像變了味道。
“殿下。”就在他反應過來之前,另兩人已經驚喜出聲,奔至人前,“你回來了。”
“十三,你留在樊城。”
“殿下,你打算帶多少人馬?”
“連我在內三人。”
“哪三人?”
“火淵,還有,他。”
指尖點過,沈默看着她,如水眼眸眉梢微含笑,似乎從那日他知道風承佑的存在後,他所見到的她,不管是面對着什麽事,總是在笑。
就算是眼下這種實在讓人笑不出來的狀況,天曉得她到底為什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