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清笛亂心

一出雁門關,便不再是紫風境內。黃沙漫天,騎在馬背上裹着黃沙的風刮過,只覺得雙頰生疼。

雁西七城緊連雁門關,出關便是新羅族的地盤,方圓千裏都是沙地,只一片綠洲,草質也并不上好,所以新羅總是對雁西七城眼放綠光,不願放棄。

夜幕漸漸落下,“這條湖叫做麒麟湖,麒麟是新羅人心目中的聖獸,這條湖也是這片綠洲上唯一的水源,全族人都靠這條湖活命。”

麒麟湖東岸也是一小片黃沙黑泥混雜的沙地,月色下岸邊站着三人,其中一人的錦白色衣服上有些泛光,很是顯眼。

“殿下,對岸就是季火宮,歷任族長的居住地,大軍已經整裝待發,我看我們只有今夜一晚的時間,明日,我那兩位姐姐就該啓程前往雁門關了。”

那身着錦白色的女子負手看着湖面,站在身後的男子打了個淺淺的哈欠,火淵看着兩人不緊不慢悠閑的動作,急躁道,“殿下,你還等什麽?”

沈默半回過身,“淵将軍,你當真可以棄手足之情于不顧?”

“哼,我們何來手足之情。”

沈默默然不響,火淵見風承佑還是沒有動靜,便看向沈默,“主君,沒有多少時間了。”

“你覺得,是潛入季火宮殺人容易,還是等大軍動身後潛入軍營大帳殺人來得容易?”

“這,”火淵沉吟了一下,季火宮守衛森嚴,那必然是,“大帳。”

沈默沒再說話,火淵繞到風承佑身邊,“殿下,既然你壓根沒準備今晚動手,為何來這地方?”

風承佑似乎還是盯着湖面,沈默見火淵巴巴站着,好心地回答她,“我猜,是因為她聽說麒麟湖的月色很美。”

“主君。”

火淵話音才落,湖面對岸突然揚起一陣悅耳的笛聲,空靈婉轉,讓人心頭一緊。

“這笛聲…”火淵喃喃低語,擡起了眼,“糟了。”

不等她話說完,就聽得嘶嘶兩聲,風承佑扯了兩袖,錦質綢緞塞住了沈默的雙耳,沈默自己伸手緊緊按住,火淵識得這些樂音不受影響,鎖眉凝神細聽,“是我二姐。”

夜幕下湖面波紋随着風不斷起伏,卻出現了不正常的一個個漩渦,沈默抿着唇,新羅的媚術果然厲害。

火淵指着湖對面,“殿下,是那個方向,我們可以…”她一邊說話一邊回頭,卻發現風承佑半蹲着身子雙手按着自己太陽穴,神色痛苦,她大驚失色,“殿下,你怎麽了?”

笛聲悠揚不歇,一陣又一陣随風而來,風承佑雙膝跪落在地上,火淵蹲下身雙手按在她肩頭,“殿下,你別這樣,你到底是怎麽了?”

肩頭傳來一道強烈的勁氣彈開了火淵的雙手,風承佑閉上了眼,口中喃喃不清,雙手抱頭身子越彎越下,火淵急得不知所措,殿下的反應實在太不正常,沈默站在湖畔聽不見身後的動靜,那笛聲突然間拔高了一個音調,曲調高揚,漸有開合之勢,火淵暗叫不妙,不及細想,風承佑發出了一聲凄厲的慘叫聲,騰身在沙地上不停騰空側滾。

沈默這才發現她的不正常,手下一松,笛音入耳,吓得火淵沖他大吼,“顧好你自己。”

風承佑不停地在橫身騰空側翻,沈默不知所措地站着,只能死死捂着自己的耳朵,火淵猶豫了半晌,揮拳朝她面門打上去,可是尚未碰觸到她的肌膚就被彈開,火淵跌落在地上,只覺得自己臉上被灑上了溫熱的液體,帶着淡淡的腥味。

“殿下。”火淵慌亂起身,“你別吓我。”

血滴濺上了沈默的面頰,還帶着溫度,他雙手滑落,蠱惑的笛聲猶如絲線,纏纏繞繞,直讓人神思模糊不清,火淵一個回頭,便發現沈默委頓跌落在地,昏死過去。

殿下還在發狂,這下好,主君又暈過去了,她急得團團亂轉,那笛聲一曲終了,已近尾音,風承佑雙目充斥着血絲,揮手打開了她遞過去的手,不等她來得及出聲,身形如飛,竟是掠過沙地,瞬間不見了蹤影。

火淵兩手抓着頭發,卻一點辦法都沒有,笛音終于停了下來,她只得坐回沈默身邊等他醒來。

***

“主君,主君。”

天邊漸漸露出了魚肚白,沈默捂着腦袋慢慢坐起身來,“她呢?”

“不見了。”

“什麽叫不見了?”

“殿下發狂了,你也看到了,她要走我怎麽追得上,主君,現在怎麽辦?我很擔心殿下。”

沈默撐着身子慢慢坐起身,“為什麽我聽到笛聲會暈過去,而她卻會發狂?”

“正常人的反應都是會失去心神,主君你有些體弱,所以暈死過去,可殿下那反應,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你以前沒見過?”

“當然沒有,我又不可能沖着殿下施媚術彈琴,不過我想着風承遠對我那琴音一點反應都沒有,那殿下應該也沒反應才對,誰想?”火淵連連搖頭,沈默還是有些昏昏沉沉,站直了身,“既然你說大軍今日啓程,我們想辦法混進去,只要她清醒過來,自然會來與我們會合。”

他伸手輕輕擦了面上已幹的血跡,一個毫無反應,一個反應過激,想必也是因為那兩種人格的緣故。

只是,看她昨夜的樣子傷得不輕,甚至都吐血了,如今也不知所蹤,他蹙起了眉,而且,他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火淵對她兩位姐姐心懷怨恨,言語描述難免有失偏頗,其實她們一直都低估了這兩位新羅族長之女,這一趟,只怕會比預想中困難得多。

***

“主君,這樣子不行,這大軍裏都是女人,我不能讓你一起混進去,殿下會殺了我的。”

“你可不可以閉嘴?”

“閉嘴也要說,主君,這雜役我一個人去當就行了,你可以先回去,到雁門關讓十四派些人馬出來找殿下。”

沈默嘆了口氣,“以我的速度,等我回到雁門關的時候,這大軍也已經差不多該到了。”

“可是主君。”

“不要再叫我主君,我現在是女人,你不用再說了。”

火淵還想說話,沈默已經走了出去,她想拉他衣擺一下沒拉住,只得跟出去。搖頭嘆氣,只希望殿下到時候不會找她算賬。

***

當夜,大軍在沙地紮營,火頭軍已經歇火,火淵揣着兩個熱饅頭坐在火堆前,哭喪着臉,“這我怎麽能飽啊。”

正吃着,肩頭被人拍了一下,她回過頭去,“主君。”

“你還不改口?”

“沈默。”

“給。”沈默在她對面坐下,遞了好幾塊烤得焦黃香脆的面餅過來,火淵感動得泫然欲泣,“主…沈默,這哪裏來的?”

“我們是火頭軍。”

火淵沒再多問,這主君有些地方和殿下很像,話都喜歡說一半留一半,反正她是沒這本事弄吃食出來,只負責吃就行,想她堂堂火九淵淵将軍,居然淪落到靠男人如此可憐的地步,不過至少他是主君,她也不算太丢臉。

沈默撥弄着火堆,偏頭看着不遠處,火頭軍在這營地裏距離大帳很近,可是風承佑不在,他沒這本事去動手,眼前的女人似乎也靠不太住,要她去說不定會打草驚蛇更加壞事。也只能暫且先跟着了。風承佑,你到底是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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