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雁門關
“他把自己玩進了大帳,淵将軍,你怎麽一點要去營救你那位主君的意思都沒有?”
火淵皺了皺眉,“你就非得用這種口氣說話?”
“我一向如此,難道淵将軍是第一次認得我?”
“不,你對我們越來越沒有敬意。”
寧熾愣了一下,随即笑出聲來,“淵将軍,我現在的身份可是堂堂紫風帝後,我為什麽要對你們有敬意?”
“哼,冒牌的帝後。”
他臉上的笑意驟然消失,嘴角彎起一道凜冽,“罷了,反正我只做我該做的事,我現在就去放倒火浔。”
“不,他說了留下火浔。”
“我為什麽要聽他的?”
“因為他是主君。”
“不是我的。”
兩人對喝出聲,又雙雙安靜下來,火淵嘆了口氣,“你明知道,他不可能毫無準備地進那大帳。”
“那難道我們就在這裏生生等着?”
“除了等,你還能做什麽?”
他站直了身子,微微擡起的臉上泛過一絲稱不上笑容的笑意,“做什麽?我要證明給你們所有人看,我不是他的影子,從來都不是。”
“喂,你…”火淵沒能叫得住他,他已經沖入了夜色中,月光下隐約已經能看得見遠處雁門關的城牆,灰色的塔臺閃爍着點點金屬色的光芒,爬滿了青苔。
***
“雁門關北面就是陰山,山道陡峭非人力所能攀爬,無法行軍。”
“這裏一共是十座塔臺?”
“沒錯,入關無非兩條路,若是不想直攻塔臺,就需要從東南方向改道,本來這裏有一條路地形開闊,最為合适,可惜原本的山道已經被山洪沖垮。如果你要繞開這十座塔臺,就只能走,這條路。”
火沛微微蹙眉,他指尖所點之處,是一座山谷,兩側山勢崎岖難行,若是她大軍真的進了那條山路,而谷中又有伏兵的話,那她們就真的是甕中之鼈了,她搖了搖頭,“如果直攻塔臺呢?”
“雁門關的守将趙屏是西荒十四将中年紀最小的一個,軍職只是副将。”
“我有探子回報,西荒的兵力都部署到了樊城附近,現在的雁門關,根本沒有殘留多少守軍。”
“所以你當然可以直接攻取塔臺,只不過她既然能被孤身留下獨守雁門關,你還是不要輕敵的好。”
火沛盯着地形圖半晌沒有說話,突然間大帳外傳來一陣驚響,緊接着一陣騷動,守着火沛大帳的女人掀開簾帳沖了進來,“軍師,元帥大帳出事了。”
火沛甩開了地形圖,一掀簾帳出了大帳,纖長指尖從身後指在沈默身上,“看緊他。”
簾帳落下微微搖晃,沈默眼中原本的迷離散得幹幹淨淨,清明如鏡,沒過多久,就聽見帳外兩個士兵發出一聲悶哼,兩道人影倒下地去,簾帳被人掀開,“主君,你沒事吧。”
“他做了什麽?”
“他失手了,火浔沒死,不過他被抓了,主君,我帶你離開這裏,我們去找十四,雁門關守軍再少,也總還能撐上一段時間。”
“火淵。”沈默嘆了口氣,“他現在是紫風帝後,就算被抓,也與我們無關。”他攤開手,袖子裏掉出另一卷紙,“你立刻回去,将這個交給雁門關的守軍,照我所畫來部署,我會引她入甕。”
“不行,主君,我不能把你一個人丢在這裏。”
“沒時間了。”
進大帳的時候他就準備好了走到這一步,若是之前茶水催動的機關真的要了火沛的命,他就會讓火淵來頂替假冒她,若是不成,他就走現在這條路。
他已經讓火淵将那幾首媚曲的曲理細細解說與他,火沛那幾首媚曲對他的影響,他已經可以控制住。
“可是…”
“叫我主君就照我說的做。”
火淵咬牙轉身,她當然知道這時候應該怎麽做,可是他也不想想,萬一他要出事,她該怎麽向殿下交代?更何況,如果回來的那個是風承遠,誰會知道她的怒火會席卷幾座城池?
***
天色在一點點露白,沈默趴在火沛大帳的桌案上打了一個淺眠的盹,直到被簾帳掀開射進來的微微光亮照醒,一道中氣綿長的女聲傳來,“拔營。”
他微斂着袖子站起了身,才放下的簾帳又被掀開,這次進來的人是火沛,“騎上馬,在後面跟着,別想着開溜,我會派人看着你。”
“軍師。”
“我不管你是風承志的人也好,是風承佑的人也好,也不想管你為什麽要男扮女裝,不過既然人已經到了這裏,就最好乖乖做事,否則…我很有興趣讓你試試媚王調。”
沈默面上沒有動靜,心念卻是一動,那,就是傳說中新羅媚術的極致。火淵說,嫡系血脈中,練成此術的也只有火沛一人而已,便是她自己,也未曾親眼見過這種據說威力無窮的媚術。
只是施行媚王調對自己本身的消耗很大,不到萬不得已,她是不會真的動到這個念頭的。
“既然你已經知道我是男兒身,你為什麽不懷疑我将地形圖将給你,是為了報仇呢?”
“報仇?”
“情仇,你要知道,男人嫉恨心的可怕,不是你可以估量的。”
“怎麽?被人抛棄了?”火沛勾唇彎出了一個微帶着諷意的笑容,“不管你怎麽說,我與元帥已經決定直攻塔臺。”
***
“我找了探子細問過,那張地形圖基本上沒有問題,只是那個男扮女裝的詭異男人滿口真真假假連我都實在難以分辨。”
“既然如此,你為何還是決定直攻塔臺,若是守軍力量不弱,或是她們有援兵…”
“不可能,這個時候,風承佑不可能分得出人馬守在雁門關。”
“那個帝後呢?”
“我派人将他送回季火宮看守,風承志打的這到底是什麽算盤?明裏拱手以雁西七城要我們與她前後夾擊,暗地裏卻又…”火沛話說到一半,突然擡起頭來,前方的先鋒軍似乎緩下了速度,一騎馬掉頭奔來,“元帥,軍師,雁門關塔臺已不足五裏。”
“原地待命。”火浔喝了一聲,火沛一手拉着缰繩微微側轉了馬頭,示意跟在自己身後的親兵,“把那個人帶過來。”
***
那個人終究是不習慣馬背生活,正自因着連日颠簸帶來的椎骨疼痛咬着牙,拍馬迎上。“元帥,軍師,有何貴幹?”
“塔臺的構造。”
“主關門七座塔臺,以北鬥陣排列,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動任何一個其他六臺随時都可以營救,每座塔臺上有十二名巡兵,至于塔臺內的守軍有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那另外三座呢?”
“一座在原本東南山道的必經之路上,我之前說過山洪沖垮了山道,這座塔臺的塔基曾經被毀,現如今只做瞭望臺用。另外兩座,只知道在東南偏南方向,至于具體情形,我也不清楚。”
火沛眯起了眼,“別給我玩什麽把戲。”
“軍師,我句句所言非虛。”
火浔擰起了眉,就聽得前方傳來一道拖長音的‘報——’
“元帥,日頭起了,攻不得。”
“說清楚。”
“七座塔臺四處圍角都被鑲上了大面銅鏡,日頭一起,我們被晃得眼花缭亂,什麽都看不清,還談什麽攻取。”
那女人話音剛一落定,火浔的手就探出去一把拎住了沈默的衣領,幾乎将他從馬背上提了起來,暴躁的幾乎将唾沫星子濺到了他臉上,“他爺爺的,你敢耍我們?”
沈默不動聲色地擦了擦臉,“元帥,直攻塔臺是軍師的主意,我一直勸你們走山谷。”
火浔和火沛對視了一眼,後者看向那來傳報的女人,“帶五百人先行探路。”
那女人馳馬飛奔而去,沈默扯了扯自己的衣領,“元帥,你可以松手了嗎?我快喘不過氣來了。”
她一個用力,他被彈回了馬背上,跟着她們一起轉了方向,卻在這時突然發現,火沛的後背上背着一個藍色布包裹,看那形狀,分明是一把瑤琴。
他心頭顫了顫,在這已經沒有退路的關頭,卻湧起了一道不詳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