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訣別

“老八,你反了不成?”咔噠的鎖聲,“對不起,殿下。”秦玦背倚在了門上,“我和十三一樣,我們都無法接受你有可能會消失的事實,殿下。”“佑王殿下,何必這麽大火氣?”火沛在圓桌上倒了兩杯茶,一杯推到桌邊,“你那柳大将軍也是太擔心你了,平時看她沉穩得很,沒想到遇上你的事就這麽急躁。”

風承佑看着她,輕輕哼笑了一聲,“我也沒想到十三竟會做出這麽沒考量的事來,竟會這般輕易地信了你,将我與你關在一起。”“得将如此,你也算造化了,若是我手下能有這樣的将軍,我也不見得會淪落在現在這地步。”她摸了摸下巴,“為什麽她想要你留下來還要用逼的,難道你自己不希望如此?”

風承佑沒有說話,可火沛似乎一點都不想結束這個話題,“柳大将軍沒有告訴我,不過從她的話裏我也多多少少聽了點出來,其實這事,我倒是能幫得了你。”火沛将那張紙從自己面前移開,胳膊放在桌上,雙手指尖相觸,含笑看着風承佑,“讓人把自己的內心想法剖出來,這是我最擅長的。”。“我不會讓你對他使媚術的,你想都別想。”“你不想知道嗎?”“沒必要。”“是沒必要,還是不敢?”火沛拉長了尾音,“原來佑王殿下也有害怕的事吶。”

“你說什麽都行。”風承佑站起了身,在屋裏轉了一圈,“身為一個俘虜,我覺得你受到的待遇太過于享受了。”“是啊,一個俘虜,拜你那男人所賜。”她的語氣晦澀難明,卻有着顯而易見的恨意,風承佑伸手把紙給抽了過來,一擡眼,看到躺在案上的琴,挑了挑眉,“竟将琴都給你拿來了。”

“你那柳大将軍說了,外面守着的那些聾女人一見到旁的人有不對勁,就會進來一劍結果了我,她不擔心我會動什麽歪腦筋。”火沛慢慢勾起了唇,“可她卻忘了,有些媚術,不是一定需要琴聲才能施展,視線相接,便已經足夠。”她的眸中突然閃過一絲潋滟水光,如有妖霧飄散,惑人心魄,“風承佑,你毀我新羅基業,竟還妄想我會幫你。”紙張晃晃悠悠,飄了好幾下,落在了地上。院裏很安靜,安靜得簡直讓人有些毛骨森然。秦玦伸手搔了搔頭,正在想着怎麽房裏一點聲音都沒有,突然間身後湧起一股勁氣,轟得一聲,房門被踢開,碎裂的門板木片四下亂飛,震得她跌飛出去,摔在地上,暈了過去。

風承佑走過那些守衛跟前,看都沒看秦玦一眼,衣擺甩過,徑直出了院子。

烏雲壓近,天際,已不見日光。松樹下的輪椅上并沒有人,它的主人,正搖搖欲墜地一步步朝前挪動着,沒走幾步,雙腿一軟,重新摔回了地上。額上朝下滴着汗珠,也不知道是累的,還是痛的,沈默趴在地上,不用擡眼,眼角就掃到了院門一角擦過的衣擺。黑色長靴一步步走近,停在他跟前, “不是說了不許亂走嗎?”雙眼合上,已沒有眼淚,只是唇瓣摩擦,輕輕呢喃,“承遠。”所以,你走了嗎?他救回的困獸,終究輸給了另一個自己。

“風承遠?到頭來,你還是在叫她的名字。”她蹲下了身,沈默擡起了眼看她,只覺得她的語氣和眼神都有些奇怪,不是風承遠,卻也不像是風承佑,莫名的,對他竟有些敵意。

“你去見了誰?”他撐起一只手想要抓住她的手,卻抓了個空,“火沛對你做了什麽?”

她眯起了眼,伸出右手,擒住了他的下巴,一路輕輕撫過他的脖子,拇指以極輕柔的動作按上了他的喉口,那只手的力度越來越大,沈默漸漸起了窒息感,發出了一聲呻吟,她的另一只手突然伸出來緊緊扣住了右手手腕,她有些痛苦地仰起了頭,脖頸間青筋顯現。他放棄了你,他選擇了風承遠,他想要你去死,風承佑,你恨他,你恨他至死,帶着他一起下地獄吧。腦海中不停有一個聲音在重複着同一句話,殺了他,只要殺了他,他就永遠是你的了。殺了他…

她緊皺着眉,閉上眼,只見到了一個視線迷離的男子,用那帶着微醺醉意嗓音,朝她揚了揚手裏的酒杯,輕輕念着,“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他那一刻的眼神,她永遠不會忘記,滿足,渴求,只因為一個小小的暖鍋。

其實,他從來都不想做帝後。他只是一個年輕的,受盡世事滄桑的男人,一個從來沒有得到過他想要的東西的男人。

怎麽可能,恨他? 她緩緩睜開了眼,可只是一瞬,那道不斷蠱惑她殺了他的聲音重新席卷而來,充斥着她全部的意識,右手不受控制地朝前伸出,掐住了他的喉口。佑王府的北側,遙遙傳來了一陣悠揚的琴聲,輕遠,綿長。沈默緩緩合上了眼,等着。卻沒有等到那只手繼續用力,而是松開了他,她發出了痛苦的慘叫聲,雙手緊緊抱着頭,指甲掐進了頭皮,雙目逐漸充血赤紅,“走,走啊。”不可以殺他,不可以。她此生最愛的人,就算他已經放棄了她。承遠,他喊的是承遠,那是,他的選擇。

他愛的人是風承遠,而你,不過是她的潛意識,從頭到尾,你甚至都不能算是一個人。

铮,琴聲突然停止,是琴弦斷裂的聲音,轟然的回聲在她腦海中環繞,一半是屬于風承遠的意識,就如同在雁門關時一樣,她能感覺到她,越來越清晰。而那另一半,在叫嚣着殺他。沈默,殺你,是她在這世上會做的最後一件事。而在這之前,她會毀了自己。

“幫我照顧她們。替我,愛他。”

她在說話,卻不像是在對他說話,只是看着他的眼神,撥開那掙紮着的痛苦,他竟看到了訣別。

“承佑。”

“你明知道,其實我根本不是風承佑。”

他沒有說話,她勾了勾唇,“從我知道這件事的那一刻起,我就猜到了早晚會有這一天。”

“我只是在想着,也許,你會舍不得,舍不得我走。”

“到頭來,我也從來沒有得到過我想要的一切,天下,你,甚至是我自己。”

“喊一聲我想聽到的,你知道是什麽?”

他張了張嘴,卻沒能發出一點聲音,她像是已經耗盡了所有的力氣,慢慢合上了眼,“我把她還給你。”“承佑。”他趴在地上,直不起的身子,垂下的腦袋,淚滴一滴滴積聚在她的身上。

其實,他已經明白,淮江的那一個冬天,才是和她的初遇。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透過暖鍋上方升起的淡淡白煙,模糊的視線中,是彎起的唇瓣,含笑的眼神,溫柔如水。

“你竟然會笑?”其實,他沒有說的是,你笑起來的樣子,真的,很好,很好看。你把風承遠還給他,可他的心,還是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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