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煙花盛宴 黃金烤薯角
Chapter34. 煙花盛宴
耳畔突然安靜下來, 就好像之前一個月的熱鬧是看了場煙花盛宴,消散後讓人悵然。
安靜站在花田間,看着花籬外的西瓜車越變越小, 像一根綠色綢帶飄去遠遠的山路上, 最後消失, 不禁嘆了嘆氣,低下頭,沒什麽興致地看起花。
彩色花田間有小路可以穿行,安靜推着腳踏車向河流下游方向直走去,小徑右側除了各色花還有些矮的果樹與果架, 越過果樹架才是花田, 到邊緣, 一條平整幹淨的小公路隔斷花田與高高低低的房子, 路邊是只有三十厘米高的白色圍欄。
在一衆彩色房子間夾着面長長的磚牆, 磚塊被染成蕉綠色,安靜憑顏色猜出那是白糖女士的花圃圍牆。
綠色磚牆的盡頭有兩扇被塗成蕉黃色的大門,大門上方砌了尖尖的頂,大概是避雨短廊,白糖女士的青桔三輪車或許就停在下面。
安靜看上會兒,目光落回近處, 在她的右手邊是大片的虞美人,豔紅的、火一般, 不像程風門外的虞美人顏色雜亂。
他或許是随手抓了把花種亂撒下去的。
想到程風的虞美人, 又不由得想起剛剛被送回牧區的小羊。
小羊總是愛吃花, 一有機會就吃,某天出門時被花園外搖曳的虞美人吸引了注意,于是就把主意打到它們頭上, 然後就被程風敲了腦袋——
好歹是罂.粟花的親戚,沒點毒怎麽對得起它的身份,吃就不必了吧。
程風指着花說教一番,後來小羊就長了記性,雖然路過時會不停看花,但絕不會湊去吃。
安靜收回思緒,再看向左側,左手邊是一片還沒來得及開花的向日葵,綠油油的向日葵後是盛開的大花飛燕草,寶藍與深紫色相擁,是春夏交替時花田裏最為濃墨重彩的存在。
旁邊是淡藍色與淡紫色的飛燕草,像是用質地最好的紗做出的假花,柔和而美麗,間或夾着些淺粉色與白色飛燕草,大都長得高高的。
最高的花枝幾乎快與走在路邊的安靜一樣高,輕盈的淺粉色,開得完整漂亮,形似一座尖頂寶塔,矗立于花叢間,有種神聖而純潔的美感。
安靜走過它時,腳步忽然被什麽東西擋住,低頭看,原來是向日葵花叢邊長出幾朵高挑的柳葉馬鞭草,垂着重重的腦袋攔在小路上,仿佛幾顆球形棒棒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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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葉馬鞭草開花,意味着夏即将來臨。
安靜停步,盯着擠擠挨挨、各自抱團的紫色小花,鬼使神差地蹲下,掐了一團初開的花下來。
或許是因為她在神聖純潔的寶塔注視下做了個采花賊,因此她在雀躍的同時感到心虛,心跳變快、腳步也越走越快,走到花田的最南面,路過薰衣草。
臨近花期,薰衣草已經陸陸續續開花,相比她手裏握着的紫紅色馬鞭草,它們的顏色是深沉的紫。
安靜在這裏轉彎,花田前方是座杏紅色的小樓,靠花田的窗臺上挂滿鮮花盆栽,看起來應該是居民樓。
杏色居民樓前是片小廣場,有花壇與小池,池邊一只三花貓正懶洋洋趴着曬太陽,聽見有人路過,睜眼睨了睨安靜,然後又閉上眼睛。
一直往前,到盡頭便見到那座湖藍色牆壁的漁具店,安靜在路口上車,無意間看見下游有人走來,拿着釣竿、提着小桶,大概是釣完魚回家。
釣魚?
安靜腦筋一轉、心念一動,打算回家後安排好學習釣魚的課程,又想,她似乎應該給她的小池塘添些花草和魚,像邵女士的後花園。
思索間,自行車悠悠晃過下游衆多店鋪,途經勿忘草色的小樓時,裏面突然傳來琴音,安靜又一次為它駐足,仰頭看向二樓窗邊。
琴聲是惬意的,這樣的基調符合傻瓜鎮的一切,彈奏它的人技藝精湛,将所有的惬意變得輕盈而不失感染力。安靜在路邊聽完三段曲目,因為分別而起的低落情緒奇異地好了很多,與此同時,一個從未有過也從來不敢有的念想鑽進腦海裏。
她都搬來了傻瓜鎮,為什麽不買架鋼琴呢?
反正那個人也不會知道,不會為此生氣,或者說歇斯底裏。
自行車慢慢遠去,這樣的想法也慢慢地、不落痕跡地紮了根,只等它變得茁壯她就會行動……
***
無疑,在安靜的計劃清單上,事情是只多不少的,解決了一件還有一件,而多數時候,她解決事情的速度都趕不上想法萌生的速度。
在小羊離開的第二天,她早早地将餘下的沒有定植的花栽好,然後去鄰居的花園幫忙澆花。
——這是她今早醒來時收到的求助短信,對象依舊是她的鄰居。
除此外,只有一句問好,再也沒有其他求助信息。
到午休後,她百無聊賴地坐去二樓的落地窗前,望着林蔭道外的山坡發呆,聽着櫻花樓裏隐隐約約飄來的琴音,手裏有一下沒一下地勾着針,一排勾到頭才垂眼收針,接着勾下一排。
慢慢地,黑白兩色的棉線被她勾成小羊的腦袋,有着黑乎乎的臉與黑乎乎的尖耳朵,頭頂蓋着白毛,變成個小羊挎包。
安靜像捏小羊那樣捏了捏小羊包包的耳朵,明明小家夥才離開一天,她就已經開始想它了。
那就明天去看看它吧……
她想着,又拿起黑色棉線起針,一直到勾完第二只小羊包包她才從瑪瑙落地燈旁起身,去樓下廚房。
快到晚餐時間,天色卻還大亮着,顯然是長夏即将到來的征兆,伴随而來的是她的胃口漸漸變小,對米飯的需求也沒有其它三個季節大。
每年夏天都是這樣,不過胃口變小并不意味着胃口變差,該吃的還是會想吃,只是吃不了多少。
安靜從角落挑出三顆偏圓的小土豆,刷洗幹淨表皮,像切西瓜那樣切開它們,每顆土豆切成八瓣,像小船。
吸幹土豆小船表面多餘的水分,再将小船裝進玻璃碗中,倒入橄榄油,加适量辣椒粉與孜然粉,撒上丁點海鹽與百裏香碎,然後開始為土豆塊做馬殺雞。
她一向喜歡這個過程,無論是動手按摩食材,還是裝進保鮮袋裏搖晃,都有種快感。
當所有調味料都均勻裹至土豆船表面時,便到了進行傳統項目的時候——放入烤箱。
等待時分,安靜從冰箱取出杯酸奶,坐到餐廳認真盯着平板看。
平板上播放着如何挑選魚竿的教學視頻,然後是釣竿使用方法的教學、魚餌的選擇等等,終于,到釣魚實操環節時烤箱結束工作。
早就被香味包圍的安靜立刻起身,端來她的烤薯角。
雖然被叫做黃金烤薯角,但它并不是像炸過的波浪薯條那樣金燦燦,而是更接近奧爾良烤翅的顏色,尤其是小船的邊緣,烤得焦黃。
沒有去皮的土豆被烤得微微皺,但聞起來更香,一口下去,并不意外的外焦裏糯。
因為是小土豆,每一塊最多只需要兩口就能解決,安靜一口氣吃掉幾塊才想起來她的番茄醬。這回的番茄醬是她前些天新做的,當時的她還每天和鄰居同行遛羊,所以極順手地送了他一罐。
想到這兒,安靜晃了晃頭,有些迷茫她為什麽如此頻繁地想起小羊和鄰居。
她打定主意餐後去外面走走,她還從來沒試過傍晚散步——也許這樣她會找到新的感興趣的事,而不是整天想着那場“煙花盛宴”。
晚餐後的天空被橙紅色的雲盤踞,絢麗而詭谲,安靜出來時眯眼看向杉林道上方,有點忘記以前傍晚的天空是什麽樣。
慢慢走去林蔭道下,朝小鎮上游去,走過垂枝櫻花路口,迎面見到個戴工作帽、穿藏藍色工裝服的男人,約莫三十五六,右手裹着紗布,半條胳膊吊在脖頸上,卻笑容滿面。
安靜不小心對上他的目光,局促別開眼,然後又試探着看向他,和他點點頭,那人看見她,保持微笑沖她颔首,這樣的舉動讓安靜看清他帽子上的字——
磚紅色刺繡的“勞動人民”。
“……”
真是樸實又可愛的帽子啊。
在和“勞動人民”偶遇後的第二天,安靜又在去菜園的路上見到他,她騎着車,勞動人民則吊着胳膊從住宅區出來,剛好是當初放鏡子的路口。
安靜想到那張紙條上歪歪扭扭宛如荊棘叢一樣的字,再看看他的右手,瞬間有了個的猜測。
送鏡子的該不會就是他吧?
勞動人民還戴着那頂帽子,還是笑容滿面,見到安靜後主動向她颔首致意,安靜懵懵怔怔停車,回他個點頭禮才算結束會面。
也不知道是什麽效應,之後兩天她都在路上遇到他,對方沒有一次不是笑着的,于是安靜對林蔭道那頭的情況好奇起來。
究竟有什麽事會讓一個胳膊受傷的人每天往那邊去呢?并且據她觀察,每天都是早出晚歸。
因而,這天澆完菜地後她騎着車朝林蔭道北段去,沿途觀察着周圍。
經過某個路口前,一個短發年輕人邁着長腿走來林蔭道下,見到她,勾起微笑,站去路中間沒有半點讓路的意思。
安靜只得停下車,看着青年。
“遛彎?怎麽不帶你的羊?”周緒笑問她,像是寒暄。
他之前來傻瓜鎮時看見她和程風整天都在和一頭羊玩,可惜最近他有些忙,沒找到機會和他們一起。
“送回去了。”
“可惜了。”
嗯?可惜什麽?
看她一臉疑惑,周緒佯咳聲,轉過話問:“去前面?”
“嗯……”
“不如一起走走,我剛好忙完。”
安靜握緊車把,在拒絕與婉拒之間——哦不,在婉拒與勉強答應之間徘徊,激烈鬥争一番後點了點頭。
周緒笑意更濃:“可惜。”
“……”
她都答應了,又可惜什麽?
“可惜我想起來還有些事,不如一起走走的時間換到明早?”
“……”
“那就這麽說定了,再見。”
他說着朝她來的方向走了去,安靜坐在車上,有些郁悶地皺起眉頭。
老實說,她越來越懷疑這個周緒就是她原來認識的周緒了,盡管這個周緒人模人樣,但說話做事都不像個正經人。
如果是的話,他怎麽這樣?
她皺着眉頭,良久繼續前行,站在她背後的周緒笑意變僵,倒沒想過她頭也不回地就走了,還真是……
讓人傷心。
安靜當然不知道這人有這麽多套路,更不知道身後多了個傷心人,只迎着風往前,漸漸地,風吹得她的眉頭舒展,她又左右打量起來。
然而,一直走到林蔭道盡頭她也沒發現不同尋常的事,遺憾将車掉頭,最後,在她騎回剛才見到周緒的路口時遽然捏住剎車——
從林蔭道看出去的山坡上有座深藍色的平屋,藍得像遺落在白天的夜空,窗戶是玫紅色的,比三角梅的紅神秘,日暮時最絢爛的雲也不過如此。
敞開的窗內支出長長的木板,而小樓前,有兩人正在裝圍欄,都穿着和勞動人民同樣的工作裝。
所以,勞動人民整天開開心心是因為這裏是在裝修嗎?
這是在裝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