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清冷面目溫熱魂魄,心聲中沉默】 (1)

星期四,肖洱照例起早,不過比往常推遲了半個小時出門。

即便是這樣,她也幾乎算是整棟宿舍樓裏最早出來的學生。

推開宿舍大樓的門,肖洱一眼就看見聶铠站在不遠處等待。目光一錯,又看見他身邊還站着另一個人。

程陽。

肖洱腳步微頓。

之前因為程陽,聶铠深受影響那一次以後,她就在學校警告過程陽。

高考以前,她希望他不要再去找聶铠。

意外的,這一次他爽快地答應了,笑容卻令她看不分明。

他說:“好啊,那我就等高考後。”

所以現在,程陽又出現了。

肖洱隔着一段距離,冷眼打量着程陽。

老實說,有的時候,程陽會讓她想起楊成恭。讓人摸不清他心裏究竟在打什麽主意。

可他們又是完全不同的。

程陽個性倨傲,總是一副胸有成竹天下在握的樣子。而楊成恭,卻是心機深沉謹小慎微。

某種程度上來說,楊成恭和她很像。

這樣的相似,令肖洱對楊成恭的警戒心大大降低。

相反,她對程陽,卻抱着十二分的戒備。

肖洱看得出,他看自己的眼神裏,有強烈的勝負欲與征服欲。

自己與他的全部交集,不過是最初數學競賽結束後的匆匆一面。可為什麽,時隔多年後再次相逢,這個少年,卻變得這麽叵測。

人心總是難以估摸。

不可能每一個人都像聶铠,清澈幹淨,愛你的時候,就把一整顆心毫無保留地雙手奉上。

他的愛情,像他的人一樣赤誠坦蕩。

想起這些,肖洱不免唇角含笑。

“聶铠。”

兩個男孩子同時回頭。

聶铠大步跑過來,趕在肖洱與程陽正式見面前小聲解釋:“他好像就住對面宿舍樓,看到我在等你才過來的。”

肖洱嗯了一聲,目光淡淡地落在沒挪窩的程陽身上。

程陽沖她揮揮手:“早啊嫂子。”

肖洱微愕。

“我剛告訴他,我早就跟你在一起了。”聶铠說。

事實上,在告訴程陽這件事以前,聶铠還有些忐忑——畢竟程陽當初告訴他自己暗戀肖洱的時候,他沒能和盤托出全部真相。

沒想到當他懷着歉疚的心情,将肖洱就是自己女朋友的消息告訴程陽時,他僅僅是驚訝了一小會,就說:“怪不得我之前跟你說她的時候你表情這麽古怪。”

“抱歉啊兄弟,我那時候複讀,心裏比較煩。”

“說哪的話,朋友妻不可欺,看來我要換下一個目标喽!”

聶铠心寬,對程陽沒有半點防備,甚至還有些歉疚,只拍拍他的肩膀。

“回頭兄弟幫你物色。”

“一言為定。”

話雖如此,聶铠到底也沒有告訴肖洱,程陽跟自己說過他一直暗戀着她。

“我們去吃早餐,你來嗎?”站在肖洱身邊,聶铠揚聲問。

“我才不當電燈泡。”程陽聳肩,“先回去了。”

聶铠笑笑:“算你有眼力見。”

一手攬過肖洱的肩,順手摘下她的書包背在自己身上:“去食堂?”

“嗯。”

兩人愈走愈遠了,程陽望着他們背影的目光卻遲遲沒有收回來。

笑容僵硬在臉上,慢慢變得有些涼薄。

想不通,怎麽也想不通。

肖洱怎麽會選擇聶铠。

他不過一介纨绔,仗着家裏有錢罷了。連這麽簡單的高考都能落榜,她會選擇他,總是有原因的吧。

可是——是什麽原因呢。

聶铠記挂着肖洱身上還有他的“傑作”,讓她老實找了個座位坐着,自己去拿餐具打飯。

跑前跑後,殷勤百倍。

他把最後兩碗豆漿放在她面前,鄭重其事道:“肖洱,以後這些事情,都交給我。”

肖洱:“……”

時間還很早,周圍幾乎沒有人,聶铠湊過去輕聲問:“你身上好點沒。”

肖洱動作微頓,強行不動聲色:“嗯,好多了。”

“往後我真的會注意。”他馬上表态。

肖洱在桌子下面踹了他一腳。

“你一會兒去上課,我打算到附近的酒吧街去找份兼職。”聶铠也覺得這個地點聊這種話題稍有些不妥,撓了撓頭,說,“現在到九月份還有将近三個月,我把學費賺回來。”

“嗯。”肖洱說,“注意安全。”

聶铠不免想到自己當初離家出走那一次,臉色稍有些郁悶,說:“我會注意的。肖洱,我都想清楚了,考上南大,我要選英語專業。一方面,我現在還沒有想好以後究竟要做什麽,這是基礎學科,方便轉行當;另一方面,我英語底子好,學這個的話,我也能多用點心思在音樂上。”

肖洱沉思片刻,突然開口說。

“聶铠,你有沒有想過,不考南大,去考國內最好的音樂學院。”

他一愣,繼而脫口而出。

“不,南大是前提,肖洱,你別想趕我走。”

“聶铠,不要這麽幼稚。到底是我重要,還是你的人生更重要。”

“當然是你重要。”

聶铠理所當然的回答讓肖洱的勸說難以進行下去。

“我的意思是……”

“你為什麽來南京。”

聶铠突然問。

肖洱沉默。

他目光懇切而熾熱:“你明明有更好的選擇,為什麽來這裏?肖洱,不是我自戀是不是?你在做選擇的時候,心裏有我。”

“在哪裏學習很重要嗎?你沒有去頂尖大學,就不能成為頂尖的醫生?我沒有去音樂學院,就不能成為最棒的歌手?誰規定的。”

“再說,肖洱……我能到今天這一步,全是因為你。你不能在共患難後,就把我推開。”

肖洱突然覺得詞窮了。

她甚至不敢擡頭去面對聶铠的眼神。

他面前擺着一條坦途大道,可是他偏偏要選擇另一條,因為她站在那裏。

肖洱聽見自己的聲音,顫抖而哀涼。

“聶铠,不是每一個人,都能陪另一個人一直走到最後的。”

“可你答應過的。”

“……”

聶铠握住她的手:“我知道,我知道。肖洱,你走得很快,你一直走在所有人前面。可是沒關系,你大膽地走吧,我會來追你。”

他曾經崩塌的信心早已在她的精心呵護下,一點一點重新築成。

少年堅不可摧,他說:“我跑步很厲害,走不過你,我就跑。”

他會錯了意,可是肖洱仍然心頭震顫。

她慢慢從他手心抽回手來:“這件事我們再商量好不好?”

再怎麽商量也只會是這一個結果,聶铠埋頭吃飯,嘀咕:“好啊,反正我說什麽也不會放開你的。”

良久,肖洱突然說:“咱們省,是六月末七月初填報志願吧。”

“嗯,是啊。”

還有二十天。

肖洱很久沒說話,聶铠擡頭在她眼前揮了揮手:“發呆呢?想什麽?”

她回神,笑了笑,說:“晚上想吃什麽?我去買菜。”

“你傻啦?我都考完了,這種事情,包在我身上。”

她脫口說:“我想做。”

……

聶铠神色古怪,拉長聲音重複她的話:“真的,你想做?”

……

沒個正經。

肖洱低頭吃飯。

“哎,你臉紅了。”

“沒。”

“你真臉紅了。”

“聶铠。”

聶铠舉手投降,眼裏笑意瑩然。

兩人并肩從食堂大門走出去的時候,剛好碰上聶西西她們進來吃飯。

盡管只見過一面,可她們對聶铠都不陌生。

對視一眼,肖洱選擇了無視。

雖不在意旁人的看法,但她自小敏|感細膩,身邊人的态度變化,她心裏一清二楚。

在那次她和聶西西挑明以後,聶西西分明已經站在了另外兩位舍友身邊。

不敵對不交好,大家形同陌路保持安全距離,對誰都不壞。

可肖洱剛一走遠,這邊聶西西已經和另外兩人坐在座位上叽叽喳喳起來。

“看到沒,那天來唱歌的!”

“就是你說的那個,肖洱的表弟?”

“他不是剛高考完嗎,可能帶過來吃頓飯。”

“這麽近距離看,人真是帥啊,不過我覺得他跟肖洱長得一點都不像。”

她們的聲音不小,隔了兩張桌子,剛剛也才來到食堂吃早餐的程陽聽了個十成十。

這幾個人,看起來和肖洱關系不錯。

可她們為什麽說,聶铠是肖洱的表弟?

他探究的目光在三個女孩子臉上逡巡一圈,最後落在了聶西西身上。

吃完飯,幾個女孩子嬉嬉笑笑端着餐盤往餐具回收處走,聶西西只顧着說話,沒料與身側站起的少年撞了個正着。

“哎喲——”

聶西西手中的餐盤、筷子、勺子一下子全都摔在了地上。

她瞪着眼睛望過去,卻在下一秒愣在原地。

“程、程、程陽?”

晚飯時,聶铠興致頗高,跟肖洱講自己下午面試的三家酒吧。

“一家逼格高,一家錢多,還有一家綜合條件最好,主要是離咱們學校近。”他說,“所以我打算明天去和第三家簽約。”

他一口一個咱們學校,像是自己上南大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肖洱心事重,飯菜入口也味同嚼蠟。

聶铠終于注意到她的情緒不高,問她:“怎麽了?”

肖洱搖搖頭:“沒事,快考試了。”

“考試對你來說也有壓力?”聶铠抻了抻胳膊,說,“吃完飯我來洗碗,你去床上躺着,一會兒我給你松松骨頭!”

兩人在一起生活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雖不是朝夕相對,可也足夠摸清對方的喜怒哀樂。

聶铠這話一說,倒真像是兩人已經知根知底地相處了很久。

夫妻一樣。

聶铠像有用不完的勁兒,哼着歌,圍着圍裙在廚房洗碗。

肖洱抱着胳膊,站在門口看他。

他渾然不覺,擦幹了手上的水解圍裙的時候,才看見肖洱。

“好啊,偷看我。”

他喜歡極了現在兩人的狀态,尤其是肖洱目不轉睛望着自己的眼神,叫他格外受用。

他一彎腰,伸手就抄起她來。

仗着身高優勢,他總是這麽對她,随随便便就抱起來,像對待一只布偶娃娃。

聶铠把她面朝床鋪,平着攤在床上。

“小主請好吧,今兒小聶子給您服務。”他捏着嗓子說。

跟着單膝跪上床,大手順着肖洱的肩頸開始按摩。

肖洱悶在枕頭裏低笑,她看不見他,卻能感覺得到他手掌在身上各個關節按揉時紮實的觸感。

力度适中,掌心溫熱,熨帖舒服。

她很快就放松下來。

“舒服嗎?”

他輕聲問。

“嗯。”她聲音有些慵懶,說不出的嬌憨。

聶铠起了壞心思,伸手在她肚皮下一鏟,将她整個人翻過來。

然後湊過去親她。

肖洱飯後有漱口的好習慣,唇齒間是清新的檸檬味。

他吮着她的小舌尖,手下也不閑着,順順利利地從她的衣擺下滑進去。

他的手實實在在觸到肖洱皮肉的時候,後者卻下意識地僵住了。

第一次的記憶實在深刻且不美好,腰側的掌印甚至還有殘留,肖洱睜眼看着聶铠,目光裏有了本能的膽怯意味。

聶铠停了下來。

“害怕了吧。”

肖洱頓了頓,搖頭,慢慢放松身體。

“沒關系。”

聶铠看着她有些發白的臉,和縱容忍讓的語氣,心裏酸脹得快要溢出什麽來。

“你到底有多喜歡我?”

他低頭含住她的耳垂,用唇瓣細細地磨。

小耳朵,你怎麽能這麽好?

為什麽在我一無所有跌落谷底的時候,能夠披荊斬棘站在我面前。

為什麽這個世界上還會有一個你,事事為了我考慮?

我究竟,何德何能?

肖洱受不住地縮了縮脖子,眼裏氤氲起一些霧氣。

終于小聲地說:“聶铠,你輕一些。”

他的心軟得一塌糊塗。

自己真是混蛋,第一次,竟然仗着她的無限包容,予取予求,就沒了尺度。

“我知道。你不要怕。”

一邊說着,一邊将她的衣衫除去。卻不去脫自己的,只跪在她身邊,輕而緩地親吻她的每一寸肌膚。

到了鎖骨之下,他照顧着她的情緒,輕觸含吻那兩小點。

肖洱的喘息聲漸重,細白的手指攥着他的肩背,想推開,又無力。

“疼嗎?”

不疼,可是……

肖洱微微顫栗,攪動風雲的始作俑者卻又轉移了目标,緩緩向下移去。

肖洱從沒有過這麽窘迫的時候,當他小狗似的拱在她最脆弱的地方,将頭徹底埋進去,舌尖肆意游走。

和前一次截然不同的體驗,讓肖洱驚慌無措。

“聶铠……”

她想讓他停下,可是聲音一出口,連她自己都驚覺出那股子入骨的媚意。

這不是她。

肖洱在理智與欲|望的本能之中掙紮。

聶铠卻在她徘徊猶疑的當口,加入了手指。

天平瞬間傾斜,她腦中有什麽微微炸裂,口中溢出難耐的輕吟聲。

她到底是叫不出其他的字眼,末了也只能哀哀地喚他的名字。

“聶铠……”

聶铠,聶铠。

情動的時候,她說得最多的,也不過是這兩個字。

她的掌舵人,卻能翻雲覆雨,将她抛上最高的浪頭。

他強忍着自己叫嚣已久的欲念,耐心撫慰着她。

直到某一刻,他的手指感受到一股猛然緊縮的力量,掌下的姑娘陡然哼出聲。緊接着,濕滑的液體淋漓而出。

潮起潮落,驟雨方歇。

他将她先送到彼端,好讓她不再害怕,不再憂慮。

當我愛上你,我願意舍棄我自己。

聶铠。

她無助驚慌的模樣真叫他心疼,聶铠挨過去,緊緊摟住她的小身板。

聲音喑啞:“我在呢。”

肖洱也不知為什麽,偎在他懷裏,就這麽哭了出來。

“別,別哭,我又弄疼你了?”

聶铠手忙腳亂,吓得什麽念頭都不敢有了,只想撥開她仔細察看。後者卻八爪魚一般,緊緊吸在他身上,紋絲不動。

仍是哭着。

似乎是委屈,似乎是難過,似乎是焦慮。

她哭得叫他心碎。

聶铠,你不該這樣。

誰都貪戀溫存。

明明還沒有到那一天,為什麽我卻一眼就看得到結局。

我設定好的結局,現在卻不願往下走了。

怎麽辦?

演慣了聖母,都忘了自己骨子裏,還是一只惡魔啊。

他甚少能見到她将自己軟弱的一面暴露給他看。

每每遇上,就覺得心神俱裂。

說不上原因,像一種魔咒。仿佛他們注定彼此羁絆,相互制衡,從第一眼開始,從那之後的每一眼開始。

聶铠哄了她許久,後者才慢慢平複心情。

一雙眼腫得核桃似的。

“傻不傻?哭什麽,我哪裏讓你不滿意了,你盡管打我好了。這麽個哭法,你自己也受不了。”

聶铠将肖洱裹緊毯子裏,開了空調,又去擰冷毛巾來給她敷上。

肖洱摸索着,找到聶铠的手,牢牢握住了。

他心裏微動,反握着放在唇邊親了親。

“我很後悔,聶铠。”

半晌,肖洱輕聲開口:“我真的很後悔。”

“後悔什麽?”他不明所以。

肖洱抿着唇,翻身又抱住他的腰。

對不起,聶铠。

她這依戀的模樣,給了他提醒。

聶铠問她:“你是不是後悔當初甩了我?”

他的手在她的發上摩挲,輕聲嘀咕:“你這後悔是對的,你不知道,那時候我每天多難過。喝很多酒也不頂事,唱歌的時候,滿腦子都是你。就不願意去學校,生怕一看到你,忍不住就想去找你。”

肖洱低聲問:“那夢薇呢。”

“……”聶铠氣不過,伸手掐一掐她的小臉,看她那小可憐樣,又心疼,轉而摸了摸,“想拿來氣你呗,結果你好像半點反應沒有。你那時候,是被學習迷了心竅,又膽子小,夢薇在老班那邊一打小報告,你一害怕就退縮了是不是?我能理解,所以我一點都不怪你。”

他的誤會很深,從來都以為,事情就是自己看到的樣子。

“現在你願意陪在我身邊,我已經很高興。所以不要覺得後悔和內疚,肖洱,你在我跟前,可以永遠驕傲任性。”他低頭,臉頰碰臉頰,“你就是我未來的媳婦兒,我什麽都依你。”

肖洱輕輕吸氣,抱着他的手臂也慢慢收緊了些。

還有二十天。

就再……多留二十天吧。

******

日子過得真快。

留着留着,就留不住了。

盡管聶铠一有空就來學校找肖洱,兩人能真正相處的時間也不多。

即便不多,兩人走在一起,還是被聶西西撞見過好幾次。

“你們說,肖洱那個表弟怎麽成天粘着她?”

午休的時候,聶西西在寝室裏說。

“我今天在圖書館又看見他們了,那個男生就坐在肖洱邊上,而且——還總是盯着肖洱看。怪怪的。”

“就是就是,我都沒見過肖洱跟她男朋友在一起。”

聶西西心裏存疑,還想問什麽,手機響了。

陌生號碼。

“喂?”

“喂,是聶西西同學嗎。”

是個男生。

“啊,我是,請問你是……”

“我是天文系的程陽,前些日子在食堂不小心碰了你。當時向你要了聯系方式的,還有印象嗎。”

“……”

“不知道你有沒有時間出來一起吃個飯呢?”

聶西西挂上電話的時候,舍友點評她,你現在的模樣宛如一個智障。

“誰能來捏我一下?我不是在做夢吧……”聶西西癱在床上,眼望虛空,“他要和我吃飯,他居然要請我去吃飯!”

受寵若驚。被天上掉下來的餡餅砸中也不過如此。

那可是男神,她觊觎許久的男神!

聶西西花了四個小時盛裝打扮,搖曳着出門了。

一直到晚上九點多,宿舍門被人猛地推開。

聶西西難掩面色潮紅,晃了進來。

見肖洱不在,身子一歪就坐在了她床上。

“喲喲喲,這是怎麽了?”

“喝酒啦?行啊你,頭回跟男神出去吃飯就玩這麽大的。”

聶西西賊兮兮地笑,食指與大拇指尖捏在一起:“就一點點……紅酒。”

“你這一杯倒的架勢,紅酒也夠嗆。”

“沒辦法,我們去吃西餐唉。”聶西西抱着床柱子,眼神有些遲鈍,說,“我跟程陽說了我不會喝酒,他說他不會欺負我,會保證安全地送我回來。”

“真的啊?他是不是真對你有意思?”

聶西西想了想,癡笑:“我也不知道啦,不過我們聊了好久好久,跟聊不完似的。”

“啧啧啧,快說說,都聊些什麽了?”

“嗝……我——我記不大清了。”

“就她那一激動起來管不住的嘴,又喝了酒,估計連她家小區樓下那窩狗叫什麽都說了。”

聶西西的頭有點發昏。

都聊了些什麽呢?

程陽對自己真的很耐心,什麽都願意聽,就連她說到宿舍裏的事他都很感興趣的樣子。

肖洱的事她不過随口一提,他也怕她冷場,陪着問了幾句。

聶西西倒下去的前一刻,還在想:唔——程陽家教真好啊。

高考成績下來那一天,沈辰和張雨茜從小馬來南京看聶铠和肖洱。

順便慶祝。

聶铠考了673分,聽上去很高的分數。

但是今年試卷簡單,省理科狀元708分,整體平均分都比去年高出三十分左右,他這個成績其實也不那麽吓人。

“不管怎麽樣,好大學是沒跑咯!”

在聶铠現在工作的酒吧,四個人聚在一桌,舉杯慶賀。

沒說幾句,聶铠就接了個電話。

挂了電話後說:“一會有個朋友過來,之前他去過麋鹿,你們認識。”

張雨茜:“是不是那個程小帥啊?”

沈辰也有印象:“他打牌賊精,一會兒一定要再戰三百回合。”

确實是他。

肖洱對程陽的到來,沒有任何反饋。

相反的,其他人顯然熱情高漲。

張雨茜吆喝:“來來來,鬥地主啊!”

“五個人,鬥明暗地主吧。”

“好!”

明暗地主,顧名思義,有兩個地主。

兩副牌,除去一張大王一張小王,剩下的牌裏,誰抓到剩下那張大王便亮出來,公布自己的明地主身份。

而另一個拿到剩下小王的人,則需要默不作聲地保護明地主先逃完所有牌或者自己出完所有牌,才能獲勝。

游戲的精髓之處在于如何不動聲色地和明地主配合,配合的同時還要放□□迷惑其他人。

稍不留神,就會自相殘殺。

他們五個,全是人精。

一起動心眼的時候,滿場風雲詭谲。

偏偏好幾牌明暗地主都恰好落在肖洱和程陽手裏,兩個人玩游戲的時候,都透着股認真勁。腦子活絡,于是格外默契。

很快就聯手放倒了其他三人。

沈辰不滿:“靠,不跟你們這種學霸玩了。”

程陽攤手,笑容意味不明:“主要還是嫂子殺伐果斷。”

張雨茜瞥見聶铠突然有點僵硬的面龐,突然就悟出點什麽,一邊洗牌一邊笑盈盈地拉家常:“哎,小铠、小洱,你們這下好啦,一起在南京念書,出雙入對的,我和我們小寒寒只能天各一方。”

肖洱:“你們還在一起?”

“什麽叫還在一起?”張雨茜說,“我們現在,正式在一起喽!”

……

肖洱問:“他考得怎麽樣?”

“他考中戲戲文系啊,妥妥的。”張雨茜聳肩,“我覺得自己任重而道遠。”

肖洱也覺得張雨茜跟之前不太一樣了,她現在說話成語、典故一個接一個,很有些浪子回頭的意思。

愛情的力量,還真是個迷。

沈辰口氣埋怨,幽幽道:“她現在天天往學校跑,連酒吧也不回了。”

聶铠笑,捶了捶沈辰的肩:“你寂寞了?來這裏找我啊。”

“嘁。”沈辰頗嫌棄地看了聶铠和肖洱一眼,“誰要來看你們啊。”

聶铠:“你們這不是來了麽。”

沈辰:“哼,又不是來看你們,不信問她。”

張雨茜笑眯眯,低頭看了看手機,說:“他今天的飛機,過會就到啦。”

他?

聶铠和肖洱面面相觑。

恍然。

得,今晚還真是熱鬧了。

沒多一會兒,王雨寒就找了過來。

他還是那副很藝術的扮相,不同的是,麻花辮更長了。

張雨茜第一個看見他,激動地揮舞手臂:“寒!”

肖洱:“……”

聶铠:“……”

沈辰:“……”

王雨寒大步走過來,先對着肖洱張開雙臂。

“親愛的表姐,此去經年,甚是想念。”

肖洱面色一僵,象征性地跟他抱了抱。

程陽沒見過王雨寒,聽張雨茜在邊上叽哩哇啦一同介紹,算是明白了過來。

原來,肖洱的表弟本尊,在這兒呢。

六個人明暗地主是玩不起來了,聶铠找酒吧老板拿了三國殺來。

桌游這種東西,最能消磨時間。幾輪下來,就時近午夜了。

大夥興致正濃,紛紛要求轉場再戰。

聶铠訂了鄰近的KTV包間,帶着他們去了。

一直鬧騰到淩晨三點,才有了偃旗息鼓的勢頭。

張雨茜先挨不住,睡了過去。

接着是沈辰。

肖洱靠在聶铠懷裏,兩人沒多一會兒,也迷迷糊糊地閉上了眼。

程陽半靠在角落裏,看上去像是閉目養神,目光若有若無地落在肖洱身上,明暗不辨。

不知過了多久,肖洱被憋醒了。

她喝了不少酒和飲料,從聶铠身上爬起來。

聶铠迷瞪着眼,問:“怎麽了?”

“你繼續睡吧。”

肖洱回身摸摸聶铠的臉,小聲說:“我去廁所,很近。”

聶铠唔了一聲,下意識揚揚下巴。

肖洱默,左右看看,低頭親了親他。

他滿意了,一歪頭又睡下。

屋裏光線很暗,隐約能看出東倒西歪的幾個人影。

肖洱摸索着往外走,好像踢到了什麽人,不過也沒有大動靜。她不甚在意,開門出去了。

打洗手間出來的時候,肖洱看見王雨寒站在廁所外的走廊抽煙。

肖洱走過去:“沒睡?”

王雨寒瞥她:“等你。”

肖洱心裏一滞,靜靜地看他:“有話說?”

“給我一支煙的時間。”王雨寒吐出煙圈,淡淡地說:“表姐,我近來聽說了一些事情,覺得你可能有點興趣。”

“什麽事。”

“我媽說起過舅舅舅媽以前的事。”王雨寒道,“表姐,你早都知道了吧?舅舅背着舅媽在外面有個一直聯系的女人?”

王雨寒的媽媽是肖長業的親姐姐,這種事誰都偏幫自家人,自然不會告訴沈珺如。

肖洱點頭:“我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那女人,原本是你爸爸的女朋友。是舅媽突然介入,才……”

“我知道。”

王雨寒目光微動,輕嘆:“她是個學舞蹈的,肖家看不上她。可舅媽生在書香世家,又是老師,自然更受長輩喜歡。加上那時候她又懷了孕,一切都順理成章了。”

肖洱感到手心一陣刺痛,才發覺自己的指尖已經深深嵌進了肉中。

“舅舅那時候很痛苦,我媽受家人安排,出面扮了黑臉讓那女人拿錢滾遠些。那女人也要強,沒拿錢,吞安眠藥尋死。結果被送去醫院洗胃,沒死成。後來一個人跑了,碰到一個商人,條件不錯,對她好,就匆忙嫁了。”

王雨寒聳聳肩,三言兩語總結白雅潔的前半生。

又說:“我媽良心過不去,覺得自己做了件錯事,一直沒斷了打聽那女人的消息。”

肖洱如鲠在喉,連話也接不上。

“商人家境好,那女人生活得不錯,還生了個兒子。遭人妒忌,也遭老天妒忌。”王雨寒頓了頓,說,“婚後沒幾年,那商人出了場意外。治了半年,外傷是好了,卻落了終生殘疾。”

他用說故事的語氣,輕描淡寫道:“男性功能障礙,不|舉,算是廢了。”

肖洱猶如一尊石像,動彈不得。她緩了很久,才慢慢說:“所以,性情大變,常年離家在外。喝多了酒會動怒動粗,其實——”

其實是自卑。

而白雅潔從來都知道原因,她默默忍受,照顧的是聶秋同那顆自尊心。

肖洱心神巨震,長久以來一直不明白的事情也有了解釋。

為什麽白雅潔臨死也不願意告訴聶铠,自己出軌的事實。

不是為了保護肖長業,不是為了刺激聶铠發奮。

其實,是為了聶秋同。

一個男人,在商場叱咤風雲,在家裏說一不二。卻在床上萎靡不振,致使他的妻子暗地尋歡。

這樣的醜事,若是讓他的兒子知道,他該如何自處。

到了最後一刻,白雅潔考慮的,竟然還是聶秋同在聶铠跟前的顏面。

王雨寒說下去:“商人對曾經絕望的女人來說,恩同再造。她怎麽也不會主動提出離婚。可是,幾年後,她偶然得到了舅舅的聯系方式。”

常年的壓抑生活,讓女人無法再堅持下去。就算明知是飛蛾撲火,也只身赴約了。

“那時候,舅舅跟我媽說,他要離婚,要去照顧他最愛的女人。”王雨寒說,“可是表姐,那時候你才一丁點兒大。誰都知道離婚這件事會對你産生多大的影響。”

“所以,他們就瞞着我媽,開始了地下戀情?”肖洱低聲問。

“沒瞞住。舅媽太聰明,沒多久就發現了。”王雨寒說,“正因為她太過聰明,指望把所有事情都攥在自己手裏。寧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暗地裏給那女人施壓,也不肯把事情挑破,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可她沒想到的是,自己的女兒,意外發現了這一切。”

王雨寒說完了自己聽來的故事,開始合理推測,他鏡片後的目光黑沉沉的,直視着肖洱。

“更沒想到的是,她這個女兒,心思深重得令人發指。居然借機,去接近了那女人的兒子。步步為營,伺機報複,終于攪和得人家家破人亡,前途慘淡。”

肖洱頭有些暈,腳下虛浮,勉強扯出一些笑來:“你猜得不錯。”

王雨寒說:“表姐,你跟舅媽很像。以為什麽事情都能掌握在自己手裏。可惜——聰明反被聰明誤呢。你是不是也沒有想過,自己會喜歡上聶铠?會一腳掉進自己挖的這個坑裏,爬都爬不上來?”

肖洱不再看他,目光望向一邊:“那又怎麽樣呢。我不說,聶铠什麽都不會知道。”

王雨寒嗤笑。

“但願如此。”

煙抽完了,兩人一前一後地回了包間。

他說了一個故事,她聽了。

其他的,像是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可是,就在肖洱關上包間的門不久後。與走廊相接的男廁所裏,走出來一個人。

程陽。

包間裏。

王雨寒打開手機的手電筒,四下找了一通。

肖洱在他身邊輕聲說:“別找了,程陽不在。剛剛——我踢到了他,他在我後面去了男廁。”

“誰都逃不過你的算計。”王雨寒哼笑,抵在肖洱耳邊輕聲說:“你從我這裏得知整件事情始末,還不夠傷心難過?非要把我找過來,給他又把整件事複述一遍。我說,除了能在你這裏多插幾把刀,還能有什麽好處?”

他的手指敲敲肖洱的胸口。

“有的。”肖洱的聲音幾不可聞,“他會告訴聶铠。”

“瘋子。”

王雨寒點評:“這種事情,從第三個人嘴裏說出來,只會讓當事人的憤怒呈幾何級數遞增。表姐你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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