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Chapter 13
随着門鈴聲響起,最先反應過來的是喻行南,他很快站起身,從一旁拿過皮筋綁着散落在兩肩的深褐色微卷長發,同時給韓深解釋道,“門外就是尚謙,他剛才那聲是我在德國的姓名。”說罷沒待韓深反應便朝玄關走去,盡管神态步伐依舊沉穩,但眼底卻蘊含着韓深從未見過的愉悅。
喻行南剛打開門,入目便是正穿着一身米白色大衣的陶尚謙。陶尚謙相貌稍顯陰柔,看着有二十八九歲,皮膚很白,嘴唇較薄,雖說着德語,但卻是一張東方面孔,他剛見喻行南便彎唇微笑了一下,随即展臂給了喻行南一個擁抱,同時閉眼緩慢地說了句,“Lang nicht gesehen,beckmann.”
喻行南見到陶尚謙後唇邊就挂起淡淡的笑,摟了摟他低聲說,“嗯,好久不見,不是說好明天才到嗎?”
這時兩人已經分開,陶尚謙提着他的琴盒走進門,再開口便換成了較為标準的中文,“明天來你肯定會去機場接我,不想麻煩你。”
韓深這時也已經看見走進門來的陶尚謙,第一念頭便是這人看起來竟是比自己還高一些,長得也挺好,氣質跟喻行南很像,都帶着點文藝氣息,他全部行李就只有一個體積較大的琴盒,看外形應該是大提琴。韓深雖對喻行南剛才的反應有些驚訝,但此刻還是面上帶着笑,主動伸出手問候道,“你好啊,我是韓深。”
陶尚謙見狀紳士一笑,立刻與韓深握了握手,态度像名字一般謙和,“你好韓先生,我中文名為陶尚謙,接下來的幾天恐怕會多有打擾,還請見諒。”
韓深一愣,立刻擺手爽快道,“什麽打擾不打擾的,行南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別見外,當自己家就好。”韓深邊說邊心想着這不愧是喻行南的朋友,從氣質這方面來看簡直就是一個世界的人。只是喻行南性子相對冷了些,盡管成熟內斂,卻也帶着幾分傲氣,不易接近。
這時三人都已坐在沙發上,韓深離喻行南很近,只是那雙墨色的眸子卻始終放在陶尚謙身上,捧着一張笑臉問道,“聽行南說你一直待在德國,但中文怎麽這麽好,完全聽不出來口音。”
陶尚謙聞言将手中的咖啡杯放到茶幾上,那張稍顯陰柔的面上始終挂着微笑,“韓先生過獎了,我的中文是Beckmann指點的,之後的幾年雖然也一直在學,但效果始終不如從前,如果仔細聽,還是會有一些不太順暢的地方。”
韓深一挑眉,心想這人也太嚴謹了,說話一板一眼的,跟大美人一樣悶。不過韓深心裏雖這麽想,但面上卻未曾表現出來,仍舊特別友好地道,“明明說得很好,你太謙虛了,還有你口中的Beckmann……”韓深說着看向喻行南,挑眉問道,“是你?”
喻行南低低嗯了一聲,“是我,尚謙的語言天賦很強,學的很快。”
韓深聞言眼睫一閃,眯眼看着喻行南,心情驀地有些煩躁,面對喻行南突如其來的誇贊,他僅是簡單回了一句,“哦,難怪。”
在這之後就幾乎沒韓深插嘴的餘地了,全程只是在聽着那兩人講,他發現喻行南和陶尚謙關系真不是一般好,韓深也是在他們交談中才發現自己對喻行南知之甚少,竟連他在國外的姓名都不清楚。
接下來的一個多小時內,韓深的心情簡直是一路垂直下墜,他敢肯定,這一個多小時裏他對喻行南的了解簡直比之前加起來的都多!
此時此刻韓深了解到,喻行南不僅會彈鋼琴,也會拉小提琴,而且還曾為了小提琴譜寫過奏鳴曲;之所以會住在住戶很多小區只是為了親近生活,再将生活中某些抽象元素不着痕跡地融入古典樂中,從而找到新的創作靈感;甚至三個月前還為休息一年的計劃,跟他曾經簽約的唱片公司果斷解約,巨額違約金說賠就賠,原因只是公司駁回了他的安排……
韓深聽着心情越來越沉重,他甚至覺得此刻坐在他身邊的喻行南根本就不是每夜跟他同床共枕的喻行南,而是那個他從未認識過的Erwin von Beckmann!
這種強烈的陌生感讓韓深心底莫名其妙地湧上一絲火氣,這火氣不針對房間內的任何人,卻又來自于任何人。韓深對自己從未主動了解過喻行南惱火,也為喻行南從不跟他提及過往惱火,更為陶尚謙太過了解喻行南惱火!總之他一時之間看什麽都不順眼,且這些火氣的來源竟都是圍繞着喻行南展開,這個他從回國第二天就一見鐘情的男人。
還從未有人讓韓深這般勞心過,就連當初騙他感情的那個混蛋也沒有!他的情緒怎麽能因為一個人而變得如此之快?韓深越想越煩躁,直到覺得快要窒息時才猛地站起身,他極力掩飾着自己的情緒,故作自然地說了句,“你們先聊,我去看看貓。”
只是還沒待韓深離開,喻行南也站起身,看着韓深說了句,“你困了就先睡,我跟尚謙在琴房待一會。”
韓深聞言眼底即刻掠過一絲怒意,淡淡說道,“我可以等你。”
“不用。”喻行南說着走到韓深身旁,拉住他的手低聲道,“你先睡,我可能會很晚。”說罷喻行南便當着陶尚謙的面捏住韓深的下巴,輕輕吻了下他柔軟的唇。
一旁的陶尚謙見到這一幕後,那雙單薄的眼皮忽然垂下,不再看正在接吻的兩人。
韓深因這個吻心情陡然好了些,但也只是一點點,“行,你們玩吧。”說罷便抱着貓去到陽臺,開始抽起了煙。這次韓深抽得特別狠,連煙圈都沒心情吐便接連吸了起來,想以此平複他急躁的心情。
韓深不太會掩藏自己的情緒,什麽都擺在臉上,而且善于察言觀色,別以為他剛才沒看出來,陶尚謙那個人明顯對他含着一絲旁人無法察覺的敵意,這人絕對不像表面上那麽簡單!
韓深在外站了好一會兒,冬夜的寒風仍舊淩厲,吹得韓深骨頭疼,被他放在衣服裏的小貓也小幅度蹭着他,可能也是覺得冷。于是一人一貓最終還是回了房間,韓深在路過琴房時本想着偷偷聽一下他們都在裏面幹什麽,只可惜琴房隔音太好,什麽都聽不到,他只得煩躁地回了卧室。
随着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直到半夜零點喻行南仍是沒有回卧室,令趴在床上揉着貓的韓深氣得腦殼疼,在心底不知把喻行南罵了多少遍,甚至中途還試圖去敲過琴房的門,當時是陶尚謙來開的門,他微笑着跟韓深說Beckmann正在幫他寫鋼琴與大提琴的協奏曲。
韓深聽了只是哈哈笑了兩聲,接着就伸長脖子往裏瞅了瞅,入目就是正在五線譜紙上寫寫畫畫很是認真的喻行南,而他的身旁還正擺着一架大提琴,一看就是兩人在共同譜曲。見到這一幕的韓深并未多說什麽,只是淡淡道了句,“那你們忙,早點休息啊。”
重新回到卧室的韓深再沒等喻行南,而是将喻行南的枕頭罵罵咧咧地扔下床,随後就自己躺下抱着貓睡了。
其實韓深知道自己現在的反應多少有點不合适,人家喻才子的男顏知己好不容易回國一趟,當然是要好好交流一番!不過韓深還是看着就來氣,心想他媽的我放棄跟範天滑雪不是為了來看你們如膠似漆的!喻行南他媽的都不給陶尚謙那笑面虎介紹介紹我,草,惹人心煩的玩意兒……
韓深最後在罵罵咧咧中睡了過去,再起床已是第二天上午。大腦冷靜了一夜,韓深也已經意識到他昨晚為何會生氣。
其實這是他跟喻行南本質上的差別,即工作性質和生活方式的極致不同。他無法跟喻行南探讨音樂,喻行南也不可能陪他出去瘋,目前将他們兩個不同世界的人硬生生綁在一起的,無非就是韓深初見喻行南時心底強烈的悸動,以及喻行南那始終平淡如水的縱容。
只是起床後的韓深再次意識到沒有很氣,只有更氣!喻行南那惹人煩的玩意兒一大早的竟然已經跟陶尚謙跑得無影無蹤了!
韓深這時只覺得一把火直沖天靈蓋,激得他快要原地爆炸!只是就在韓深剛風風火火地穿好衣服準備給喻行南打電話時,玄關處就傳來一道開門聲,緊接着喻行南和陶尚謙兩人就相繼進來。
韓深這下已經顧不了那麽多了,要不是陶尚謙在,他現在就能立刻沖過去揪住喻行南的領子給他一拳。“你們剛幹嘛去了,昨晚沒睡?”韓深抱臂靠在一旁,悠悠詢問道。
喻行南剛見韓深,便擡了擡手裏提着的餐盒,邊往他身旁走邊道,“這是剛給你買的蔥花餅,趁熱吃。”
同時陶尚謙還在一旁笑着回答道,“是啊,昨晚熬了一宿,出來時見天都亮了就出去散了會兒步,Beckmann知道你喜歡吃蔥花餅,所以就買回來一起嘗嘗。”
韓深沒理會已經站在他身邊的喻行南,只是看着剛解釋完畢的陶尚謙挑眉問,“你們還沒吃?為什麽不在外面吃了再回?”
陶尚謙将大衣挂好後,轉而又笑着道,“是Beckmann要一起吃的,他意思是不想讓你一個人吃早餐。”
陶尚謙話音剛落,喻行南就忽然低頭吻住了韓深此刻緊抿的嘴唇,這次唇齒相貼的時限明顯加長,讓韓深到最後甚至感覺到喻行南輕輕咬了口他的下唇……
一吻作罷,喻行南這才單手摟住韓深的腰在他耳畔處低聲道,“深,這是昨夜的晚安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