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自賣自畫

梁硯文将院中的包袱和箱子搬進廳裏。

“兄長這次是因公入京嗎?”這是他第二次進京, 嚴曦見他帶了許多東西,想着應是要在京城住一段時日,問道:“是否多住一段時日?”

梁硯文含糊地嗯了一聲, 指了指桌上嚴嚴實實的包裹, 比道, “送給你的。”

“送我的?是什麽?”嚴曦打開包袱,裏面赫然是一尾琴, 驚道:“兄長如何知道我會彈琴?”

梁硯文:“為兄不僅知道你會彈琴, 還知道你會吹簫。進京路上恰遇秦皓月, 與她同行了一段路, 她說讓我帶她向你問好。”

“秦皓月?”是了, 他在春風十裏彈過,定是秦皓月告訴梁硯文的。可他也不想想,梁硯文在路上遇到的秦皓月,而琴則是他離家時就帶在身上的,那時候可沒人跟他說嚴曦會彈琴,他又為何要帶一尾琴呢?“她離開春風十裏了嗎?”

梁硯文點頭, “她來京城了。說是想存點錢為自己贖身。畢竟……京城的達官貴人更多。”

嚴曦唏噓一聲,“可惜了, 那麽出塵脫俗的女子。”當初在姑蘇, 秦皓月沒少照顧他。

“人各有命,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梁硯文打開箱子,取出一只紫竹簫,“給你收拾屋子時發現的。”

簫有些眼熟, 嚴曦細看才發現是他房裏藏的那支,那是謝重元曾用來抵用買資的。“為兄想着你一人在這裏頗為無趣,便給你帶來打發時間。祖父若知道你其實琴棋書畫無所不能,不知道會有多欣喜!”

提起李行之,嚴曦黯然。

“雲昕,你是否想過為何會繪畫,會彈琴,會識字,是誰教你的?你不想知道自己的過去麽?”這是這麽多年,梁硯文頭一次跟他說起過去。嚴曦不是沒有想過,至少他自己認為他的出生不會差,怎麽也應該是一個書香門第。僅有的記憶都沒有了,天下這麽大,去哪裏找他的家,他的來處?

“誰會不想知道?”嚴曦苦笑,“但從何找起?不知我以前可有跟兄長說起過家中的事?”

“說過一些。若你想找,我幫你打聽。”

“勞煩兄長了!”話雖如此,嚴曦并未抱着希望。時間太久了,更何況他這個當事人都不記得了,從何查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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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兄弟,何來勞煩一說?”梁硯文比道,“功夫不負有心人。雲昕,總有一天,你會找到家人的。”

“但願吧!”

梁硯文道:“你最近可好?”

嚴曦苦笑道:“好是好,就是不知為何,皇上突然之間與我生疏了許多。他甚至不願見我……”非是嚴曦敏感,但凡正常點的人都能察覺到藺容宸的改變。

梁硯文扶着箱子的手緊了緊,他緩了一下才比劃道:“皇上許是為國事煩心。你若得空了,再去面聖試試,他大約就會見你了。”

“是麽?那我一會兒便去。”嚴曦安頓好梁硯文就入宮了。

周公公見了他喜笑顏開,忙進殿禀奏。“皇上,您猜誰來了?”

“你這般高興,還能有誰?讓他進來吧!”藺容宸放下朱筆,起身去了暖閣,擺開棋盤。

嚴曦行了禮,藺容宸對他招招手,“過來,陪朕下一盤。”

兄長說得真對!嚴曦颠颠兒地在藺容宸對面坐下,“皇上今日心情不錯?”

“嗯。”

兩人下了幾局,藺容宸這才想起來問他,“你來見朕,有何事?”

嚴曦笑呵呵道:“事情倒是沒有。就是想着皇上是否想下棋了。”

藺容宸的眼裏閃過一絲笑。

兩人未再說什麽。其實嚴曦入宮,一來想看看藺容宸心情如何,二來想跟他說一句,不必太過憂心,所有的事情終會解決的。但見了他,這些話反倒都說不出來了。

沉默了片刻,嚴曦尋了話題,“微臣這幾日分類整理《雲楚書》時,遇到了一些問題。”

“什麽問題?”藺容宸按下棋子,疑道。

“列傳中靜王的部分有許多地方言語不詳。”嚴曦沒見過靜王,但并不相信他會如邱仲海所言,成親當夜殺掉新娘。“聽聞靜王曾成過三次親,皇上可否給微臣講講這些事?”

藺容宸臉上一僵,收回的手不慎掃掉棋子。“這事你沒有知道的必要。”

“為何?”嚴曦不解有什麽不能說的。

藺容宸微惱,這件事是他的禁忌,任何人都不能提,偏生嚴曦沒完沒了地追問。

嚴曦疑道,“難道事情真相真如邱大人所言,靜王好男風,所以殺了……”嚴曦在藺容宸淩厲的眼風裏吞下剩下的話。

“事實就是病逝!你若不信,自己去問靜王!”藺容宸起身,沒了下棋的心情。

他也想不明白,為何兩人見面每次都不歡而散,就不能順順當當地說一番話嗎?非要将他氣到心肝脾胃都疼。

恰此時,周公公來報,“皇上,東西到了!”言畢,宮外數名侍衛,擡着幾口朱漆箱子進來。

“先搬到書架前。”藺容宸轉頭對嚴曦道:“朕還有事要處理,你先下去吧!”

嚴曦很是好奇地探頭看了眼箱子,擡腳往外走。忽聽門外有人雀躍道:“皇兄,是不是嚴哥哥的畫到了?”

藺容宸:“……”

嚴曦:“……”

非要這麽巧合嗎?荻秋進門看到嚴曦,知道剛才的話被他聽了去,吐了吐舌頭,跑得比兔子還快。

嚴曦看向藺容宸,笑道:“皇上……不解釋一下?”

藺容宸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竟有種做賊被抓的惱羞,他移開視線,嘴硬道:“解釋什麽?”

“何大人說皇上在收集微臣的畫,微臣一開始還不信。”嚴曦随手打開其中一只箱子,取出一幅畫,果然是他的手筆,“現在看來,何大人說的都是實話。”

藺容宸随口扯開:“是你說過要把欠朕的錢十倍百倍的還給朕。就你那點俸祿,什麽時候能還的上?朕還不如自己想辦法!你這畫尚無人賞識,朕壓低價格收購,再以正常價抛售出去,賺個差價。”

“國庫現在如此空虛了嗎?”堂堂帝王還要親自倒賣字畫掙錢?嚴曦不得不佩服藺容宸的頭腦,他當初怎麽就沒想到賣畫還債?

藺容宸揉着額角胡說八道:“朕最近手頭緊,十分缺錢。”

缺錢就直說,無人賞識這話,他十分不愛聽,“誰說微臣的畫無人賞識?最起碼常潇、何大人都十分喜愛。”他雖以仿畫居多,但不能因此就說他的東西不值錢吧?随便一幅拿到行家那裏都能賣出上千兩銀子。

藺容宸被逼無奈,咬牙道:“既如此,朕就以收價的雙倍賣給何舒月!”

嚴曦關切道:“皇上若沒有賣完,微臣還認識好幾家書畫齋,可以讓他們幫着售賣。”

“不必!”他又沒瘋,花了五倍甚至十倍的價錢,好不容易收來的畫,再轉手賣出去?

“那微臣去大理寺跟何大人說一聲,讓他先來挑!”遇到知音,嚴曦自然要多照顧一些。

“不……”必字還沒說出來,嚴曦已沒了蹤影。藺容宸心裏在嘔血,他能一巴掌把人糊到牆上去不?

何舒月素來無利不早起,不到一頓飯的功夫,人從大理寺來到禦書房。“聽聞皇上在甩賣狀元郎的畫?”

“……”藺容宸不說話,只目光森森地看着他。

何舒月心裏悶笑,“怎麽賣?”

嚴曦從中牽線搭橋,只希望能給藺容宸留個好印象,最好能一筆勾銷之前的負債。“低價收的雙倍賣給你,皇上,多少錢一幅?”

藺容宸咬牙切齒:“五百兩!”

何舒月無視藺容宸眼裏的兇光,選了三幅畫,美滋滋地抱走了。他可是賺大了,這三幅畫,恐怕藺容宸得花上十倍的價錢才能重新買回去。

許是賣畫上了瘾,嚴曦道:“皇上,以微臣所見……”

“你可以滾了。”藺容宸忍無可忍,下了逐客令。

“……”怎得還翻臉了?

藺容宸氣道:“你這掮客做的倒是不亦樂乎!把朕的禦書房當成什麽了?”

嚴曦一想也是,此舉在禦書房是有些輕浮,當即退了出去。

沒多久,趙珣來了。

“你也是來買畫的?”藺容宸正愁沒人撒氣。

趙珣懵道:“皇上要賣畫?”

“沒有!”既然不是,他也懶得多說廢話。“你來作甚?”

趙珣道:“剛才嚴大人可是來過?”之前他派人盯着嚴曦,結果一無所獲,索性讓人暗中監視安和殿,方才暗衛去跟他禀告,說嚴曦進殿不久,來了個婢女一直在外盯着宮門。而嚴曦離開後,那婢女也跟着離開了。暗衛跟了她一路,發現她進了椒蘭宮。

聽趙珣這麽一說,藺容宸更頭疼了。都說三個女人一臺戲,他這後宮怕是能對擂了。

“你去查清楚玉嫔為何要派人監視朕,務必不要讓任何人知道!”藺容宸一直以為玉嫔和善純良,且膽小怕事,如今看來,他還真是小看她了。

“還有,朕晚上要召見怡妃。”若長時間冷落她,藺容宸恐生枝節,尤其是發現連玉嫔都學會了監視人時,藺容宸心裏只打鼓,她會不會知道了什麽?

趙珣道:“皇上,這畢竟不是長久之計。末将怕事情會暴露。”

藺容宸道:“朕如何不知?放心這事也不會做太久了。”

胡青青本不是能安安分分的人,這麽久沒來安和殿是因同太後一起去廟裏住了一段時間。回來聽見藺容宸要她侍寝,歡喜的簡直要飛起來,從傍晚就梳妝打扮到月上中天。

雲楚妃子的侍寝習慣她也不懂,尤其是藺容宸登基之後,改了不少。最關鍵的一條便是:食不言、寝不語。她第一次侍寝時公公就跟她強調過,莫要說話。至于期間的事,她一個女子也不好與人探讨,也沒人可探讨。雖總覺得行魚水之歡時怪怪的,但又說不出哪裏怪。

作者有話要說: 皇上每天都被嚴曦氣到吐血。

之前一直沒時間修文,以後會盡量捉蟲修文,固定更文時間早上六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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