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和離 “願您日後事事周全,嬌妻美妾稱……

沈府後院裏這會兒熱鬧的緊。

先前永安公主領着人往裏進,門口當值的人就攔不住,這會進來的李渭,更是沈薏環名正言順的夫君,不敢攔,也沒法攔下。

陰雲遮了日頭,漸有涼風吹過,搖落了一地的桂花花葉。

永安公主瞧着從門口進來的李渭愣了神,記憶中李渭雖然冷淡,可從來沒跟她說過重話,所以她的白英被殺了她才覺得委屈,想要找沈薏環出了這口氣。

可剛剛,他說的什麽?

“臣此生無納妾的想法。”

“公主自重。”

永安公主心裏委屈,她一直覺得李渭對她是有情意的,她的槍法武藝都是李渭教的,為了李渭一句“不錯”,她弄得自己一身傷痛都覺得值。

“懷豫哥哥,我……”她瞧着李渭颀長的身形,泫然欲泣,咬了咬嘴唇,還想說些什麽。

“公主請回吧。”李渭看了一眼永安公主,沉聲說道。

一旁的沈薏環雙手交握着,眼前是楚楚動人的嬌美公主和自己那位貴不可言的夫君,兩人當着自己的面,有來有往。

今兒天氣涼,她已然有點冷了,也沒了耐性繼續陪着這二位繼續在這糾纏下去了。

她想尋疏雲,但轉頭便撞見李渭一雙深沉的眸子,他打量她半晌,眉頭皺了皺,走近她,屈身蹲在沈薏環近前,伸手提了提她腿上的毛毯,為她掖緊。

“穿得這麽少還在外面耽擱?”李渭不悅地捏了捏她的衣衫,看着她沉聲說。

還不都是因為他!

若非永安公主為難,她早就進了房裏,舒舒服服躺下,茶水點心擺在手邊,還有疏雲疏雨陪着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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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不是被醋意翻騰的永安公主攔下,劈頭蓋臉嘲諷她身世和腿傷,最後還要被說一句礙眼。

這越往深想,沈薏環越覺得生氣。

擡手推了推李渭胸膛,卻被他順勢牽住手,這會永安公主還沒走,她掙了幾下,也沒掙開。

永安公主被晾在一旁,李渭說話又不顧及她,這會對沈薏環卻很是悉心,她看不下去,轉身出了院門後,淚水終是忍不住潸然滾落。

見人走了,沈薏環擡頭仰視眼前一身青衫的男子,抽了抽手,卻沒能抽動。

“昨日睡的可好?”李渭只輕輕捏了捏她軟嫩的小手,把玩着她纖長的指節,面上尚帶着幾分笑意。

“将軍,您還有什麽事嗎?”沈薏環任由他牽着,也沒再掙開他,轉頭看向另外一邊,低眉順眼的輕聲問着。

她現在有點不太喜歡李渭的觸碰。

見沈薏環這般态度,李渭也微微斂了笑意,默不作聲地端視她半晌,冷不丁地沉聲問她:“這是跟我置氣?”

沈薏環不搭話,只望向院門外,疏雲不知道去哪裏了,她想回屋裏去,不願意在這跟李渭大眼瞪小眼。

她正猶豫要不要出聲喚一下,李渭忽然貼近她,一手拉起她柔軟的胳膊,撐住她的背,另一只手圈住她無力的雙腿,将她抱起來,大步往屋裏走。

沈薏環不防備,驚呼出聲,下意識看向李渭,柔軟的嘴唇去蹭過他的側臉,她立馬移得遠些,卻又覺得自己搖搖欲墜的,很是可怕,她的腿使不上力,這讓她格外不安,雙手忍不住地扯上李渭的衣襟。

從屋外到屋內并不遠,可沈薏環卻覺得格外漫長。她跟李渭雖然成親已有三載,可出了屋裏床榻,還從未有過這般親近的時候。

李渭輕輕将她放在床上,手撐在床板上,居高臨下打量身下的人,潋潋秋水中淨是勾人眼波,臉上仍有幾分抗拒不願,他微微斂眸。

其實他不是重欲的人,但這會的确有幾分意動。

可他還沒怎動作,沈薏環用盡力氣,一把猛推在他的胸口,李渭全無防備,竟被她推開,他本就坐在床沿,一點支撐都沒有,徑直摔坐在地上。

這麽一下,李渭剛剛的旖旎想法一點不剩,他還從未被人這般推搡拒絕,他自己起身,自覺又有些狼狽,轉身拂袖就要離開。

可他剛一擡頭,沈薏環眼淚刷地落下來。

沈薏環這會情緒都在心頭,她忍了許久,也裝了許久,她告訴自己,她一點不在意。

不在意李渭沒能救下她。

也不在意李渭對她有無情意。

取悅李渭是這幾年的本能,委曲求全更是她自小到大在京中生存的法則,她以為自己早就習慣了。

可是當永安公主驕傲又理直氣壯地說她終是要嫁給李渭的時候,她還是會想,憑什麽呢?

她嫁給李渭三載,都不敢有這樣足的底氣,認定李渭會喜歡自己。永安公主這般,是她高貴的身份還是自己的夫君李渭,給她了足夠的自信?

淚水不知不覺就湧了出來,李渭情動的眼神她熟悉的很,她想也沒想就推開她了。

不要,不要這樣不清不楚的歡愉。

她哭得傷心極了,還頗有幾分孩子氣地用衣袖擦眼淚,袖子上的雲紋被暈濕,她的臉頰也被擦的通紅。

罷了。

自打她出事,他們就沒有好好說過話,李渭坐到她旁邊,自己理了理微微有些淩亂的衣袖。

“哭什麽?”李渭用指腹抹去她的淚水,濕軟的臉頰微涼,淚珠卻止不住的滾落下來。

“我……我渴了。”這般失态,實非沈薏環所願,這會淚水雖然止不住,可她也是真的渴了。

李渭抿唇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起身去給她倒茶。推了他還要他端茶遞水的,今日膽子可真是大了。

永安公主來之前,疏雲已經熱了茶水放在屋裏,但一番折騰已是涼了,他皺眉看着倒出來的溫涼茶水,看茶色也不是今年新茶,他皺眉就要出去讓人來換。

“這個就可以,不用換了。”沈薏環知道他挑剔,極難伺候,不過反正是她喝,沒那麽多講究。

李渭單手将她撐住,讓她靠坐在自己懷裏,将茶杯遞給她。

“謝将軍。”

見她潤了潤嗓子,這會情緒也穩定了,李渭放下茶杯,為她墊高了枕頭,讓她靠着,起身去放茶杯,走回床邊,坐到她的對面。

“為何哭得那般傷心?”他盯着她問道。

“将軍,您當初為何要娶環兒?”沈薏環沒回他的問題,只是低聲問了她想了幾年都沒想明白的心結。

為何娶她?

李渭沉吟了半晌,漫不經心地笑了笑,“環兒這般貌美,叫人見之難忘。”

這是沈薏環頭一回聽他親口說這話,往日都是他人津津樂道,說李渭求娶她時,說曾對他一見傾心。

一見傾心,見之難忘,說白了就是見色起意。

喜歡她的姿色,沒有三書六聘,更沒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他瞧上了,就去讓陛下做主,将她送給他。

還是因為她身份低,不配讓他屈尊求娶。

沈薏環不再說話了。

她覺得心中對李渭的眷戀好像沒有了。

這些日子她躺在床上,想了很多,她想知道李渭對永安公主是什麽心思,想知道他對自己又是什麽心思。

可是都沒意義。

公主想嫁,遲早能得償所願,陛下若硬是做主賜婚,他哪裏能拒絕?何況他教公主武藝,危難時英雄救美,日後倘若他也有意了,她又如何自處,公主那般身份,難不成還要她去跟公主争個一二?

“将軍,您先回侯府吧,妾想在家多住幾日。”

“為何不随我一同回去?”

李渭站在屋內,清矍身姿跟她的閨房格格不入,跟她也不怎麽相配,沈薏環望着他,多年的愛慕和情思她其實很難放下,只是她沒辦法再像以往那樣讨他歡心了。

“妾想在家裏住。”最好能不回去,不見他。

“你是我的夫人,在家裏住像什麽話?”李渭沉了臉,他自是不在意別人怎麽說,可是傳出去人人交口相傳地都是她的閑話,她哪裏受得了。

“将軍……陛下賜婚是不是不能和離?”沈薏環眉頭蹙起,眸中帶着思量,仰頭瞧着他,脫口問道。

和離?

李渭氣笑了。

他這幾日通宵達旦都未曾好好休息過,上午公事還未處理完,疏雨跑回來說永安公主去了沈府,他怕她受氣,特意過來回護。

不過是受了些傷,竟然動起了和離的心思,李渭臉色陰沉下來,銳利雙眸定定瞧着沈薏環,她面上竟還有幾分委屈?

“可是因為腿傷?”李渭壓下心中的不悅,坐在床邊,單手捏住她素白的臉頰,指腹輕輕摩挲兩下,微一用力,迫她擡頭看向自己,低沉着聲音,緩緩道,“你這腿傷定會好,我已經為你尋了名醫,已經在路上了。”

“妾謝過将軍。”李渭目光淩厲,面色沉沉,沈薏環不敢直視他,說出的話卻并非他願意聽的。

“不是因為腿傷而氣我?”李渭頭疼般的皺了皺眉,深邃雙眸微眯,他一貫沒耐性哄女人,每每瞧着女子那副扭捏樣子他就心煩的很,這會他也不明白沈薏環在想什麽。

嫁了幾年了,離了他還能去哪?

更何況他李渭要過的人,滿京城的男子,誰還敢動心思。

“說罷,你想要什麽?”他直直地問道,睨她一眼,又說,“和離不行,這幾年我的婚事不能有變動。”

不能有變動。

不是他不願意和離,也不是舍不得她。

是不能有變動。

他果真對她沒甚情意,倘若是他心愛的女子,這會他會這麽鎮定自若,理所當然地只說一句“婚事不能有變動”?

沈薏環摸了摸枕下那根他送的金釵,他送過的東西她向來珍惜的不行,可偏偏,別人也有。

她跟李渭,天生就是身份不對等,身世不匹配,她又先動心,先戀慕他,除了她委曲求全,處處小意讨好,絕無在一起的可能。

少女時的夢破了,如今眼前這人她不敢想了。

“将軍,妾有些累了,您回府吧。”

“願您日後事事周全,嬌妻美妾稱心如意。”

和離的事再慢慢想辦法,眼下她是不想回侯府了。

“環兒日後不要後悔。”

李渭握緊了手,還想說些什麽,但只深深地瞧了她一眼,點了點頭,拂衣袖轉身推門出去了。

回了侯府,進了書房,青崖呈上來他的公文和私人信箋,李渭擡手便推到一旁,擡眼入目便是沈薏環送他的那方硯臺,不算什麽極品,甚至是他用過的硯中很一般的,可偏偏用了就是幾年。

“換了。”他點點這方硯臺,青崖會意,伸手接過轉身正要出去。

“還有什麽東西是她拿來的,全都給我撤下去。”

青崖愣住了,看着手裏的硯臺,想起這是夫人拿來的,又看看這屋裏,那是沈薏環刺繡的屏風,沈薏環悄悄添置的擺件,沈薏環親手紮了數月的狼毫,還有……

将軍身上沈薏環親手做的中衣。

啊,這可太讓人為難了。

李渭随着他目光看向自己,想起她來送他那件中衣,他順手拿來墊在眼前書案上與她胡鬧,最後弄得衣服全是褶子,又濕透了,她又羞又氣,最後被他哄着,又為他重新做了一件,正穿在自己衣服裏面。

“出去!”李渭心煩地趕人,青崖轉身就要出去。

“回來!”

“……”

“把硯臺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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