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請求 “你和她不同
浣水鎮離着京城也不算近了,這個小鎮許多年都不曾有過這麽多的人。
如今官路被封,浣水鎮的商戶們賺得盆滿缽滿,每天迎來送往,笑容堆得滿面。
沈薏環一行人滞留在這裏也有幾日了,官面上給得回應是說,最遲再有個四五天,怎麽都能恢複通行了。
這幾日裏,浣水鎮上來往的官兵也明顯見多,許多人在酒樓茶莊間都猜測是不是那逃犯就在浣水鎮裏。
想着方才吃飯時,澄兒也跟自己随口說了幾句,沈薏環就覺得很是為難。
前兩日陳大夫跟她說的事,八成就跟這逃犯有關系。
他倒是也沒細說,只說想讓她們多帶上一人走,但事出有因,必須得将人藏在她的馬車座椅下。
這般鬼鬼祟祟地,若非是那個正被緝捕的逃犯,她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麽可能。
饒是陳大夫對她有恩,她一時也頗覺為難,并未立時應下,不過陳大夫那人,最是圓滑,他笑了笑,倒也并未強求于她。
沈薏環坐在客房的茶桌前,桌椅的木質粗硬,其實根本算不上舒服,但她心中思量着其他的事,倒也沒太在意。
茶水是新換的,晃晃茶碗,底下濾着一層茶葉的碎末,她只抿了一口,便放在一旁。
陳大夫前幾期說了,他今日還會過來一趟,應該還是為了那件事。
她正靜不下心,陳沅便來了。
還是上次那個雅間,還是那展隔門的屏風,沈薏環坐在一側,等着陳沅開口。
“丫頭,想得如何了?”他笑眯眯地,言談間倒頗為親切。
“陳大夫,我能問問,您為何要搭救那人,又為何定要我來幫忙嗎?”沈薏環沉吟着,問出心中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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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陳沅她雖然不太了解他的為人,可僅有的幾次會面,便能看出他是個機敏通透的人。
這樣的人,怎會束手無策地要她伸出援手?
何況,他許多行為,都并非是無的放矢,他執意要自己相幫,定是有後文的。
“這人與當年安平侯府的事有些關聯,也不是沒別的法子,但若是你能幫一下,這事會好辦許多。”
陳沅嘆了口氣,低聲說道,這會,他人也有幾分頹喪。
“丫頭,我不怕你笑話,當年若不是在南疆戰場遇到安平侯,我根本活不到今日,別的不說,他與南疆那幾個國家戰場上厮殺多年,絕對不可能投敵。”
“他蒙冤落難,死得不明不白,我這麽多年,心心念念着的也就是還他清白,如今既然有了線索,我斷不可能坐視不理。”
他聲音沉沉,聽着格外堅定,為亡者洗冤,甚至甘願搭上所擁有的一切,沈薏環心下也為之動容,但她仍是有沒想通的地方,她壓了壓心中翻湧的情緒。
“先生大義,逝者會感念的,只是環兒仍有些疑問,還請先生為我解惑,”她語氣帶上了幾分敬重,無論如何,陳沅這人,都很是值得欽佩。
“您讓環兒帶的這人,可是如今官府正在追緝的那位逃犯?”
沈薏環輕聲問道。
若是要她相助,總要把事情說個明白。
稀裏糊塗地就幫了,日後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确是不假。”
“能問問,您是如何将這逃犯帶出囚牢的嗎?”
這陳沅是有些身手,可也不過是些花架子,圖個強身健體,難不成還能劫了大獄?
深藏不露嗎?
“我是沒這個本事的。”
“不過我好歹也是個大夫,本事雖然不太行,但交好的朋友很多。”
這倒是真的,行醫濟世,走到哪去都是有人幫襯的。
“沈姑娘,你幫我這回,日後我欠你一個人情,只要你用得上,我定當盡力。”大概是見沈薏環面色猶豫,陳沅起身沉聲說道。
“陳大夫,您不必如此,您為我醫治腿傷,我還未曾付過診金,談不上人情不人情的。”沈薏環起身回禮,不說其他,只陳沅的品行便值得她敬重,怎能受他如此大禮。
“慚愧,之前便說過了,這醫治腿傷的診金,将軍已經替您付過了。”
他一提這個,沈薏環也想起來了,當日她問李渭,為她付的診金價值幾何,他漫不經心地告訴自己,價值千金。
雖說知道他在胡扯,可沈薏環也清楚,陳沅提出的診金必定是極其難得的。
可也不知自己當初留在侯府不曾帶走的嫁妝,能抵掉多少?
“陳大夫,當初您與将軍提的診金,究竟是什麽?”沈薏環一雙潋滟水眸微睜,神色格外認真,“我想折換成銀錢,還給将軍,可方便告知嗎?”
“倒也沒什麽不方便的。”
“方才與你說的,讓你幫忙多帶個人,那人便是我與将軍提的診金。”
陳沅聲音平淡又和緩,聽在沈薏環耳中着實意外,“您是說,您方才說的為您劫獄的朋友,是将軍?”
聯想到前陣子京中暗傳的賀州殺人劫囚,那時确是不曾見過李渭,燈會之後見他,他一身倉促,風塵仆仆,難不成便是去劫囚了?
為她劫囚?
想到這,沈薏環心中泛起陣陣怪異的感覺,她應該謝他的,可這事實在是,有些聳人聽聞。
原來這賀州丢死囚犯的事,症結最後落在自己身上,兜兜轉轉到如今,竟然還要她也搭上一把手。
陳沅将那瓶清心丹再度取出來遞給她,“丫頭,算是我懇求,你順順手,我想來想去,只有把人藏在女眷的馬車中,最有機會蒙混過去。”
“那,一個大活人,我如何能讓他安分地聽我的安排?”陳沅言辭太過懇切,又将話都說到了這份上,她再沒有拒絕的餘地,硬着頭皮問道。
“這你放心,我用藥,讓他睡上幾日,到下個官驿之前,我來尋你,将人帶走,你若是同意,等官道一開,你們出發前的淩晨,我就将人藏進你的馬車。”
見她動搖,陳沅來了精神,一連串地将自己的安排說出來。
沈薏環雖然覺着仍是不妥,可也沒再堅持拒絕,只小聲說道,“陳大夫,不是環兒不夠果決爽快,若是我一人便也罷了,實在是我們這一行人,還有人毫不知情,不能讓他們受牽連。”
“丫頭你放心,我會跟着你們,若有不對,你便咬死說你不清楚,後面我處理。”陳沅話說的直白,但确是說出了她想要得到的保證,壓下心中不安,她起身離了雅間。
京中這些日子格外熱鬧。
畢竟是皇城根兒,權貴世家衆多,許多人都盯着各家的動向,京中基本沒有秘密。
這兩天傳得沸沸揚揚的,正是永安公主拒婚的事兒,中書令府中下的聘禮,連公主府大門都沒能進去,原封不動地退了回來,在随後的宮宴上,公主親口說的,絕不會嫁給那些素昧平生的男子。
不過後來聽說,永安公主受了陛下訓斥,但不知道陛下與她說了些什麽,最後陛下怒而離開,着令公主閉門思過。
只是這會,衆人口中臆測談論的這位公主,此時卻在李渭的府門之外。
漆黑夜色,半點雲陰皆無,澄亮月色映在李渭府門外的石獅之上,為這月夜平添幾分肅意。
守門的見是這位脾氣極大的公主,趕忙進去禀報。
她神色帶着些驚慌焦急,是甚少出現在她面上的表情。
會客廳內,李渭神色不耐,“什麽事?”
永安公主咬唇,她已有幾月不曾見過他了,往日裏還能借着父皇的名頭,要他來陪自己,如今卻是不能了。
她眼睛微有些濕潤,“懷豫哥哥,我拒絕了與張儀的婚事。”
“哦。”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你喜歡像沈薏環那樣沒骨氣的,可能你們男人都喜歡那樣的吧,”她沒理會李渭冷淡的态度,自顧自地說着,“可是懷豫哥哥,我喜歡你,我不想你死。”
“你覺得我會為了這個而娶你?”李渭莫名地看了她一眼,起身便往外走。
往日他就覺着,這公主腦子不大好,如今更是。
“懷豫哥哥,父皇如今容不下你,遲早會殺了你,”永安公主追出來,聲音中帶着迫切,“反正你如今已經和離了,你娶我,我一定能保住你的命。”
“公主多慮了,請回吧。”李渭如同未聞,渾不在意地說道。
“懷豫哥哥!”
“你就一點都不怕嗎?”
永安公主只覺着不能理解,她的父皇是這世上最有權利的人,父皇要殺他,他怎會這麽淡定。
“你的父皇若是能将他想殺的人都殺了,那朝中怕是也沒多少辦實事的人了。”
他語氣譏諷,也沒心思在這與她多費口舌,說完擡腿邁出了院子。
“你當初娶沈薏環,難道不是為了向父皇示弱?那你當初娶她與如今娶我有什麽區別?”
永安公主不甘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李渭定在原地,他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永安公主的想法剛一說出來,他就反感至極。
用婚事謀前途生路,他斷無可能這樣做。
可是想想當初,他求娶沈薏環,除了知道她有可能是佑之的妹妹,也因為她是自己瞧着身份合适的人中,最為好看的。
原來連永安公主都瞧得出來,自己娶她別有目的。
那她呢?
她如何想的?
李渭心中陣陣煩悶。
身後的永安公主還在等他的回答,他微微回身,眸光銳利,“永安公主,你和她不同。”
說完話,他徑直回了書房,明日他便要離京去尋沈薏環,這會他還有些事情尚未處理完。
他哪裏需要犧牲自己去尚公主求得庇護,堂堂男兒,若是不能撐起天地,豈不是太過窩囊了。
更何況,他如今,只想要沈薏環如往日那般陪在他身邊,煎茶研墨,撫琴讀書。
別人又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