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相見 “跟您在一處,環兒并不開心,日……
在浣水鎮住了小十日,前面的官道終于恢複了通行。
天色蒙亮的清晨,沈薏環等人從浣水鎮離開。
因着那逃犯還沒追捕到,前面一隊隊官兵運勢,關口排着長龍,許多想要南下的行人都等在這裏。
其實這個時節,路上的行人着實算不得多,只是因為前些日子封路,盡數滞留在這處。
沈薏環掀開馬車帷簾,略略往前面看去,關口那邊有兩三個官兵檢查着随行的車馬和行人,不過看着那些官兵态度也比較松散,她心頭微松。
一想到自己座位下正昏沉暈睡着的人,她就覺得坐卧難安。
只是陳大夫醫好了她的腿傷,雖然他說李渭已經付過報酬,可她是她,李渭是李渭。
等到将這人交給陳沅帶走,自己也算是了卻一樁心事。
只瞧着前面排的長龍,卻不知道何時才能出去。
“姑娘,今日怎得瞧着心神不寧的,是沒睡好嗎?”疏雨看着她沒精打采的面色,憂慮地問道。
“我沒事,只是還有些困。”
“那您歇會,一會出去了,馬車跑起來就好了。”
沈薏環也知道,光是在這想,也沒什麽用,她閉着眼睛,也不知等了多久,外面一粗啞的男聲傳來。
“車裏的是什麽人?”
“官爺,我家的小主人去江州探親,這是官牒。”沈逸澄身邊的無一笑着走過來,遞上文書。
身着一身官袍的中年男人坐在關口旁邊的小桌前,斜楞眼睛打量着沈逸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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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馬車裏的是什麽人?”
“回官爺,是我家小姐。”
“嗯,例行檢查,随行的東西都拿出來,一道的人都做個登記。”
“好嘞!”
幾名官兵走到後面,翻查那些箱子和行李,大致沒看出什麽問題,幾人來到沈薏環馬車前。
“裏面的人都出來。”
“官爺您好,我家小姐染了風寒,實在是不大方便受風,你就這樣在外面看看可以嘛?”
疏雲掀了簾子,從裏面下來,給幾人一人塞了個荷包,她生得溫柔,說話也是大大方方的。
之前沈薏環與陳沅在客棧雅間談話,她在外面隐約聽了個大概,她也沒聽明白為何姑娘同意幫了陳大夫,但昨夜沈薏環跟她說了,讓她準備荷包和銀兩,這會果真是用上了。
幾個官兵掂量掂量荷包,嘿嘿一笑,隔着馬車前的錦簾,往裏看了看,确是都是女眷,知道有些人家規矩多,便也沒多為難。
從浣水鎮的關口順利出來,沈薏環這才松了口氣,馬車裏這人,總這麽困着也不是辦法,一會還得給他換換氣。
也不知道陳大夫什麽時候過來,這人不交出去,沈薏環就很難放下心來。
再往南走,便是今年受雪災影響最為嚴重的地方,恐怕吃住都會有不方便的,好在從浣水鎮出來時,采買的東西都還足夠。
幾匹馬在浣水鎮養了許多日,精神十足,一出了關口,這速度就立馬提了起來。
因着有沈薏環同行,沈逸澄不同意走夜路,連着幾天走走停停,只是陳沅卻一直沒出現。
這人藥性也不知道還能挺幾日,約莫這也沒幾天了,若是陳大夫再不來,她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今夜住的客棧雖然也是官驿,可較之之前出的那幾間,還是比較簡陋,只有一層,外面的聲音沙沙作響,聽得一清二楚。
沈薏環一貫淺眠,後半夜時隐約聽着外面有些動靜,她被吵醒後,心中也一下子提起。
是陳沅?
她披上衣服,起身下了床鋪,畢竟深夜,沒敢擅自出去,輕輕推了推窗子,漏了個縫,她向外看去。
果然有人。
而且很多。
外面是她的馬車和沈逸澄帶着的幾匹快馬,這些人圍着馬車,也不知道做些什麽。
車裏除了那個陳沅讓她帶着的人,也沒別的了,可這些人也不像陳沅的人。
他們動作利落,手腳上也很輕。
這可怎麽辦,這人若是丢了,陳大夫大概會很失落。
她看着窗外,正愁着,忽然覺着人影一閃,似是有人朝着她門的方向過來了。
沈薏環心中緊跳,順勢便躲進窗子旁邊的簾帳後,有東西遮着她的視線,她看不到前面是什麽,可耳間聽得清楚,有人推門而入。
腳步聲音在屋內響起,她大氣都不敢出。
“出來。”
許久未曾聽見的聲音。
她倒是聽出了,正是李渭。
心下松了一口氣,是他,倒是比旁的人讓她放心。
雖然也是不願意見的人。
她已經許久不曾想過他了,好像以前刻骨的情思已經被磨滅,如今的感覺反而有點像……
故友相見?
沈薏環慢吞吞從窗邊出來,一擡頭便撞見他的深潭般的眸光。
“這會才知道害怕?”
“你還真是什麽事都敢應下。”
見她面色上仍有驚色,卻仍與自己保持距離,李渭心中便覺得堵得慌。
他還沒到浣水鎮,雲峰就來告訴他,在這見到了陳沅。
賀州那事之後,他親自将死囚安置下來,着人盯着,自然是知道這人如今已經被陳沅帶走。
想到沈薏環也在這滞留,心中覺得不大對勁,加快了速度,終于今晚追上她來。
倒是沒想到,一來便趕上一出好戲。
“沈薏環,你是嫌命太長了?他陳沅算是你什麽人,你竟然也敢做這種事。”
“陳大夫是救命恩人。”她聲音雖小,可語氣也不算軟。
陳沅醫好了她的腿,于她而言,如同新生。
“是我讓他去的。”
“那也是他治好的。”
連日來的挂心,在方才盤問陳沅時,盡數化為怒氣。
她這人,真不知說什麽好。
一個永安公主,幾句閑話,便讓她生了退意。
這會掉腦袋的事,她又如此無畏。
“你可想過,若是被發現,你該如何?”李渭肅着臉色,聲音冷沉。
“陳大夫說……”
她話沒說完,便被他嗤笑着打斷。
“你與他才見過幾面,他說什麽你倒是都敢信。”
“我倒是也想問問你。”
“為何你不信我?”
聽他一連聲的發問,沈薏環心下卻很是平靜。
“将軍想要我如何信你?”
“永安公主随口與你說幾句話,你便與我提和離,外人幾句風涼話,你便要離開。”
“你說你曾經喜歡我,”李渭捏上她的臉,擡起來逼她與自己對視,他聲音低低,入耳聽得人心中發顫,“你從來沒真正信過我能護你,更不相信我會喜歡你。”
“你喜歡的是你當年匆匆一面,心中的臆想。”
“可如今,我是真真切切喜歡那個與我相伴幾年的你。”
李渭語氣軟了下來,他其實不想将這什麽喜歡不喜歡的挂在嘴邊,可一時情緒上來,便也說了出來。
說了便說了,省得她總是不信。
何況,說了她也未必會信。
“将軍,環兒從來沒有不信您,只是若是與您在一起,便要受無端指責。”
“若是得到将軍的好,便必須承受這些,那還是算了。”
她被李渭連聲說得心中極為氣惱,他竟然說自己不是真的喜歡他,那過往幾年到底算什麽。
沈薏環轉身正想走,将将走出幾步,被他從後面牽住,整個人被他環抱進懷中。
“說不過就要跑?”
“将軍,和離已有月餘,說這些沒有意義。您松開吧。”
話音将落,他便摟得更緊,低低聲音從身後傳進耳邊,李渭微涼的唇碰到她軟嫩的耳垂,她不太自在的側頭,卻被他輕咬一下。
“環兒,讓我抱會兒。”
他态度驀地軟和下來,沈薏環仍是拿開他環着自己的手。
頭一遭,她推開他,這才發現,原來拒絕他也不是個困難的事。
他說的什麽鬼話,沈薏環一句都不想信。
離開京裏的這麽些天,她覺着,她如今比在李渭身邊開心得多。
“将軍,就當是環兒懦弱吧,跟您在一處,環兒并不開心,日後也不想再過那樣的日子了。”
“您這一路辛苦,先在這歇歇,明日之後還是盡早回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