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眼淚) (28)
允桢的下毒準備,他不知道之前他的那次是因為什麽才失手的,第二次江海洋打算采用的是一次性的下毒,他也拿到了藥,他把藥随身帶着就等待着容允桢再次來到聖莫妮卡海灘。
三月末,容允桢終于再次出現在聖莫妮卡海灘。
幾個月不見的容允桢被曬黑了,他沒有找到他要找的人,站在披上漂亮外衣的游樂場裏,那些設計師在等待着他的雇主的一聲贊賞,遺憾的是他的雇主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辛苦了,之後匆匆忙忙的離開。
是夜,第一次,容允桢敲開了江海洋的房間,他和他看了一場籃球轉播。
江海洋并沒有把心思放在電視上,那可以致命的藥就放在他左手可以拿得到的地方,他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拿到然後說一句容先生我給你倒杯水吧,之後,借口身體不舒服讓容允桢離開他的房間。
籃球賽事轉播結束,正當江海洋想伸手拿藥時候容允桢說了一句話:“十幾年前我做了一種手術。”
接下來在容允桢的闡述下江海洋知道了為什麽他五次下藥沒有斷送容允桢的命。
介紹完手術之後容允桢輕描淡寫的說,他的身體還是拿類似于氧化鈉.氧化鉀這類的劇毒沒有辦法。
容允桢說這些話時他眼眸底下所呈現出來的則是和他說話時口氣截然不同,他的眸低裏有着似于困獸般瀕臨死亡的氣息。
在那道氣息下江海洋居然有一種瘋狂的想法,或許,容允桢知道他之前對他下藥的事情,更讓江海洋駭然的想法是,或許?容允桢在提醒着他可以用他所指出了的那些劇毒藥品再次放進他的水杯裏。
緩緩的,江海洋的手伸了回來,他突然不忍心那樣做了。
次日,江海洋在容允桢的身上證實了他前面的那個猜想,江海洋找到了容允桢,把他對他下毒的事情和盤托出,他建議容允桢報警。
容允桢的表情淡淡的,他只是說了一句:“我不會做那些,因為你在皇後街長大。”
容允桢讓江海洋把之前的事情統統忘掉,讓他好好的留在聖莫妮卡。
幾個月之後,江海洋證實了自己另外的猜想。
那是在八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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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最後一個周末,江海洋見到了容允桢的父親,容耀輝可是皇後街那些華人孩子心目中的大英雄,在孩子們的心裏會玩槍的代表的就是炫酷。
容耀輝比容允桢晚半個鐘頭出現,容耀輝一來就靜靜的站在一邊看着正站在游樂場裏的容允桢,容允桢并不知道容耀輝的到來。
日當正午,摩天輪的工程師正在做最後的焊接固定,吊車在不停的運轉着,各種各樣機械發出來的聲音讓這片安靜的海灘變成了一個喧鬧的世界。
然後,第一聲巨響響起,第二聲巨響緊街着第一聲巨響響起,之後是第三聲。
那三聲突如其來的巨響仿佛把正午的陽光凝聚住,所有的人都停下動作,目光去找尋那些巨響的來源。
大約十六坪大裝着娛樂設施的大鐵箱脫離了吊車,極速墜落。
順着大鐵箱,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氣。
容允桢就站在大鐵箱的下面,昂着頭,一動也不動,他的手微微的在伸展着,狀若……
狀若在迎接着死亡。
那一刻,江海洋是那樣想的。
當第一聲巨響響起來的時候容允桢是可以躲避的,可是他沒有。
站在極速墜落的大鐵箱下面的容允桢表情純真,那種純真類似于滿足。
江海洋大叫了一聲“容允桢”,極速墜落的大鐵箱必定會讓容允桢粉身碎骨。
有宛如獵豹般的敏捷身姿箭一般的出現撲向了容允桢,之後兩團抱在一起的身體在迅速的做着移動。
震耳欲聾的聲音響起,所有人不忍心看,所有人都閉上了眼睛,江海洋也閉上了眼睛。
幾秒之後,江海洋重新睜開眼睛,看清楚和墜落在地上的大鐵箱距離毫厘之間的兩個人之後,他大大的松了一口氣。
幾分鐘之後,游樂場出現了讓大家啼笑皆非的事情。
容允桢和容耀輝大打出手,是容耀輝先揮的拳頭,之後容允桢還手,等到那兩個人一身狼狽,等到工地上的塵土沾滿他們的頭發,臉,衣服時,他們停了下來。
那對父子所呈現出來的狀态讓在場的人都不敢動,就那樣尴尬的僵着。
周圍安靜得就只剩下了海浪聲。
然後,清脆的巴掌聲響起,容耀輝甩了容允桢一個巴掌。
他指着他:“容允桢,你有勇氣找死,為什麽沒有勇氣去找她?”
容允桢整理着身上的衣服,一邊回答:“不,爸爸,您誤會了,剛剛是意外,我只是被吓到了忘了躲避。”
“那麽!”容耀會緊緊的揪着容允桢的衣領:“這座游樂園是怎麽一回事。”
“爸爸,您又誤會了,這裏只是我一時興起想給自己添加的一個樂子。”容允桢口氣極為平淡的解釋。
容耀輝似是怒極而笑:“樂子,很好,很好!容允桢,我來給你解釋這個樂子的存在理由吧,最初,你只是想把這個游樂場當成了某種精神支柱,漸漸的,随着游樂場越來越變成你夢想中的樣子,你就開始想,或許應該讓她到這裏來,讓她看看你為她做的一切,你幻想着她會感動,你……”
“我沒有,爸爸,這些都是你一廂情願的想法。”容允桢提高了一點聲音。
“容允桢,游樂場再漂亮有什麽用?用最好的設計師有什麽用?采用最好的燈光師有什麽用?她都不會看見她都不會知道!”
“爸爸,您……”
容允桢的話被快速打斷:“容允桢,不要告訴我你沒有動過把她綁到這裏來的心思……”
“閉嘴,容耀輝!”一直處于被動的容允桢在瞬間反為主動,他擺脫了容耀會,反拽住他的衣領,狠狠的吼出,閉嘴,容耀輝!
他在說話,聲音充滿着悲憤:
“她和別的男人結婚了,她和別的男人有了孩子了,這些都是發生在和我離婚的三個月之後,而且這個男人在我和她結婚時就存在着,爸爸,她曾經讓我相信她是那麽的愛我,可是一轉眼她就結婚了,我很好奇自己能不能做到和她一樣,所以,我也找了一個女孩結婚了。”
“可是爸爸。”容允桢搖頭,他漲紅着臉,他在搖頭,姿态沉重:“我做不到像她那樣,我做不到!”
“爸爸,她過得很幸福,比誰都幸福!”容允桢聲音絕望:“要是不幸多好……”
“要是不幸的話你還有機會用為她幸福的借口把她帶回你的身邊,可是她很幸福,發生在小歡身上的幸福容允桢死也舍不得剝奪。”緩緩的,容耀輝說:“可她越是幸福你就越痛苦,痛苦到你開始等待一場發生在你身上的順其自然的死亡,這樣,你或許會得到解脫,不會再被無窮無盡的嫉妒,想念所左右。”
江海洋站在那裏,聽得忘卻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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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那個正午發生在聖莫妮卡屬于容耀輝和容允桢父子的較勁事件演變成了父親輕輕的拍了拍兒子的肩膀,兒子的臉別開面對着海平面。
容耀輝走了,容允桢這個晚上在聖莫妮卡住了下來,他沉默得吓人。
次日,周一,容允桢沒有像往常一樣一早就離開,中午時間,洛杉矶來了一批人取代昨天導致昨天事故發生的工程隊。
一個下午,容允桢都在技術部和新來的工程隊強調安全問題,江海洋也在技術部裏的格子間對照明板塊做最後的調整。
差不多四點多左右,工程隊幾位負責人離開了技術部,技術部就只剩下了容允桢和江海洋。
那些人走後容允桢靠在高背椅上,此時此刻的容允桢和不久前開會時的果敢冷靜截然不同,先是發呆,發呆之後他點燃了一根煙,大大抽了一口煙之後頭靠在了高背椅上靠,臉朝着天花板,長長的腿擱在長方形的會議桌上,夾着煙的手垂放往兩邊,在煙霧缭繞中容允桢所呈現出來的狀态極為的頹廢,那頹廢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隔着格子間的鋼化玻璃,江海洋想,如果自己是女人的話怕是也會被現在的容允桢所吸引,或許,邱婉麗就是被這樣的容允桢所吸引。
由于是性屬于臨時辦公地方,會議室裏的布局極為的簡陋,江海洋辦公的地方也就是用用鋼化玻璃圍起來的格子,格子裏可以看到格子外的事物而格子外看不到格子裏的事物,很顯然,容允桢壓根不知道這個技術室裏還有另外一個人。
一會,一直處于呆怔狀态的容允桢拿起了遙控器,他按下了遙控器,在幻燈片中游樂場的圖像在巨大的液晶屏上一頁一頁的翻過,從江海洋這個角度可以清楚的看到液晶屏上所呈現出來的一切。
幾十張游樂場圖像之後,突然在液晶屏上呈現出來的是人物的靜态肖像,最初出現的是女人的面部特寫,圖像中的女人很漂亮,每章圖像都可以看到女人整齊潔白的牙齒,或安靜,或張揚,或放肆的笑開着,那是一種帶有誘發性的笑容,仿佛可以讓看的人打從心裏笑了起來。
從江海洋這裏還可以清楚的看到容允桢側着的臉龐,以及微微揚起的嘴角,漸漸的,随着液晶屏出現了第二個人物肖像,容允桢微微揚起的嘴角仿佛被凍結,仿佛,他的微笑來到了極限。
此時出現在液晶屏上的第二個人物是一個孩子的臉,那是一個小女孩,或許應該是很小的女童,大約兩歲多左右肉嘟嘟的模樣,在圖片中女人有時候會親吻女童的臉蛋,有時候會伸手捏她,那種融洽親密的舉動會讓看的人直接認定那是一對母女。
當一大一小的兩張頭顱緊緊的貼在一起開懷大笑的狀态時,容允桢按下了遙控器,液晶屏上重新安靜了下來,容允桢又摸出了一根煙,還沒有等容允桢點燃那根煙,技術室的門被打開。
打開門進來的人讓容允桢一下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他站起來的同時手裏的煙也迅速丢開。
等江海洋看清楚進來的男人時,大約也猜到了出現在液晶屏上看着臉熟的美麗女人是誰了。
舊情難忘,舊情難忘!大約所有的人都猜想不到容允桢對被人們稱之為“佳士得小姐”如果的魂牽夢萦吧。
進來的人是李俊凱,容允桢昔日的岳父大人。
比起容耀輝李俊凱的待遇好得太多,尊稱,倒茶一樣都沒有少。
容允桢把泡好的茶放到了李俊凱面前,垂手站在一邊,等李俊凱喝完一口茶之後問出:“李先生,您來……?”
李俊凱拿着擱在會議桌上的文件夾猛的朝着容允桢頭上砸去,容允桢沒有躲避,文件夾在容允桢的頭上滑落。
“剛剛那一下是為了小芸和小歡教訓你的,你讓她們一個只和有酒窩的男人約會。”李俊凱的聲音忿忿不平。
容允桢木然挺立,面無表情。
“而另外一個躲到雲南去。”李俊凱舉行說。
當李俊凱說出另外一個時容允桢的臉迅速拉下下來,他口氣生硬:“李先生如果來說這些的話那麽請回吧!”
頓了一頓,容允桢說了一句:“據我所知,栾歡過得很幸福!所以,我似乎無需背負被指責的罵名。”
容允桢的話讓李俊凱氣得不輕,他直接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一把揪住容允桢的衣領,大聲的吼出:
“混蛋,小歡離婚了。”
這句話大聲被吼出之後,空氣仿佛凝滞下來,屬于容允桢周遭散發出來的仿佛形成了某種氣場讓江海洋一下子關掉了電腦屏幕,下意識的放緩了呼吸。
周遭尤為的安靜,半響,響起了容允桢小心翼翼的聲音:“李先生,您可以再說一遍嗎?”
頹然的,李俊凱放開了容允桢的衣領,他聲音無奈的重複着剛剛的話,小歡離婚了。
“她離婚了?”容允桢顫抖着聲音,喃喃的重複着:“她離婚了?她離婚了?這是真的嗎?這是真的嗎?”
李俊凱點頭:“嗯,她離婚了,就在昨天。”
下一秒,得到确定消息的容允桢迅速的手往着外套的裏襯伸。
看着容允桢的動作李俊凱聲音涼涼的:“怎麽,容先生想掏出槍直接把那個男人斃了?什麽?到底是什麽樣的王八蛋,他的眼睛瞎了嗎?小歡那樣的女人他也敢甩?我一定要打爆他的頭?容允桢,不要忘了你當初也幹過這樣的事情,要喂人家槍子就先得喂你自己。”
容允桢垂下了頭,說了一句:“一定是小歡先甩那個男人的。”
李俊凱沒有應答,他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轉身,看着就好像是想往門口走去。
剛剛一移動身體,李俊凱就被容允桢拉住了,李俊凱看了容允桢一眼,說了一句:“剛剛容先生不是對我下逐客令嗎?”
“對不起。”容允桢說了一句。
片刻的沉默之後,容允桢又說了一句:我後悔了。
李俊凱仿佛沒有聽到容允桢的話一樣,他掙脫容允桢的手,走向門口,容允桢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李俊凱走出幾步之後,容允桢對着李俊凱的背影,大聲說出:我後悔了,我知道錯了!
李俊凱停下腳步,容允桢一下子沖到了李俊凱的面前,一直垂着的頭緩緩的擡起。
然後,在光線交彙彌漫的空間裏江海洋看到了浮動在容允桢眼眶裏的水光。
他說,力道厚重,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是在碾着的,每一字每一句都蘊藏着巨大的狂喜,那狂喜讓他的嘴唇在抖動着,讓他的發音變得艱難。
他說:
“我每晚都做那樣的夢,夢見有人告訴我小歡她過得不幸福,我聽了很開心,因為這樣一來我就有資格出現在她身邊,我還夢見有人告訴我小歡她離婚了,我聽了之後匍匐在那個人的面前,我感謝那個人帶給我這麽美好的消息,因為這樣一來我就有資格呆在她的身邊。”
李俊凱還在沉默着,容允桢的聲音還在碾着:
“可是,所有我得到的訊息都在說明,她很幸福,她和那個叫做程瑞的男人過得很幸福,她在雲南開着一家很小的畫廊,畫廊裏只買她喜歡的作品,那個男人對她很好,他們有一個叫做程花的女兒,他們昵稱她為小花,他們給他們的女兒取名為程花是想讓她的女兒長大以後貌美如花,我聽了之後還在想,小歡真是個笨蛋,她都那麽漂亮了小花能醜到哪裏去?這些都是我所知道的消息,證明着小歡過得有多幸福的消息,她的幸福讓我像孩子一般的怯弱着,因為……”
聚在容允桢眼眶裏的水光越來越盛,最終,滑落下眼眶,變成了男人的眼淚。
“因為,皇後街長大的那個叫做小歡的孩子從小就一直在昂望着幸福,那種感覺我真的懂,因為我也是一個一直在昂望着幸福的孩子,我以為自己給了她很多很多的幸福,直到她離開之後,我才明白,原來自己給她的不幸比她的幸福來得多很多。”
“爸爸,你知道我有多後悔嗎?我後悔在她說愛我的時候我不懂得回應,在她說等我的時候我也不懂得回應,我還總是輕而易舉的濫用她對我的信任,所以,我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不該去剝奪小歡幸福的人。”
說完這些話之後容允桢深深的朝着李俊凱鞠了躬。
他說:爸爸,謝謝您,帶給我這樣的消息。
他說:爸爸,這一刻,對我來說,是美夢成真!
稍許,李俊凱維系着剛剛涼涼的口氣:“容先生弄錯了對我的稱呼了。”
容允桢又叫了一聲爸爸。
容允桢叫完了那聲爸爸之後,李俊凱重新坐回剛剛的座位,容允桢站在李俊凱身邊,表情緊張在等待着李俊凱的答複。
稍許,李俊凱說出了這樣的一番話:“容允桢,你要想清楚,小歡現在是一個離婚女人,最重要的是小歡還有一個女兒,這個女兒是她和別的男人的孩子,你确定你可以接受她嗎?我看到一些報道,據說,全洛杉矶的未婚女性都想嫁給你。”
“爸爸,您不要聽那些人亂說。”容允桢聲音焦急,就像是一個急于證明自己的毛頭小夥,有點的語無倫次:“外面的那個游樂場其實是我想送給小歡的,爸爸,我可以和您保證,所有和小歡有關聯的我都會全心全意的去守護,愛護,包括那個叫小花的孩子,爸爸,我還可以保證我會把那個孩子當成自己的孩子,我也會尊重小歡的選擇,還有,為了那個孩子我也可以不要自己的孩子。”
李俊凱目光灼灼的盯着容允桢,似乎在判斷他剛剛說的話的可信度。
幾分鐘之後,李俊凱臉上堆起了滿意的微笑,說了一句:容允桢你通過了我的這一關了!
“爸爸……?”容允桢聲音疑惑。
“今天我會來一半是因為你父親一半是因為小歡。”李俊凱聲音有點感慨:“栾小花一天天的在長大,随着一天天的長大她就會開始變得好奇,為什麽別人家的爸爸媽媽都住在一個房間裏,為什麽她笑起來臉頰上有長長的酒窩而爸爸媽媽都沒有。”
“栾……小花?長,長酒窩?”容允桢疑慮的聲音在發着抖:“不住在同一個房間裏?爸爸?您這是……?”
所謂盤觀者清,見證了整件事情過程的江海洋隐隐約約也猜到了故事的走向。
栾小花跟着媽媽的姓氏,爸爸媽媽不住在一起,長酒窩,從這些的訊息裏頭應該可以猜出大約那個叫做栾小花的孩子是容允桢的孩子。
果然,李俊凱說:“容允桢,栾小花是你的孩子。”
李俊凱的話就像一個巨大的浪頭沖着那個男人一陣鋪天蓋地的亂拍,導致男人不知所措,不知所措的男人慌慌張張的去拿放在桌子上的遙控器,按下遙控器,很快的,那位肉嘟嘟的孩子就出現在液晶電視上,這個時候,江海洋才看清楚液晶屏上的那個孩子沒有長酒窩。
“爸爸……?”容允桢手指着液晶屏,他的手指在發抖。
李俊凱看了液晶屏一眼,笑了,笑聲裏頭有着幸災樂禍,他說:“容允桢,這些都是假的,包括所有拿到你手中的資料都是假的,包括孩子的出生時間,還是的血型,乃至小歡和程瑞的結婚證件統統都是假的,這些都是你爸爸弄出來的,他答應過小歡,同時也為了小花的安全着想,才弄出了那些,事情的真相是小歡根本沒有結婚。”
容允桢被呆住了,被魔住了。
李俊凱看着那個呆立的男人,聲音裏帶着憐憫帶着無奈,自言自語着:“雖然,小歡現在過得很好,可她比誰都有資格得到最圓滿的幸福額度,我也不能讓她變成另外的一個栾諾拉,也不想讓小花變成另外一個栾歡,所以這才是我來到這裏的目的。”
說到最後,李俊凱的聲音已然釋懷:“我想,或許小花找到了真正的爸爸,那份幸福就變圓了,小歡沒有機會坐在爸爸的肩膀上聽着那首《超人要出征》,但是,我希望小花擁有那樣的機會。”
李俊凱從他的外套裏拿出了一樣東西,他把那樣東西放在了桌子上,手拍了容允桢的肩膀,指着桌子:“容允桢,這裏面才是真正的栾小花。”
呆若木雞的男人如夢方醒,他低頭,伸手,之後,他的目光再也離不開他手裏的照片。
李俊凱走的時候容允桢沒有注意到,技術部電話鈴聲響起時容允桢也沒有聽到,他的所有精力好像都被拉近了屬于照片的世界裏頭。
江海洋小心翼翼接起電話,壓低着嗓音和對方通話,通完電話江海洋背後響起房間門重重被甩上的聲音,容允桢從江海洋面前的那扇窗窗前快速跑過,他用極快的速度沖向了海灘,他沖向了大海,又用極快的速度游向海的中央,從他周遭濺起的浪花可以想到,那個男人需要用那樣的方式來化解忽如其來的歡喜,激動,震撼,還有……
還有感恩!
黃昏,有風吹動桌上薄薄的照片,照片被吹到了江海洋的腳下,彎腰,拾起來。
照片裏照片外,都有着初初形成的秋日日光,金黃金黃的。
照片裏,有一大一小的兩張面孔,在一望無際的玉米田上,扯開嘴笑,大的那張面孔露出了潔白整齊的牙齒,小的那張面孔露出了雙頰長長的酒窩。
那一大一小,笑得飽滿喜樂仿佛這個世界都是屬于她們的。
只是……
江海洋手落在長酒窩小姑娘的左邊,要是那個地方再多一張男人的臉,那個男人集合了潔白整齊的牙齒和長長的酒窩的話。
那麽,就會像是李俊凱說的那樣,那份幸福就會圓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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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江海洋聽到這樣的一個消息,容允桢昨晚連夜離開了聖莫妮卡。
中午時分,容允桢的助手帶來了一個白人男人,他宣布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游樂場所有的事物都由那位白人負責。
此時正值秋天時節。
秋去冬來,新的一年如期而至。
冬去春來,在新的一年四月,那座位于聖莫妮卡海灘的游樂場終于全部完成,游樂場的工程歷時三年。
所有參與建設這座游樂場的人離開時都念念不舍,其中也包括江海洋,自從去年秋天的那個下午之後,江海洋再也沒有見到容允桢,江海洋當然知道容允桢去了哪裏,他偶爾也會猜測容允桢把那位“佳士得小姐”帶到這座游樂場時需要多少時間。
江海洋相信容允桢最終會把“佳士得小姐”帶到聖莫妮卡海灘來!一個男人連死都不怕還有什麽好怕的。
離開了聖莫妮卡江海洋和所有這個世界上存在着的人們一樣生活着,工作,睡覺,和朋友們聚會,讓江海洋覺得開心的還有邱婉麗一天天在變好。
偶爾,在喧鬧的霓虹燈下,江海洋會想起那座靜靜屹立在聖莫妮卡海灘上的游樂園,那座游樂園由于它的主人是容允桢正在逐漸的引發人們的好奇。
“它在等待着一個人的到來。”一些被生活壓得喘不過氣來的人會這麽說,在那些人心裏那座游樂園就像是屬于他們心目中的巴比塔。
“噢,不!它只是一個商品,你們等着瞧吧,那個商品有一天會讓容允桢大發一筆。”而流連于名利場的人則這樣說。
在衆說紛纭中,容允桢從不曾做出任何的回應,江海洋也沒有在任何報道中看到關于容允桢的任何訊息,倒是常常聽到某高管人員跳槽到亞東集團的消息。
位于聖莫妮卡的游樂園依然靜靜的伫立在海灘上,游樂場的燈光從不亮起,在聖莫妮卡的開流傳着這樣的一則消息,等某個人來到了游樂場的燈光就會亮起。
住在聖莫妮卡的孩子們傻傻的等待着游樂場的燈光亮起,雲霄飛車刷刷的從他們的頭頂上飛過,巨人們口中噴出白色的煙,旋轉木馬奏出了動人的旋律……
春去秋來,秋天來到的時候,江海洋再次來到了聖莫妮卡海灘,他和朋友在聖莫妮卡海灘合開着一家餐廳,餐廳裏買的都是DIY食品,餐廳和游樂場就只隔着差不多一英裏的距離,這次回到聖莫妮卡江海洋發現在游樂場的旁邊正在建築着房子,房子附近還修建了停機坪,碼頭,那些土地是容允桢的,很明顯容允桢正在為他的回來做準備。
那個時候,江海洋以為很快的他就可以看到有他一份努力的游樂園亮起了燈光。
可那座游樂場一直靜默着。
一年後的秋天,聖莫妮卡海灘的那座游樂園還是沒有沒有亮起燈,那天周末江海洋突然聽到着這樣的一則消息,兩年來一直鮮有消息的容允桢突然在洛杉矶的一家婦産科醫院出現,據目擊稱和容允桢在一起出現的還有一名穿着寬松衣服的女人。
“容允桢疑似要當爸爸了。”很多洛媒體都用這樣的标題來報道這些消息。
洛杉矶媒體大多是标題黨,看到這些江海洋也只是一笑置之,也沒怎麽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倒是過去一段時間後和他合夥開餐廳的朋友從聖莫妮卡打來電話告訴江海洋,不時有高檔轎車還有醫生出現在容允桢在建造在游樂場附近的房子裏,那片房子最近每個晚上燈火通明。
聽到這些事情之後,江海洋也是半信半疑,直到深秋的這個周末江海洋遇到一件有趣的事情之後,他才确信容允桢真的回來了。
這個周末,江海洋買了一桶冰淇淋回來之後在他的車上發現了一個小家夥,那個小家夥包着頭巾躲在他的車後座上目光鬼鬼祟祟的瞄着車外,距離車窗不遠方有兩個黑人女人在東張西望着,當黑人女人目光往着這邊來的時候,小家夥迅速縮下了頭,這時,小家夥這才發現車的主人回來了。
“噓!”小家夥對着江海洋發出安靜的示意,然後,說出了咬音精準的漢語:“先生,您是中國人麽?”
很明顯啊,江海洋點了點頭。
“Yes!”小女孩握拳。
“你在我車子裏幹什麽?”江海洋好奇的問。
然後,小家夥回答了一個讓江海洋幾乎噴飯的話。
“先生,我懷孕了,所以需要你的幫助!”小家夥一本正經的回答,回答完之後又一本正經的指着她鼓起的肚子。
看到外面的兩個黑人女人,江海洋大約也就猜到了這個小家夥到底是怎麽回事,無非是有錢人家的小調皮鬼和自己的保姆開的一個貓和老鼠的游戲,他可不想惹這個麻煩,于是,手一伸,小家夥看到他的手之後躲開,結果江海洋就只扯下包在她頭上的頭巾。
失去了頭巾庇護的小家夥整張臉一下子呈現了出來。
拿着頭巾,江海洋發呆了片刻。
小女孩,短頭發,滴溜溜的眼睛,長長的小酒窩。
目光聚焦在小女孩長長的酒窩上,江海洋裂開了嘴。
小女孩兩年前他在一張照片上見過,此時此刻小女孩在自己的肚子裏賽了一只玩具熊來達到看起來像懷孕的效果。
“栾小花?容小花?”江海洋試探性的問。
半個鐘頭之後,栾小花被江海洋帶到了自己的餐廳裏,和他一起到餐廳裏來的還有栾小花的兩個保姆。
坐在采光極好的座位上,栾小花津津有味的吃着據說她好久好久好久沒有吃到的薯片還有冰淇淋。
吃完那些栾小花舔着手指。
“栾小花,說看看,你怎麽會在這裏來?”其實,江海洋想問的是你的爸爸媽媽呢?
栾小花同學給出的又是讓江海洋幾乎要掉下巴的回答。
“我爸爸搞大我媽媽的肚子了,所以我們就到這裏來了。”
噢,江海洋有些的尴尬,還好附近的人都聽不懂華語。
清了清嗓音,江海洋問:“那你的爸爸媽媽呢?”
栾小花指着一邊的DIY漢堡,江海洋把漢堡拿到了她的面前。
咬了一口,栾小花這才回答:“我外公生病了,我爸爸陪我媽媽去探望他。”
李俊凱生病的消息江海洋倒是聽過,他摸了摸栾小花的頭,正吃得甜滋滋的小家夥突然擡起頭,一臉的憂愁:“太糟糕了,我不能吃這些東西的?”
“怎麽了?”江海洋好奇的問。
“笨!”栾小花拿出她的小熊朝着江海洋的頭上拍:“你忘了,我是一個孕婦,我爸爸說的孕婦不能亂吃這些沒有營養的東西,這樣對肚子裏的孩子不好。”
江海洋無語。
栾小花繼續賣弄:“我以前在雲南吃的那些統統不能吃,薯片,炸雞,漢堡還有很多很多都不能吃,這些都是我爸爸說的,我每次都覺得我爸爸比我媽媽更像一名孕婦。”
容允桢像孕婦?容允桢像孕婦!
江海洋沒有來由的幸災樂禍了起來,用請教的口氣問栾小花:“栾小花,你的爸爸媽媽好嗎?”
“好?先生您是指什麽?”栾小花歪着頭。
江海洋湊近了過去,他真的太好奇了,他指着自己的嘴唇,壓低聲音:“他們有沒有親嘴?還有……有沒有睡在一起?”
栾小花很努力的在想然後給出回答:“我覺得我爸爸要親到我媽媽的嘴唇很難,因為我媽媽對我爸爸并不好,不過,我還是瞧到過一次,那次我爸爸給索菲亞請來了超棒的醫生,那一天我媽媽主動了親了我爸爸一下,然後我爸爸就一整晚都在健身室健身了。”
“至于有沒有睡在一起嘛……我也覺得應該有發生過,我雲南的那個爸爸從來就沒有和我媽媽一起睡,現在這個爸爸好像有過幾次。”栾小花扳着手指頭:“一次,兩次,三次……我覺得好像有很多次,因為我和我媽媽是睡在一起的,可是我爸爸說我不能和媽媽睡在一起,我媽媽不是有寶寶嘛,所以我爸爸說我媽媽需要安靜的睡眠時間,可是,好幾次,我醒來的時候到我媽媽房間都看到我爸爸和我媽媽睡在一起了。”
栾小花表情很不滿意:“這讓我覺得我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