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自請入吳
“範大夫有什麽看法？”勾踐問道。
“放虎歸山，可一而不可二。若大王再次去吳國，很有可能就沒辦法回來了。”
這不是廢話嗎？
一群伸着耳朵，想聽他高論的官員們在心中暗自失望，這是誰都懂得道理。之前吵吵半天，說的不就是這個，還需要他範蠡來重複？
“諸位請聽我一言，我還有更好的辦法，不用大王親自涉險，就可以從吳國那裏借的糧食。越國今逢大旱，乃天災。去向上國吳國求助，是順理成章的。由于過去的種種作為，夫差對越國并沒有太大的警惕。也就是說，他答應和拒絕的可能性各占一半。這個時候就要看他，手底下的人怎麽說了。大家都知道，吳國的伍子胥，一直視越國為心腹大患，恨不得早點把越國滅掉。若是他得知這個消息，一定會千方百計，讓夫差來攻打越國，把越們滅了。所以，在借到糧草之前，絕對不能讓伍子胥提前知道此事。此外，還要想盡辦法，籠絡夫差的寵臣，太宰伯嚭。伯嚭是一個貪財好色的人物，想籠絡他，無非財色二字。現在越國大旱，在金錢寶物上，自然是拿不出來的。不過，在女色方面，我們可以做的文章，就另當別論了。只要從那批越國女子中，選幾個送給伯嚭，那伯嚭自然會為我們出力，在夫差面前說盡好話。這樣的話，就大大提升了，吳國借糧給我們的可能性。”
聽完範蠡的一番話後，衆人這才如夢初醒，覺得他說的非常有道理。經過一番讨論後，這場議論暫時告一個段落，勾踐仍然沒有做決定。
參會的官員離開後，勾踐又留下了範蠡。
“剛才，你還有話沒說完，現在可以說了吧？”
“大王英明！什麽都瞞不過您的眼睛。”
“你我二人之間多年患難與共，有什麽可以開門見山地講，不必如此。”
“……大王，請恕範蠡直言，您聽說過周鄭交質的事情嗎？”範蠡朝勾踐望去，目光如炬。
只這一句話，勾踐便明了了範蠡的意思。所謂周鄭交質，是指周天子和鄭國互換太子為人質的事，是鄭莊公在位時期，發生的一件轟動天下的大事。就是這一事件，将周天子從至高的神壇上拉下來，打破了周天子的無上權威。開啓了春秋戰國，諸侯争霸的帷幕，也開啓了周天子權勢衰落，名存實亡的時代。
“你是讓寡人把夫人和太子送到吳國去當人質？”
“臣不敢。只是，臣還有一句話，越國只有一個，大王您也只有一個。”
範蠡的話頗有當時行人辭令之風。行人辭令，也就是外交辭令，含而不露，點到為止，至于真正的意思，你自己去體會。範蠡這話的意思是，沒了老婆可以再娶，沒了孩子可以再生。但是，越國沒了，性命沒了，可就什麽都沒了。
意味無窮的幾句話後，範蠡就告辭離開了。即便他是勾踐的心腹重臣，有些話，有些事，也是特別犯忌諱的。他自己非常清楚，現在勾踐正在用人之際，自然不會計較什麽。只是以後，難保不會有秋後算賬的時候。所謂君臣，所謂信任，都是很脆弱的東西。在名為政治的繩索上行走，稍有不慎，就會有滅頂之災。小心駛得萬年船，萬事都要留有餘地，這就是範蠡的處世原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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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蠡離開後，勾踐陷入了深思。範蠡的建議确實讓他頗為心動。自古以來，交換人質都是常有的事情。從來都只有君王的妻兒去做人質，沒有君王自己涉險的道理。如果他死了，一切的霸業也休提。為了越國，他不能婦人之仁，猶豫不決。
思量了幾日之後，越王勾踐做出了派太子出使吳國的決定。他采納了範蠡的意見，派範蠡做使團的副使。并派人從那些越國姑娘中，挑一批一同帶去。
不過，勾踐還是有所保留，他沒有直接開口要自己的夫人一同去。他知道，只要太子要去，君夫人是絕對不會不去的。讓她自己主動開這個口，比自己派她去更好一點。果然，一切都如他料想那般。在得知太子即将出使吳國的消息後，勾踐夫人立刻毫不猶豫表示要同去。勾踐還曾阻攔過君夫人，當然沒有攔住。
決定好出使吳國的策略後，去挑選進貢給吳國的美女的官員，就到了越國姑娘們住的地方。因為只是給夫差的寵臣送禮，而不是給夫差進貢。所以，挑選的自然不是最拔尖的那一批，宋辭理所當然不在候選人當中。
聽到了這個消息，那些越國姑娘們一個個都很害怕。她們到山裏面才大半年，就這樣忽然要被送到吳國去，什麽心理準備都沒有，個個都以淚洗面，難以接受。
前來挑選的官員，看見她們一個個哭的跟淚人一樣，也覺得十分為難。當然，他為難的，并不是覺得自己做了惡人。搞政治的，要是這點良心都還有，早就被吃得骨頭都不剩了。他為難的是，這些越國姑娘現在這個樣子，到了吳國也是不情不願。說不定，反而會弄巧成拙，把事情搞砸了。出于這樣的考慮，那官員把情況報給了勾踐。
勾踐聽後，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當時挑選這批越國姑娘的時候，他們就故意挑選了一些父母親人健在的，或是有親人在吳越大戰中死亡的姑娘。為的就是有把柄可抓，讓那些被挑中的姑娘，或為了自己的親人，或為了報仇，不至于背叛越國。現在這種情況，即便那些姑娘沒有背叛之心。但一個個都滿臉愁容，如喪考妣，又怎麽能夠出色的完成任務呢？
就在勾踐為難的時候，美人計的發起者，大夫文種給他出了一計策。從那些越國姑娘們中間，挑選一些性格軟弱，或者年齡幼小，并且家中還有親人的出來。給她們的父兄封官封爵，再讓這些姑娘去吳國。
“大王不必擔憂，我們現在所需要的，不是能夠長久迷住夫差的美人，而是暫時能夠，讓伯嚭那個好色之徒動心的美人，重在一時。只要能夠讓他動心，他就會為我們所用。至于，得到這些姑娘後，他的興趣能保持多久，這就不在我們的考慮範圍內了。若是他對那些姑娘中的某些，能夠保持長久的興趣。那麽我們就能夠，從他那裏得到更多的消息和幫助。這對我們越國，沒有壞處。”
文種的話打動了勾踐，他立刻讓人，照文種所說的标準去挑選。挑來挑去，就跳到了小魚頭上。之前就說過，小魚是這批越國姑娘中年紀最小的，她的父母還在，并且還有兩個哥哥。如果排除性格因素來說的話，她非常符合文種的标準。
宋辭哪裏想到，她出了一個難題給勾踐，結果被範蠡擋了回來，反而丢給她一個更大的難題。要是被選中的人是其他人，宋辭還沒什麽，因為跟她們不熟，感情也沒那麽深。畢竟人都有親疏之別，這沒什麽好說的。可現在，被選中的，偏偏是和她感情非常好的小魚，這就讓她不能坐視不理了。
怎麽辦？
讓那個負責挑選的官員改變心意？這想法可以，只是太晚了，名單已經報到勾踐那裏去了。要更改，也只能去找勾踐了。宋辭絕對不會抱着這種想法去找勾踐的，她才不會那麽蠢，去做煮熟的熟鴨子送上門去。
讓小魚逃跑？這種事情，她自己都做不到，比她小那麽多的小魚怎麽可能辦到？
堅決不去，拼死抵抗？這就更蠢了，更何況小魚還有親人，要是勾踐他們拿小魚的親人來威脅，結果可想而知。
裝病不去？哪有那麽巧的事情？小魚平時身體十分健康，來了那麽久，連點風寒都沒有得過。現在偏偏就病了，傻子都知道有問題。
思來想去，這些辦法都不可行，着實讓宋辭非常糾結。宋辭的一舉一動，越女看在眼裏，她也很想幫助宋辭。可惜，在這方面她沒什麽天賦，實在幫不上忙。
“要不，我去跟勾踐說，讓他把小魚留下，別派小魚去。我想，這點面子，他總會給我的。”
的确，越女現在是越國士兵的總教練。越國士兵戰鬥力提升，就靠越女了。越女的要求，勾踐當然不敢忽視。況且，只是換一個人而已。誰去吳國，對勾踐來講都沒有太大的影響。
越女的話，讓宋辭非常心動。她糾結了一晚上，還是拒絕了。
“為什麽，難道你有更好的辦法嗎？”
“不是小魚，還有別人，我不能為了不讓小魚去，就拿別人做擋箭牌。還有，住在這裏的姑娘們，早早晚晚都要被送到吳國去的，只是早晚的問題而已。”
“……那你想怎麽辦？”
“很簡單，我去找勾踐。”
“你去找勾踐做什麽？難道你要去求他嗎？”
“不，我當然不會求他。”
“那是為什麽？你明明知道他對你不懷好意。”
“你放心，我找他不是自投羅網。我只是要讓他，把我送到吳國去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