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領證

他們兩個算哪門子的新婚夫妻?

這種話一出口, 寧挽霁覺得自己險些要咬到舌頭, 懷疑自己在幻聽,但某種意義上來說,季時景說的也沒有什麽問題,她和季時景現在的的确确是要去領證, 但兩個人之間的關系不是純粹的普通的新婚夫妻那麽簡單。

他們兩個人是實實在在是剛剛說好的, 這只是形婚,逢場作戲而已, 她沒想到過逢場作戲要做全套。

新婚夫妻這四個字實在是容易讓人往其他的地方想,寧挽霁有些頭疼。

車窗外的雨仍然在下, 淅淅瀝瀝的雨滴聲敲打着車窗,空氣微冷, 片刻的沉寂過後, 寧挽霁深吸了一口氣,調整好自己的狀态, 接着開口道:“學長,我們……”

她抿了抿唇, 盡可能的讓自己說話的方式變得不那麽唐突:“有必要做得這麽盡力嗎?”

季時景不和他父母和爺爺住在一起, 寧挽霁清楚的知道這一點,她提出不和季時景住在一起其實也有自己的考量。

寧挽霁雖然喜歡他, 貪心的想要和他在一起, 卻也知道不屬于自己的東西,不該過多的觊觎,如果兩個人住在一起,她滋生的貪欲恐怕會越來越大, 而她并不想變成那樣的她自己, 更何況, 她并不想讓季時景窺見她還在意他,喜歡他不能控制的模樣。

天空陰恻恻的,寧挽霁聽到車輛平穩行駛的聲音,雨滴大滴大滴的落在車窗上,敲擊出低沉的聲響,宛若低沉的大提琴拉出的聲音,車內空間密閉,她能聞得到身側人身上過分清冽的雪松氣息。

不知道為什麽,她有點看不明白季時景現在到底什麽意思,他的心思一貫都很讓人難以琢磨,是不是她僞裝得不夠好,被對方發現自己還對他抱有幻想?

寧挽霁本能的覺得有些不安,手指微微扣緊,按在手心裏,扣得泛白,車輛還在平穩的行駛着,雨刮器不停地在刮着車玻璃,季時景單手把控着方向盤的一段,聲音很淡道:“別想太多,只是我父親會偶爾過來看我,你搬過來,有很多房間可以住,況且,我也不會經常回去。”

他言簡意赅,聽得出來是在回應她的問題,季時景一貫善于察覺別人的情緒,只要他想,他就能夠做到。

季時景沒有轉身看她,語氣裏聽不出什麽情緒,寧挽霁愣神的瞬間,聽到他繼續開口道:“你不用拘謹。”

他這樣說,倒顯得好像是寧挽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聽到季時景不會怎麽回去的時候,寧挽霁第一個念頭是輕松,但緊接着随之而來的卻是一點惆悵在心裏的情緒,不知道該如何描述才會更為妥帖。她知道季時景名下的房産有很多,也不會和她經常住在一起,這聽起來再正常不過,他很體貼她的想法。

寧挽霁側着頭看着面前清隽斯文的男人,他戴着沒有鏡片的金絲眼鏡框,神情專注的開着車,側臉輪廓分明,鼻梁挺拔,唇形好看,薄唇微抿,整個人的氣質過于隽永,身上的襯衫還隐隐約約滴着水,他靠近她的這半側身體是濕淋淋的,衣服緊緊地貼合在他的身體上,看得出來,他平素身材管理自律做得很好。

她一時間晃了神,感覺被面前的美色/誘/惑,腦子裏都變得空蕩蕩的,覺得自己快要無法思考。

為什麽會有人長得這樣好看,他靜默在那裏,什麽都不做,也是一幅畫。

季時景應該也會覺得冷,但方才她出口要把西服還給他的時候,他卻是一副蠻不在乎的模樣,車裏的暖氣被他開了最大,方才在公司外冰涼的手指,重新變得暖和起來。

察覺到身邊人細微的動作與打量的目光,季時景平緩的開口道:“怎麽了?有意見嗎?”

他聲音太過清淡,以至于讓人覺得有些清心寡欲,寧挽霁搖搖頭道:“沒什麽。我覺得沒什麽問題。”

既然同意了和他進行這場契約婚姻,不太過分的請求她自然沒什麽不答應的道理,況且,季時景的要求合理合規,她也不會有什麽異議。

方才受了風,她嗓子都變得有些微啞,但寧挽霁自己沒有注意到,季時景沒說什麽,談話間,他已經開車到了寧挽霁居住的地方。

在寧挽霁下車的前一刻,季時景将傘遞給她,聲音很輕,雨幕疏離,寧挽霁卻能聽得一清二楚。

“換好衣服洗個澡,吹吹頭發再下來。還有,記得吃藥。”

寧挽霁覺得自己的心七上八下的直打鼓,卻聽得到那人接着道:“我時間還夠,你來得及。”

現在是上班時間,和寧挽霁合租的妹子不在,只有她一個人。

這間房子不大,約莫七十平方米,兩居室,但好在地段好,北城寸土寸金,找個黃金位置這樣大房子的租金所需要負擔的費用很高,寧挽霁也有過想要獨居的想法,但這樣的想法很快就被赤/裸/裸的現實所擊垮。

事實上,上次那套高奢買完,她的心都在滴血,試圖把錢一份掰成兩份用,這些日子以來,她也在做一些副業,給公衆號寫稿子來增加收入,為的就是能盡快攢下來一些錢,讓自己過得舒坦點。

她和季時景的日子過得不太一樣,季時景同她有着天壤之別,對方是衆星捧月活在上層的貴公子,而她則是連南瓜車都不曾擁有的灰姑娘。

寧挽霁站在浴室裏,感覺整個人都是恍惚的,她用電吹風将濕漉漉的頭發擦幹淨的時候,才恍然意識到,方才的一切都不是夢。對方的身上那股清冽而冷淡的氣息似乎仍然環繞在她的身側,那句和他結婚嗎似乎是錯覺,但又再極為真實不過。

電吹風的聲音在耳側環繞,寧挽霁恍然聯想起最近發生的一切,感覺像是黃粱一夢,周遭的一切都好像不是真的,唯有他是彩色的,真實的。

季時景是北城人,她和他可以在北城市的民政局領結婚證,況且當時為了工作方便,她把戶口遷移到了公司的集體戶口,所以兩個人可以在這領證。

她将濕淋淋的衣服脫了下去,跑出去的時候腦子裏想着的都是賭氣,沒再想其他的什麽東西,預約結婚的事情季時景想必已經做完了,寧挽霁對婚禮沒有過設想,但也不會想到她的結婚是這樣倉促的。

不公開這場協議婚姻,對兩個人都好,畢竟她和季時景只是臨時的合作關系,她也不想給季時景增添無謂的麻煩。

換了套衣服,身上感覺暖和了些,拿起藥箱的時候,她恍然想起方才那句記得吃藥,他一向體貼入微,越是這樣,越讓人迷戀,寧挽霁拿着自己的傘,又将季時景的傘重新拿下樓去,想要還給他。

手機方才沒電,她拿了充電寶下樓,打着傘遠遠的便看到季時景那輛黑色的勞斯萊斯幻影仍然停在那裏。

寧挽霁的動作已經夠快,但還是耽擱了接近一個小時左右。

上車的瞬間手機的各種消息蜂擁而至,其中最上面一條的是夏念汐的消息。

“挽挽,聽說你生病了,季總的助理打電話過來和主編幫你請的假,還有,他說,如果要采訪的話只能由你來,你知道這點嗎?之前不是說沒戲了嗎,他怎麽又回心轉意了啊?”

汽笛的聲音又重新開始啓動,寧挽霁有片刻的呆滞,轉頭看向身側的男人,他眸色淺淡,似乎早就意料到她會做出什麽反應來。

車開的方向是通向民政局的路,寧挽霁微微抿唇,思索了一會兒還是将那句話問了出口:“學長……你到底為什麽,又會答應?”

季時景眼角的餘光瞥見寧挽霁的神情,他察覺得的出來,她現在的狀态雖然是極力維持平靜,但仍然能夠看得出來吃驚,她想把自己的情緒壓到最低,不讓他察覺出來,但他還是能感覺得到。

事實上,在他看到寧挽霁失落的從公司裏跑出來的那一刻,季時景就知道她應該是在公司裏面受了委屈,想要打聽發生了什麽,對他而言并不算什麽難事。

寧挽霁其實也沒什麽特別,她雖然長得漂亮,但就像她說得一樣,像他們那個圈子的人,想要長的漂亮的姑娘着實不算什麽難事,只要他想,就會有很多人來。

但為什麽他會獨獨對她特別,季時景心裏也不明白,可是季時景清楚的知道,自從那天在咖啡館與她重逢,他心底就被一根極細的線牽扯着,情緒被她所左右。

她不出現時,他尚且不會覺得心裏受到多大的影響,但當寧挽霁一出現,他便無法左右自己的心。

會問她要不要跟他結婚,也不是一時沖動,季時景是個做了決定就不會後悔的人,他的每一步路都沒有撤回的這個選項。

面前的女孩子膚色很白,像上好的羊脂玉,皮膚細膩,和當年的坦率相比多了一分沉澱,但仍能看出來是她僞裝的表象。

季時景輕輕垂眸,平穩的開着車,良久的沉默過後,才緩緩回應道:“不為什麽,突然想了,僅此而已。”

這對于他而言的确是舉手之勞,但是也算得上是莫大的恩情,寧挽霁愣了愣,低着頭,輕聲道:“我知道,但是,還是謝謝你。”

到達民政局的時候恰好是下午的工作時間,寧挽霁和季時景一前一後的從車上下來,今天雖然是雨天,但還是有一部分人過來辦結婚手續,不算多也不算少。

民政局裏人來人往,她和季時景剛走進去的時候,就有人幫忙接引,對方開口就是:“領離婚證嗎?有預約嗎?離婚業務比較繁忙。”

寧挽霁頓了頓,大概是她和季時景看起來太過于貌合神離,實在是不像一對要領證的新婚夫妻。

空氣中有片刻的沉寂,緊接着是兩個人異口同聲的開口道:“不是。”

兩個人在今天終于同一時刻的達成了默契,接引的工作人員也沒說什麽,只是為他們兩個人指明了領結婚證的窗口。

民政局裏人來人往,有氣場相合的也有氣場不合的,很容易就能看出來誰是來結婚,誰是來離婚,結婚的有喜氣洋洋的,離婚的有僵持不下大打出手的,也有像他們一樣态度平和就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一樣的,難怪工作人員會誤以為兩個人是來離婚的。

寧挽霁打量着周遭的人,微微有些發愣,就在她發愣的瞬間,季時景已經走出去了一段距離,察覺到她沒接着往前走,季時景頓住腳步,皮鞋踩在瓷磚上的聲音在寂靜的大廳裏顯得格外清晰。

季時景轉過身來,回頭走向她,他身材修長,五官精致而又立體,在過來領證的男士裏,也顯得過分的紮眼,大概是由于他生得太過優越了。

他走近站定在她面前,纖長而又骨節分明的手指攏起她的指尖,輕聲開口道:“走吧。是我的問題。”

季時景攏起她手指的姿态太過自然,聲音又溫和,寧挽霁在這樣的氛圍裏,竟然下意識的有一種他們兩個真的是由于相愛而過來領證的新婚夫妻的感覺。

他指腹溫潤,她貪戀這樣的溫暖,不自覺的雙手合十,扣緊了季時景的手指。

由于領證的人不算太多,民政局辦事效率又很快,到他們兩個人的時候沒花太久,寧挽霁把戶口本的那一頁拿出去的時候,看到季時景打量的目光,在準備去拍證件照的瞬間,她聽到季時景腳步聲微頓,那人繼而勾住她的指尖,迫使她不得不停下來回身與他對視。

季時景聲音清冽:“今天是你生日?”

“生日快樂,季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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