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多事之秋(三)

? 剛出宮門就遇見睿王,他看見我笑着迎上來。我見他神清氣爽心情不錯,問道“你們幾時散的?後來又去什麽地方玩了?”他笑道“你走了沒多久,司徒大人就稱有事告退,後來耶律齊也說乏了改日再約,大家就都散了。”我聽了頓時有些歉意,若不是我忽然鬧情緒也不會害大家掃興。看看日已西斜,也快到晚飯時間,拉住他的衣袖說“我們去京城最好的酒樓吃飯吧,我請你。”說完才覺不妥,我好像沒帶錢在身邊,不知道能不能賒賬,況且這樣請人吃飯也太沒誠意……頓時面色有些尴尬,睿王十分善解人意的微笑到“不如去我府上吧,現在估計晚飯已經備好,改日再去酒樓。”我嘿嘿一笑說也好,只要不回府一個人呆着,怎樣都好。

看着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飯菜真是食指大動,與我之前一個人生活時經常菜飯合并的DIY完全不可同日而語。睿王屏退了服侍的人拿起筷子示意我開動。我吃了一口水晶肘子,嫩滑香軟入口即化,頓時笑得見眉不見眼擡頭對他說“睿王,你家的廚子真不錯。”“劉睿”他微笑着說,我“啊?”他慢慢的又重複一遍“叫我劉睿。”我一邊吃菜一邊含糊不清的唔了一聲。他又接着說了一句話“徐然以前都叫我智深的。”我一愣,差點噎死,慢慢的把嘴裏的東西咽下去,鎮定的擡頭看向他。我該說我失憶了還是我不是徐然?還沒等我做好心理建設,他又投來一個重磅炸彈“你既然不是徐然就叫我劉睿好了。”那種平淡的語氣和神色就像在說天氣很好一樣。

我拿着筷子呆愣在那兒,一時拿不準他是什麽意思。為什麽在這時候說,為什麽沒有懷疑質問,是他自己發現的還是皇上示下的?他無視我的驚疑不定,夾了一筷子魚肉放在我面前的小碟中說“我知道你不喜歡吃青菜,但是也不能只吃肉,這個是海魚很難弄到的,嘗嘗看。”我看着他波瀾不驚的面孔,本着早死早超生的原則,放下筷子,嘆道“你若是不把話說清楚,恐怕我這頓飯是再也吃不下了。”他一笑也放下筷子說“你該不會以為我一直不曾發覺你不是徐然吧?”我勉強笑了笑“我比較好奇你什麽時候發現的又為何一直假裝不知,為何又現在揭穿?”

他向後靠坐在椅子上,低垂下眼睛,長長的睫毛輕輕的忽扇蝶翼般脆弱,我忽然覺得不知道也沒什麽,只要他還是那樣儒雅文秀,笑得一派明媚溫文。我輕咳一聲說“咳,算了反正都過去了,吃飯吃飯。”說着拿起筷子夾起那塊放在我碟中的魚肉吃起來。一時只能聽見我的咀嚼聲,真是詭異的靜啊。我既想擡頭看看他在做什麽,又怕他在看我而我又不知道說什麽……撥着碗裏的米粒,一顆顆的數,怎麽還不說話?他嘆了一聲氣,夾給我一塊帶皮的肘子直接放在我的碗裏。我像得了大赦一樣驚喜交加的看向他,他果然還是笑得一派溫文,帶着包容和無奈。于是我心滿意足的繼續大吃,雖然菜有些冷了還是不錯的。

飯後他帶我去書房,我看着成排的書櫃和滿牆的字畫咂舌,他笑道“怎麽樣?指點品評一下。”我擺擺手說“豈敢在睿王面前班門弄斧,笑掉人家大牙。”他說“你不要妄自菲薄,你寫給皇上的那首詩我看過,寫得很好。”恩?我什麽時候給皇上寫過詩?“你既不是徐然,叫你逸軒也不太合适?你的本名是什麽?”我正一臉問號的想是哪首詩,忽然想起一首歌《為你寫詩》冒出一身雞皮疙瘩……茫然的轉向劉睿才後知後覺的想起他問我名字,董倩這個名字一聽就是女孩的,改個什麽好?董存瑞?真沒創意,瑞和睿又重音,我看着他探詢的目光,一急說“董青,青天白日的青。”真是懶到家了,我暗暗鄙視自己。他笑了笑“倒也清爽,字呢?”我……“顏之”反正和顏色有關。他點點頭說“好名字,言而有信,言之有物,不錯。”我想了想沒有糾正他,是顏色的顏不是語言的言,反正都是編的,是哪個都無所謂。

他拉着我去看牆上的字畫,停在一副菊花圖前,說是菊花,畫的卻不是全盛時那豔麗富貴的花朵,黑白的水墨畫勾勒一副深秋花寥落的場景,看後頓有好花不常開人生苦短的悵惘之感。題字為“零落黃金蕊,雖枯不改香。深叢隐孤芳,猶得車輕觞。”看落款是枚閑章,不知是誰所做。睿王站在一邊仔細觀察着我的表情,見我看完,迫不及待的說“這副字畫怎麽樣?”我暗暗叫苦,他這麽鄭重其事的問我,我若說看不懂豈不是很掃興?但我若是瞎說,可能完全不對路,那就不止掃興還丢人……我這糾結,幾次想說不知道看着他那張充滿期待的臉都咽了回去,只好說“這畫在繪法上另辟蹊徑再配上這詩和字,看得出此人極有風骨不媚俗,難得的是也不憤世嫉俗。”

他一把握住我的手攥的緊緊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我。我心裏一涼,難道是拍到馬腿上了?他拍拍我的肩說“知我者言之也!”我松口氣的同時,心裏暗道人家是高山流水遇知音,多麽詩情畫意。到我這兒,是瞎貓碰到死耗子嗎?但貌似該感慨的是劉睿而不是我這死耗子……還沒感慨完,他就拉着我走到桌邊,要我寫首詩給他。我正要推辭解釋,他止住我未出口的話說“我知道你要說你不會作詩,寫的都是別人的詩,沒關系,誰的都好,還是寫菊花。”

我無語,別人的也記不住啊……冥思苦想在紙上寫到“飒飒西風滿院栽,蕊寒香冷蝶難來。他年我若為青帝,報與桃花一處開。”他拿起我寫的那張紙,邊讀邊嘆,十分贊賞,說氣度不凡,非池中之物。我在一邊縮了縮脖子,幸好沒寫那個滿城盡帶黃金甲的詩,豈止是不凡還謀反呢。劉睿看完仍舊意猶未盡,問我是不是還有其他關于菊花的詩,我哭喪着臉說記不清了。他又提起像我這樣胸懷大志的人,整日無所事事太可惜,縱然不為報效我皇和國家,能一展所長,得償所願也算不枉此生。

我被他說得苦笑連連,我什麽時候胸懷大志了,又哪裏有所長可展。一時起了捉弄之心。在紙上寫到“育微微之陋質,羌采采而自修。不識晦朔,無意春秋。取足一日,尚有何求?戲渟淹而委餘,何必江湖而是游。”放下筆指着它說“此乃我心聲。”他微皺眉頭說道“這也沒什麽沖突,連一只朝生暮死的蟲子都知取足一日自修其身,何況是人。”我哀嘆,重點是不識晦朔,無意春秋,何必江湖而是游好吧?“可惜力有不逮,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善天下。總要量力而為。”懂些詩句就能入朝為官了?恐怕是誤國誤民,百無一用是書生說的不是沒有道理的。他面無表情的看着我一言不發,我站在那裏頓覺如芒在背,十分不自在。

僵持了一會兒,他緩和了語氣說“我本不該勉強你,但皇上此時內憂外患急需助力,答應我陪他一起度過難關,盡力而為就好。”見他一臉沉痛懇求我心下有些恻然,我以為自己凡事替皇上着想,覺得自己伏低做小甘之如饴,但是連一點兒對他有幫助的事情都要被人這樣逼迫着做?我愧疚之下羞紅了臉,連忙解釋“我不是想要獨善其身,不肯幫忙。只是覺得自己什麽都不懂,大概只能拖後腿。況且現在非常時期,我這樣沒城府的參與其中,被人利用的話反而弊大于利。”他微微一笑,拍了拍我肩膀“放心吧,通過這段時間的接觸,我和皇上已經了解了你的性格,該如何做自會教你。”我點點頭,如此甚好,可以和皇上并肩作戰,不再只是仰視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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