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攤牌

要說嚴如珂身邊的那個佳期還真是個伶俐得用的丫頭,立時反駁道:“宣城侯府與長寧侯府素來交好,沈小姐與謝小姐交好也是平常,只是兩串紫晶本就一模一樣,只怕是謝小姐在賞玩之時不慎将沈小姐的手串弄丢,才想要拿了我們姑娘的手串來頂的!”

這推理!太有才了!蕊心打量了一下佳期,覺得她沒給福爾摩斯打下手真是屈才了!她說的這種可能性,比單純說蕊心見財起意還有說服力,蕊心立即就看到有幾位貴女露出信服的神情。

幸虧沈雲姜還有後招。

雲姜慢慢地撫着纖指上一枚翠寶戒指,淡淡道:“你這丫頭還真是沒見過世面!誰告訴過你兩串紫晶是一模一樣的?你家姑娘的那條手串的其中一顆紫晶裏,刻着一個‘安’字,而我的這一串,刻的則是一個‘山’字,暗合了兩位公主的封號。嚴姑娘要不要看看?”

這話一說出來,別說佳期一頭霧水,就連嚴如珂也是茫然,樂安公主賞她的時候,可沒告訴過她這個。

原來樂安公主素來愛與姐妹争長論短,小周後還在的時候,曾經賞了公主們一人件孔雀毛織的繡氅,有一次合宮宴飲時,公主們的外裳都放在一起,樂安公主的那件燒壞了,就颠倒黑白地硬說燒壞的那件是含山公主的,那時皇貴妃還是德妃,樂安公主的生母劉芳儀又是依附蔣貴妃的,皇貴妃為了少生事端,只得叫含山公主受了這個委屈。

所以,德妃在做了皇貴妃之後,無論賞賜公主們什麽東西,都要暗暗地做上記號,就等着什麽時候樂安公主故伎重演,好叫她大大地丢一回面子。這次的紫晶手串也不例外,皇貴妃早就悄悄命夏司珍在每人的紫晶裏都雕上各人的封號或名字。

樂安公主當然不知道這回事,對于欺負過自己女兒的樂安公主,皇貴妃能喜歡她才怪!

可樂安公主事事與姐妹較勁兒的性子依然不改,她見含山公主将手串賜給了伴讀雲姜,也有樣學樣地把手串賞給了嚴如珂,以表示她并不稀罕這樣東西。

蕊心當然不知道裏頭還有這份兒曲折,但是看見嚴如珂的一張俏臉頓時變成了苦瓜狀,就足夠她開心的了。

蕊心笑道:“哎呀,這可怎麽辦哪?樂安公主賞給姐姐的紫晶手串上還刻着她的封號呢!那可就更金貴了!姐姐一定要找到才行啊!不然公主怪罪下來,可如何是好?”

嚴如珂的額頭上隐隐露出青筋,桃香圃裏這麽多貴女,這樣一鬧,她把刻有公主封號的手串弄丢了的事不愁不會傳遍京城,若是傳到樂安公主耳朵裏去,那位姑奶奶的性子豈是好相與的?

她本來想她本來想即使蕊心不拿,到時候她還可以讓佳期趁着人多,悄悄把手串塞到蕊心身上,佳期沒進嚴府之前曾在戲園子裏變戲法賣藝的,手上功夫很是靈活,沒想到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嚴如珂生吃了蕊心的心思都有,可是眼下,她必須要把紫晶手串找到,方才侍女已經去看過了,八角亭子裏的紫晶手串已經沒有了,嚴如珂想,一定是被別的貴女撿了去了,事出緊急,她也顧不上得不得罪人了,仗着她首輔之女的威勢,一聲令下:“誰也不許動,都在這裏給我搜檢一遍,不然誰也別想走!”

這下貴女們可炸了鍋,京城上層權貴交際中,最重視的是臉面,貴女們如果在嚴家被當作賊搜了身,可真成了一生一世地奇恥大辱了。

嚴如珂也是絲毫不讓步,在她看來,撿到她紫晶手串的人就在貴女中間,如果叫那個人在她眼皮子底下溜了,才是奇恥大辱,嚴如珂的為人頗有嚴首輔之風,媚上而欺下,在她看來,哪怕把京城所有的貴女得罪一遍也無所謂,只要能得到樂安公主的歡心,做什麽都是值得的,父親從小就教導她,只要有上司的賞識,就不會失去權力,只要有權力,就可以號令他人,誰也不敢把你怎麽樣!

雙方争執不下,但是嚴如珂這邊人多勢衆,桃香圃門外湧進一群身材壯實的嬷嬷,把屋子圍了個水洩不通。

Advertisement

沈雲姜一扯蕊心的衣袖,笑道:“我們兩個可是被搜檢過了……”蕊心咋舌,心想,我是被搜檢過的,你哪裏有?

屋子裏怨聲如沸,搜檢的嬷嬷哪裏顧得上她們二人,雲姜早拉着她躲到一隅的小茶案上喝茶看熱鬧去了。

蕊心看着沈雲姜那張俊俏中透着一點邪魅的臉,心想,這姑娘真是沈雲飛的親妹子,行事作派一絲兒不差!

嚴如珂總算沒有白白付出得罪衆多手帕交的代價,她的那條紫晶手串果然在灌小姐的丫鬟阿秀身上找到了。灌表姐一把鼻涕一把眼淚,一口咬定那條手串是阿秀偷的,跟自己無關。

蕊心不屑,灌表姐還是這個老毛病,這世上只有她自己是寶,旁人都是草,凡事只顧自身,卻不知這一回是聰明反被聰明誤。這條手串一定是她們在八角亭子撿到之後,灌表姐叫阿秀收起來的,如果灌表姐照實情說出來,再加上今日嚴如珂因為這條萬惡的手串得罪了這些貴女,日後衆人議論起來時,灌表姐就算有些嫌疑也是有限的,可是她為了把自己洗脫幹淨,不惜将偷竊的罪名扣在貼身丫鬟的頭上,阿秀固然逃不脫或攆或賣的命運,她自己的名聲……哼……蕊心冷笑,也好不到哪裏去!

貴女們被搜檢了一番,誰還有心思在嚴府呆下去,都忙不疊地走了。方才還人聲鼎沸的嚴府霎時間變得冷冷清清。

蕊心心念一閃,心想這是個好機會,悠悠地走到臉色鐵青的嚴如珂面前,笑道:“嚴姐姐,可否借一步說話?”

嚴如珂的眼底閃過一絲慌亂,蕊心怕她借故推托,又笑道:“我只與姐姐說幾句話,這是在姐姐府裏,難道我還能對你不利不成?姐姐難道怕我?”

嚴如珂生平最是喜歡逞強,聞言冷哼一聲,道:“去梨香居。”

梨香居在桃香圃的後面,卻極為僻靜,嚴如珂見蕊心叫丫鬟在外頭等着,她也屏退了下人,兩人在一株才打了幾個花苞的大梨樹底下,相向而立。

蕊心望着桃香圃伸過來的一枝灼灼桃花,靜靜道:“我知道嚴姐姐為何幾次三番與我過不去——是因為英親王!”此言一出,連嚴如珂都吃了一驚,不等如珂否認,蕊心就迅速地往下說道,“其實姐姐誤會了,我不過偶爾去恪親王府探望大姐姐,才與英親王有一面之交。”

嚴如珂既被點破了心事,也不想再掩蓋下去,就問道:“那他身邊那個長随谷雨為何對你那般親熱,好像你就是他的未來主子似的!”

蕊心冷笑道:“可是姐姐想岔了,英親王的嫂子是我的親堂姐,谷雨當然要對我奉承些,何況他們這些時常來往宮中的奴才,本來就比一般公侯府裏的奴才更會奉承人。”

嚴如珂好像松了一大口氣,厲聲道:“英親王的事就算了——可是你幾次算計于我,我可從來沒吃過這樣的虧,這筆賬又怎麽算?”

蕊心凜然無懼地迎上她的目光,沉聲道:“是姐姐算計我在先,我設法自保乃是人之常情,若是陰差陽錯中,有了過分之處,妹妹願意在這兒給您賠不是,”她頓了一頓,“可是姐姐如果再不依不饒,一定要與妹妹為難,只怕會壞了姐姐的大事!”

嚴如珂眸子掠過一層戾色,疾言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蕊心微笑道:“如果姐姐再做上幾次禦花園和桃香圃的事,京城裏勢必會沸沸揚揚,議論姐姐不賢,到時候不愁傳不到英親王耳朵裏去,英親王可是皇子龍孫,到時候他還會選您嗎?”

嚴如珂面上似有了悟之意,正色道:“好,從今以後,你我井水不犯河水,”蕊心心頭一松,她要的就是這個結果,“不過——”嚴如珂又說,“我明人不說暗話,我就是看上思淳了,從小到大,我喜歡的東西,誰也別想搶走,我得不到的,旁人也別想得到!你明白嗎?”

蕊心只覺一股森森冷意從腳底襲上心頭,把愛情當成戰利品,□裸地強取豪奪,她聽了尚且膽寒,不知英親王本人聽了會作何感想。

不過那是思淳的事,與她何幹?蕊心有點幸災樂禍地想,皇家有規矩,親王有一妃十二妾,光是上玉牒的側妃就有四位,況且只要親王本人願意,完全可以擁有更多沒有名份但實為侍妾的女人,就如前朝的楚王,府裏侍妾無數,何止十二位,只怕一百二十位都不止!

如果思淳真的娶了嚴如珂,英親王府不愁沒有好戲看!

蕊心耽擱了這一會兒,貴女們早就如受驚的鳥兒一般四散逃去了,嚴府門口烏壓壓的馬車也無影無蹤,除了蕊心乘的青頂綴湖藍色流蘇馬車,就只剩下一輛烏油鳴鸾車了,飾以琬琰象牙,很是華貴。

蕊心出來,就看見從那輛車裏探出一個小腦袋,正是在剛才在嚴府園子裏交給蕊心紫晶手串的那個穿淡綠衣裳的丫鬟,那丫鬟跳下車來,跑到蕊心跟前,恭恭敬敬行了個禮,笑嘻嘻地說:“我們姑娘請三姑娘到車裏一敘。”

蕊心不知沈雲姜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不過方才多虧她周旋,蕊心才将計就計教訓了嚴如珂,這時她就依言跟着那個小丫鬟上了車,果然沈雲姜在車裏等着她呢。

窄仄的車帷裏氤氲着淡淡的茶香,沈雲姜把才烹好的茶親手倒了一碗,遞給蕊心,又吩咐丫鬟拿了一只雪緞西番蓮紋的軟枕給蕊心靠着,才屏退左右,笑道:“妹妹有一事不明,想請教姐姐。嚴如珂總是與姐姐過不去,可是因為英親王麽?”

嚴如珂因為英親王的事與許多貴女過不去,這已不是什麽秘密了,只是沈雲姜怎麽突然對這件事有了興趣?難道她幫自己的忙,就是為了探聽八卦的?

蕊心想,沈雲姜足智多謀,在這種人面前打馬虎眼是最不明智的,于是蕊心笑道:“這也是嚴小姐自己着了魔,我們家原與英親王是姻親,我因此認得王爺的貼身長随,那日又正逢他的長随在陽翟侯府碰上我,多奉承了幾句,嚴小姐就胡思亂想,做了這些夾纏不清的事!”

雲姜點點頭,笑道:“這樣就好,幸而姐姐與英親王并無瓜葛,不然,哥哥豈不是襄王有意,神女無夢!”

蕊心的臉騰地一下紅了,嗫嚅道:“沈姑娘,你……”

雲姜卻欠欠身,笑道:“若是言語之中有得罪之處,還望姐姐見諒,我自幼與長兄感情最好,如今哥哥既然叫我暗中護着你,我也少不得為他回護心愛之人。”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沈雲姜并沒有成心想算計嚴如珂,不過是為她哥哥守護心上人,才采取這種防守戰略,而且她就是有設置高段數圈套的能力,迫于形勢,也不能過分去招惹嚴如珂,畢竟嚴首輔的權勢在那兒擺着呢~~~~~~~~~~讓貴族小姐去學東西充實自己,真的不太容易,畢竟林黛玉似的小姐還是鳳毛麟角,那麽大多數人吃飽了幹什麽呢,當然得找點麻煩,給無聊的生活尋求點刺激,當然如果能在此過程中貶低別人,找到自我的平衡感,那真真是極好的,忽然聯想到公務員的生活,天天報紙茶水,時間長了才生出一些瑣碎而無聊的争鬥來,但是把這些放在心理學的層面上思考,又不是瑣碎而無聊的,可以啓示我們去關注生命價值和人生質量~~~~~~~~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