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打起來了
送走了嚴文珂,蕊心躺在床上胡思亂想,她嫁過來也有幾個月了,只是還沒動靜,這樣下去,會不會程氏也要沉不住氣?程氏跟她的嫂子郭氏可是走得很近哪!
幹脆橫下一條心,管她出什麽妖蛾子呢!只管兵來将擋,水來土掩。
跟嚴文珂說起了針線的事,蕊心才想起來,快到中秋節了,她也該從嫁妝裏挑出一些好的衣料,做些新衣裳,當節禮送給家裏人。
這天閑着沒事,蕊心就坐在床上,指揮着四個大丫頭開箱挑緞子,金銀珠玉可以存起來,綢緞卻不好存得太久,不然黴壞了更浪費。
這裏出嫁之後第一次送節禮,蕊心挑得也格外仔細,挑了半日,堆了半炕的緞子,才有三四匹入眼的。
青鸾道:“這三四匹哪夠啊!侯府裏就有郡主、侯爺和夫人三位長輩,長寧侯府那邊長輩不算,舅奶奶有了喜,自然得送得重些!”
蕊心深以為然,就說:“青鸾,你拿鑰匙打開牆角那兩只黑漆描金龍鳳櫃,裏頭還有些壓箱底的東西呢!”
青鸾抹抹汗,拿鑰匙開櫃子去了,打開看時,果然炫麗華彩滿眼,皆是蟬翼紗,妝花緞等上用的料子,丫頭們也都停了手中的活兒,一匹匹地搬出來看,一邊啧啧不止。
櫻桃搬出一匹羽藍色暗紋蜀錦時,只聽“啪噠”一響,從櫃子裏帶出一團桃紅色的東西來,定神看時,是一本小冊子,櫻桃不識字,拿過來問蕊心道:“大奶奶,這是什麽東西?”
蕊心脖頸後頭頓時冷絲絲的,怎麽把這玩意兒給忘了!這不是李嬷嬷給她的那本《婚前教育圖冊》嗎?當時涵芬榭裏亂哄哄的,人來人往,她又找不着李嬷嬷,就順手一塞,沒想到塞到這兒來了!
得趕緊處理掉,她可不想惹出抄檢大觀園的禍事來,蕊心順手拿了塊深藍的葛布,把冊子包嚴實了,李嬷嬷新近得了孫子,她告了幾日假回家了,于是蕊心順手招呼枇杷過來,低聲吩咐道:“你把這東西塞進盛廚餘的桶裏。”
枇杷是個精靈人,一看蕊心的臉色就知道不是什麽好東西,轉身去了小廚房。
還不到飯點,小廚房的康大嫂正坐在小杌子上打盹兒呢,迷迷糊糊地看見枇杷過去,只當是小丫頭餓了到廚房裏拿點心,康大嫂也不管,只管繼續眯着。
枇杷掀開廚餘桶的橡木蓋子,就把手裏的藍色包裹半埋在死魚頭爛菜葉裏了,正要蓋上回去,忽然身後尖利地一聲,“枇杷,你在這兒鬼鬼祟祟地做什麽?”
吓了枇杷一跳,橡木蓋子一松,撞到桶沿上發出一聲悶響,回頭一看,只見紅萼穿着水紅绫的對襟衫子,天水碧的百褶裙,叉着腰,怒氣沖沖地站在那裏。
惠風館的丫頭裏,就數枇杷和紅萼的梁子最大,一個牙尖嘴利不饒人,一個仗着是長春堂撥過來的充欽差大臣,兩個人唇槍舌劍不是一日兩日了,自從紅萼搬到外院之後,消停了不少,今日又撞上了,紅萼也是個機靈的,見枇杷拿個藍布包往廚餘桶裏塞,想必不是好東西,恨不得立時挑出枇杷一個大錯兒來,好把她攆出去。
枇杷當然也不是吃素的,唇角輕輕一挑,道:“怎麽,廚房我還不能來麽?還說我鬼鬼祟祟的,我又沒背地裏扣下主子的東西,哪裏就鬼鬼祟祟了?”
枇杷上來就戳紅萼的軟肋,紅萼更怒不可遏,跳到廚餘桶跟前,厲聲道:“你個賤胚!你往桶裏丢的什麽,當我沒看見麽?拿出來咱們看看哪!”
枇杷狠狠啐了一口,聲音如鋼絲般細而利,“你才是賤胚!我愛往裏丢什麽就什麽,又沒丢到你老娘的馬桶裏,你管得着嗎?”
兩個人越吵越兇,康大嫂和一幹粗使婆子早已聽見了,只是這兩位姑娘,哪個都不是省油的燈,她們這些粗使下人怎敢進屋去拉?康大嫂壯着膽子說了兩句:“兩位姑娘別吵了。”戰戰兢兢的聲音如一粒石子投進漩渦,杳然無跡,枇杷和紅萼只管吵得歡,根本就沒聽見。
紅萼嘴皮子不及枇杷,吵着吵着,漸漸落了下風,她惱羞成怒,揭開蓋子就要去翻那個藍布包,枇杷也不示弱,上去使勁推了她一把,紅萼連人帶桶都摔在地下了,骨頭魚刺滾了一身,那大紅大綠的衣裳瞬間被染得污穢不堪。
紅萼急紅了眼,上去就要扇枇杷的嘴巴子,枇杷身材嬌小,打不過紅萼,她不吃眼前虧,快跑幾步奪門而出,一徑向着蕊心的屋子跑去。
蕊心還在跟丫頭們挑緞子,見枇杷惶惶地跑回來,忿忿地把方才的事說了一遍,蕊心也是撓頭,紅萼跟枇杷最不對付,逮着這件事,還能放過去?只怕這時紅萼早爬起來跑到長春堂告狀去了。
蕊心只沉思了一瞬,扔下手裏的緞子,就往長春堂去了。
程氏正在那裏請了兩個女先兒說書呢,正說到要緊處,忽然見紅萼蓬頭垢面地闖進來,哭哭啼啼道:“夫人救我,枇杷私下藏了見不得人的東西,被我發現了還打我了!”
桑嬷嬷一見女兒如此,已是心疼不已,又聽說被枇杷打了,更是恨不得立時就把枇杷捆了來打死,但是侯夫人近來似乎對大奶奶也不及先前那麽排斥了,她到底是奴才身份,當下假作斥責實為挑撥道:“胡說!你是夫人撥到惠風館的人,就算做錯了事,只有大奶奶發落的,她身邊的丫頭都是安分人,怎麽會打你呢!”
紅萼淚流滿面道:“不敢欺瞞夫人,枇杷真的打我了!”說着,把方才的事斷章取義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遍。
程氏是個心思簡單沖動的人,一拍炕桌,怒道:“光天化日之下,侯府裏竟出了這等濫污東西,雲飛媳婦帶來的這幾個人還真是無法無天了,竟連我的人都敢打!”
桑嬷嬷立刻火上澆油,道:“紅萼不過是個奴才,受了皮肉之苦也不值什麽,只是她既是長春堂出去的,就是夫人的臉面,她們這不是打紅萼,是打夫人您的臉呢!夫人您可得頂住了,若是慣出毛病來,豈不是任誰都敢踩到您頭上去了嗎?”
才說完,只聽外頭通傳道:“大奶奶來了!”
程氏怒道:“叫她進來!”
蕊心進來一見程氏臉色和屋裏的情形,就明白了,端端向程氏行了個禮,低眉道:“母親,枇杷拿的東西,是我叫她丢出去的,那是出嫁前李嬷嬷在娘家給我的看的,只因出嫁時人來人往,我怕萬一被人看見了不好,就塞到櫃子裏了,今兒偶然拿出來,覺得不宜再留着,才叫枇杷扔出去的,不知紅萼是好奇還是什麽,一定要看看是什麽東西,兩人一時言語不合,才吵起來的,并不是什麽大事,待我回去教導她們就是了!”
這回換了程氏與桑嬷嬷瞠目結舌了,沒想到大奶奶一個新娶的媳婦臉皮還挺厚啊!當着婆婆面說得臉不紅心不跳,就是成親十幾年的媳婦,提起這些東西,臉皮薄的還害羞呢!
孟冰心想,這算什麽?她在大學選修這門課時,老師是個研究生才留校的小姑娘,當着一衆男女同學講得紅口白牙。
還是桑嬷嬷腦筋轉得快,大奶奶之所以大喇喇地承認這東西就是她的,還不是想保下她的心腹保下來就行了,她是嫁了的媳婦,就是屋裏有這種東西也不足為怪。
桑嬷嬷不甘心女兒就這樣被人欺負,充滿恨意的臉上堆上笑容,道:“大奶奶對下人寬厚,咱們都知道,可是也不該為了庇護下人就欺瞞夫人,若枇杷不知道這裏頭是什麽,怎麽紅萼要看時,她那麽着急,還跟她動起手來了!”
蕊心暗罵,你個老狐貍,你閨女跟枇杷多大梁子你不知道啊!還真會挑撥離間。
程氏立刻就被桑嬷嬷說動了心,道:“對啊,既沒做虧心事,為何還會動手啊!”
蕊心扶額,篤定道:“媳婦不僅可以保證枇杷,還可以保證身邊的所有丫頭婆子并無逾矩,媳婦願就着這事,将惠風館上下搜上一遍,那些想要到外頭嚼舌根的,自然也就沒話說了。”
程氏心動,橫豎搜的是惠風館,若有什麽閃失也是蕊心管教不嚴,因說道:“倒也是個法子,就照你說的做吧!”
蕊心擡頭,看到桑嬷嬷的臉色難看起來,心中暗喜,大概她也知道桑貴家的屋裏,到底藏着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吧!
這邊蕊心要給桑貴家的設個圈套,沒想到桑貴家的在惠風館正身陷囹圄呢!
蕊心剛走,譚雪薇就來了。譚家與沈家是老親了,譚家一位祖輩的姑奶奶,曾嫁給老侯爺的堂叔為續弦,譚家是皇商,商家最重視結交權貴,雖然與沈家已算是遠親,逢年過節卻要給沈家送節禮。
雪薇在長寧侯府時就與蕊心極為投緣,聽說要給宣城侯府送禮,磨了母親半日,就随着裝滿禮物的大車,一起來侯府看表姐。
譚家雖成了皇商,家裏卻還留着商家開明的遺風,她家的女兒也不似權貴家小姐那般含羞帶怯的,雪薇就是騎馬來的,一身大紅倭緞的騎車裝,藏青色粉底小朝靴,越發顯得她鶴勢螂形,她從角門下了馬,一邁進惠風館就高叫道:“表姐——”
作者有話要說:雪薇屬于女俠型兒的,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