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偶遇

第1章︰偶遇

原本同時三部戲,因為延遲的試鏡得以有了短暫的停歇。沈訣和謝川合作的那部戲剛拍完,他立刻飛往美國,準備此前試鏡的角色。

這部戲成了後來對他而言成就最高的一部電影,大背景設定在60年代,以着名的米蘭達規定為原型改編,沈訣在其中扮演一名辯護律師。臺詞多且繁重,他的戲很零散,因為導演一直是學院獎的熱門,這一次顯然也很想再沖擊。

主角為學院獎影帝獲得者,沈訣和他拍對手戲不過三幕,壓力卻大得要命。他疲憊不堪地結束了這天的工作,導演對他的表演不置可否,倒是制片人很贊賞,在采訪中說他的表現“出人意料的精彩”。

沈訣回到酒店,喬鐘沒空跟着他待在美國,給他遣了個新助理,不知道人事部怎麽搞的,最終到沈訣身邊的是個剛畢業的大學女生,姓黃,膽子有點小,好在做事認真,沈訣不忍心把小姑娘推回去,于是将錯就錯地留了。

他剛坐下一會兒,小黃來敲了門,小心翼翼地問道:“沈老師,剛才您拍戲的時候小沈給您打電話了……我說您工作,他就挂掉了。”

“你不用老說‘您’,聽着別扭。”沈訣笑了,站起來接過自己的手機,“行了沒事兒,自己去逛逛吧,我到時再聯系你。”

小黃說好的,聽話地出門去,不再打擾他。

還沒等沈訣組織好語言給弟弟打電話,倒是有個人先找上了他。沈訣看到來電顯示的時候,眼角跳了跳,直覺沒什麽好事。

“最近謠謠在上課嗎?”那人開門見山,“想拉他去演個電影,玩玩。”

沈訣頭疼:“叔,您不要老是想一出是一出吧,他開學就高三了,還玩!”

小叔沈鈞才不在乎這些:“哎呀之前那次他不是還挺喜歡的麽,後來電影在歐洲拿了獎,謠謠聽說了多開心啊。我不信你看不出,他天賦比你好多了,我還留了好幾個劇本打算等他長大了拍——”

“管他樂不樂意,再去走藝考,爸媽要以為是我帶的,非氣死不可。”沈訣非常堅決地說,“何況謠謠成績那麽好,以後安穩一點才是正道。”

沈鈞覺得自己和他說不通,想不明白怎麽一個二十幾歲的年輕人這麽刻板保守,咬牙切齒道:“不跟你聊了,咱倆三觀不合,我去找謠謠。”

沈訣:“你敢!我弟以後是要考北大的!”

電話那頭的人不屑一顧,扔下句“你又不是他爸”潇灑地挂了電話。沈訣盯着通話界面,不一會兒手機屏幕黑了,他才如夢初醒地給沈謠打過去——後果自然是被叔叔搶先一步,正在通話中。

等他晚些時候終于打通了,沈謠劈頭蓋臉問他:“叔叔說他想讓我去演一個電影,時間不長,就一個月,開學我就回來上課,可以嗎?”

一句“不行”本能地沖到舌尖,沈訣突然像被狠狠地捶打了後腦勺般記起此前某人充滿鄙夷的那句“你又不是他爸”,于是自己緩了下來。他感覺隔着電話說不清,一邊揉太陽穴一邊去看時間。

沈訣的緩兵之計提上綱領:“你先去睡午覺,回頭休息好了再跟我說。”

這次對方沒買賬:“我想得挺清楚,你別又轉移話題,行還是不行一句話——哥,好不容易想做點別的,求你啦。”

沈訣吃軟不吃硬,嘆了口氣,百般無奈地說:“行了,學會先斬後奏了。去吧,回頭得空我去那邊陪你。”

問題少年久違的歡呼雀躍,丢下一句“不用你陪”就挂了電話,聲音中充滿了追尋希冀的愉快和期待。他對着聽筒中傳來的忙音,心态有點像遭遇了叛逆兒童的家長,充滿了被忤逆的焦躁。

沈訣把手機放回桌面,氣急敗壞地想,可以啊,翅膀硬了。卻不曾想過,倘若沈謠可以就此找到其他的興趣愛好,對他益大于弊。

之後的一段日子裏,沈訣短暫的遺忘了謝安閑和沈謠,把他前些時候搞得筋疲力盡的兩個元兇。他工作起來全身心投入,更何況這部戲不是那麽容易過,仿佛整個身心都鑽進了劇本,每天在片場不厭其煩地按照導演要求,臺詞說了一遍又一遍。

眼看着就往茕茕孑立形影相吊的凄苦樣一去不複返了。

導演很滿意:“沒錯,後期這個角色心力交瘁,因為時間拖得整個人都憔悴許多,Shane,你的反應很好!”

沈訣蒼白地笑,腦子被大段臺詞塞滿了,暫時沒空和他插科打诨。剛開始,導演對他是頗有微詞的,合作一周下來,迅速的改觀,如今更是算得上熟絡。

拍攝進程過半的時候,沈訣總算想起來要問候一下他弟弟。日本那邊拍戲,全程有沈鈞保駕護航,他其實不必擔心。

那小子頂着時差和他聊了久違的天,從剛來時的忐忑到背日語臺詞的糾結,以及後面适應了,整天沒戲還能到處跑。沈謠喋喋不休,竟然讓沈訣突兀地覺得,很像他還沒被查出病的時候那般聒噪,是個好兆頭。

沈訣問他:“你喜歡嗎?”

沈謠:“挺喜歡的,叔叔跟我建議以後也學表演,我看不錯啊。”

“這個我們可以稍後再……”

“你不開心?”

他被這句話打蒙了:“也不是……但我還是覺得……你應該好好學習,然後再——”

“你是對我沒信心?”沈謠說,“還是說我沒按照你的預想發展,覺得不滿意?”

預備就這個話題和他多聊一會兒,沈訣突然被助理叫走了,而沈謠那邊也到了睡覺時間,兩兄弟久違的一次深度對話機會就這麽無疾而終。他那天下午的表現很不盡如人意,導演見他不在狀态,大發慈悲地早早收工。

沈訣打算回酒店休息,走到一半,遇到個意想不到的人。

拍戲地點在加州,他記得謝安閑念書的地方明明是在費城。

沿着街邊走到一半,沈訣無意識地一擡頭,川流不息的街道對面星巴克的玻璃門驀然被推開,走出個穿黑色襯衫的年輕人,他迷茫地四處望了望,接着埋頭摁了幾下手機,朝另一邊走了,期間不過幾秒鐘的停頓。

沈訣還是認出他來,剛才那番思緒複雜頓時淹沒在了“他怎麽會在這兒”的疑惑中。他本不是很在意謝安閑,把他當一個好友相處,對方有怎樣的心思也不要緊,能繼續友誼就還當沒事發生。

他自認年歲漸長,對于“交往個合适的女友”方面沒有從前執着,随遇而安罷了。

這些都是在剛才遇到謝安閑之前的理智想法。

沈訣仿佛一棵樹長在了陽光燦爛的加州街道上,他曬了許久的太陽,直到感覺後頸的皮膚都有些灼燒的痛感,這才終于回過神一般走了。

當天傍晚,沈訣拿出手機看了下他最近才在小黃指導下開始關注的微信朋友圈。謝安閑是個社交小王子,經常在上面更新動态,不過也很少有實際內容,除了抱怨教授太嚴格就是唠叨晚上去哪裏玩,充滿了大學生的朝氣蓬勃。

謝安閑發了張圖,好像是他買的星巴克,坐标正是加利福尼亞。

凝視的時間久得他都錯覺圖片上杯壁在往下淌水,沈訣悄無聲息地點了個贊,又迅速地把那個贊做賊心虛地消了。

中間的持續短暫得城市另一端的謝安閑以為是他的錯覺。他分明看到消息列表裏沈訣點了贊,很快地淹沒在了謝安閑整天活蹦亂跳的社交圈子裏,再去看圖,下面并沒有沈訣的名字。

我一定是眼花了。謝安閑頹喪地想,還對他念念不忘。

他這次來加州不是度假,最後一年念書的時光忙得要命,除卻畢業論文,他在導師的建議下參與了一個商務項目,落實在洛城的某個公司,老板是個華裔。

勉強算是上班了,整天拿着微不足道的工資,朝九晚五。換做以前,憑借這種待遇,謝安閑寧願在學校當本科生的助教也不願意跑大老遠。之所以來,又是他此前跟謝正則提過的電影項目,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目前合作的老板同好萊塢一個電影公司有着密切的聯系,再加上洛城周圍娛樂産業發達,謝安閑竟然也是陰差陽錯地入了行。

謝安閑承認他會學到很多,也大概猜到了謝正則在當中起的作用,否則哪會有人專門給一個商科的碩士在校生發來邀請。

他的未來正在按照兩年前自己規劃的那樣,不着邊際地鋪陳開來,但卻并未有預想的那麽激動和亢奮。

而後的幾天裏,謝安閑仍然如他所願的忙碌着。仿佛忙碌是他唯一能夠不去想沈訣的原因,“放下”兩個字任何時候說起來都太過輕易,到底能否愉快地執行,每個人限度不同。謝安閑原先以為,過了那個時限他會和從前一樣轉移注意力,或許再心不在焉地去談兩次所謂戀愛,他就解脫了。

可惜現實太令人惋惜,謝安閑沒時間去勾三搭四,而不忙的時候,又滿心滿眼是同一個人。

謝安閑郁悶,“我真是太沒出息了……搞不好真的栽在他手裏。”轉念又覺得沈訣還不一定要,頓時更加消沉。

好不容易等來周末,謝安閑不願意東想西想,索性出門散心。

洛城的陽光仿佛一年四季都很放肆,城市是橙色的,永遠熱烈永遠生生不息。謝安閑難得拿了相機,重拾高中時一度很感興趣的舊業,甚至拍了幾張不錯的相片。

十字路口的街角構圖映襯藍天白雲,謝安閑通過鏡頭去看,熙攘的紅綠燈突然變色,街對面走過來一群人。他的手抖了一下,不小心按了快門。

皺着眉倒回去看,謝安閑原本放松了的心情又立刻緊張起來。

他從那張照片小小的預覽裏看到了沈訣,拿着杯冷飲。他之所以惹人注目,是大家都在動,唯獨他是靜态。低垂眼睫,好像只是在凝視腳下縮成一團的自己的影子,陽光和樹搭在一起把他籠罩在一處朦胧的陰影中。

謝安閑沒忍下心删掉這張失敗品,他任由它仍然在儲存卡中,心想反正也占不了多少位置。再擡起頭時,街對面沒有動的沈訣不見了。

“哦,有緣無分。”謝安閑自嘲地想,“這樣也挺好的,免得見了不知道說什麽話。”

他轉過頭去,再走幾步有家挺好吃的可麗餅,謝安閑盤算着要吃什麽口味,腳步輕快。排上了隊,謝安閑感覺肩膀被人略微遲疑地碰了一下。

對上一雙波瀾不驚的眼,和稍微笑起來的熟悉表情,沈訣排在他前方,中間隔着一個白人女性。他同那女人換了個位置,便到了謝安閑面前。

事已至此,謝安閑硬着頭皮搭讪:“好巧啊。”

沈訣平靜道:“不巧,我周三就看到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 PS:設定裏沈家哥哥主攻國外市場其實是不太現實的,畢竟好萊塢對中國演員還是不太友好,國內電影現在又速食,搞得很糾結……所以算一個金手指吧,光是想想講英文的沈家哥哥就覺得很蘇_(:3」∠)_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