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平行
第1章︰平行
謝安閑和沈訣一別兩個月餘,如今居然心平氣和地站在一起吃可麗餅,旁邊不時有人側目。他很想問沈訣那句話是什麽意思,對方坦然地說完,接着就轉過身。
正當謝安閑以為就這麽算了的時候,沈訣問他:“你要吃哪個?”
竟然又請了他一次零食。路邊坐的地方沒有空位,謝安閑無所謂地挑了片樹陰,沈訣站在他旁邊,兩個人沉默無言。
良久,謝安閑終于還是按捺不住,在衆多的關于“你好不好”中挑了個折中的問候:“沈老師,我看你好像瘦了不少,拍戲辛苦了。”
他不知道怎麽稱呼沈訣,過去他喊男神,多少帶着點暧昧和調侃,直呼其名要麽太冷淡要麽太親昵。謝安閑記得他經紀人是這麽喊他的,于是有樣學樣,看到沈訣露出些許疑惑的神色,眉宇間的褶皺稍縱即逝。
沈訣笑了下:“還好,臺詞工作量大,不過角色我很喜歡。”
謝安閑順理成章地問:“什麽樣的角色?”
“一個辯護律師。”沈訣報了導演和編劇的名字,謝安閑恍然大悟,他便繼續說,“對戲的演員都很優秀,會是部好影片。”
沒來由地想到了新西蘭,謝安閑又問:“那雪原法則你還拍不拍了,都過去小半年也沒見你往那邊飛,是不是Olson要删你戲份啊?”
沈訣慢條斯理地把嘴裏的東西咽下去:“冬天過去,第一部裏面我戲份不太多,只有叢林一節——你看過原着吧,小露個面,大概最後剪輯出來有十五分鐘。第二部是重頭,明年六月拍,到時候估計蹲在新西蘭喝一年的風。”
說起工作計劃他總是自信,這是他引以為傲的事業。謝安閑點點頭,他的可麗餅吃完了,把手往褲兜裏一抄和他告別:“我先走了。”
沈訣點頭:“路上注意安全。”
他對待自己的态度像是對一個年紀小些、随時需要照顧的朋友,謝安閑走出兩步,沒來由地升騰起一股無名火,他扭頭回來,停在沈訣旁邊。由于身高差,他得稍微擡頭才能凝視對方的眼睛,那裏面無波無瀾。
一張嘴卻是個無比奇怪的要求:“你下次見到我,能不能假裝不認識,別跟我說話,也別請我吃東西,更別送我去哪。”
沈訣并不意外似的:“我以為我們是朋友。”
時間在這須臾暫停了,謝安閑清晰地感覺自天靈蓋上一陣疲軟擴散到四肢,他失去了對身體的感知,像是整個人浮進了虛空。他用力地閉了閉眼,掐了把手心找回理智,勉強還能維持禮貌和風度。
謝安閑朝沈訣頹敗地笑了笑:“我永遠,都不會想和你只當朋友,別給我希望。”
他說出這話後轉身,自以為義無反顧,實際上狼狽不堪。謝安閑差點撞到了街邊的郵筒,他扶着它錯開身子,一言不發,也沒有回頭。
終于說出來了。謝安閑想,這可真是個頗有新意的告白,破罐破摔,再無聯系,挺好。
而後他果然再沒見過沈訣。
生活卻還在繼續,殘忍得不給人停下喘息療傷。謝安閑把自己搞得很忙,他在好萊塢跟随實習公司的老板學習,他聰明懂交際,對方很是器重,甚至提過希望他畢業之後來此工作,被謝安閑婉拒了,理由是落葉歸根,他要回國。
這一年的聖誕假期,謝安閑讓自己放松的方式很特別。他去了阿拉斯加,極夜,冰屋和火爐,默默地看了好幾天清澈的星空。
時間不停往前走,謝安閑逐漸地把沈訣從自己的生活裏抽離開來。他在美國學習,沈訣在美國拍戲,他偶爾從新聞上看到對方劇組的消息,打開國內的社交圈子時,也有他的照片,一絲不茍地在片場。
他會停留,會懷念他們之間什麽都沒發生的交情,然後迅速恢複正常。
等大嫂肚子裏的孩子卸了貨,謝安閑碩士畢業,帶着一堆鍍金的響亮頭銜回了國。正是一個繁花似錦的夏天,他闊別近一年,再回來時心情完全不同了。
謝嘉樹接到他時第一句話就是:“嫂子生了個兒子!大哥可開心了,你上飛機沒多久就落地了——去醫院看他嗎?”
“好啊。”謝安閑意氣風發地說,“那這算我大侄子了,他叫什麽啊?”
“啊……”開車的人扭曲片刻後,不忍直視地說,“大名叫雲旗,爸從楚辭裏起的。小名……團團。”
于是謝安閑就很給面子地爆發出一陣大笑。不為別的,謝正則那條當半個兒子看的哈士奇二寶,三月的時候和隔壁的哈士奇生了一窩狗崽子,別的都送人了,留下一只自己養,名字就叫做團團——不知道是誰跟誰一樣了。
謝安閑記起去年自己哭着喊着要回國時的理由是“享受家庭的溫暖”,他這會兒才切實感受到了,由衷覺得家裏最好。
回國沒多久,他得到了一份協議。謝正則說到做到,力排衆議說服了董事會給他們成立子公司的機會,并把這邊的主要事務交給了謝安閑,讓他放手去做。雖說目前還沒有辦起來,但謝正則給了謝安閑資金支持。
覃宛來找他去上海時,謝安閑正忙着寫策劃書,一口回絕:“不去。”
“電影節哎,”覃宛往他書房的沙發上一坐,“我票都給你買好了,真的不去嗎?”
筆尖微微停頓,他在單相思那幾年攢的興趣愛好和去電影節的愉悅從回憶裏掙紮着爬出來。謝安閑軟了态度:“……去多少天啊,這邊忙得很。”
覃宛知道他不比自己,成天吃喝玩樂也沒人在意,誠懇道:“就三天,你要是同意我馬上定機票和酒店,聽說今年挺精彩的,還有好幾部歐洲電影過來參展。而且《暗戰》首映,你懂我意思吧……”
果然是為了沈訣,謝安閑一個字寫壞了,索性把紙筆扔開,打了個哈欠:“知道了,不找我找誰呢,舍命陪覃小姐,去吧去吧,錢回頭我給你。”
找到了同盟,覃宛很高興:“不用你給我,就當我請你的。”
電影節這種充斥着迷妹的地方,謝安閑顯得格格不入。他任勞任怨地給覃宛提包,跟着她東跑西跑,見了好幾個明星。
謝安閑不把自己當特權階級看,真要論出身,他也沒什麽好驕傲的。
他們先看《暗戰》。噱頭拿的很大,主演是前兩年的金馬影帝和百花影後,配角裏沈訣時隔數年第一次演國語電影。
影帝演卧底警察,和飾演毒/販的沈訣開幕就是一場交易戲。
沈訣比他年輕,點了根煙眯起眼睛。他修長的手指拂過桌上的密碼箱,擡眼驚鴻一瞥,再慢條斯理地開口,聲音比平時更低啞,乍一聽很不像他。
“我到底憑什麽相信你,外面的幾十個人?”
尾音還沒消散,他幹淨利落地拔槍指向對方的額頭,表情卻冷淡無辜:“你到底是什麽人?警察?”
導演在這裏給了他一個特寫,西裝穿得随意,沒有領帶,扣子松開,隐約能看到脖子上吊了根銀鏈。他還叼着煙,右眼輕微地眯了一下,端正的五官因為打光呈現出深邃的陰影,影帝的臺詞一句一句說,他的表情越來越沉重。
槍口最終被移開,沈訣的戒備還在:“……你到底想做什麽?”
“我們合作一次。”
剪輯流暢、打戲拳拳到肉,是一部很過瘾的木倉戰片。沈訣的角色在其中吃緊的戲有兩三場,像只年輕的狐貍,周旋在兩派之間亦正亦邪。他最終功成身退,和主角談好了條件一走了之,墨鏡和棒球帽的造型,看上去很有氣勢。
覃宛點評:“明年的最佳男配沒跑了,大哥演技是真到位。”
謝安閑對這個沒有概念,他只知道被銀幕放大了的那個人的臉,自己再多看一眼就會心跳如雷,回到最開始迷戀他的狀态。
他始終想不通自己喜歡沈訣哪一點,在這之前他已經陷進去了。
覃宛只買了兩場電影,一場是《暗戰》的首映——沈訣因為去新西蘭拍戲沒有來,很是遺憾。另一場是日本電影,叫做《秋山的夢》。
捏着電影票等開場時,謝安閑一邊嚼爆米花一邊問:“這電影誰演的?”
“導演我挺喜歡的,專拍美少年。”覃宛笑得奸詐,“而且我一看到演員名單裏有個姓沈的就買了,他和男神的名字一樣都是言字旁,感覺挺有緣吧。”
她還在絮絮叨叨,謝安閑虎軀一震。他敏銳地覺得有什麽直接的聯系,忐忑不安地坐到燈光熄滅,電影開始,那張五官精致的側顏出現在大銀幕上時,謝安閑輕輕地說了句“卧槽”。覃宛不滿地戳了他一下:“嚷嚷什麽?”
謝安閑慌忙吃爆米花,心想,沈訣實在是藏得太好了,竟然連覃宛這種死忠都看不出聯系。他弟弟這是打算和哥哥走一條路嗎?
那部電影的劇情很簡單,是一貫最受文藝青年與少女喜歡的小清新,再加上導演名氣大,其中演員顏值高,演技也不錯,後來收獲了不少好評。
後來他再見到沈謠時提過,對方仿佛很驚訝,然而只是笑了笑:“那部片我還挺喜歡的。”
個中緣由,他說只是因為那是第一次沒有聽沈訣的話,而後生活仿佛有個新的選擇橫亘在自己面前,全部翻天覆地了。
上海電影節的三天兩夜對謝安閑而言像是一場夢,把他拽回了沒遇到沈訣之前。結束之後,他繼續投入電影的運作,在此期間也聽到過關于某人只言片語。
他認識了唐韶齊,對方是沈訣大學的學弟,一個剛從歐洲進修回來的導演,目前在籌拍一部小成本文藝片。
景悅的分公司業已成立,名義上謝正則兼任董事長,實則是謝安閑掌權。老爺子覺得他們年輕人自己有想法,很是支持。當他聽說唐韶齊在籌措資金方面出現困難時,剛巧想借這個機會打入他們的圈子,便提出由自己投資。
唐韶齊自然很感激,至于這部片子後期帶來了多少益處,又是謝安閑當時沒想到的了。
他高興的是,與唐韶齊的關系變得很好。對方比他大三歲,起先做過演員,而後又去進修了導演,在藝人經紀上也很有一手,目前簽約的公司是光華傳媒,對方老總秦屹對他非常器重,幾乎到了說一不二的地步。
由此開始,分公司終于按照謝安閑最初的想法,曲線救國地和光華狼狽為奸起來。
謝安閑從“小少爺”到“謝總”,前後不過大半年時光。可他仍然在心底藏了個希冀,他想聽到那誰喊他“小謝”。
作者有話要說: 唐導大概是我最中意的醬油吧【。
以後固定每周二、四以及周末兩天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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