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陳酒
第1章︰陳酒
這個六月沈訣過得很不順心,他因為時差關系兩邊倒,在美國補拍鏡頭後先是飛到新西蘭拍攝,得到假期後輾轉回國,還是錯過了沈謠的畢業典禮。
他回到兩個人住的地方,那人正盤腿坐在地上打游戲,目不轉睛,連半點注意都沒分過來。沈訣換了鞋,把空調溫度調高了些,不至于太冰天雪地,之後他坐到沈謠旁邊,想揉對方的頭,沈謠突然躲了一下。
沈訣問他:“怎麽了?”
屏幕上的小人跳了兩次,沒能躲過一波攻擊,死得幹幹脆脆。沈謠把游戲手柄往旁邊一放,扭了個九十度,和他面對面:“我有事跟你商量。”
他點點頭,見沈謠好似有點緊張,不由得想按他肩膀安撫下。手伸到一半又被躲開,察覺到不對,沈訣不再勉強,他越過沈謠,拿了茶幾上一個芒果安靜地削,從容地讓剛才那個未竟的動作顯得不尴尬。
沈謠很少這麽嚴肅地跟他說話,聲音都有點變調了:“我覺得,咱們還是和以前一樣比較好——高中之前那樣,我和你一起,最普通的那種。我很……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但是現在我已經好了。”
心念一動,沈訣笑了笑說:“考完是該放松下,我最近正好有假期,要不要帶你出去玩?之前護照都辦好了來着,你之前說想去海邊看日出,不如我們去夏威夷——”
“哥,別費勁了,我領你的好。”沈謠拿過被他連皮帶肉削了一大塊的芒果,搶下刀子繼續,他的手靈活,埋頭做事時還有空和他說話,仿佛這些肺腑之言他已經打了很久的草稿,不聲不響地就等這一刻。
“現在我還拿你當哥哥,之前你也發現我們不太對了,大家一起只覺得尴尬。我知道你都是為我好,不想刺激犯病——我現在很正常了,沒有抑郁沒有鑽牛角尖,不用吃藥不用去疏導,肖醫生出了證明。”
沈訣沉靜地看他削芒果:“什麽意思?”
沈謠:“字面意思,我們還是散了吧。總被你小心護着,特別是後來咱們倆那樣的‘關系’,讓我覺得別扭……惡心。”
末尾兩個字落下時,一塊芒果皮落在地板上。沈謠撿起來扔了,旋即把芒果熟練地切好堆在盤子裏,期間沈訣一言不發,只看他。
沈謠站起來,他洗了手靠在卧室門邊:“不說點什麽嗎?”
“……你還有什麽,一起講了吧。以前所有的事我都自作主張替你決定,你大了也有自己的想法,趁今天給你個機會,聽聽心裏話。”
他還留着一絲威嚴,沈謠卻不給他面子了:
“要不是我有病你還會對我這麽好嗎?小時候我雖然怕你,但從沒有想過要躲你。長大之後,你從媽媽那聽說我有病,立刻小心翼翼起來,好像我是個小姑娘。四月份的時候你說要不要試一試,我沒拒絕,但一直不希望你靠我太近,在盡力躲開。我承認你人是不錯,可我們就是不正常,就是不合适,不該有任何越界——現在我後悔了,可以嗎?……沈訣,你別不是認真的吧?”
沈訣擡眼看他,半晌,他站起來沉默地比了下沈謠的身高,原來已經從那個只會跟着叫哥哥的小不點變成快和他一樣高的少年人了。
當年拍的一張照片裏沈訣騎車把沈謠摔了,對方哭得驚天動地說再也不和他玩,隔天卻又歡歡喜喜地軟着嗓子說哥哥我們去看小狗。
現在沈謠不愛哭了,心平氣和地與他談判,可仿佛他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再沒有了挽回餘地。
他還在等回應,目光都忐忑不安起來,想要催促又不是很敢——他還是怕沈訣。
“當然不是認真的。”沈訣笑了笑,好像很是真誠地和他開了個玩笑,“我很喜歡你,但遠遠不到那個地步,不要想太多。”
“我只是,不想和你鬧得太難堪。”
這句話終于點起了沈訣的怒火,好似這一切都是他的錯。沈訣承認最開始出發點裏有那麽一小部分不太踏實,他誤會在先,他糾結在先,可沈謠怎麽就無辜了?
手臂撐在牆壁上,把他整個人都圈禁在一塊很小的地方。過去他們少有太過親密的接觸,上一次擁抱時沈訣離家上大學,短短幾年,天翻地覆,他的親弟弟看他的樣子仿佛像看一團蓄勢待發的危險。
到底沒在他面前承認錯誤,沈訣的聲音像一潭死水:“不想太難堪?你以後千萬別和我吵架,要是真吵起來,別翻舊賬——從頭到尾,我沒有逼過你。”
沈謠點點頭,沒說話。
他把手收回來倒退幾步,坐在沙發邊上,長腿交疊,按捺了一會兒怒火,方才平息了些:“暑假打算怎麽辦,志願填了嗎?”
“回家去陪媽媽,然後跟同學有個畢業旅行,去雲南……”沈謠說了個校名,是最近剛起來的影視學院,資金雄厚,但名氣不大,“過兩天錄取通知應該寄過來了。以後我念大學,你能不能……”
沈訣打斷他:“我再也不管你了,滿意了嗎?”
沈謠說到做到,隔天便收拾了東西回家住,不多時等收到錄取通知書,兩手一甩去了雲南,說是做義工,不待個十天半個月沒有要往家走的趨勢。
父母對此鞭長莫及,心想他是成年的人了便聽之任之。沈訣同沈謠住的那套房子原本是為了沈謠念書方便,如今沒人要住,轉手租了出去。
他不樂意回家去住,父母對他的事業如今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前途一片大好可他到底還沒有像樣的成績單。于是沈訣默默地離開C城,最終把小假期的落腳點定在了上海,趁這個時間打點一下圈內的人際關系。
經紀人喬鐘打算給他接幾個最近時興的真人秀,被沈訣一一拒絕了。他不喜歡這種曝光,說了幾次,喬鐘就不再堅持。
沈訣到上海第一天晚上,打了唐韶齊的電話。他們大學時共在一個社團,又一起演過話劇,不是同班同學,友情卻很深厚。
他點了根煙,一邊抽一邊沖唐韶齊頤指氣使:“做什麽呢?……剪片子?別剪了沒意思,出來陪我喝酒吧。”
唐韶齊聽出他心情壞,賢良淑德地應了。他在上海是半個地頭蛇,和沈訣碰面後帶他去了一家酒吧,大城市的大人物也多,唐韶齊介紹道這兒老板是半個圈內人,他們公司的藝人喜歡來,比較隐秘保險。
叫了酒,音樂震耳欲聾,沈訣一直緊鎖眉頭。
和沈訣碰了下杯,唐韶齊壞笑道:“怎麽了,不開心?失戀來買醉?沒聽說過你這些年身邊有人啊?不是一門心思對弟弟好嘛。”
“就是他啊。”沈訣說,他喝了口酒,用目光暗示唐韶齊,“那件事,你知道的。”
“嗯?”
“分了——也不算在一起過——他說他後悔了。”
唐韶齊了然道:“大概是心裏那層過不去,畢竟你們倆是兄弟……後悔就後悔吧,誰都沒損失什麽。幹脆你跟他把初衷說了,別搞得這麽難看。”
第二個人這麽說了,沈訣反問他:“很難看嗎?”
唐韶齊點頭:“明顯他現在不想理你啊,不然怎麽會放着舒舒服服的暑假跑去大理當義工——說真的,你家怎麽就任由他去雲南啊,那麽個如花似玉的大美人,曬成炭回來怎麽好?”
對他的憂心忡忡,沈訣認為都是小事,不屑一顧,他倒了杯酒,仿佛考慮了很久才說:“我還以為他喜歡我呢,提心吊膽小半年,戰戰兢兢兩個月,最後他跟我說,‘你別不是認真的吧’,當時……很想揍這小子一頓。”
那杯剛滿上的酒轉瞬又空了:“……最後發現舍不得。”
唐韶齊心想,他從沒見過這樣的沈訣。那些從前的沉悶只是浮于表面,其實他內心活泛,興趣挺多,是個喜歡自娛自樂的人,眼下卻有些行将就木的幹枯。
沈訣和沈謠膩歪了十八年,從最開始的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到後來頗有些暧昧的共處一室,終于分崩離析了。
酒吧裏音樂依然轟轟烈烈,振聾發聩,唐韶齊無心去欣賞舞池的群魔亂舞,也不太有意思去勾三搭四。他從大學時代認識沈訣,第一次見到他眼底的死灰。
唐韶齊小心地問:“……你不會是真的喜歡沈謠吧?”
沈訣搖頭:“不是那種喜歡,你放心,我很清楚也有分寸,只是一時半會兒接受不了。”
唐韶齊哈哈大笑,越過桌子大力地拍了拍沈訣的肩:“我的大哥啊,你就是操太久的家長心,等以後時間合适,小沈對你沒那麽抵觸,再跟他說清楚就好——對了,我得給你彙報一下,我拍的新電影快定檔了。”
成功地轉移了注意力,沈訣好奇地問:“哦?你執導的那部嗎,定什麽時候?”
“頒獎季,”唐韶齊笑道,充滿了風華正茂的驕傲,“今年十月吧,打算沖一沖明年的金馬,不過那會兒你好像不在國內。”
“對,過兩天又要去新西蘭——你之前不是說找不到投資,後來是怎麽找到的?”
唐韶齊眼睛一亮:“說來巧得很,認識了一個小公子,就是景悅老總的小兒子,他最近好像有意涉及這方面,我們談了談,他給我錢,我來拍。後期也是他聯系了發行商,雖然失敗了好幾次,不過這小子很有毅力,我們真的談下來了,後生可畏。”
“景悅……?”沈訣這方面神經再不敏感,也覺得十分耳熟,他想了許久,從腦海中搜羅出一個名字,“京城那個景悅?”
“嗯,不過已經不是謝和嵘當家了,如今的一把手是他大兒子。老二你也認識,就是你那個代言的總代理謝嘉樹……”
唐韶齊後來說了什麽,沈訣沒有聽進去了,他從聽到“謝嘉樹”這個名字開始便無可抑制地想起了那場晚宴。正裝貼身的人走過來,恰如其分地緩解了他的尴尬,然後玩味地要走了他的電話號碼。
沈訣打斷唐韶齊的長篇大論:“那給你投資的人,是不是比謝嘉樹年輕,很有教養,看上去脾氣很好的?”
“是啊,你們認識?”
“算是吧……我只知道他姓謝。”
唐韶齊從包裏摸出一張名片遞過去:“他上次給我的,你要不要留着?”
這家電影投資公司也叫景悅,當中一行是名片持有人的頭銜,看上去很是壯觀。沈訣一時半會兒無法把這頭銜和那個說話黏糊、笑顏輕佻幼稚的人聯系起來,他目光流轉,最終停在正中間他的名字上——
謝安閑。
作者有話要說: 13章才知道了對象的全名,沈家哥哥你讓我說你什麽好
這兩章小謝持續掉線,上線之後便開始進入單箭頭到雙箭頭的秀恩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