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團圓
第1章︰團圓
起飛時耳朵一陣轟鳴,謝安閑情不自禁地捏了捏鼻子,旁邊的人立刻關切地湊過來:“不舒服,要不要喝點水?”
沈訣以前可從來不這樣,謝安閑甕聲甕氣地說:“得了,你一下子這麽可愛我都受不了,請繼續高冷冰山的人設好嗎?”
對方被噎住了,張了張嘴,最終一句話沒說。謝安閑還在難受,抵不過旁邊有個人的誘惑,把兩人中間阻礙一撤,大義凜然地往沈訣身上靠。他這次倒沒被推開,沈訣還主動挪了位置,讓他靠的更舒服些。
他身上有很好聞的男士香水氣味,沈訣在外從來都很講究。謝安閑淡定地閉了眼,放在兩人之間的手被拉了過去整個裹住,沈訣的手有點涼。
飛機平穩之後謝安閑還沒睡着,一般這種情況他就不大睡得着了,靠在沈訣身上又不願意挪窩,索性就着這個姿勢半睜眼看向小窗外起起伏伏的雲層。正要冥思苦想點浪漫,沈訣在他頭頂揉了一把。
“不睡了?”他的聲音低,湊在耳邊、抵在胸口,驀然的一陣共鳴。
謝安閑搖頭:“不困了。”
沈訣的笑聲近在咫尺挨着他,然後動了一下,從随身的包裏拿了本書出來。謝安閑瞥了一眼封面,英文版的《荒原》。
捧着書架着眼鏡的僞知識分子清了清嗓子:“給你催個眠,回去的航程還長,多睡一會兒是一會兒。”接着便翻開其中一頁,輕聲念起來。
高中時的英語課堂從來都是謝安閑插科打诨搞小動作打發時間的段落,沈訣念詩這聽上去非常良辰美景樂事的設定,謝安閑卻誠實地眼皮打架了。他最喜歡的一把嗓音,偶有波瀾的腔調和标準的發音,像是舊式磁帶裏錄好了的範文。
伴随着微微的飛機轟鳴,他模糊地聽見自己和沈訣的心跳,默契地疊在一起成了個同樣的頻率。謝安閑抓住沈訣一只手,不着痕跡地蹭了蹭他指根的繭。
像盛夏時泡在一片恒溫的海水裏,說不出的舒服。
一頁書念完,沈訣聽到靠着的某人呼吸平穩,再一垂眸,果然已經睡得沉沉,偶爾随着氣流颠簸皺一下眉毛。
他擱在謝安閑頭頂的手情不自禁地又揉了一把,天然卷的手感太好了,每次摸上去都難自已地想給他多點關愛。
酒精味濃郁的意識不清的吻其實是催化劑,他性子慢而且優柔寡斷,謝安閑說一百句喜歡也耐不過身體力行的提醒更加直白。所有對他的想念經過時間沉澱開,竟然在不知不覺的某個須臾發生了質變。
喜歡可能只是一個時刻,但如果能變為持續的,會不會發酵成愛呢。
再落下的眼神都不覺輕柔了許多,沈訣沒忍住,親了親他劉海散亂地搭住的額角。
回國依舊聲勢浩大,迫于輿論的壓力謝安閑落在最後出的機艙。有家裏安排的人來接他,遠遠地瞥見沈訣那邊熙攘的裏三層外三層,謝安閑打了個哈欠,覺得飛機上睡得後頸有點酸,但整個過程相當安穩。
謝安閑駐足原地,沉靜地欣賞了一下沈訣被兩個保镖護着送上專車的盛況,反射弧奇長地露出個心滿意足的笑顏。
不管怎麽說,現在沈訣俨然有所屬權了。謝安閑輕快地上車,樂颠颠地覺得連帶首都鐵灰色的冬日天空都變得順眼起來。
後來沈訣給他發了個消息,鑒于他不是回來工作而是準備過年的,在京城待不了多久。謝安閑被謝正則迅速地趕鴨子上架做苦力,分/身乏術,兩個人不得不剛嘗到點甜頭,就被棒打鴛鴦似的分在銀河兩岸了。
C城的家裏還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樣,過年多少熱鬧些,幾個叔叔都回來了,沈訣推開門那會兒正坐在棋牌室搓麻将。沈鈞摁滅了煙,興高采烈地和他打招呼:“小訣過來當我的狗頭軍師,你爸太不厚道了老是欺負人!”
平時不茍言笑的沈司令一巴掌扇在沈鈞頭頂,業務之熟練,一看就是多年修煉的結果:“自覺掏錢吧你。”
沈訣聳肩,隔空遞給小叔叔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旋即提起行李箱上樓到自己房間了。
他一般不回家住,原因倒不完全是沈謠總跟他鬧革命,更大程度上,因為C城離幾個常跑的工作地都遠,處于不尴不尬的地界,來來回回着實折騰人。因此沈訣的房間也格外幹淨,被褥應該是新換的,前幾天久違的大晴,枕頭被曬得蓬蓬松松。
沈訣跪在地上把箱子裏帶的幾套衣服挂進衣櫃,然後坐在床邊發了一會兒呆,接着便被聞聲上來的繼母陳如瑾逮下去掐菜了。
一邊耐心地坐在小板凳上摘菜,一邊和陳如瑾聊劇組有趣的事,沈訣突然想到謝安閑,立刻笑了一下。
陳如瑾:“阿訣想到什麽開心的了?”
他靈光一閃地發現,歸屬感這種看不見摸不着的東西,大約就是自在又放肆,安穩又窩心,順便還能想一想喜歡的人。
沈訣掐着除夕回來,被他爸不輕不重地數落了幾句,又被繼母護短罵回去了,一時間好不熱鬧。他給陳如瑾打下手,年夜飯的規矩是要女主人做,忙活了整個下午,終于在春晚開始前端上了桌。
全家聚會的時間慣例要聊個五毛錢的家長裏短,沈訣便瞅準機會跟沈謠搭了兩句話,聊了聊他年前上映的那部民國電影,他剛回來才看到,驚訝地發現這小子演技進步神速。沈謠心情不錯,正經回話,難得沒陰陽怪氣。
沈家目前是三代同堂,家風嚴正傳統,而沈訣卻是小輩裏不折不扣的大哥。他自己不把這當回事,偏偏有人總是提。
二叔用“小訣你三十了吧”開頭,沈訣說“哦”,直覺不是什麽好話。
“……俗話說三十而立,這個立是立業,但總還是要成家的嘛。怎麽樣,這幾年獨自出去闖蕩,成果家裏人都看見了,但是幾時給我們帶個女朋友回來?別學你小叔,一把年紀了沒個正型……”
沈鈞猝不及防被拐彎罵了,一筷子拍回去:“我招你惹你了?”
一時間男人們的戰火轉移到那頭,說客換成了小姑,她的說辭不過也就老三句,到了年齡事業有成差不多該想想成家了。沈訣埋着頭只吃菜,筷子在碗裏戳來戳去,沈謠沒看出他哥的窘迫,沒心沒肺地在旁邊玩手機。
逼婚這種話題起了頭就沒完,他聽得越來越上火,正要摔筷子鬧脾氣,手機震動了一下。沈訣剛開始以為是沈謠的,沒動,不一會兒又震了一下。
沈謠手肘撞他:“哥,你電話。”
屏幕上“小謝”兩個字明晃晃的,沈訣木讷地“哦”了一聲,迅速站起來沖到陽臺上。家裏還在長籲短嘆優質高富帥不結婚的長輩說着說着停了一刻,沈謠乖巧懂事地解釋:“……他接電話去了,您繼續,我聽着呢。”
長輩眼神複雜地瞥了他一眼,心道,你聽着有什麽用,沒到法定婚齡的小屁孩。
謝安閑這個點打電話來,居然只為了說一句。
“我被狗咬了。”
本是挺好笑的話題,沈訣關心則亂:“什麽狗?你家的嗎,現在人在哪,得去打疫苗吧?”
他一疊聲的發問讓謝安閑愣了,他本身只是想跟沈訣講這個笑話,故而被他惹得也心情沉重了:“就是團團啊,我搶了它玩具,它扭頭就是一口……沒流血,兩個牙印,這小狗最近也是蹬鼻子上臉,回頭我就炖了——啊!大哥,我說着玩的!”
最後幾個字遠了些,沈訣聽得一顆心立刻回歸原位,甚至開始覺得這人有毒。等謝安閑重新對準手機,沈訣問他:“你就為了這個打電話?”
“怕微信你看不見嘛——”
某種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沈訣和他寒暄幾句,聊了聊各自那點家務事,方才被攪得一團亂的心情複又回歸紅紅火火的氣氛中。
謝安閑那邊吵得很,匆忙地跟他抱怨完在家從人不如狗降級成了人不如小屁孩不如狗:“哎不說了……我就是想跟你提前說句新年好,萬一你待會兒睡了,又不知道你家守不守歲……我媽喊我去給她剝瓜子,我去了啊……”
一句“再見”擠到舌尖,突然變了說辭,沈訣喊他:“小謝。”
謝安閑:“哎,有什麽指示?”
“我也想你了。還有,待會兒不睡,要打電話就打吧。”
飛快地念叨完這句話,沈訣做賊心虛地迅雷不及掩耳挂掉電話。他站在玄關平複了心情,又揉了揉自己發燙的耳朵,這才神色如常地回到年夜飯桌。
當小姑再一次提起結婚這種由頭,并開始說媒拉纖,沈訣春風化雨地推拒了。
他說話聲音輕柔,卻帶着點不容置疑和反駁的威壓:“不用了姑姑,我眼光很高的,自己去找就行……再說我有喜歡的人呢。”
好像這兩個字說出來,也沒那麽拗口和困難。
後來又聊了些別的,有共同話題的自覺湊到了一堆。
沈鈞想讓沈謠演一部戲,聽說內容的時候,沈訣立刻先入為主地炸了,然後理所當然收到兩方抵制,心涼得不行,剝了個橘子扔給沈謠,旋即傷春悲秋去了。沈謠拿了劇本進房間去看,其他人統統沉浸在麻将戰局裏。
等到偃旗息鼓、臨近午夜,一大家人沒有在意他的,沈訣悄無聲息地站起來,随後輕手輕腳地摸進了自己房間。
他把手機從振動調到鈴聲模式,誠惶誠恐地放在書桌上,自己随手拿了本莎士比亞,心不在焉地看。三秒鐘餘光一瞥靜如止水的手機,等待的姿态實在太明顯。
沈訣捕捉到什麽心緒,還沒容他感嘆清晰,手機終于如他所願地響起來——剛過零點,日歷翻過一頁,某人還挺準時。
他接起,不知不覺都神采飛揚:“小謝?”
“新年快樂!”
應和他的是窗外遙遠地騰空的一朵煙花,五光十色,透過玻璃窗在牆上勾勒出一筆光影。沈訣等那一陣聲響過去,笑着說:“新年好。”
謝安閑愉悅地說:“怎麽樣,我是不是第一個,應該是第一個吧!”
沈訣:“嗯,其實也……我這邊剛剛有人來……”
謝安閑聲音一下子變調了:“啊——不是吧……我明明掐着時間了。剛才上樓的時候被團團絆了一下,不至于吧——”
沈訣的笑聲清晰可聞:“沒有,逗你呢。你就是第一個。”
不止是新年好,還有某種意義上的第一個,比方說,持續的長久的怦然心動。
作者有話要說: 啊 擁抱假期T^T
關于那句“有喜歡的人”其實算一個跨文梗?23333
“甜甜啊,你哥說的不是你,別想七想八了啊。”
【作者被趙X黎一巴掌扇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