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家長
第1章︰家長
謝安閑豁出去開了口,他以為憑借謝正則的作風,大約覺得“男朋友”三個字從自己嘴裏說出來是天方夜譚,等反應過來,一定會叫嚣打斷自己的腿。哪知對方只是長久的沉默後,處變不驚道:“既然如此,周末帶回來我看看。”
他徹底的摸不清這是什麽風向了。
謝正則打算當面棒打鴛鴦,拆散一對是一對;還是面對現實,從此看在謝安閑正替他幹活的份上,睜只眼閉只眼地不提了?
只好跟沈訣攤牌,對方亦一臉茫然。兩個人面面相觑,謝安閑忐忑地開口:
“你……你有跟家裏人提過,出櫃這事兒嗎?”
沈訣目不忍視地糟心道:“我們家小謠不可能喜歡女孩兒,他性格寧為玉碎的,出櫃只是時間問題。這就已經很難熬了……何況從小到大,我也沒給他們過預警會某天帶個男媳婦兒回去——我爸能一槍斃了我。”
他的表情說明最後一句話好似并未采用戲劇中的誇張手法,而是真實的威脅。
從小被大哥揠苗助長的謝安閑突然心有餘悸地覺得,自己那甩手掌櫃似的爸和閑雲野鶴的媽,某種程度上也是十分陰差陽錯的開明了。
于是他惴惴不安地說:“那可怎麽辦?”
沈訣揉了揉太陽穴,好似對這件事很頭痛:“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你大哥要見我,這周末咱們過去就行。至于我家,不知道搶在小謠前面出櫃……我爸會留我一條狗命還是死得更慘。”
他彼時揣測得自己都快崩潰,而後到底沒敢先開口。等到沈謠不久後因為這事莫名其妙在家被訓斥一通,此後家裏人很快接受了沈謠和他男朋友,此後沈訣徹底開了眼界,才真是悔得腸子都青了,恨不能把這個櫃先出為敬。
謝安閑見他愁容滿面,不由得伸手呼嚕了一把沈訣的頭發,學着他平時那種雲淡風輕的樣子揉。沈訣警惕地擡眼:“做什麽?”
熟悉的笑眼配合天然卷很能安撫人,謝安閑道:“乖了乖了,我還以為自己已經很慘了,沒想到你比我更慘。”
沈訣一時不清楚他這算不算做慰藉,更不知這哄小狗的口氣應該如何接話。索性破罐破摔,配合地蹭了一把他的掌心,然後愁容滿面的嘆氣。
這毫無疑問是一場持久戰,謝安閑在很久之後想起第一次面臨“見家長”難題的他們倆,感覺實在說不出的杞人憂天。
謝正則發話,謝安閑不敢不聽。他找秘書訂了機票,和沈訣一起,周六一大早便飛到京城,盤算着怎麽和謝正則鬥智鬥勇。
家裏有人來接他們,擺出的架勢驚人。謝安閑上了車,壓低聲音吐槽:“他以為在拍倫理片還是警匪片啊,軟禁我?”
沈訣啞然失笑:“怕我被媒體堵在機場吧。”
謝安閑這才大悟了,後悔地想自己仿佛揣測謝正則過度,但還是止不住的胡思亂想。一路臉色便不太好看,他皺眉望向窗外,把從小到大挨他哥打的屈指可數的幾次紛紛從回憶裏拉扯出來,始終心有餘悸。
雖然謝正則總把“打斷你的腿”挂在嘴邊,真正動手的次數,要麽是他頑劣過分,要麽是他走了偏路,非得打回來才行。謝安閑摸了摸自己的背,直覺這次要掉層皮。
沈訣不知他在想什麽,但思及謝家大哥和他的年齡差,約莫也等于自己和沈謠的,很能感同身受:“你不要太糾結了……其實,他未免就真的怒發沖冠。這麽大的人,你們原本已經過了暴力解決問題的時候,萬事講道理,你哥應當不是那麽沖動的人。”
謝安閑被他幾句話滌蕩開了一些不安,卻仍然憂心忡忡:“……我從沒跟他說過你。我從小就有點怕他,和二哥更親近些。”
沈訣理解般點點頭,像是感覺氣氛太沉重,想了想說:“那你怕什麽,怕他打斷我的腿嗎?”
“……”謝安閑沒忍住,笑了一下,旋即點頭認真地說,“我大哥練過跆拳道。”
沈訣:“不怕他,我也練過散打。”
謝安閑:“那什麽你要是真的和他在我家動手,注意避開客廳靠東那面牆的櫃子上放的花瓶,那是明朝的青花。貴得很。”
沈訣笑着把他的手抓起來,湊在唇邊親了一下。
鬧了這麽一出,謝安閑的緊張徹底沒了,要不是前排坐的司機是大哥喊來接人的,他大概一下子就朝沈訣靠過去了。
心頭被沈訣勾得癢癢的,可又不敢造次。謝安閑只得欲蓋彌彰地把他的手牽過來,在掌心潦草地畫了幾筆,最後點在生命線上,順着掌紋一路下去,按住他的脈搏。
沈訣看他自己玩得專心,扭頭透過車窗上深色隔膜窺視京城四平八穩的街道。
鉛灰色的天盡頭卷起一道金邊,他皺了皺眉,心想,這是要放晴了。
謝家的別墅沈訣來過兩次,都是送謝安閑回家,僅僅在離住宅不遠處的路口便分開了。
在這之前,沈訣有幸接觸過另一個謝家人——和他有過幾面之緣的謝嘉樹。對方談吐優雅,長袖善舞,十分有涵養,永遠好脾氣地挂着點客氣的微笑,這倒是和謝安閑很像。不過聽謝安閑說了那大哥是個威嚴得“不用說話我就能跪下”的存在,他又覺得迷茫。
京城的謝家雖然毫不鋪張,确實不折不扣的名門。那些年謝和嵘憑一己之力把景悅集團做大做強的事,沈訣只知道皮毛,聊是他對商業幾乎一竅不通,也能窺見其中險惡與謝和嵘當年處處棋高一着的英明神武。
景悅之後,謝家的手越伸越長,如今但凡扯到排上號的幾項文化産業,少不了他們的投資或者運作。謝安閑此次的所謂電影投資公司,只是讓景悅從幕後走向了臺前。
能夠在謝和嵘之後,年紀輕輕就掌握大半個景悅商業帝國的人,到底是什麽魄力?
見到謝正則的第一眼,沈訣着實驚訝了一下。
這人出場方式十分特別。謝安閑把他拽進別墅時,家裏一大一小兩條哈士奇歡樂地沖上前預備朝沈訣宣示主權,被謝安閑喝止後立刻搖頭擺尾地狗腿撒嬌。
而就在謝安閑被兩條狗圍住抽身不能時,謝正則優哉游哉、抱着個肉團子一路哄着,從一樓的書房出來了。
沈訣:“……”
這奶爸多少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樣。
謝正則年近四十,身材高大英武不凡,又因為多年在商場打拼顯得比同齡人要沉穩得多,在他們面前更是威壓甚重。比如顯而易見的,謝安閑立刻不和狗玩了,站端正後規矩地喊了聲大哥。
謝正則朝他點點頭,懷裏那團子搶先清脆地喊:“小叔叔!”
原本總和團團玩得不亦樂乎的謝安閑,這會兒卻全然沒了心情,只是過去刮了刮小孩兒的鼻子,親了下臉頰,算作打了招呼。
等謝正則注意到旁邊的沈訣,他把手裏的娃扔給保姆,旋即朝沈訣禮貌道:“沈先生,請來書房,我有話想對你說。”
謝安閑:“……啊?你不跟我說嗎?”
謝正則抽空分給他一個嚴厲的眼刀:“我晚點再收拾你。”
被他這話吓得渾身一抖,短暫的懵圈之後謝安閑還沒來得及跟沈訣說什麽,就看到那人神色如常,淡定地跟謝正則進書房了。
他無奈地如坐針氈,在沙發上不停地挪位置,不時又樓上樓下的跑了幾趟。最後謝安閑實在心跳如雷,既不想知道他們談了什麽,又怕沈訣被他大哥揍了,越想越惶恐,竟不要臉地站到書房前,寫作面壁讀作偷聽了。
反觀沈訣平靜得多,他随謝正則進門。對方關上後,伸手示意寬大辦公桌前的一張椅子:“請坐,我給沈先生泡杯茶。”
沈訣不動:“不必麻煩謝總,我自己來就好。”
于是謝正則真的停下,沈訣走過去倒了杯白開水。兩個人各自心懷鬼胎地坐好,幾乎同步地喝了口茶水,謝正則放了杯子,客氣地開口:
“沈先生不好奇我是怎麽知道你和安閑的關系嗎?”
沈訣四平八穩地說:“這個倒不難打聽,我和他在一起的時間雖然不長,但也沒想過非要隐瞞。謝總發現這個,和那幾條新聞脫不開幹系吧,畢竟不是全部無中生有。”
謝正則很欣賞他說話方式和态度,不卑不亢,并未顯出半分失措。
他雙手交疊放在桌面,悠然地說:“沈先生目光如炬,如此我不同你繞彎子了。我們謝家現在、包括未來的二十年內,都會是我當家,在我退休之後,按照家裏的規矩,也只有三分之一甚至不到的財産落到安閑手裏——即使那是個很可觀的數字,可二十年後的事,誰又說得清呢,何況那時候,沈先生年紀也不小了吧?”
沈訣眨眨眼:“我不太能聽懂謝總的意思。”
謝正則:“那我就直說,沈先生是華人演員的驕傲,如今國際上名聲也很好,我想不通您是為什麽非要和安閑攪在一起。倘若為了錢,我今日陳明利害,還請沈先生放過安閑。他年紀不大,受了打擊還有回旋餘地。”
這句話自大得有些過分了,沈訣啞然失笑:“謝總,您憑什麽覺得,我是為了錢?又是憑什麽覺得,我和他在一起不會長久,非得給他回旋餘地?”
被他質問,謝正則不惱:“願聞其詳。”
沈訣喝了口水,這大概真是一場硬仗,他便直接說了:
“我同安閑認識已經好幾年,只是前些日子才有了這方面的意思,我明白得有點晚,此前辜負了他的感情。但我已經打算用将來去彌補。
“非要說錢的話,我不差這些。論家世,家父是C軍區司令,往上一代根紅苗正,因為長輩意願,否則如今肯定是中央一員——就算不是,與好幾名領導至今世代交好。如此還請謝總不要惡意揣測我對小謝的一片心意。”
兩邊說明,沈訣見謝正則一臉的高深莫測,又道:“聽小謝說過,他很崇拜大哥,當年謝總接過景悅時年紀也和現在的小謝差不多……所以應當明白,這個年齡,其實也沒有多少重頭開始的機會了。”
謝正則斜斜地睨他,感覺這副過分英俊的皮囊下心思亦是深沉:“所以呢?”
沈訣:“這是個深思熟慮之後作出的決定,于我于小謝都一樣。所以謝總要我‘放過安閑’這個請求,我大概是不能答應的。”
在謝正則終于露出片刻的錯愕神色後,沈訣斬釘截鐵道:“此前我拒絕過、傷害過他兩次,往後的下半輩子,我都不可能再放手了。”
他說的這話,不光讓謝正則徹底的刮目相看,也讓門外那個偷聽專業戶借由整套獨棟裏唯一隔音效果不那麽好的牆壁,聽了個清清楚楚。
作者有話要說: …為了避免突發事件導致的不能更文…我在上一章的評論裏請假吧這樣是不是特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