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04 好細的腰……

少年清潤的嗓音拂過耳畔,呼吸間帶着清冽的氣息,在鼻尖打了個轉很快被風吹散。

林青槐不适地抿了下唇角,眼底浮起淡淡的嫌惡,伸手抓住他的腰帶,身子往後仰,刻意跟他保持距離。

曾經對他有多崇拜,被他毒殺時就有多恨。

外人怎麽說她都無所謂,唯獨他不該對自己起疑心。

他比誰都清楚,自己為了提升大梁國力,為了朝局穩定,擔了怎樣的惡名。靖遠侯的爵位,他收回去自己毫無怨言;林家的獨苗,她當眼珠子疼的侄子,他說送去西北,自己也未有反對。

可他千不該,萬不該,在她致仕後還要取她的性命。

二十年的君臣情誼,幾度共過生死,竟抵不上幾句讒言。

她活着并不會影響到朝局,反倒是死了,才讓人有理由結黨營私為她求一份公道。

林青槐越想越氣,攥着他腰帶的雙手無意識收緊力道,手背露出白白的骨節,身上戾氣盡顯。

真想一刀宰了他!

“可是後怕了?”司徒聿垂眸看了眼抓緊自己腰帶的小手,心底浮起細細密密的疼,“有我在,不會有事。”

他如今到底只是個十四歲的少年,方才雖未引起兩位皇兄的懷疑,多少會有些驚惶。

“殿下想太多了,我只是又冷又餓。”林青槐斂去戾氣,恹恹出聲,“自出門伊始,我便沒吃過東西,沒喝過水。”

司徒聿回頭,少年面露蒼白,臉頰上被樹枝劃破的細小傷痕異樣清晰,平添幾分柔弱姿态。

這張臉,他上一世看了二十年,如今再看依然覺得俊美無俦,勝過諸多女子。

想到自己藏起來的那副小像,司徒聿不自在地咳了兩聲,“那你換個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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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他空出左手,側身攬着他的腰将他帶到自己胸前,順手拿了水囊給他。

林青槐:“……”

他的臂力何時這般好了?

上一世似乎并非如此。

她記得數月後,自己代替已故的哥哥改回本名獲封世子,爾後與他在校場比試,他可是連五十斤的偃月刀都舉不起。

自己如今雖只有十四歲,六十斤是有的。

“先喝點水,挂囊裏有幹糧還有紅豆餡餅。”司徒聿雙手抓着缰繩,虛虛将他圈在胸前,清潤的嗓音裹着藏不住的溫柔,“是飛鴻居的紅豆餡餅,滋味還好。”

也是他最喜歡吃的。

只是此事過後,他就不怎麽愛吃了,反倒愛上了紅豆糕。

“唔。”林青槐喝了口水,神色古怪。

飛鴻居是她開的店,然而她不喜歡吃紅豆餡餅,是哥哥喜歡。

司徒聿何時跟哥哥如此熟悉?

她雖養在鎮國寺,但每個月裏都會回侯府住上半個月,聽哥哥講伴讀的趣事,偶爾也扮做哥哥替他去上課。

哥哥從未說過,他與司徒聿交好。

當今聖上尚未立儲,父親提點過他們,太子之位塵埃落定之前,定要中立。

林青槐蓋上水囊,想到眼下大家都才十幾歲,暗罵自己疑心生暗鬼。

司徒聿就是那樣的人,他細心周到潤物細無聲,上一世也曾如此照顧過自己。

知道她喜歡什麽便想方設法弄來賞給她。

知道她到了冬日會手腳冰涼,找了無數的名醫為她診治,還特地在勤政殿裝了地龍,每年一到秋末便讓人燒上,理由是自己體寒半句不提她。

他對哥哥過分關注,只能說是有意招攬。

“先吃餡餅,走出這條小路下山就快了,天黑前能回到城中。”司徒聿撈起挂囊,摸出兩個用紙包着的紅豆餡餅遞給他,“慢慢吃,別灌了風進肚子裏。”

林青槐接過來,目光掃過他帶着瘀青的下巴,埋下頭,默默咬了一口。

還是打的輕了。

下次再有機會,必定要狠狠揍他一次,最好是見一次揍一次方能解恨。

一個紅豆餡餅吃完,小路也到了盡頭。

另外一路去找人的幾個世子策馬迎上來,面露喜色。

司徒聿及時勒停馬匹,整個人往林青槐身上撲過去。

他心裏一慌,條件反射地空出手攬住他的腰。

“嗡”的一聲,他腦子裏像是有什麽東西炸開,手更是像被燙着了一般縮回來,布滿瘀青的面頰火燒火燎。

好細的腰……

“青榕兄找到便好,我等把周圍都找了一遍,正想着若還找不到便通知衛所。”領頭的武安侯世子楚卿珩如釋重負,看到司徒聿也在,詫異了一瞬,随即點頭致意。

騎馬跟在他身後的兩位世子面露薄紅,像是累得不輕。

除了這幾人,林青槐沒瞧見哥哥的随從,眸光微冷。

父親太過于縱容二叔了,這才使得他的手伸那麽長。

“庭兆墜崖受了重傷,先下山再說。”司徒瑾神色凝重,狹長的鳳眸隐隐透着幾分陰冷,“抓來的小鹿可還活着?”

若是不能把鹿帶回去,父皇責問起來難以圓謊。

林庭兆的父親雖無侯爵,但在大理寺任少卿,此事真要追究,自己難辭其咎。

“活着呢,早早就讓侍衛送到山下的衛所好生喂養了。”楚卿珩視線一掃,看到昏迷不醒的林庭兆,面色變了變,目露關切,“庭兆受傷了?”

司徒瑾點點頭不再多言,寒着臉策馬下山。

其餘人沉默跟上。

到衛所帶上抓來的鹿,一行人繼續趕路,終于在天黑前回到城內。

進城之前,司徒瑾差侍衛先到靖遠侯府報信,因而一行人到了永興坊外,遠遠便看見林庭兆的雙親,和靖遠侯夫人帶着一班家仆,等着侯府大門前。

“我夜裏來尋你。”司徒聿低頭在林青槐耳邊說了句,抽開手讓他下馬。

林青槐漠然拒絕,“不必。”

站在前頭的靖遠侯夫人周靜,一眼認出三皇子馬背上的人是女兒而非兒子,眼皮霎時狂跳。

三皇子摟着女兒的姿勢有點過了!

“母親。”林青槐躍下馬背,快步過去扶了一把險些站不穩的周靜,輕拍她的後背,“青榕無事,只是受了些驚吓,莫慌。”

周靜拍拍胸口,複又緊張查看她是否受傷,沒去看被擡回來的林庭兆。

女兒的武功比兒子好,她說沒事就一定沒事。看情形,她沒露出自己不是青榕的破綻。

“下官見過三位殿下。”林庭兆之父林陌忍着悲痛上前行禮。

他知長子今日去圍場要做什麽,打孩子出門,這眼皮就一直跳沒停過,果真出了事。

“林少卿不必多禮,令公子的傷勢有些嚴重,還是盡快送入府中救治為好。”司徒瑾下馬,清隽的面容浮起深深的愧疚,“今日之事乃是我之過,稍後,我會命人帶禦醫到府上為庭兆診治。”

林少卿也知今日的計劃,如今林庭兆受了重傷,他怕是要跟自己離心了。

世子之位落不到林庭兆身上,自己争儲便少了份助力。

“下官多謝大殿□□恤。”林陌不便多說,行了禮便督促家仆将兒子擡進去。

“這是造的什麽孽?”林陌的夫人陳氏攥着帕子,一雙眼哭得通紅,低着聲嗚咽,“兆哥兒也不知能不能好,若是不能好,他今後可怎麽辦呀。”

長子龍姿鳳章才名遠播,上月才定了一門極好的婚事,如今成了這副模樣,可如何是好。

“閉嘴。”林陌壓着嗓音呵斥一句,目露警告,“哭哭啼啼作甚,幾個殿下都在看着呢。”

陳氏噎了下,抿着唇無聲掉淚。

她就是知道幾個皇子在看着才哭,現在不哭,等兒子沒了才哭嗎!

心裏這般想着,她卻不敢多嘴。

烏泱泱的一群人很快進了侯府,司徒瑾想了想,把馬匹交給侍衛,撩袍跟上。

司徒修和楚卿珩他們一看,也紛紛下馬進入侯府。

“我也去瞧瞧。”司徒聿翻身下馬,低聲吩咐侍衛幾句,撩起袍子朝林青槐母子倆走過去,客氣行禮,“見過夫人。”

“三殿下客氣。”周靜略略颔首,笑道,“三殿下想必也是擔心兆哥兒的傷勢,不如進去瞧瞧。”

“我就不勞煩夫人了,讓青榕給我帶路便可。”司徒聿的目光落到林青槐身上,唇角不自覺上揚。

林青槐不好駁他的面子,漠然點頭,“殿下請進。”

去看一眼也好,二叔知曉堂兄受傷的原因,定會恨死了哥哥。

在山上時,她說的是兩人一起掉下山崖。

“我讓人給你準備熱水和衣裳,看完早些回來梳洗。”周靜囑咐一句,拍拍女兒的肩膀,示意他們先進去。

林青槐板着張小臉,走在前面給司徒聿帶路。

林家封侯已有六十年,到父親是第二代,始終沒有分家。

侯府由三個大院子組成,主院住着他們一家,二叔一家住在東院,西院住着三叔一家。

東院比西院要大一些,裏邊分成六個小院子,開有可供東院出入的一個大門三個角門。

從主院進去,要走許久才到林庭兆住的沉香苑。

“我讓人盯着那倆受傷的人了,稍後就會有信傳來。”司徒聿負着手,微微低頭跟林青槐耳語,“我覺得這事,你二叔也知情。”

“哦。”林青槐态度冷淡。

二叔當然知情,大皇子若當了儲君,他便一飛沖天。

“你不想知道真相?”司徒聿頓了頓,狐疑眯起眼,“不想把他們趕出去,讓家宅安寧?”

上一世,他痛失雙親頭七都沒過,林陌就逼着他分家想把他趕出侯府。

“殿下為何如此在意我的家事。”林青槐想起他對哥哥的喜好都觀察入微,心中很是抵觸,“我自己能處理。”

“愛……青榕打算如何處理,如何說服侯爺?”司徒聿咽下險些出口的卿字,讷讷反駁,“有我幫忙不是更好。”

林青槐頓了下腳步,繼續往前走,不置可否。

她爹表面上是個不問政事的富貴閑人,實則一直替聖上暗中掌管玄羽衛的選拔和訓練,外事精明對內綿軟,要說服他确實不容易。

但她就是不想跟他扯上關系。

進入沉香苑,府中的大夫已經給林庭兆診治完畢,正埋頭給他固定手腳。

林青槐和司徒聿一入內,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投過來,氣氛詭異。

“青榕,聽大殿下說你與庭兆一道摔下山崖,為何你沒有受傷?”林陌眯着一雙眼,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緒,“那山崖二叔也知道,三四丈的高度,就是一只饅頭掉下去都會摔碎。當然,二叔不是懷疑你,二叔只想知道真相。”

他的兒子手腳皆斷!

這哪裏是摔傷,分明是被人打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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