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021 她才不會跟他一起換衣服!……
司徒聿嗤笑一聲, 正欲呵斥,不想林青槐忽然拐了下自己,俏皮地遞了個眼色過來。
他了然眨眼, 俊顏換上漠然的神色, 垂目看着正要上樓的楚音音。
這姑娘是和友人一道來的,身後跟着一個婆子兩個丫鬟, 把樓梯堵的嚴嚴實實。
看樣子倒是很像偶遇,再細看便知, 她是打聽清楚了來的。
“你是……”林青槐搖着折扇歪頭看了會楚音音, 俊美的面容浮起迷茫的神色, 半晌, 忽而恍然一笑,“想起來了, 你是那只花鹦鹉。”
她這幾日總坐着馬車等在正陽門外,蹲的很起勁。
楚音音:“……”
他竟敢記不住自己!
“音音?”楚音音身邊的姑娘開口,人長得美, 嗓音也如黃莺出谷般好聽,“我們快上去吧, 堵着樓梯不好。”
林青槐餘光掃過司徒聿的臉, 見他毫無反應, 心中暗暗詫異, 不由地伸手拉了他一把, 客氣地沖那姑娘颔首致意。
這姑娘是上京第一美人, 司徒聿未來的皇後紀問柳, 父親是禮部尚書。
司徒聿看到自己的皇後,竟是連個眼神都不給人家。
難道沒認出來?
“兩位公子先下。”紀問柳禮貌福身,眉宇間流露出一絲緊張, 面頰染上薄紅。
樓梯不夠寬敞,無論上下,讓行的人都得側着身子,對方才能經過。
“林公子,我叫楚音音,我爹爹是武安侯,下次見面你一定要記得我。”楚音音憋紅了一張臉,聲調拔高,又急又窘,“我不是什麽花鹦鹉!”
Advertisement
他真的太過分了!竟如此羞辱她一個姑娘家。
“好吵。”司徒聿沉下臉,身上氣勢盡顯。
林青槐搖着折扇,垂眸看進楚音音眼底,含笑回她,“不才覺着姑娘确實像鹦鹉。”
楚音音眼眶泛起水霧,用力攥緊拳頭,委屈瞪他,“林青榕,你不要太過分!”
自己能瞧得上他,是他的造化。
兄長的那些同窗哪個不捧着她,哄着她,只有這人每次見面都要羞辱自己一通!
“姑娘這是在威脅在下?”林青槐低笑一聲,邁開腳步下樓,“我這人什麽都吃,就不吃被人威脅那一套。你個姑娘家攔着我攀交情也便罷了,不搭理你,你還上臉威脅,武安侯府的家風果真是夠好。”
楚音音性子驕縱,行事跋扈。她若是做了什麽還好,老這麽糾纏,用不上幾日武安侯就會去家裏,找爹爹商量議親的事。
她可不能害了哥哥。
“你欺負人!”楚音音跺了跺腳,哭着扭頭往樓下跑。
紀問柳驚得僵在當場,心突突直跳,面頰跟染了胭脂一般,紅透了。
楚音音得罪了林青榕,也不知會不會連累自己?
林青槐餘光瞥了眼紀問柳,心想美人受驚的模樣可真誘人,正欲安撫兩句,底下忽然傳來一聲怒喝,“是誰欺負了你,哥哥給你出頭!”
她揚了揚眉,低笑一聲,居高臨下地看着怒不可遏的楚卿珩,玩味勾唇。
來的可真是巧。
氣氛凝滞。
還站在樓梯中間的紀問柳低下頭,雙手絞着帕子,佯裝鎮定。
林青榕是和三皇子一道來的,楚世子這話無異是在給三皇子難堪。
“不知音音如何得罪了林公子!”楚卿珩站的位置處在林青槐斜下方,看不到站在他身後的司徒聿,故而語氣甚是兇狠,“還請林公子與我說個明白。”
“我才被你妹妹威脅,你想聽我說什麽。”林青槐收起玩笑的态度,手中搖着折扇的動作一頓,身上的氣勢亦為之一變,“楚世子可是覺着,我靖遠侯府的人好欺負。”
她當了十年權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身上威儀不輸司徒聿。
昔年朝中除了賀硯聲,誰見着她不又敬又怕,哪容得他蹬鼻子上臉。
“我……”楚卿珩看着高高在上的美貌少年,被他的氣勢一壓,雙腿不自覺發顫,一時間竟是說不出話來。
司徒聿抱起手臂,目光柔柔地看着林青槐,唇角上揚。
他曾逼得楚卿珩當着文武百官的面,給他下跪磕頭認錯過。便是少年身,那氣勢也非楚卿珩這般,還未及冠的世子可比。
“怎麽,想不起來要聽我說什麽了?”林青槐又往下走了一步,将他兄妹二人的身影皆收進眼底,俊俏容顏覆上厚厚的寒霜,“不如,讓你的寶貝妹妹自個說,正好請這位姑娘給當個見證。”
這上京城內,瞧不上爹爹的不止武安侯府一家,可靖遠侯府也不是他們想踩便能踩的。
“哥……”楚音音捂着臉嗚嗚哭起來,哽咽解釋,“我沒事,林公子也未曾欺負我,是我方才唐突了他,又說了重話這才惹得他不快。”
“我可以作證。”紀問柳默默轉身下樓,嗓音輕的讓人幾乎沒法聽清,“林公子确實不曾欺負音音。”
最多……最多算是言語羞辱。
可那也是楚音音自找的呀,她攀交情不成還當着三殿下面威脅人,委實張狂的過分了。
“你們不用怕他,不就是跟着三殿下一道去大理寺觀政嗎,有什麽了不起的。”楚卿珩想起在國子監門外,三殿下當衆羞辱妹妹一事,心底的邪火蹭蹭蹭往上冒。
空有虛名的靖遠侯府,自己還真沒放在眼裏!
他林青榕一而再的欺負自己的妹妹,身為哥哥,是可忍,孰不可忍。
楚卿珩這一聲吼,将店裏的其他客人也引了過來,氣氛膠着。
“說的好,我确實沒什麽了不起的。”林青槐揚眉,清揚的嗓音一點點冷了下去,“楚姑娘不妨把方才的話重複一遍,讓大家夥評評理,看我有何錯處,以至于你們兄妹,如此不把我靖遠侯府放在眼裏。”
武安侯上一世可是死在她手裏,掙紮的機會都沒有。
楚卿珩若是想早早扶靈,也不是不能滿足他。
“楚世子打算如何替你妹妹出頭。”司徒聿邁步走下樓梯,停在林青槐身邊負起雙手,居高臨下地看着楚卿珩,不怒自威,“我等着。”
楚卿珩沒料到司徒聿也在,驟然聽到他的聲音,臉色變了變,後背“唰”的一下冒出層冷汗,怔怔擡頭看去。
少年穿着一身簇新的藕色蟒袍,靜靜負手而立,如玉容顏籠在窗外透進來的光線底下,更添幾分天潢貴胄的威嚴,氣勢迫人。
站在他身邊的林青榕,竟是未有被他壓下去,反而勢均力敵平分秋色。
倆人站在一處,隐隐有股子俾睨天下之感。
楚卿珩喉嚨緊了緊,用力咽下一口唾沫,上前一步恭敬行禮,“卿珩見過三殿下。”
大皇子司徒瑾被禁足于皇子居住的元聖宮,傳言因結黨營私被人揭發,如今朝中只剩下兩位皇子争奪儲君之位。
眼前這位平日裏雖不出挑,但也從未出過錯,又是皇後嫡出,只怕最後登極之人非他莫屬。
“說說吧,世子打算如何出頭。”司徒聿垂目看他,輕描淡寫的語氣,“說起來,我也是證人呢。”
楚卿珩心底咯噔一聲,暗罵自己沖動,面上卻堆起笑臉打哈哈,“不過是一時氣話,既然殿下也在,那定是我妹妹錯了。我替妹妹向林公子道歉,還請林公子勿要怪罪。”
便是認錯,他林青榕也別想摘幹淨!
“楚世子是想說青榕仗勢欺人,還是想說三殿下被我蒙蔽,竟幫着欺負你妹妹。”林青槐挑眉嗤笑,“大家夥也跟着聽聽,看看到底是誰目中無人。”
想息事寧人還順便抹黑她?哪有如此便宜之事。
楚卿珩腦門上浮起一層薄汗,籠在袖子裏的手暗暗攥緊,埋頭下去,“林公子誤會了,卿珩并無此意。”
林青槐漠然掃他一眼,拿着折扇在左手掌心敲了敲,面上浮起如沐春風的笑,“方才我與三殿下下樓欲離開,遇到了楚大小姐,大小姐同我打招呼我沒認出來,她報上自己的名諱,又告知我她爹爹是武安侯,讓我日後務必要記住她,還警告我不要過分。”
“青榕回她武安侯府的家風甚好,她便哭着下樓,說被青榕給欺負了。”司徒聿揚唇,波瀾不興的的語氣,“楚卿珩,你們武安侯府好大的威風!”
楚卿珩哆嗦了下,再次道歉,“是卿珩的錯,卿珩不該不問青紅皂白便指責林公子,對不起。”
紀問柳險些站不穩,死死抓住貼身丫鬟的手,撐住自己的身子不讓自己倒下去。
這三殿下動了肝火,也不知會不會把自己也給算進去?
早知林青榕如此不待見楚音音,她今日說什麽也不會陪着她一道來堵人。
“這事跟我們侯府沒關系,是我的錯。”楚音音也吓壞了,趕緊埋頭道歉,“林公子對不起,都是音音的錯。”
圍觀看熱鬧的客人目光落到楚音音身上,雖未有說什麽,眼裏的嫌棄絲毫不加以掩飾。
林青槐收了氣勢,袖袍一甩,擡高下巴不疾不徐下樓。
事情到此也便罷了,若楚音音還繼續糾纏,楚卿珩仍像上一世那般報複自己,她不介意翻出自己用過的手段,把武安侯府按死。
司徒聿負手走在她身後,經過楚卿珩身邊腳步頓了頓,譏诮勾唇,“世子今日也好大的威風。”
楚卿珩脊背一涼,腦袋埋的更低了些。
司徒聿不再看他,跟着林青槐出了綢緞莊,坐上馬車吩咐車夫去飛鴻居。
楚卿珩也不好繼續待下去,他們一走,便也拉着妹妹在衆人的注目下匆忙離開。
紀問柳輕輕吐出口氣,懷着滿腹的心事坐上府中的馬車,吩咐車夫回永興坊。
楚世子今日徹底得罪了三皇子,楚音音怕是也會記恨自己,未有幫她說話,回去還有一頓斥罵在等着自己。
她真是沒用,當時不該站出來幫林青榕說話的。
哪怕裝個啞巴也好。
……
接近午時,日頭更暖和了些,街上人山人海。
司徒聿的馬車走的不快,不時還停下來給幼童和老人讓路。
林青槐倚着軟墊,看司徒聿的眼神滿是探究。
他怎會不記得未來皇後的模樣?上一世,他可是花了心思,才将人從司徒修手裏搶過去。
“在看什麽?朕臉上可是有什麽髒東西?”司徒聿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有話明說,你我之間沒什麽不可說的。”
“楚音音身邊那姑娘,你沒認出來?”林青槐忍不住損他,“她可是你的枕邊人,陪了你十幾年,你可真夠薄情寡義的。”
“你說誰?”司徒聿一頭霧水。
林青槐:“……”
果然是沒認出來,這沒良心的。
人家為他操持後宮,為他生兒育女,竟是連個影都沒在他心裏留下。
“我為何要去在意她是誰,孩子又……”司徒聿噎了下,避開她的目光給自己找補,“後宮裏的女子,沒有哪個是因為與我兩情相悅而進去的。對我而言,她們與宮女相當,沒有記住的必要。”
孩子又不是他和妃子生的,他哪兒知道誰是誰。
“最是薄情帝王家。”林青槐斜乜他一眼,幽幽出聲,“跟楚音音一道逛街的姑娘,是你的皇後。”
司徒聿:“……”
他不認識,沒注意過,不能怪他。
“你可真夠薄情的,十幾年的夫妻便是不愛她,也不至于認不出來吧。”林青槐大大方方表達自己的嫌棄,順道誇了自己一把,“我的十八個妻妾,可是個個都放在心尖上疼的,舍不得她們難過。”
司徒聿眯眼窺了她半晌,氣笑了,“不如林相教教朕,如何多情又專情。”
他愛相國府的十八房妻妾,就是不愛他。
林青槐瞧着他氣急敗壞的樣,雙手一攤,得意揚眉,“天生的,這沒法教。總之,你的後宮想收多少人都行,決不能答應你爹的指婚,我是不會同意妹妹嫁給你的。”
她可不想像只金絲雀一樣,被關在那個牢籠一樣的皇城之中。
這一生她只想随性而活,去做自己上一世未做之事,好好陪伴爹娘。
“朕的後宮不會再收人。”司徒聿眼底浮起深深的失落和無奈,偏頭看向窗外,“你大可放心,許你的三件事我決不食言。”
“你不想再坐那個位子?”林青槐驚得坐直起來,“可司徒修若是上去了,你活不長久。好容易重活一回,幹嘛不去找你的心上人,說動她嫁給你?只要你想,你爹根本攔不住你。”
“我要是能說的動他,也不至于……”司徒聿說不下去了,有點想撬開他的腦袋看看,裏邊是怎麽長的。
難道他表現的還不夠明顯?
“我懂了。”林青槐聽出他的未盡之言,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你和賀硯聲喜歡的是同一個姑娘,她瞧不上賀硯聲,自然也不會瞧得上嫁了就沒自由的你。”
賀硯聲多好,長得好看還會玩,詩詞歌賦樣樣來得,身體也不差。
他是比賀硯聲出身好,能力高,可後宮那地方真的跟牢籠一般。只有沒進去過的女子,才會覺得有了帝王恩寵,便可安享榮華。
“他與你說過?!”司徒聿陡然緊張起來,“如何說的?”
那老匹夫竟然試探過他!
“定康十四年大朝會前一日,他與我在歸塵師父的竹廬烤肉喝酒,喝多了說的。”林青槐興趣缺缺,“但沒說喜歡的人誰,我也不好細問,到底是私事。”
感情的事跟她說屁用沒有。
上一世的她就沒感情這東西,兢兢業業當個人神共憤的奸臣,還不能讓人知曉自己的身份已經夠累,哪有功夫想別的。
“那老匹夫跟我說時也喝醉了,在大朝會宮宴結束後。”司徒聿松了口氣,神色舒展開來,“不提他,一會用完午膳我便回去,冊封王爵的聖旨最多一兩日便下來,你摸清楚情況安排便可。”
林青槐微笑颔首。
他要做的事,沒有做不成的。
說話間,馬車進了飛鴻居後門。
司徒聿先下去,林青槐跟後。日頭刺眼,她一個晃神腳底踩空,狼狽栽進司徒聿懷裏,讓他抱了個結結實實。
林青槐:“……”
司徒聿:“……”
上回抱他便覺得他好輕,不想這會更輕了。
“公子。”谷雨站在廊下,意味深長地看過來,“有新的消息。”
大小姐想嫁人了就是不一樣,太會了!
“我方才是被日頭刺了眼。”林青槐被她的眼神看得渾身發毛。
她不是,她沒有,她跟司徒聿清清白白。
“咳咳……”司徒聿摸了摸鼻子,不讓自己笑出聲。
老天都在幫他。
“哦。”谷雨擡了下眼皮,面無表情地從懷裏掏出剛送到的信遞給她,“春風樓的東家身份神秘,天風樓查了一日,竟是一無所獲。這是我們的人跟着護院查到的地方,一共有六處,都在城郊。”
林青槐忽略谷雨的眼神,偏頭跟司徒聿對視一眼,拿過信展開。
春風樓不屬教坊司,是上京民間私營的最大一家青樓,樓裏的小倌和姑娘,多是很小便買來教養,到了一定年紀便開始迎客。
由于這樓裏的小倌和姑娘個頂個的好看,又會詩詞歌賦,生意始終紅紅火火,說是日進鬥金也不為過。
背後東家不露面本在常理之中,可天風樓都查不出來,就讓人納悶了。
“侯爺和夫人常去,你回頭問問,我這邊也讓人查。”司徒聿看完天風樓整理的各處地址,宅子的主人名字和生平,劍眉壓低,“這春風樓的秘密怕是不小。”
自己鮮少踏足風月之地,數的出來的幾次,都是和他或者是賀硯聲一道。
可那會是去西北平定蠻夷作亂,他們喬裝入城探聽消息,才會如此。
“我也覺得不小。”林青槐收起信,面色發沉,“谷雨,你讓底下人留心些,發現有危險立即放棄,不要再跟。”
天風樓的每個人都是她養的寶貝,折損了誰她都心疼。
“是。”谷雨擡起頭,欲言又止地看他們一眼,轉身退下。
司徒聿:“……”
林青槐:“……”
這婢女不能要了,她跟司徒聿什麽都沒有,不是她想的那樣!
用過午膳,司徒聿回宮。
林青槐翻了下天風樓收到的任務,叫來谷雨和白露重新布置好人手,決定緩緩再去春風樓砸場子。
若背後之人勢力龐大,他們的身份出一點差錯都會牽連到侯府。
她好容易求得全家團圓,誰都不能失去。
爹娘對春風樓也甚是熟悉,先跟他們打聽一番再行動也不遲。
全都安排下去,她想起自己給了她們買了衣裳一事,吩咐冬至去車上搬下來。
“大小姐,咱日後真的要日日都穿女裝啊?”白露皺着一張臉,苦哈哈抱怨,“女裝打架太不方便了。”
“你想穿什麽便穿什麽,讓人知曉你是姑娘家便好,我到底是侯府的大小姐,不能每日都帶着書童招搖過市。”林青槐壞笑,“免得人家以為,你們是我養的面首。”
四周倏然安靜下去。
“還有什麽事要說的,我一會不去查案了,要回侯府陪哥哥。”林青槐樂不可支。
幾個小丫頭平日裏什麽書都看,說卻是不敢。
“印坊那邊有點問題,我一時也說不清楚,大小姐若得閑最好自己去瞧瞧。”白露上前回話,“這幾日紙張的價格也漲了許多,幾家造紙坊都在提價,說是都被一個同東家買了去。”
“可知是被誰給買了。”林青槐仰起臉,眉間擰起深深的皺褶。
上一世的這個時間,她未有關注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