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037 大小姐膽子真大,竟在家中與晉……

林青槐和娘親跟着引路的太監進入宜壽宮, 想到日前跟司徒聿分析他們上一世的死因時,他提到的馮有順,心思轉了幾轉。

馮有順憑着不錯的廚藝從元聖宮到宜壽宮, 最後去了上陽宮, 這一路升遷的機遇每一次都剛剛好。

太後從中若是什麽都沒做是不可能的,然而她也沒能活很久。

建寧帝駕崩不久她便薨了。

可見她也不過是燕王手裏的一枚棋子, 執棋之人除了燕王,應當還有一位讓太後全心全意信任的人。此人或許在宜壽宮, 或許不在, 只需把太後身邊的人挨個篩選一遍, 就能找出來。

林青槐打住思緒, 人也到了太後的寝宮朝雲殿。

“進來吧,兩位來的巧了, 太後娘娘這會剛午睡起來,精神頭好。”一道略顯陽剛的聲音落在頭頂,與其他的太監有明顯的不同。

林青槐擡起頭看了對方一眼, 跟着娘親一道入內行禮。

這人身上好大的殺氣,他不是太監, 還是個練家子。

上一世她從未見過此人。

“起來吧。”太後擺手示意她們起來, 面上浮起慈愛的笑容, “賜座。”

林青槐和娘親規矩坐下, 擡起眼的瞬間, 意外捕捉到孟淑慧眼底的陰狠, 腦中靈光一閃——

馬匹受驚或許不是懿寧公主的手筆, 而是孟淑慧。

上一世,楚音音毀她大夫人齊悠柔的容貌時,孟淑慧這當表姐的沒少出力, 然而事情傳開後被唾罵的只有楚音音。

按司徒聿所言,她後來還和懿寧公主聯手,協助紀問柳給他下毒。以她的心計,目的絕不是殺了司徒聿,而是想盡早将生米煮成熟飯,穩住自己的後位。

林青槐眯了眯眼,心中有了計較。

Advertisement

她始終覺得女子為自己的前程謀算,理所當然,可若是有人謀前程時意圖傷害自己,她絕不會客氣。

“外人都說雲姐兒不懂規矩,我瞧着也不是那麽回事呀,這不是挺文靜乖巧的嗎。”孟太後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微眯着眼打量林青槐。

論姿容,侄孫女确實比不過,論家世,她也不輸。

可後宮不是誰想進來就能進的,她還活着呢。孟家這些年人才凋零,大侄子好容易封了将軍,又在十幾年前平定西北之亂時,貪功冒進被處置。

若自己再不為家裏謀劃一番,皇帝指不定什麽時候就找個由頭,出手對付孟家。

“蒙太後娘娘謬贊,雲姐兒自小在鄉下長大,平日裏喜歡舞槍弄棒,這點規矩還是學了一月才學來的。”周靜神色淡淡,“您瞧着文靜罷了,她就是只皮猴子。”

“活潑些好呀。”孟太後放下茶盞,目光落到林青槐身上,“雲姐兒,擡起頭讓我好好瞧瞧。”

林青槐依言擡頭,清淩淩的眸子平靜的宛如深潭。

這太後對她的不喜太過強烈,哪怕笑着,也能瞧出她眼中的厭憎和不屑。

“長得倒是不俗。”孟太後語氣随和,宛如尋常長輩般笑着,“平日裏除了習武可有習習女紅、讀書作畫。”

“回太後娘娘,青槐不曾習習女紅,讀書作畫也不多。”林青槐揚起唇角,拿起帶來的《女誡》起身行禮,“這本《女言》青槐實在看不懂,因而帶入宮中還給太後娘娘,免得辜負了太後娘娘的一番期望。”

此話一出,孟太後的臉上的笑意霎時收斂,臉色也變得極為難看。“雲姐兒這是何意,看不懂就學,這也是哀家賞你的這本《女誡》的用意。”

好個靖遠侯,竟教出如此無法無天,目無尊卑的女兒!

這靖遠侯夫人也是個深藏不露的,她不會不知女兒要還書一事。

“青槐學不會。”林青槐神色坦蕩,“青槐連自己的名字都寫不好,怕是學個十年八年也學不會,因而想着将書還給太後娘娘,免得放在侯府落了灰。”

要她學三從四德,以夫為天,除非日頭從西邊出來。

回頭她就寫一本《女子不誡》,印個千兒八百冊,免費送人品讀。

“噗……”孟淑慧沒忍住,撲哧笑了下,清麗容顏多了幾分耀目的神采,“太後娘娘莫氣,淑慧瞧着這林姑娘是真不喜歡這書,也不知宮裏賞下去的東西,從無還回來的規矩。”

鄉下回來的就是不一樣,不知天高地厚。

就這,也想去國子監讀書?

稍後她就把消息宣揚出去,讓整個上京的百姓都看她的笑話,讓她丢盡臉面。

“多謝嘉安郡主體諒,青槐覺得這本女……《女誡》很适合郡主。”林青槐擺出一臉無辜的模樣,嗓音軟軟,“與你很配。”

孟淑慧和孟太後齊齊變臉,偏偏還拿她沒法子。

便是鬧到皇帝那去,林青槐也不會受罰。她不懂規矩,實話實說算不上是冒犯。相反,賞賜的禮物不合适,怕自己承受不起于是送回,足見她有清醒的認知。

“嘉安去把書拿回來。”孟太後吃了個悶虧,又不好當面訓斥林青槐,臉色奇臭無比。“哀家乏了,退下吧。”

林青槐低下頭,藏起眼底的譏諷,和母親一道行禮告退。

孟淑慧目送她們母女出了朝雲殿,忍着笑安撫氣壞了的太後。

那林青槐簡直讓人倒盡胃口,空有一張臉有何用,《女誡》的誡字都不認得。

“這小丫頭當真是想氣死我!”孟太後保養得宜的面容稍顯扭曲,用力抓緊了手中的帕子粗粗喘氣,“果真是個沒規矩的。”

偏生她那雙眼幹幹淨淨,看不出有什麽壞心思。

但凡她的心思多些,自己都要懷疑她是在借着還書一事,暗諷自己手伸得太長。

“姑奶奶別氣,她這般行事作态若被皇後和聖上知曉,哪裏還會給她和晉王指婚。”孟淑慧嗓音柔柔,“不過是個上不得臺面的侯府千金,為她生氣不值當。”

她原先還擔心姑奶奶見了林青槐會生出好感,倒是自己想多了。

那林青槐不止沒規矩,還無腦,竟敢得罪太後。

“你這麽說倒也是個理,等哀家見了皇帝,定要将你和阿恒的婚事定下。”孟太後緩過勁,困意也随之襲來,“扶我去睡一會,這回是真的乏了。”

孟淑慧含笑點頭。

照顧太後歇下,她眸光轉了轉,交代嬷嬷好生伺候太後,安靜退下。

早上之事自己還未來得及跟懿寧公主邀功,這會過去正好,順便讓她知曉,林青槐欲進國子監讀書之事。

……

惠妃住的臨華宮離鳳儀宮不遠,從宜壽宮過去卻要走上兩刻鐘。

孟淑慧下了肩輿,聽聞懿寧公主裴娴雅去了元聖宮,唇角勾了勾吩咐身邊的大宮女,轉頭去元聖宮。

大皇子被禁足在元聖宮已将近一個月,聖上還未下旨處置,不知是如吳王一般送去洛陽行宮幽禁起來,還是将其賜死。

聽聞大皇子犯下的事情不小。

裴娴雅與大皇子已定了婚約,原定年底大婚。若大皇子真去洛陽行宮,她要麽退婚出宮回裴家,要麽就跟過去一輩子待在那個牢籠裏。

也別怪她不看兩人的交情,利用裴娴雅去對付林青槐。

這宮裏的真公主可瞧不起她們二位,自己想要坐上皇後之位,只能依靠太後依靠自己仔細圖謀。

孟淑慧收起外露的陰狠,拿出銅鏡對着鏡子擠出一抹笑。

她是比不過林青槐好看,可她背後有太後,還有宋淺洲這個謀士和榮國公府。林青槐除了個哥哥可是什麽都沒有,靖遠侯的诨名無人不知,不說皇家,便是朝中勳貴之家議親也不會選她。

“郡主殿下,元聖宮到了。”大宮女的聲音打斷了孟淑慧的思緒。

孟淑慧收起銅鏡,揚了揚唇角,從肩輿上下去。

大皇子被禁足後,聖上沒有禁止其他人來探望,在元聖宮伺候的宮女太監見到有人來,并無太多反應。

跟着引路的太監進入攬月殿,孟淑慧遠遠看到大皇子和裴娴雅,牽着手在院內的亭子裏說話,擺手示意太監退下,抿着唇悄悄靠近過去。

“大婚之事你不用再想了,回去跟舅舅說退婚,是我拖累了你。”司徒瑾垂眸看着握在掌心裏的小手,眉眼間浮着苦笑,“也不要為我報仇,落得如今的下場是我咎由自取。”

這些日子以來他想了許多,結黨營私意圖篡位之事,進展的實在太過順利,以致他忘乎所以,以為父皇沒有發覺。

事實上,父皇或許早就看穿了自己,故而一直默默縱容。

那些兵馬、甲胄、武器,甚至是銀錢,來的也相當的容易。就好似這些東西一直存在,只等着主人來認領一般。

若還看不出自己被人當了棋子,他便白活了這麽多年。

這個人熟悉自己的一切,甚至熟悉二弟和三弟,是燕王叔還是秦王叔那個沒上玉蝶的孩子,他已不願再去想。

“表哥說的輕巧,我已經是你的人,你要我如何放得下?”裴娴雅紅着眼,傷心欲絕,“便是退了婚,日後誰還敢娶我?”

她的身子已經不潔,沒有哪個男子能容忍自己的正妻,未婚前便與人茍合。

哪怕她是公主。

她也不願為妾,仰人鼻息過活。

“那便不嫁,你好好活着。”司徒瑾傾身過去,貼着她的耳朵細細交代,“我在洛陽置了一處宅子,正院卧房的書櫃上有個機括,那裏邊有我給你準備的銀錢,足夠你好好過一輩子。”

他對不起母親,也對不起愛他至深的表妹。

若當初不那麽急着去争儲君之位,或許會是另外一番光景。

可惜,他如今已無回頭路可走。

“表哥……”裴娴雅的眼淚又滾下來,如斷線的珠子般,落到司徒瑾的手背上,“我想給你生個孩子,就當你給我留個念想。”

她會去洛陽,哪怕見不到他,知曉他在行宮好好的也心滿意足。

“別胡鬧,這事我不答應。”司徒瑾想起秦王那個沒上玉蝶的孩子,眼底多了幾分冷意,“我不能耽誤你一生。”

有孩子也上不了玉蝶,出生便會被人說是野種。

他不需要她為自己犧牲。

“那便不生,你莫要生氣。”裴娴雅哽咽倒進他懷裏,嗚嗚哭起來。

院裏安靜下去,雨水滴答的聲音慢慢變得清晰,濕潤中透着幾分壓抑的氣息。

孟淑慧如來時一般退出去,決定過會再進去找裴娴雅。

她可真夠大膽的,竟然跟司徒瑾提早圓房,不過倒是方便自己拿捏她。

活着成不了夫妻,黃泉路上做個伴倒也不錯。

林青槐不會那麽聰明,想到是自己在背後操控,她那點智商,也就配舞槍弄劍。

……

一下雨,天黑的也早了許多,才進酉時靖遠侯府各處便掌了燈。

林青槐陪爹娘用完晚膳,丢下哥哥一個人承受爹娘的問候,先回攬梅閣。

“大小姐要去國子監讀書一事鬧開了,這事估計很快就會傳進宮裏。”冬至往爐子裏添了些炭,眉眼彎彎,“天風樓放了消息,明日開賭局一比十的賠率。”

林青槐揚眉,“做的不錯。”

“大小姐,夏至回來了,剛到天風樓。”白露披着一身濕氣推門入內,臉上難掩興奮,“我讓她先好好休息,明日再來見你。”

“可有讓你帶話。”林青槐見她身上幾乎濕透,眉頭皺了皺,“先去換身幹爽的衣裳再來。”

白露嘿嘿笑了聲,又退出去,回隔壁的廂房換衣裳。

少頃,她換好衣裳回來,喝了口熱茶激動開口,“她說在陳元慶師父的家人身上,問到了個了不得的機密之事,與秦王有關。”

林青槐笑了下,亂沒坐相地歪進椅子裏,“還有呢。”

夏至她們四個都會催眠,倒是沒想到竟然從陳元慶師父那,意外找到秦王子嗣的下落。她原先只是讓夏至去查補湯下毒一事,希望能找到解藥,防備二嬸對娘親下手。

“大公子的馬匹被人投毒一事查清楚了,在幕後安排這一切的人,是嘉安郡主。”白露的眼神泛起亮光,“要弄她嗎。”

冬至也湊過去,雙手撐着下巴看她。

林青槐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她的婢女好像都養歪了。

“知道了,先不弄她。”白露見她不說話,想了想又說,“還有件事,國子監第一才子宋淺洲病愈,不日便回國子監繼續讀書。天風樓的人查大公子馬匹受驚一事,發現事發時他與嘉安郡主在一起,就在附近的茶樓上。”

宋淺洲?林青槐愣了下,發現自己的記憶裏竟然沒有這個人,不禁皺眉。

國子監第一才子,這麽大的名氣,按說自己應該聽過?

分神的工夫,窗外傳來有節奏的叩擊聲。

“咳咳……”林青槐清了清嗓子,嚴肅開口,“此人的來歷查一下,都退下吧,不用過來伺候我了,聽到什麽看到什麽都不許外傳。”

白露和冬至對視一眼,同時瞟了眼窗戶,安靜退下。

大小姐膽子真大,竟在家中與晉王私會。

房門關上。

林青槐從椅子上彈起來,飛快撲向軟塌将地道的開關從外邊鎖死,這才過去打開窗戶。

“侯爺又增加了護衛,幸虧我功夫不錯,不然腿都要被打斷。”司徒聿背着包袱拎着食盒翻窗入內,壓着聲嘀咕,“他對你的武功是不是有什麽誤解?我記得大師兄都打不過你。”

“那是大師兄同我打馬吊輸了銀子還不上,故意輸給我的。”林青槐嗓音涼涼,“我今日進宮去氣了一通太後,發現了件有意思的事,你做好心理準備,不是好事。”

“聽說了,我爹娘為了這事把我叫回去用飯,不過他們……”司徒聿頓了頓,俊朗的面容浮起促狹的笑意,“他們不在意。”

林青槐:“……”

看來只能請方丈師父出馬了,也不知道自己拿出方丈師父欠賬不還的賬單,會不會被打死?

“安心,我跟他們說了婚事不急。”司徒聿臉上的笑容愈發刺眼,“我先笑一會。”

林青槐氣得擡腳就踹過去,“不準笑!”

她很努力的想要避開這門婚事,哪裏知道建寧帝和皇後,會這麽死心眼?

早知道那日皇後過來,自己不該表現的那麽好。

司徒聿避開她襲擊笑了一陣,拿出食盒裏的糕點擺到桌上,解開包袱,“這是國子監歷年入學考試的卷子,難度不輸科考,你先瞧一眼,不會的我教你。”

林青槐磨了磨牙,撚了塊糕點開吃,随意的語氣,“你可曾聽說過宋淺洲?聽說是國子監第一才子,我竟毫無印象。”

“聽說過,他是右相鮑大人的門生,一年前停學治病說是病的不輕。”司徒聿撩袍坐下,自己拎起茶壺倒茶,“後來他未有參加科考,你不認識也正常。”

“他沒病,早上馬匹中毒發狂時,他和孟淑慧在一塊待在茶樓裏盯着我。”林青槐抱起雙臂,點漆般的眸子泛起冷意,“我讓人去查他的底細,說不定有驚喜。”

病的不輕還跟孟淑慧一起針對自己,這裏頭怕是有什麽貓膩。

她想了想,又說,“還有件事,燕王也在找秦王的子嗣,我懷疑你侄子就是宋淺洲。”

“若燕王叔也沒找到人,那還真有可能。”司徒聿劍眉壓低,“查清楚了同我說聲。”

林青槐點點頭,說回先前的話題,“宜壽宮裏的大太監是貨真價實的男人,功夫也不錯,走路沉穩聲響卻小。太後身上的毒,跟此人估計脫不了幹系。”

“我已安排人盯着他,沒打算告訴皇祖母她也中毒一事。老虎好打,蝼蟻難防。”司徒聿臉上多了一抹冷意,“朝中有不少朝臣被她籠絡,這些人在上一世沒少給我使絆子。”

林青槐擡了擡眼皮,臉色慢慢變得凝重,“若是我給你使絆子呢?我要進了國子監便會下場科舉,屆時你爹不會讓我入仕,你是幫我還是勸我以大局為重。”

朝臣不會允許女子入仕。

若開了這個頭,整個大梁的女子都會以她為榜樣效仿之。真要改了律法明确女子不可科考,不可入仕,那些家中無子的百姓、士族、勳貴勢必會鬧。

已看到了出路,誰還願意蒙上眼當瞎子。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