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041 怎麽就是晉王呢?

冬至臉色變了變, 緊跟着林青槐奔向燕回軒。

府中也不知出了什麽事,大門未關,前院一個下人都看不到, 整座侯府靜的可怕。

倆人在屋頂上幾番縱躍, 轉眼便到了燕回軒。

見園子裏沒人,庑廊的地上依稀有血跡, 林青槐心裏一緊,眼底霎時迸出濃烈的殺意。

“暖閣那邊有人說話。”冬至也吓得不輕, 握着劍的手用力收緊了力道。

大公子和夫人千萬不要出事。

“去暖閣。”林青槐踩着瓦片, 貓一般靠近過去。

暖閣前的小花園沒人, 說話聲也斷斷續續, 忽大忽小。

她偏過頭跟冬至交換了下眼神,取下藏在襪子裏的匕首, 輕巧躍下。

雙腳落地,林青槐乍見娘親舒服躺在搖椅裏嗑瓜子,哥哥則在一旁給她煮果茶, 腦子裏空了下一動不動。

“女兒你回來了。”周靜被口水嗆了下,猛地站起來過去抱她, “不怕不怕, 你娘又不是弱質女流, 府中的護衛又都是你爹爹選的, 沒出事。”

女兒方才定是被外邊的血跡吓到了, 驟然看到自己和兒子無事, 腦子轉不過來。

她心裏比誰都在乎這個家, 在乎他們每一個人。

“妹妹?”林青榕見林青槐紅了眼,也慌了,“別哭, 我和娘親都好好的。”

文奎堂的雅集歷次都要到未時才結束,他算好了時辰,以為她不會這麽快回來。

“你倆搞什麽呢,我險些被你們給吓死。”林青槐回過神,用力閉了閉眼扶着娘親躺回去,拎起茶壺對着壺嘴,噸噸噸往肚子裏灌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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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方才真的險些吓死,生怕上一世的噩夢重現。

“甕中捉鼈。”林青榕見她喝的急,趕緊伸手去搶,“你慢些,我和娘親沒事。不關門又把下人都調開,是為了抓董先生。”

“抓到了?”林青槐擡手擦了下嘴,有氣無力地癱進椅子裏,“我看到赤羽衛當街抓人,便立即往家趕,生怕你們出意外。”

鮑大人是朝中老臣,哪些人需要防備,哪些可以收攏,想必早已透露給宋淺洲。

以自己今日在雅集所見,宋淺洲定是知曉爹爹不外傳的身份,因而才想着接近自己。

他的母親被赤羽衛抓走,想要報仇頭一個目标便是娘親。

“嗯,不止是他,還有幾個來歷不明的暗衛,都取了毒牙關在屋裏,等父親回來再處置。”林青榕展顏,“三叔那邊的暗樁也全拔了,三叔和三嬸不知自己被蒙騙,覺得愧對咱們,決定帶着堂妹先回定州探望祖父。”

“如此也好,三叔身邊的人确實複雜,難保不會再有暗樁混進來。”林青槐放松下來,眸光轉了轉,問道,“可有審過那位董先生。”

“這人嘴巴緊的很,拔了他的毒牙後他一句話都不說,沒問出來有用的消息。”林青榕摸了摸鼻子,略尴尬,“是哥哥沒用。”

“慢慢來,你這回做的很好。”林青槐臉上露出欣慰的笑,“我去看看他,說不定能問出點什麽。”

上一世,她提出致仕跟司徒聿鬧翻後,帶着妻妾去洛陽禮佛游玩,相國府交給三叔和這位董先生打理。

他攔住司徒聿送來的信件,還把驚蟄也擋在府外,應是燕王比較器重的人。

說不定自己是女兒身的身份,早就被他發覺。燕王得到消息,把她和司徒聿的關系想歪了,因而才将她和司徒聿一起毒死。

林青槐吸了口氣,想起二叔藏在書房機括裏的賬冊,由衷佩服燕王。

他如此安排可謂用心良苦,不止隐秘,時間跨度還特別長。整個侯府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眼皮底下,那賬冊應是董先生送到林庭兆手上。

若非自己和司徒聿重生回來,還發現不了他的陰謀。

“好。”林青榕站起來,叫來暗衛吩咐一番,帶她去關押董先生的西廂。

林青槐走在前面,輕車熟路的找到關人的廂房。

守在門外的護衛行禮開門,安靜站到一旁。

林青榕看着個頭比自己矮,身子也比自己單薄許多的妹妹,深受打擊。

父親在西廂的廂房裏裝了不少的機括,內裏與天牢無異,平日裏鮮少用到。他也是今日早晨聽父親說了才知這事,看妹妹的模樣她早就知曉?

有個比自己厲害妹妹,更顯得自己這個哥哥當的沒用。

“去把書架旁的暗門打開,我要單獨問他。”林青槐不知哥哥心裏在想什麽,很自然地吩咐,“機括的開關,是爹爹擺在書案上的玉貔貅。”

林青榕:“……”

心更痛了。

如此隐秘的機括,父親竟然不告訴自己。

房內的護衛打開關押董先生等人的鐵籠子,進去将人提了出來。

林青榕打開機括,和護衛一道将人拖進去。

裏邊是一間擺着各種刑具的暗室,收拾的十分的幹淨,看情形應是建成至今都不曾用過。

“去外邊守着,以免籠子裏的那些暗衛伺機逃走。”林青榕吩咐一句,親自動手将董先生捆到暗室裏柱子上。

護衛退出去,林青槐拿出火折子點亮暗室裏的幾盞燈,緩緩擡頭。

此時的董先生不過剛及冠,不知情的人見了,只會以為他是個潇灑不羁不受約束的雅士。

“他與三叔是在去郊外尋景作畫時相識的,兩人很是投緣,于是三叔便把人請回府中住下。”林青榕負手站在一旁,年輕的面容一點點變得冷沉,“這是三叔說的,剩下的我未有問出來。”

“嗯。”林青槐應了聲,擡腳過去,在距離董先生一步外的地方停下,仰起臉看他,“你可知自己為何會暴露?”

董先生擡了下眼皮,緘默不語。

眼前這姑娘的氣勢,竟是比靖遠侯的大公子還強?

“不說話也沒關系,我告訴你呀。”林青槐臉上浮起淺淡的笑,嗓音也變得綿軟起來,“你與燕王碰頭時,恰好被我瞧見了。”

她是和司徒聿對質後才确定他的身份,故意哄騙他,目的是讓他懷疑自己的布置,懷疑自己的能力。

“大小姐在何處見過小的。”董先生低頭看着她的眼睛,笑的譏諷,“你以為如此說便能打擊到我,還是覺得如此說了,我便會懷疑身邊的人出賣?”

“你想太多了呀,我實話實說沒什麽目的。”林青槐平靜與他對視,“百密一疏的道理,董先生應該聽過。過往越是容易查到,越是簡單,來歷反而可疑。”

此人的防備不輸武安侯,得一點一點瓦解。

“是你發現我的來歷有問題?”董先生眼底多了一絲詫異,不過一瞬又平靜下去,唇邊勾起愉悅的笑,“你直接告訴在下,是侯爺發現了在下的身份,讓你兄妹二人設計抓到我,更可信。”

“你錯了,我爹知曉你的身份還是我告訴他的。”林青槐上前半步,面上的笑容擴大,“崇業坊王家巷二十六號的院子裏,住着位年輕貌美的姑娘,可惜患了眼疾。對了,她還有個生父不詳的女兒,今年剛三歲。”

這事她是在小侄子出生後快兩歲時才知。

三叔在外養了個外室,小侄子出生前三叔才将那對母子接回侯府。

侄子出生後,她便把孩子帶到自己身邊教養,董先生作為侄子的啓蒙師父也住到主院來。

她那是很是欣賞董先生的才學,與他閑聊為何不去考取功名,才知他在家鄉犯了事失去科考的資格。

“你若敢動她們母女倆,我便是做了鬼也不放過你!”董先生目赤欲裂,恐懼從腳底升上來,密密實實地包裹着他的心。

這姑娘的手段,比她兄長厲害多了!

“看來她們才是你的弱點。”林青槐又笑,籠在燈下的眉眼溫柔可親,“你若想她們好好的也不難,說吧,你在侯府都做了些什麽。”

“我……”董先生看着她的眼睛,恍惚了下,意識到自己中了圈套,腦子卻沒法清醒過來,垂下眼緩緩回話,“我到了侯府後,很快便在東院布下暗樁,監視東院的一舉一動。”

林青槐微笑颔首,示意他繼續說,“除此之外呢。”

林青榕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着妹妹,一陣汗顏。

她會的本事未免太多了些?

“主院那邊原本要安插人進去,奈何侯爺太過小心,于是我便将主意打到林少卿的夫人身上。”董先生像是睡着了一般,“我然暗樁跟她說,保平有一位很厲害的游醫,不止醫術好,還精通下毒。”

林青槐和哥哥對視一眼,繼續往下問。

她當時讓谷雨去查二嬸身邊的人,想要弄清楚她如何會知道陳元慶擅長下毒,沒想到消息是從董先生出去的。

半個時辰後,兄妹倆走出暗室,吩咐護衛進去把人帶出來關回籠子裏。

走出廂房,兩人交代護衛一番,一起回暖閣。

林青榕一言不發,尚帶着些許稚氣的臉龐,透出與年紀不符的狠戾。

二叔恐怕到死都不知,他的野心是被人挑撥起來的,不知他在燕王手裏只是一枚無足輕重的棋子。

“按他所說,侯府內的暗樁已盡數拔除。等爹爹回來,得讓他立即派人,找到燕王訓練暗樁的地方。”林青槐神色輕松,“爹爹最近一直在查燕王,說不定已有了線索。”

“他鮮少同我說這些。”林青榕情緒低落,“妹妹,哥哥是不是真的很沒用?”

不知為何,妹妹今日的表現總讓他有種,他們身份颠倒了的錯覺。

好似她才是哥哥。

“別瞎想,你不是不會這些,而是這些年府中太過平靜安逸,你我都不知這些藏在暗處的危險。”林青槐笑了下,擡手搭上他的肩膀,揶揄道,“你要努力一點,争取能跟我過上十招。”

上一世,她也不知侯府早被燕王控制。

若非她自小在鎮國寺出家,平日裏也沒把自己能女子看,估計也沒法多活二十年。

“你放心,半月內我絕對能打贏你。”林青榕鬥志滿滿,“我會護着你和爹娘,還有我們未出世的弟、妹,撐起侯府。”

林青槐收回手,含笑點頭,心裏還記挂着燕王訓練暗樁的地方。

董先生說他也不知自己受訓的地方在哪,只能肯定離上京不遠。

他被人抓走後醒來,是在一間很大的屋子裏。

男女被分開,他們按照各自的任務進行訓練。因他要對付的人是三叔,學的是丹青和詩詞歌賦,還有各種樂器,背熟三叔的各種喜好。

受訓結束,他被人蒙上眼帶離,不久便到了上京,之後見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小青梅。

兩人很快成婚,接下來便是他接近三叔,博得三叔的信任住進侯府。

燕王的屬下還告訴他,若他身份暴露,他們會妥當安置他的妻女。

回到暖閣,娘親回了卧房午睡。夏至和兩個身手不錯的丫鬟在守着,冬至留在暖閣等着他們。

“我回攬梅閣看書,剩下的事交給你了。”林青槐丢給哥哥一個大大笑容,帶冬至回攬梅閣。

林青榕站在廊下目送她們主仆走遠,扭頭進了暖閣,取來紙筆按照董先生所言,繪出那屋子的大致模樣,吩咐暗衛去查。

他得撐起侯府,負起照顧妹妹的責任,不能每次都讓她個姑娘家去冒險。

……

林青槐回到攬梅閣,也繪了一份圖紙交給冬至,讓她安排天風樓人去查。

冬至拿着圖紙出去,一直到申時才回。

林青槐見她一臉激動的模樣,放下手中的《新苑》好笑揚眉,“出什麽事這麽開心。”

“外邊都在傳,大小姐在雅集上所作的罵人詩作是有人代筆,說的有鼻子有眼兒,去天風樓下注的人比昨日多了一倍。”冬至坐下來,笑眯眯拎起茶壺給自己倒茶,“只半天功夫就又增加了兩萬兩銀子。”

林青槐彎了彎眉眼,等着她繼續說。

只這一件事她不會如此開心。

“聖上給嘉安郡主指婚的聖旨送到榮國公府,聽說郡主接完聖旨便暈了過去,活該!”冬至放下茶杯,憤憤磨牙,“大公子險些死在她手裏,我還想着去收拾她呢。”

“仇肯定要報。”林青槐面上的笑意淡去,潋滟雙眸危險眯起,“你去跟驚蟄說一聲,我今夜去晉王府。”

哥哥對府中的事上了心,司徒聿想要進來就更難了。

“行。”冬至又笑起來,“還有件事,姚姑娘和從春風樓帶回來的姑娘,都沒鬧事,書也抄完了好幾本,問能不能上街。”

“暫時不讓她們出去,等我安排妥當。”林青槐曲起手指輕叩桌面,“剩下那幾個如今還在春風樓?”

天風樓的人一直在盯着那幾個被她留下的姑娘。

“在,我剛想說呢。”冬至從懷裏掏出一張畫像遞過去,“幾日前這人進了春風樓的後院,待了半個時辰才離開,之後她去了燕王開的絲竹館,未有再外出。”

林青槐接過畫像細細看了會,随手折起來,“讓他們繼續盯着,去吧。”

冬至嘿嘿笑了聲,拿了塊糕點,一陣風似的開門出去。

酉時一刻,燕回軒的盧管事過來傳話,侯爺回府。

林青槐稍稍收拾一番,跟着盧管事一道去燕回軒。

哥哥比她早到,臉色瞧着很是嚴肅。她笑了笑,坐到他身邊,伸手拿了塊糕點送進嘴裏。

“今日爹爹陪着聖上去鎮國寺找方丈,算了你和晉王的姻緣。”林丞看着女兒,笑容滿面,“不成。”

這話是方丈跟聖上說的,給他說的是另外一個結果——雙紫微下凡,天作之合。

他的女兒才多大,怎麽也要留幾年。

“方丈師父還給算了什麽,他怎麽忽然抓走秦王的子嗣。”林青槐松了口氣,心底卻莫名生出一絲失落。

她想過去脅迫方丈師父跟建寧帝說,她和司徒聿不合适,聽到他當真這般說,心裏頗不是滋味。

上一世他們一步一步打破老臣把持朝局的局面,合作無間。

哪怕他是帝王,自己在他跟前也無需守規矩,有話明說。

便是争吵,也多是為了政事。

鬧得最厲害的便是她提出致仕那次。可她真的沒怪過他,也知他的安排,是為了朝堂上那些寒門出身的朝臣,對她少一些敵意。

她用的手段大多見不得光,這些人總盯着她,難免落下把柄。

原本彈劾她的人就很多,被人抓了把柄會讓他難做。

“大梁這一兩年內可能會發生兵變,但變數不小,說是雙紫薇歸位興許會化險為夷。爹爹已經派出人手,搜尋核查燕王布置在暗中的兵馬。”林丞略心塞。

他一點都不希望女兒是另外一顆紫微星。

可方丈算出來的結果,不會有錯。

“哥哥跟你說了董先生的事吧?上京應該還有個地方能藏上幾萬人馬,這些人吃喝拉撒需要的糧草不少,可從這方面着手。”林青槐仔細回想了下上京的輿圖,地址明明到了嘴邊,卻愣是想不起來。

“爹爹也是這般想的。明日起爹爹會以去江南給你們娘親選繡娘為理由出門,有消息我會及時讓人送回來,你倆好好守着侯府。”林丞又欣慰又心酸。

怎麽就是晉王呢?哪怕換個家世一般的小子也成,至少女兒不會受欺負。

“爹爹放心,我和哥哥會護着娘親的。”林青槐心中大定。

建寧帝開始重視此事,燕王估計藏不了多久。

用過晚膳,林青槐回攬梅閣把司徒聿帶來的書和卷子收進書箱裏,吩咐孫嬷嬷守着院子,帶着冬至避開護衛,翻/牆出去。

司徒聿安排了馬車在外邊等着。

林青槐上車發現他竟然也來了,禁不住笑開,“擔心我啊。”

“怕你出不來。如今的侯府跟鐵桶似的。”司徒聿接過她手中的書箱,順手竟剝好的瓜子仁推過去,“宋淺洲被關起來了,皇祖母被軟禁,宜壽宮的人被帶走問話,可惜那位常公公和鄭嬷嬷跑了,馮有順服毒自裁。”

“你爹可真是雷霆手段。”林青槐放松下來,拿了瓜子仁丢進嘴裏,含糊出聲,“剩下的便是查燕王布下的兵馬,回頭你我再去探下造紙坊的東家,我的造紙坊在國子監考試後可以開工。”

“行,別的事等回府在說。”司徒聿揚唇,“我讓廚房給你炖了鴿子湯。”

林青槐垂下頭,心跳有些亂。

他真的很體貼。

回到晉王府,兩人進門便直接去暖閣,仔細分析今日得到的消息。

“陳德旺,去取上京的輿圖來。”司徒聿聽她說方丈算出會有兵變,眉頭深深皺起,“西山圍場後山有個山谷,你還記得吧。”

林青槐正欲點頭,陳德旺慌慌張張跑進來,“殿下,聖上……已到了院外。”

司徒聿:“……”

林青槐:“……”

慘了,暖閣裏沒有可藏人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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