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周起顏是被手機提示音吵醒的。

保持同個姿勢睡了一晚上,醒來後渾身都是酸痛的,還大腦渾漲、全身發熱,一動嘴巴雙耳就開始嗡嗡作響。

黑漆漆的房間藏滿了躁動因子,稍微用力一呼吸、吸進鼻腔的盡是些甜膩氣息。

這是獨屬于周起顏的甜膩氣息。

——周起顏發情了。

顧不上思考為什麽會突然發情,周起顏忍着不适去找手機。一看來信,果不其然是鐘先生在轟炸他,像上次胃病那樣給他發來了好多來信。

四肢無力,整個人像是被滾水煮熟一般、哪哪都燙;雙手和雙臂軟軟綿綿的,使不上半分力氣。就這樣了,周起顏還得靠着僅剩的那點理智,在文本框上打字說明情況。

他想憑着肌肉記憶打“我好像發情了”六個字。剛斷斷續續地敲了三個字發出去,就大拇指一顫抖一打滑,摁到了其他按鍵上。

發情時思維遲緩,周起顏懵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是點到語音通話了。

心裏慌張着想要趕緊點取消,手指卻不受控制,在屏幕上瞎戳了好幾下都沒戳中“結束通話”的按鈕。倒是叮的一聲,語音通話被接起了!

——鐘先生居然接了他的語音通話!

周起顏感到非常不可思議,懵過之後像抓住救命稻草那般,語氣急切而又試探性地朝麥克風喚了一聲。

“……喂?”

聽筒那邊傳來沙沙的雜音,像水聲和電流聲的合體。雙重阻礙下,鐘先生的聲音聽起來很不真切。

“嗯。”

雖不真切,但卻非常有磁性,聽得周起顏腰間一軟、耳朵差點沒酥掉一大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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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起顏無意識地夾緊了雙腿,将被子壓在身下,發出一聲淺淺的低吟:“唔……鐘、鐘先生……”

“嗯。”鐘先生應了一聲,聲音更加低沉,“怎麽?”

“我……”

周起顏難耐地翻了個身,寬松的睡衣被動作帶得上卷了一些,纖細白皙的腰側因此而暴露在空氣之中,衣服內也竄進了不少冷風。

他不僅沒覺得涼快許多,還相反地感到身體更加燥熱。

他抱着被子側睡,打開免提,将手機放在枕邊,無助地求救。

“我突然……發、發情了……”

“……”

聽筒那邊一陣沉默,除了電流雜音和水聲外,久久未有回應。

周起顏感覺自己像個熟透糜爛的番茄,被剝開了皮表攤開了鮮紅果肉,軟綿綿地呈現在人前,渴望着有人品嘗。

而他渴望的人,與他相隔了一條長長的網線,在聽筒的那邊沉默了良久,終于再出聲。

“……去找抑制藥。”

耳鳴讓周起顏聽不大清鐘先生的回應,勉勉強強地只聽懂了“藥”這個字眼。

在意識越來越模糊的情況下,他又将衣服掀起來了一些,把整個漂亮後背都從衣服中裸露出來,身下夾緊的雙腿、和擁抱被子的手臂都忍不住更加使力。

“嗚……沒、沒有藥……”一邊将臉埋在被褥間、一邊控制不住地嗚咽,喘息之中透出的盡是花蜜的香甜,“吃、吃完了,現在……現在沒有……”

上一次發情期時,他就已經吃完了手頭剩下的抑制藥,然後一直沒找到合适的時機去開新的。按照周期算,他的發情期應該在下個月的,不知道為什麽今天突然提前到來。

可能是受之前胃病複發的影響,信息素分泌紊亂、導致發情周期不準了?

但凡手上有一顆抑制藥,周起顏也不至于難受成這樣。

聽筒那邊的鐘先生又沉默了,大概是在飛速思考着緊急對策。

“電話。”

鐘先生低啞的聲音激得周起顏一個激靈。周起顏脖頸又被酥掉了大半。

“電話,外賣,能送。”

“可是……”周起顏迷糊得大腦燒成一團漿糊,“我、我不會用……

“我好難受……我不想吃藥……我想、我想……”

想要有人抱我、想要有人給我寬大溫暖的懷抱,想要濕濕淋淋的吻和炙熱無理的侵犯……想要良藥,救我被本能和情|欲支配的靈魂。

“先生……我想、我想要……”

在對麥克風、對着網線那端說出訴求的一刻起,周起顏正式地向本能投降了。放下高傲的自尊、放下尚存的理智,抛開一切向本能、向他唯一可以傾訴依賴的人投降了。

“我好想要你……抱一抱我……”

我好想要你,抱一抱我。

聽筒裏雜音還是不斷,先生低啞的聲音被影響得更顯虛幻。

“……不行。”先生壓抑着情緒,冷靜地拒絕,“先吃藥。”

“我不想吃……”周起顏在熔岩燒灼之間揪住身下的床單,“我只是想要有人抱一抱我,為什麽、為什麽沒有人抱我?”

鐘先生在那邊咽了口唾沫,呼吸聲加重:“我——”

“我好難受……我、我好難受……”周起顏聽不進去鐘先生的話,抽泣着打斷。

被本能操控之後,他已經失去了控制情緒的能力。在心中潛藏了好久的委屈和不滿都趁機跑了出來,跟欲求和難耐一塊拉扯着周起顏的精神,讓周起顏感到異常崩潰炸裂。

“為什麽要吃藥……為什麽要、要這麽難受……

“我到底是、是做錯了什麽,所以活該、活該被懲罰嗎?

“我只是……只是想要有人抱我而已,為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都這麽難得到?

他不過就是想要為家族間的社交來往貢獻一點力量、不過就是懷抱着找個人相愛過普通日子的期望,為什麽、為什麽連這點小小心願,都是不能實現的奢望?

“我……我好後悔……好想逃離……”

一不小心,周起顏将最最最真實的想法暴露了出來。

他後悔、他不甘、他想逃離很久了。

從一開始就不該心懷期待的,從一開始就不該信心滿滿、覺得自己可以維持好一段互不熟悉的商業聯姻的。

假如那時候不那麽叛逆、聽進了媽媽勸誡的話,那就不會有這場聯姻、他也不會把自己弄得這麽狼狽這麽不堪。

都是他,都是他自己給自己造的孽!都是他自己給自己找的不痛快!

“我、我真的好後悔……我後悔我現在經歷的所有一切……”

“寶貝。”

胡亂地将情緒宣洩過一通後,鐘先生用沙啞的嗓音喚回了周起顏的一點點理智。

“別哭。”

“……”周起顏吸了吸鼻子,“我……”

“我也……我也很想陪在你身邊,但……現在不行。

“聽話,先去找藥,吃了才能好。”

這是語音通話接起這麽久以來,鐘先生第一次說長句子。

鐘先生的話有種別樣的魔力,周起顏迷迷糊糊地聽着,居然真的被說得理智回籠了一些。

“……唔。”

“不會用跑腿程序的話,我教你。總之,一定要吃藥。”

鐘先生的聲音低啞得聽起來像是感冒了。

“先把發情期解決了,乖。”鐘先生輕輕地嘆了一氣,“這是唯一一次、最後一次。我……我一定會想辦法,去到你身邊的。

“信我。”

在錢衷一的反複勸說和安慰下,學生總算願意提起五分鐘的精神、去将公寓中空空的藥匣子重新翻了一次。

萬幸,翻完真的發現了兩顆緊急抑制藥。

緊急藥物的功效雖快,但過程多少都會有些煎熬。吃完藥的學生再次進到不安睡夢中,因為藥效而無意識發出的難耐呓語、通過深夜暢通網絡的輸送,被手機這端的錢衷一聽得分外清晰。

關掉用來打掩護的、正在放水的水龍頭,錢衷一靜心聽了很久學生的呼吸聲。确認是越來越平穩、睡得越來越安分後,他挂斷了語音。

挂完語音,錢衷一褪去身上的衣物,赤身泡進了盛滿冷水的浴缸內。

剛才的情況,危險且緊急,突如其來地讓他非常無措。

學生的每一句哭訴,都像一根銀針,狠狠地紮在了他的心口上,讓他心痛憐愛地無法喘息。

他怎麽會不懂學生的感受呢?就跟學生感到煎熬和後悔那般,他也一樣想逃離。

他想逃到最需要他的學生身邊,逃到他由衷喜愛、由衷認可的唯一身邊!

然而情緒上的憐愛歸憐愛,生理上……在剛才聽到學生哭訴時,錢衷一很可恥地——起反應了。

他從未想過,學生的聲音原來這麽悅耳動聽、這麽撫媚誘惑。明明還說自己不漂亮不讨人喜歡的,聲音卻偏像春風撫過時微微響動的風鈴——只聽聲音,就讓錢衷一腦補到一個傾國傾城大美人的形象。

喘息、抽泣、低吟……随便一樣都是致Alpha于死命的殺器。要不是聽筒那邊的小人兒哭得真情實意,錢衷一很難不懷疑:這通語音,根本就是學生打來色|誘他的吧?

色|誘非常成功,一大缸徹骨冰涼的冷水也沒能降下錢衷一的火氣。錢衷一從浴缸中起身,對着鏡中的自己長嘆了口氣。

大概用了一盞茶的功夫,錢衷一完了事兒,随意沖洗了一下套好浴袍走出浴室,故意敞開了浴室的門、好讓裏頭的Alpha信息素味兒往外散一散。

拿起手機,又看了一眼緣見主面板,确認學生沒有新來信,錢衷一才徹底地松了口氣。

随意一瞥,正好瞧見了茶幾上放着的筆記本。筆記本上貼着他今天随手寫的備忘錄。

小小的備忘便利貼上寫滿了各自小字,其中有兩個字跡淩亂的大字格外居中、格外醒目。

——離婚。

他無論如何,都要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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