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責罰記
白亦當然是不會等到慕容風的道歉的,喝藥的事兒也就那麽不了了之。這些日子,白亦把除了羅绮莊的幾間鋪子都簡單的休整了一番,最先開業的是從前的萬花樓改名聚緣齋,那些妓子們自是比普通店小二放得開也漂亮得多,加上白亦用了幾個比較現代的手段,倒也贏了個頭彩。
其後的幾個陸續開張,白亦請了幾個會經營的人,效益沒有聚緣齋好卻也仗着位置好、店面大等等優勢生意不錯,轉眼月餘白亦就成了小富婆了。
這日她起得格外早,西面确實起了戰亂,皇帝欽點新科武狀元吳蕾為骁騎大将軍帶兵出征,而這一日正是大軍開拔之日。慕容風的心情白亦能夠想到,大軍出征了,他這個一手帶出骁騎軍的将軍卻被困在這玉女鎮中,有志不能酬。
白亦剛起身就去了後院,起先她一直看着慕容風不許他練武,後來發現他的舊傷漸漸好了,人也有精神起來,也就不再阻攔。給他解毒的事白亦也一直挂在心上,只是要她就這麽撲上去?白亦總是有些猶豫,要知道在那樣開放的現代白亦也只不過和羅彬有過幾次這種事,卻也都是羅彬主動。觀察一段時間下來這蠱對慕容風的影響也不是很大,也許并不着急解。
後院裏空空的沒有一人,連平日喜歡過來彈琴的白玉都沒有來。羅绮莊重新開業之後白玉忙了,有時候早早就離開,一個不大的羅绮莊白玉經營的倒也不錯,現在白玉也不像往日那般消沉。
白亦又來到慕容風房前,敲門,無人應。
“慕容風,我知道你心情不好,能不能……讓我進來?”白亦在門外說道,聲音并不大盡量溫柔些,但她相信屋裏的慕容風能聽到。
還是沒有回答,白亦繼續說道:“那我進來了哦。”
輕輕一推,慕容風的門并沒有反鎖,白亦進屋只見屋子裏已經收拾得整整齊齊,哪裏還有人影?白亦四處看了一圈沒有發現慕容風卻注意到他的槍也不見了!白亦奇怪的皺眉,他明明沒有去練武,怎麽還把槍帶走了?白亦又出來去前院找了一圈只有敬畫已經起身準備去做早餐。
慕容風不在!
白亦似乎想到了什麽忙不疊的跑到馬廄,不出所料慕容風的愛馬追風也已經不在,慕容風走了?在這個特殊的日子離開?這些天來一直的擔心開始漸漸上升,她一直怕一道聖旨把慕容風召回去,一直到聽到任命吳蕾的消息白亦才松了一口氣,難道,他還是走了嗎?一種不好的感覺湧上來,白亦頓時覺得心裏空空蕩蕩的,無處着落。
“夫人,發生何事?”敬畫見白亦神色不對便一路跟她過來。
白亦只是覺得一個非常遙遠的聲音在問她,她也如實的回答,“慕容風走了。”
“想是正夫心情不好騎着追風出去溜溜,夫人不必太過挂牽。”敬畫勸道。
白亦深吸一口氣,才從自己的心魔裏跳出來,“對,你說得對,想來是他帶着追風去散心了,他和追風是好兄弟。敬畫,你和敬琴你們快去找找,他心情不好不要惹出什麽亂子才好。”
“是。”敬畫恭敬答應,随後敬琴、敬棋、敬書分頭去找,而敬畫留下來伺候白亦,白亦幹脆把敬畫也打發了出去,她不需要人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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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草吃了早飯,白亦有些忐忑的等着琴棋書畫幾人的消息,一直到中午時分敬琴才回來禀告,四人雖分頭尋找卻并沒有找到慕容風的蹤跡!白亦的心開始往下沉,若是出去溜溜到了中午不需別人去找,慕容風自己也該回來了!不敢多想白亦又吩咐四人再去找,這次她自己也出洞甚至打發了幾個店裏的夥計一起幫忙。
轉眼就是傍晚,白亦的衣衫被汗水打透,腹中又渴又餓,身上也疲憊不堪,可她顧不了那麽多,拖得越久她的心就越沒底,她不怕慕容風耍脾氣也不怕他心情低落去散心,怕只怕他一聲不吭回了骁騎軍去!會不會、會不會早有密旨下來,早已經調他重回骁騎軍?以慕容風對骁騎軍的熱愛,即使不是主将他也會飛蛾撲火一般的回去吧?
可是他身上的蠱毒還沒有解啊!想着想着白亦又有些後悔,他身上的毒、舊傷随時都可能發作,就算不發作他的功夫也不如從前,這樣的慕容風上了戰場如何能安然回來?就算能安然回來要等多少年?
白亦的心翻騰着,一點點下沉。
斜陽晚照,映襯出一縷緋紅的哀傷,敬畫恭敬的站在白亦身邊,“夫人,晚飯好了,先用些餐吧。”
白亦知道自己其實很餓,可心裏堵得不行怎麽會想吃?搖搖頭,揮手示意敬畫先走。
敬畫非但沒走反而撩起衣擺跪下,“夫人心中所想敬畫多少能猜到一些,夫人請放心,正夫雖魯莽卻不至于不告而別,請夫人……”
“不至于?你了解他?我問你若只是散心為何到了現在還沒回來?他慕容風就算舊傷未愈這小小玉女鎮還有誰能強留住他不成?”本就無處發洩這會兒偏偏敬畫來踩炸藥包,對四人連重話都沒說過的白亦這會兒可以用訓斥來形容。
“是,夫人教訓的是,敬畫魯莽了。”敬畫颔首,趕緊道歉。
只見這時敬琴從房中走出,向跪着的敬畫暗暗搖頭,笑道:“夫人,天晚了,外面涼,還是先進去吧。”
白亦也知道她的脾氣發的沒道理,微微壓下心中各種情緒積攢而升起的怒火,“起來吧,不是你的錯,我們回屋等着。”
月上中梢,仍不見慕容風的影子,白亦隐隐懷疑那扇重重的鐵門會不會被那個飛揚跋扈的男人打開,氣漸漸消了,恐懼卻越發的深,要是他真走了,那麽她呢?她該何去何從?白亦恍然意識到,慕容風是這個世界她唯一還算留戀的。
花廳裏,白亦坐在主位,琴棋書畫四人侍立,白玉坐在白亦身邊。
“姐,相信姐夫有分寸的,你也不要太擔心。”白玉雖然在勸白亦,卻不似往日淡然,想來他也越來越不看好自己說的話。
白亦沒說話,一口口喝着茶,那茶微苦,咽下後卻滿口留香。
“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打更人再次過去,三更天了,慕容風還是沒回來,不大的四合院裏燈火通明,只等着慕容風。敬琴從側面繞道白亦面前,未開口先下跪,“夫人,您還是早些休息吧,正夫一回來敬琴立刻通知您。”
“不必,我倒要看看他什麽時候才能回來!”
“夫人!”敬棋、敬書、敬畫三人一起跪倒在白亦面前,做好了長跪求情的準備。卻在這時門外有了極輕微的腳步聲,沒有開門的聲音那人是翻牆進來,這玉女鎮治安并不是最好,但賊人倒也不是很多。
白亦心中一動,人卻生生僵在了座位上,慕容風回來了!暗暗松了一口氣,吊在半空的心放下了,擔憂與仿徨一掃而空,只剩那被壓下的怒氣卻噴薄而出。慕容風,今天不修理修理你我就不姓白!
白亦等,等慕容風自己找到這來。
花廳門被打開時琴棋書畫四人垂首跪在地上,白亦面色鐵青,白玉也極為嚴肅。
“我……”
“你還知道回來?”白亦大喝。
慕容風大步上前,手裏還拿着長槍銀朔,僵在敬書敬畫後面。
“敬琴,像這樣不告而別過了三更天才知道回家的夫侍,應當如何處置?”白亦緊緊盯着慕容風,從眼睛裏噴張出怒火。
“這……”敬琴有些猶豫,“回夫人,夫侍犯錯妻主擇其輕重責罰就好,并未有标準。”
白亦冷哼不再理會敬琴,“慕容風,你自己覺得呢?”
慕容風愣住,他早就想到可能會受罰,卻沒有想到這麽快,更沒有想到白亦會一直等着他回來,如何處置?他做将軍時處置過的人多了,那時也有軍法可依,現在……“按軍規,私自逃離輕則軍棍一百重責死罪。”慕容風有些僵硬的回答。
‘啪!’白亦卯足了全力猛的拍擊紅木茶幾,“軍規?這裏可是軍隊?慕容風,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哪裏?到底認不認得我是誰?”
慕容風低頭。
“正夫。”敬畫小聲叫道。
慕容風知道若是一般夫侍應該跪地求饒,身為男子天地君親妻就算跪了也不丢人,可他就是彎不下腿,無法真正的臣服給她!
白亦氣的直抖,慕容風不說那什麽軍規軍法還好,一說她就更氣!難道在他心裏就只有軍隊沒有這個家嗎?“既然你只認軍隊,好,就按你說的!敬琴敬棋,去拿板子來,咱們家沒有什麽軍棍,就用板子代替好了。”
“夫人,這……”
“夫人,正夫身體不好,還請夫人體量!”
四人自是求情。
“你們去不去?”白亦冷冷的問。
敬琴敬棋對視了一眼,緩緩起身去找板子去了。
這廂白玉也起身告退,他并沒有替慕容風求情,自從知道慕容風已經回來,他就一副看好戲的樣子,現在慕容風要挨打,他身為弟弟自然不能旁觀。
敬琴敬棋其實故意拖延了一會兒時間,只是他們沒想到他們的正夫大人只是站在原地,一句好話也不肯說,他們拖延時間的舉動沒起到任何作用。
一只長凳橫在白亦面前,白亦盯着慕容風,她看了慕容風不短的時間了,卻看不出他有什麽情緒外露,或許只要慕容風說些軟話哄哄她,她也就不氣了,可偏偏人家什麽也不肯說,連句解釋都沒有!
“就最輕的,一百板,開始吧。”
白亦的話很輕,怒氣雖未減卻已經收斂,慕容風聽了微微一顫,僵在原地,不動。敬琴敬棋也僵在原地,不知道是該過去按倒慕容風還是該再勸勸白亦。
放在一般的家裏,這樣的責罰雖有些重卻并不過分,更何況慕容風這樣的态度他們不知道求情會不會适得其反。
見慕容風與敬琴敬棋都不動,白亦嗤笑,“好,好,慕容大将軍,小女子有什麽權利責罰于你?這本就不是你慕容大将軍的家,我白亦也不過是個路人甲!”白亦猛的起身打算甩手而去,卻未料這一日奔忙加上血氣翻湧,起身的一瞬眼前一黑又栽回太師椅上。
“夫人?”敬書離白亦最近,擔心的喊道。
白亦搖頭。
一直不動的慕容風卻有了動作,他一把扯去外袍緩緩俯下身趴到長凳上。
敬琴敬棋望向白亦。
“打!給我狠狠的打!”白亦冷冷的丢下幾個字。
‘啪。’
敬琴敬棋沒再猶豫在慕容風一左一右站定,将他們找來的充做板子的木條招呼到了慕容風身上。
不知為何白亦覺得慕容風突然變得暗淡,雖然他看起來并沒有絲毫變化,甚至連細微的抖動都沒有。
木板落下的很快,轉眼竟從慕容風雪白的褲子上透出絲絲殷紅,慕容風紋絲不動,仿佛打的并不是他。然而火燒一樣的灼痛感還是沁滿了慕容風全身,疼,怎麽會不疼?全身上下都在叫嚣着,奔走了一整日他滴水未進,慕容風早就疲累不堪。
清晨趁着天還沒黑他帶着追風離開,那時候他真的不知道是不是還會回來,一出玉女鎮慕容風直奔骁騎軍大營,縱使他不是主帥不是将軍,但那些與他同生共死多年的兄弟姐妹們即将出征,他怎麽能安心的留在這玉女鎮之中!他甚至想過一路尾随骁騎軍西去。
随着大軍走了一日,到了夕陽西下之時也不知為什麽腦袋裏開始浮現出白亦的影子,白亦珍惜他愛護他,那麽他呢?輕易離去棄她不顧,這是一個夫侍該做的事情?
左右為難,一時間慕容風竟然不知道該怎麽辦,明明只是個認識了幾個月的女人竟然和十萬骁騎軍等重,甚至更重?孰輕孰重慕容風并不能完全分清,只是他還是回了玉女鎮,一路狂奔,短短幾個時辰就到了。他想到了回來之後白亦會發怒,甚至會責罰于他,剛剛越牆而入時他甚至想要不要去柴房裏跪上一夜,讓他沒想到的是白亦竟然一直在等他。
他看到了白亦的擔心白亦對他的關切,所以他心甘情願的受她的責打。一百板嗎?在普通家中算得上是重罰,對他慕容風卻不是不能忍受。現在有二三十了吧?慕容風想着,再忍一會兒今天的一切就都會過去,就又會看到白亦恬淡的笑,還有她吊兒郎當不正經的樣子。
慕容風咬緊牙,微微攥拳。
當板子打在慕容風身上白亦才覺得這并不是個出氣的好辦法,剛開始還有些幸災樂禍的意思,随着火氣一點點降下去,她開始注意到那‘啪啪’的聲音如此刺耳,她從來不知道原來板子打人時會發出這麽大的聲音。直到看到慕容風衣褲上透出血跡,她有些後悔了,他身上還有沒解的蠱毒,還有沒有痊愈的舊傷,她如何能在他身上再添新傷?
‘啪、啪’,聲音不斷地沖擊着白亦的耳朵,看了看雖沒有表情卻明顯比剛剛蒼白的慕容風,注意到他攥緊的拳,被汗水打透了的長發垂在臉頰,他也是人,豈能真的不知道疼痛?他心情不好她又不是不知道,不能幫他分擔也就算了,何必如此責難?
“好了,停吧。”白亦揮手叫停,“你們下去。”
揮退了琴棋書畫,慕容風還趴在長凳上,撫上他滿是汗水的額頭,白亦的心痛起來,白亦脫下自己的外衣蓋在慕容風身上,只見趴伏着的人帶着疑問回頭看她。
“尚不足五十。”
“我困了,不想陪你了,不行嗎?”白亦深吸了一口氣,有沒有這樣的人啊!竟然提醒她打得還不夠,對上慕容風的目光,想問的話一句也沒有問出口,“算了,我叫敬琴他們來送你回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