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鳳傾會找他做什麽,褚朝安猜測,或許跟那‘5%’的進度條有關,亦或是先前的媚術教習,但他不會答應就是了。
而魔尊……
魔族同修真界的關系,雖不是對立,卻也差不離。
和褚朝安在穿書之前了解到、以及他眼下所接觸的來看,若幻陵大陸有正邪之分,修士則是站在正道上的。
魔族反之。
故而此次的盛會,魔族并不在邀請之列,此刻魔尊會出現在這,定是隐匿了行蹤的。
褚朝安蹙眉,把紙鶴指引的方向記下後,将之攥于掌心碾碎。
做完這些,他起身走到門邊,最終還是決定,遵循‘就近原則’。
先去見江燼。
畢竟他可是師尊的乖徒弟。
至于其他二人。
只能一個個慢慢來了。
·
傳話的道童還在外面候着,見褚朝安出來立時又喚了他一聲,“陸師兄。”
褚朝安對他淡淡笑道:“我們走吧。”
“師兄請跟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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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褚朝安點頭,轉身把房門關好,跟着道童往落霞齋外走去。
***
主閣是蓬萊閣閣主為衆位遠道而來的各宗掌門安排的住所,是一座名喚‘朗月’被群島包圍于中央的島嶼,樓閣高聳巍峨映在湖中,粼粼波光閃着金碧光芒,壯麗非常。
踏上主閣,周遭建築更顯精雕細琢,無一不華美,比之天辰峰主殿的大氣磅礴,多了幾分華侈奢靡。
散着靈氣的精致擺件,更是叫人目不暇接。
小道童跟在江燼身邊有些歲月,同褚朝安還算熟悉,這時也不禁道:“什麽時候,天辰峰也能像蓬萊閣這麽……”
話說了一半,小道童反應過來不對,自知失言後急忙閉了嘴。
朝衍宗乃仙門之首,怎麽能和蓬萊去比較。
知曉他的尴尬,褚朝安接過話頭,遮蓋過去。
“懷童師弟可是忘了,灏鑰真君的靜岚峰,比之此處也是不遑多讓。”
說起靜岚峰,實乃朝衍宗四峰最為奢華的一峰,與主峰天辰峰、及守元真君的段硯峰和洛溪真君的若水峰相比,那可要豪奢得多。
灏鑰真君慣愛收集珍貴靈寶靈材,整個靜岚峰,沒有一處不是堆積着各種天材地寶。
就連峰上的一株草,許都是難得的上品靈植。
聽他這話。
懷童這才收了讪讪的表情,露出一個深有體會的神色。
段硯峰上非但多得是靈草靈植,亦有被吸引而來的靈獸妖獸,皆是開了靈智的,他就經常會被尊上派遣,前去摘取些靈草靈植或是領些靈獸帶往執事堂,以供做弟子們歷練回來後的獎勵。
“陸師兄說的是。”懷童道。
兩人說着,江燼的住處,到了。
……
懷童在院外停下,道:“陸師兄,你進去吧。”
“好,多謝師弟。”褚朝安應道。
“師兄客氣。”懷童擺了擺手,心下不由暗嘆:難怪宗門上下,都向着陸師兄,這樣的謙謙君子,試問誰不喜歡,只是……
想到尊上在收下陸師兄之前,待那一人的态度,懷童低了低頭,但願是他多想了。
尊上曾有言,收陸師兄為關門弟子,定不會錯的。
褚朝安獨自踏入院中,越過一片錦簇花團,幽幽香氣逐漸濃厚,萦繞而來,待到一絲淡雅的木質清香襲面。
他擡目望去。
只見一方竹屋外,江燼端坐石凳,正不緊不慢的沏着一壺茶,動作行雲流水間月牙白的袖袍微晃,銀芒流轉。
“師尊。”
褚朝安在遠處靜立良久,出聲道。
話音落下,遠處似畫中仙人如被驚擾,動作頓下後,這才偏頭看來。
褚朝安走近了幾步,一步一頓,行的沉而緩,又喚了一句,“師尊。”
江燼輕‘嗯’一聲,道:“來了。”
“師尊叫弟子前來,所為何事?”褚朝安在石桌旁站定,語帶不解,垂眸看着白衣人,目光一瞬不瞬。
“坐。”江燼推了一盞茶,置于石桌的另一端,與他相對。
褚朝安适時流露出錯愕的神情,眸中神色宛若在說‘這是給我的嗎’、‘師尊居然為我斟茶了’一類的話。
江燼有些好笑,清俊的眉眼間含了零星幾點笑意,面龐輪廓線條柔和下來,複又溫聲開口:“坐下,嘗嘗為師沏的茶。”
“是,師尊。”
……
褚朝安聽話的挪過去,慢慢坐下後,小心翼翼的端起茶盞,一舉一動都透着珍惜。
江燼道:“喝吧。”
注視褚朝安時,唇角的弧度不自覺加深了幾許,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
褚朝安在他話落後,猛地仰頭将茶一飲而盡,頗有惟江燼是從的陣勢。
然而下一瞬,驚天的咳嗽聲在一片幽靜中響起。
褚朝安被茶水嗆到了。
這一番的動靜不小,江燼一陣啞然,他站起來,走到褚朝安身後,微揚起手在他後背拍了拍。
動作間頗為生澀。
褚朝安咳得眼淚都出來了,喉嚨生疼,卻在江燼的手碰上來的剎那,身子徒然一僵。
察覺到他的不自然,江燼再度輕拍兩下,停了手。
末了,只聽他低低的嘆了聲,“你啊。”
似是在輕責他竟把自己給嗆到了。
一句話,無端的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江燼坐了回去,褚朝安也止住了咳,他昂首朝江燼看去,赧然道:“是弟子飲得太急了……”
少年因為劇烈咳嗽,面頰升起薄紅,眼尾泛着絲絲水光,此刻微微眯着眼看過來。
江燼頓了片刻,又倒了杯茶,放到他面前,道:“慢些喝。”
褚朝安抿了抿唇,像是在懊惱方才的出醜,但對師尊遞過來的茶水,卻是再一次端起。
“慢點。”
……
江燼舒緩的聲調接着傳出。
“嗯。”褚朝安低應道,乖乖的慢慢喝起茶。
一小口一小口的呡。
江燼笑着看他喝完,最終什麽也沒說。
在杯中茶被飲完,褚朝安離開院落,師徒間的感情,以肉眼可見的增長。
‘12.12’的原進度上,增加了‘1%’。
雖然從頭到尾都未見江燼說起找他過去所為何事,進度條的漲幅也算讓褚朝安不枉此行,回絕掉懷童預備送他返回落霞齋的提議。
他離開朗月後,尋到一處無人的角落,出來時便化作了郁卿的模樣,徑自往沁霖小築而去。
妖皇和魔尊之間,後者離他較遠,還得暫且放一放。
只是他剛行出一段路,熟悉的白色紙鶴被包裹着一圈靈力朝他飛了來,使得褚朝安停下腳步。
四下空無一人,他伸出手去一把攫住紙鶴,攥入手心。
紙鶴在掌中撲騰着,褚朝安斂下眉眼,終是調轉了腳步。
随着紙鶴的牽引,向着東海海岸前行。
他出蓬萊閣時,用的是郁卿的身份。
感知到褚朝安身上的妖族氣息,蓬萊閣的人沒有攔他,也不多問。
褚朝安此行出來得還算順利。
……
東海海岸邊際是一片凹凸不平的礁石區,交錯屹立着的是各種形态的巨石,看起來十分壯觀。
褚朝安站在一處,俯視下去。
“參見護法。”一黑袍男子半跪下去,畢恭畢敬的對他行禮。
魔族俱都喜着黑衣,可能是什麽反派定律。
褚朝安瞥了瞥他,不耐的擰眉,随手一擡,道:“廢話少說,尊主在哪?”
黑袍男子不敢怠慢,連聲将魔尊所在的方位告知,說罷,他又猶豫道:“護法,尊主正在發怒,您……”
“行了。”
褚朝安把人揮退。
“是。”黑袍男子領命。
化身黑霧消散的一瞬,腹诽道:他剛剛約莫是傻了,護法怎會害怕尊主發怒……屆時誰讓着誰,還說不定呢。
·
三年,褚朝安非但激活了那四位各界領袖人物的羁絆,成功當上關門弟子、左使護法、貼身妖奴,以及手下鬼醫,也同時摸清了不少他們的性情。
褚朝安自有一套應對方法。
比如,于自來君子端方的仙門首座、江燼而言,他就是對方乖巧的徒弟,做到溫順聽話便可。
對上冷厲殘忍嗜血的魔尊,褚朝安則是‘以暴制暴’。
兩個火藥桶湊到一塊兒,不僅不會起反效果相互爆炸,然而好似臭味相投。做他的護法,兩人還算和諧。
應付鳳傾,就更為簡單。
一只喜愛美好事物的花鳳凰。
***
鳳傾雖說性格腹黑、偶爾毒舌、陰晴不定了些,但待屬下卻是極好,遑論在褚朝安看來,鳳傾能夠僅靠傳聞便能心系一人,聽起來就有些令人難以置信。
若讓人知道了去,還道堂堂妖皇,怎的如此純情。
這一點也确實讓褚朝安想了許久,如果鳳傾是看臉喜歡人的,讓在修真界見過不少絕色的他,只覺處處透着古怪。
齊溫然也算不上什麽稀世罕見的美人,倘若真要是喜歡絕色,鳳傾為何不去喜歡江燼。
起碼在褚朝安認為,齊溫然就比不上江燼。
二者相差多矣。
至于冥王。
強大神秘的冥界主宰,擁有無上的未知力量。
褚朝安暫時同他沒有多大接觸,只能做到盡可能的恬淡悠然,不會過分制造關注也不會徹底沒有存在感。
确切來說。
魔尊和冥王一樣,褚朝安與這二人相交都不太深,所以,至今都未得知他們兩人的名諱。
魔尊和冥王同鳳傾不一樣,性格大相徑庭。
一族的王者,名諱輕易不能叫人探知到,這也是無可厚非。
褚朝安會知道‘鳳傾’,只是全憑對方那藏不住炫耀的心思。
整個妖族都知道他的名諱。
……
身為鳳凰血脈,祥瑞之身,極為人追捧和喜愛。
修真界能夠和妖族共處,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
妖皇是鳳凰。
而與之相對的。
魔尊就是不詳,代表邪惡,冥王亦然,此二族不在交好之列。
褚朝安并不能對此表示什麽。
此刻的他,是魔尊的左使護法,淩寒。
追尋到魔尊未經收斂溢散出來的一縷魔氣,褚朝安順着這縷魔氣的指引,往魔尊所在掠去。
須臾,空氣中流轉的魔氣顯然增多,不必說,魔尊就在這裏。
褚朝安左右看了看,很快,魔氣散了不少。
是被魔尊收了回去,他發現了褚朝安的到來。
“尊主為何傳喚屬下?”褚朝安穿過這片被魔氣籠罩的區域,邊走邊道。
他的語氣自然,不顯卑微,很是平常。
下一秒,淩冽的嗓音貼着耳畔傳出,沉磁的聲線中輕易就可聽出幾許肅殺之氣。
“仙、門、百、家。”
一字一句猶如從齒縫中擠出。
褚朝安一怔,瞬間明白了先前黑袍男子話裏的意思。
許是因為蓬萊閣并未給魔界發來邀請函,尊主大人心生惱意。
而魔尊為何想要出席盛會,理由他也不難猜到。
……
靜默半晌。
褚朝安想了想,直言道:“尊主叫屬下過來,是想讓屬下将掩息石交還?”
掩息石,可掩藏身上的氣息,不論你是大羅金仙還是天神下凡,都不能發現一絲異樣。是個能控制身上各種氣息的寶物。
此次盛會參與的大多是幻陵大陸頂尖的人物,連妖皇都在其中,魔尊想要隐匿行蹤入內,便需要此物。
以免洩露氣息,引得蓬萊閣的。
“你安排下去。”
随着魔尊後一句話出聲,這聲音由遠及近。
魔氣散去的剎那,一個高大的身影顯現。
男人身姿挺拔,渾身充滿威懾力,棱角分明的俊美五官輪廓無可挑剔,一雙劍眉更具攻擊性,黝黑深邃的眼眸泛着紫色幽光。
似能洞攝人心。
褚朝安手掌攤開,淺淡魔氣浮于掌心,襯得指尖愈發修長白皙,如凝脂白玉。
魔氣徐徐散開,掌中是一塊潤澤黑玉,光滑無比,觸之細膩。
“給。”褚朝安遞過去。
這掩息石本就是魔尊給他的。
此刻算是物歸原主。
魔尊低眸掃了一眼,“本尊用完,會再交與你。”
……
褚朝安為什麽要用到掩息石,還需從兩年前說起。
聽魔尊說完,他并未答話。
二人相對無言。
褚朝安道:“尊主若要潛入蓬萊,未免引起他人懷疑,需得捏造一個身份。”
不然就這麽進去,單單是掩蓋住氣息并不是萬全之策。
“祁越。”
倏然落下的一道聲音。
褚朝安怔了怔。
魔尊沒再說話。
褚朝安的視線,移到了右下角不斷閃爍的紅點上,圓圓的一點,忽明忽滅。
他心念微動,系統界面彈了出來。
只看到‘親友關系’一欄被刷新,打開後的下方是。
【魔界魔尊:祁越。】
魔尊名喚祁越。
整個幻陵大陸,知曉魔尊其名的,怕是沒有幾個,也許是一個也無。
眼下卻多出了一個褚朝安。
祁越用本名出現蓬萊閣,想來也不會有人發現的,沒有人會知道,一個寂寂無名的小人物,竟會是魔尊化身。
褚朝安失笑,面上不顯。
他道:“屬下這就去安排。”
……
褚朝安給祁越安造完身份,一個小門小派的小弟子。
後者随即被他送入了蓬萊閣。
“尊主此行,不會被發現吧?”蓬萊閣現在大能彙集,要是被人察覺出魔尊潛藏身份混入,定會惹出亂子。
黑袍男子,也就是暗封有些不安的猜測。
褚朝安乜他,暗封立時閉上嘴,掩了掩。
“我先出去一段時間,你在此等候尊主出來。”褚朝安陰聲開口。
暗封點了點頭,還是禁不住道:“護法又要離開?”
他剛說罷,就覺一道陰冷視線落到了身上,帶着幾抹狠戾。
褚朝安壓着嗓子,道:“不該你管的事情,少問。”
“暗封知錯。”他單膝正欲跪下請罪,然而眼前黑霧一閃,護法的身形已經不見了。
暗封捏了把冷汗,還好沒有受罰。
起身時,四周似有魔氣鼓動。
“護法大人的魔氣……似乎愈發不受控了……”暗封喃喃道。
***
褚朝安回去時,又換回了郁卿的臉,入到蓬萊後,直接就往沁霖小築行去。
看守的妖兵還是那二妖,樣子戰戰兢兢。
在見到褚朝安的一剎,他們眼神齊齊一亮,“郁大人!你可算來了。”
兩只不知活了多少歲數的妖,此時俱都顯出一副熱淚盈眶的模樣。
褚朝安心下好笑,卻是冷漠道:“怎麽?”
“郁大人,您快些進去吧,陛下正發火呢!”
又是一個心情不好的。
褚朝安略略揚了揚眉毛。
“咳……大人,不若您進去哄哄?”兩妖對視一眼,終是把肚子裏藏着許久的話說了出來,“求大人仁慈!”
二妖露出哀求的神态。
實在是陛下心情不好,他們底下的妖,俱都會跟着遭殃,無一例外。
褚朝安不語,但腳下則是往院內走着了,二妖更為感激,連連在他身後道:“多謝大人!大人太好了!”
如此誠懇真摯的道謝,褚朝安全聽在耳裏,步子不自覺加快了幾分。
又是那一片梅林,幽香襲來。
褚朝安掃視一眼,撤回視線,然而在這一瞬,捕捉到一絲妖氣。
是鳳傾。
……
梅花林間,緋衣男子獨自站立,遙遙望來。
褚朝安凝目看去。
鳳傾并未說話,只是看着他,注視着他,表情辨不出喜怒。
“陛下。”褚朝安動了動唇。
小築內所有随侍的小妖全都被鳳傾攆了回去。
林內此刻唯餘他二人。
空寂無聲的梅林中,香氣四處溢散,數枚花瓣落下。
褚朝安再度張唇。
就見鳳傾蹙着眉,視線凝在他臉上。
鳳傾對着褚朝安,頓了幾秒後,薄唇輕啓:“不生氣了?”
他的語氣放緩許多,缥缈傳了過來,顯得有些過分輕柔。
又像是帶上了幾分哄着的意味。
褚朝安微愕,清冷的眉眼中,适時浮起不惑之色。
他什麽時候生氣了?
怎麽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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