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方才我過來的時候,問了一圈,都不見有人認識,”紀良回道,“也不知是哪個宗門的弟子,還挺厲害,竟能和陸師兄不相上下。”
陳晉一臉的不敢相信。
他剛剛看到陸師兄擊殺的妖獸數量時就被驚呆了,沒承想天外亦有天,居然還有能人。
武鬥之上妖獸擊殺數量能夠正好相同者少之又少,特別是還排在第一,立時就引得在此等待排名公布的各宗弟子們議論紛紛、感嘆事情的湊巧。
只是不知這第一為并列,那下一次的盛會主持權将花落誰家。
紀良和陳晉二人也就着這個話題開始讨論。
褚朝安默默別過臉,沒有參與讨論。
他也沒想到,自己會是第一。
正想着,旁邊突然響起一句猜測,只見紀良兩手一拍,發出‘啪’的聲響,聽他說道:“你說,如果真要一争,會不會又要讓陸師兄去與郁卿打一場啊!”
畢竟每十年一次的盛會,俱都是在上一屆武鬥魁首的所屬宗門舉行。
往年不似蓬萊閣此次舉行武鬥這般,本就是以比鬥進行實力排行,而非是入秘境獵殺妖獸,以數量取勝。
若最後出來的這并列第一需要進行一場武鬥重新排行,這也無可厚非。
褚朝安聞言,轉頭看向紀良,唇瓣張張合合。
再打一場,就大可不必了吧……
周邊的人有不少,便有一人聽到紀良的話,立馬出言大聲附和。
“道友所言極是,想必兩個第一名之間,必有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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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朝安:“……”
***
武鬥排名已出,可最終結果卻出了個小插曲。
第一名被兩個人占據了名額。
對于其中一個,衆人今日已深有了解,拿下第一名不足為奇。而另一個,就顯得有些寂寂無名了,是個沒什麽名氣的小人物罷了。
競島。
仙門百家各宗掌門及弟子,蓬萊閣一衆俱都到場,前來的衆人都知道,這次聚集這麽多人在此,估摸着就是為了武鬥排名一事。
“想來諸位已經知曉了,”岑錦曼高居上首,姣好的面容明媚、笑靥如花,“本以為能安排一個與往屆別出風采的武鬥,不想第一名竟是被兩個青年才俊奪得,實在是後生可畏啊……”
蓬萊閣最後給出的解決方案,和大部分人都想的一樣。
再安排一場武鬥。
陸昀對戰郁卿。
大家對岑錦曼說的這個提議只覺理所應當,總不能下一屆盛會分別安排到兩個宗門,武鬥決勝負十分合理。
待商議完,忽然就有人開口問道:“岑閣主,不知那位郁卿道友,是哪門哪派?”
他的話,正是現下站在武鬥場上、所有人好奇的一點。
前者衆人皆知,乃是望均仙尊的關門弟子,後者卻是無人知曉了。
雖然其名聲不顯,但因着對方拿下了此次的武鬥第一,就足以引起所有參加武鬥的弟子們的敬慕之心。
一定是個不輸于仙門首座之徒的人物。
天才總是讓人争先交好的存在,更有一些大宗掌門心中決定、要将之挖回門派,這樣的人才定不能就此淹沒。
不知是呆在哪個犄角旮旯的小宗門,以至于現在才有出頭之日。
……
前方各大宗門各懷心思的談論,而朝衍宗這邊則是不同。
“陸師兄,你的傷要不要緊啊?”
朝衍宗衆弟子雖然對武鬥的決策沒有異議,可這會也反應過來,其中以紀良最為懊惱。
師兄剛與人有過一場比鬥,又渡完六九天劫,元氣肯定大傷。
這要怎麽再與人比鬥。
“要不……”陳晉沉吟着,濃黑的眉毛一松,“讓比鬥延遲些啊!待陸師兄精力恢複後再行比試!”
“确實可行。”紀良跟着道。
“尊上肯定已經想好了。”還有弟子想到尊上對待陸師兄的态度,自發找補起來。
一衆人圍成一圈,似乎還怕褚朝安會想太多,說得一個比一個聲音大,叫周遭其他宗門的弟子把他們說的話全都聽了去。
不過也不用這些人明說,夏侯邑和褚朝安的比鬥有目共睹,還有六九天劫一事,此時再上場進行武鬥,确實不太公平。
然而無人知曉的是,這哪裏是公平與否的問題。
衆師弟們的讨論不時入耳,褚朝安立在一旁,眉目微斂。
他要上哪去找一個‘郁卿’來跟自己這陸昀對戰。
還是說,要他一個人站在武鬥臺中,上演一出自己打自己?
下一秒,紀良他們停下話頭,轉而提起另一件事,“話說回來,那個郁卿到底是誰,我也想知道。”
恰好此刻,前方有人高聲詢問起岑錦曼。
一時間,整個競島的武鬥場都靜了下來,所有人的視線齊齊看向高臺之上的蓬萊閣閣主。
……
岑錦曼并未親自看過刻錄木牌,且木牌之上也只是輸入了參與武鬥者的名字而已,沒有記錄身份,所以她也無處得知郁卿此人。
正當岑錦曼想直言說起此事,把本人喚出來,于他左側忽而響起一道慵懶聲線。
“郁卿乃本皇的貼身妖奴,”鳳傾散漫的倚坐在高臺左側,座椅随意,說罷,他挑高一邊眉毛,鳳眸睨向問話那人,唇瓣微動,“你待如何?”
鳳傾的這一句,登時叫各大宗門的人炸開了鍋。
妖族!另一個第一名居然是妖族!
郁卿妖族的身份一出,剛才提出的就全都作廢了。
讓一個妖族參加武鬥自是無傷大雅,其能夠拿下第一則出乎了衆人意料。
本以為不過是妖皇身邊的一個小小妖奴,略有些天賦,可誰知道對方這麽有能耐!
“岑閣主。”不少人都将矛頭丢給了岑錦曼。
岑錦曼秀眉一蹙。
本次武鬥的新規則是她定下的,現在她是應該給衆人一個交代。
這些人,在武鬥前鳳傾要塞人時選擇作壁上觀,又在緊要關頭坐視不管,但也全是她自己選的。
總而言之。
武鬥中可以有妖族,卻不能讓出第一。
修真界難得的盛事,且不說讓一個妖族拿了第一會有什麽後果,就是後面的下一屆盛會,總不可能讓他們這些人修,都跑到妖界去吧!
這事絕不能發生。
……
“妖皇陛下。”岑錦曼思索再三,決定先從鳳傾入手。
只要郁卿主動放棄武鬥,那麽此次武鬥的第一,就歸了朝衍宗,下一屆盛會便由朝衍宗舉行。
鳳傾倒是給面子,聞言揚起眉看她。
岑錦曼組織了一下語言,遂嫣然笑道:“陛下可願棄權?”
“何意?”鳳傾對底下那些對于郁卿身份揭開後、便大肆争論的聲音似毫無所覺,不受其擾的往後靠了靠,一派閑适。
見他不接茬,岑錦曼笑容一頓,複又斟酌着道:“武鬥一事,蓬萊閣在此懇請妖皇陛下棄權。”
然而她的話剛說完,就聽到一聲輕哼。
鳳傾眉眼帶着笑,反問:“武鬥,與本皇何幹?”
在他身後,連恬心裏一‘咯噔’,明白了過來。
陛下這是要保下郁大人的武鬥資格,好叫人主動露面,把人逮住。
難怪不傳音……
這不等着郁大人送上門來嗎。
自以為窺探到陛下的心事,連恬頭一垂,裝作什麽也不知道。
岑錦曼也想到了這裏,鳳傾明顯是不悅他們擅自做主欲将其妖奴除名武鬥一事。
如此……
鳳傾這裏怕是行不通了。
……
兩個武鬥第一重新比鬥一事還要再議,褚朝安随一衆朝衍宗弟子回了落霞齋。
“剛才我看到蓬萊閣閣主去了朗月。”這是要去找尊上說明了。
“那還打不打?”
“不知,若真要打……”那弟子看了眼褚朝安的背影,“陸師兄必須得贏下比試了。”
修真界與妖族交好,且這次是他們這邊沒占理,自然是不能作罷,要不然便是出爾反爾。
這比武鬥輸了還要難堪,那就成了不戰而敗,足以為人恥笑。
更重要的是,如若不處理好此事,妖族與修真兩界的關系,恐生隔閡。
可要是真的比鬥,所有的壓力就都到了他們朝衍宗身上。
褚朝安只準贏不許敗。
幾人聚在一起望向褚朝安遠走的背影,越說越覺憋屈,紛紛為他打抱不平。
而褚朝安此時也的确不平。
他的心情起伏難平。
岑錦曼選擇與江燼共議此事,這代表什麽不言而喻。
說明鳳傾拒絕了岑錦曼,雖不知他們說了些什麽,但可以肯定的事,這場武鬥怕是想逃也難。
褚朝安靜下心來思索,終是在返回落霞齋的中途,轉道去了沁霖小築。
需要武鬥的是他,打還是不打,皆由他定。
想罷,褚朝安換上一身靛青衣衫,去見鳳傾。
***
甫一走到沁霖小築外,侍女連恬早就在那裏等着了,一見到他來,眼睛亮了亮,“郁大人,你終于來了!”
褚朝安走過去,神色清冷。
“郁大人,你是不是接到了武鬥的消息?”連恬心中嘀咕,沒想到陛下這招還真管用,只是不知大人和陛下又是怎麽了。
“嗯。”
褚朝安從喉間發出一聲低應,繞過守衛妖兵,徑直走了進去。
他進去時,鳳傾看也不看他,垂着手擺弄棋盤,語氣微冷,“舍得回來了?”
以往從未有哪個妖奴敢這般懈怠的,郁卿是頭一個,太放肆了,得晾他一會,好叫他知曉自己的身份。
“陛下在找屬下?”褚朝安壓下對武鬥之事的疑惑,語氣平淡道。
是一如既往的清冽嗓音。
明明孤冷如夾寒霜,落到鳳傾耳裏,卻成了落入稻草的火星子,一點就燃。
“你可還記得自己是何身份?”鳳傾聲音壓了下來,鳳眸輕擡掃視他。
褚朝安怔了怔,低下頭,“屬下知錯。”
低頭的一瞬,只見鳳傾一側的進度條,從原先的‘15%’,增長到了‘20%’,竟與江燼齊平了。
又是像上次那樣。
……
褚朝安其實不太理解。
明明心裏不是那般想,可為何他還會故作發怒。
疑惑間,褚朝安想起三年前,他剛剛混入妖界,僥幸成了鳳傾身邊的貼身妖奴,初次對其心口不一的脾性有所了解的時候。
他是聽伺候過鳳傾的老妖說起,“陛下雖說總是會發脾氣,可從來沒有叫我們吃過苦頭,也不會拘束我們。想起當時伺候陛下時我還戰戰兢兢,現在只覺得自己是不識好歹,小狐貍你可千萬不要因為陛下兇你,就怕了啊。”
老兔妖一邊語重心長的同他說話,一邊似乎因為高興而一蹦一跳起來。
想也知道,他在說起鳳傾時,心情是如何雀躍,以至于如此年紀還這麽的喜形于色。
收斂思緒,褚朝安再次對上鳳傾,冰冷的面龐宛若被暖光拂過,多了一絲暖意,“屬下是陛下的貼身妖奴。”
那個老兔妖的一生平安順遂。
他過得很好。
“屬下與陛下下棋如何?”說話間,褚朝安坐到了鳳傾的對面,沒有在意對方的眉頭緊皺,甚至一絲慌亂也無。
依舊是那個沉着淡漠、冷酷如霜的郁卿。
室內一時有些沉寂。
只聽得到棋子輕扣在青玉棋盤上的響聲。
一下一下。
……
褚朝安同鳳傾下棋、中途連恬為他們送來了水果點心。
“郁大人,這是你喜歡的。”連恬端着一盤子晶瑩剔透的紫葡萄、置于一旁的矮幾上,放到了褚朝安觸手可及的地方,末了還多嘴補充一句,“特別甜!”
郁大人喜吃甜食,這些事情都是在她們伺候的侍女間傳遍了的。
還不等褚朝安有所反應,鳳傾看着棋盤的視線一擡,“哦?”
他伸出手去,連恬有眼色的又放置了一盤到鳳傾旁邊,聽他舒緩道:“小卿卿喜歡這個?”
他的尾音有些輕,不知是別扭還是什麽,說這話時鳳眸微垂着,指尖夾着一顆紫葡萄沒有吃,似在賞玩。
“放到那邊去。”鳳傾指了指連恬端給他的那個裝着紫葡萄的盤子。
連恬即刻彎腰,将之推向褚朝安旁邊。
一個‘不’字卡在褚朝安喉頭,他擡目,正好與鳳傾恢複戲谑的眸子對上。
頓了幾秒後,“謝陛下。”
鳳傾一笑,“你若喜歡,可在栖鳳殿中栽種這紫晶葡萄。”
栖鳳殿是鳳傾的妖宮,是整個妖界最為奢華的地方。
栽一株紫晶葡萄進去,褚朝安可以想見一株葡萄藤春夏秋冬交替這開花、結果、凋零的場景,委實不符妖宮的盛景。
“陛下。”褚朝安緩聲說了一句,神情很淡。
“那便不種了。”
鳳傾話落,兩指撚着紫葡萄送入了口中,另只手落下一子。
連恬見狀,乖覺的退出去。
待走出房間,她又将門關了個嚴實。
……
褚朝安知道這是連恬特意為他準備的,便也就一邊吃起了葡萄,一邊同鳳傾下棋。
三局棋後,褚朝安收了手,對着鳳傾道:“陛下棋藝精湛,屬下不敵。”
鳳傾勾唇笑了笑,“是你棋藝不精罷了。”
褚朝安不置可否。
他以前并沒有和人下棋的機會,更是沒有那個閑心,現在也只是會點皮毛罷了,當然是比不過鳳傾這個棋簍子。
默了默,褚朝安将棋盤上的黑白棋子一顆一顆收起,說起了正事,“陛下。”
鳳傾懶懶瞥他。
褚朝安道:“武鬥一事,屬下不想再比。”
“你來就是為了說這個?”
鳳傾俨然是早就預料到了他會提,聞言,不緊不慢道。
褚朝安冷淡的眉眼略微擡起,疏冷之氣似滿溢而出般,輕薄的唇瓣一啓一合,逐字逐句道:“妖界自來同修真界各自相安無事,陛下何必不賣他們個面子。”
武鬥一事,修真界是絕對不會讓一個妖族成為魁首。
這是毋庸置疑的。
鳳傾輕嗤道:“本皇若不想的事,誰能攔得住。”
他要是不想給他們臉面,又何須為他們考慮那些,諸事在鳳傾心中自有考量。
褚朝安一頓,“是屬下僭越了。”
可是武鬥一事,他着實不能參加。
兩個身份,褚朝安也只能選陸昀。
……
兩人再次相顧無言,褚朝安未想好還要如何打消鳳傾的這個念頭,卻見與他對坐的人,倏然站了起身。
紅色衣擺于他眼前劃過,有清清淺淺的梅香絲絲飄浮過來,裹挾着淡淡的熏香氣息。
只聽鳳傾留下一句。
“你若不願,那便罷了。”
他走出了房間。
褚朝安還坐在位置上。
·
呆坐良久,褚朝安才跟着坐起,往外走去。
房門外,連恬守立在外,看到他出來,笑着招呼,“郁大人。”
褚朝安颔首,“陛下他、”
他話還沒說完,連恬就已率先回答了,“陛下回妖界了。”
“回妖界了?”褚朝安一滞。
連恬道:“妖界傳信,需要陛下回去處理一二。”
說完,她看向褚朝安,“郁大人不知道?”
褚朝安:“……”
他還以為,剛才鳳傾是真的發火了。
皇命難違,他屢次違反。
結果。
是他多心了。
他應該相信那‘20%’的進度條才是。
……
妖皇一行離開蓬萊,修真界衆人立馬就得知了。
岑錦曼更是大松口氣。
鳳傾離去,她就可以不用再去頭疼武鬥排名一事要怎麽解決了。
這樣的局面可以算得上是皆大歡喜。
自以為這是妖皇做出的讓步,岑錦曼命人又送去了許多靈寶,以感謝妖皇陛下的大義之舉。
得知岑錦曼的送禮舉動後,褚朝安啼笑皆非。
他相信,如果妖界無事的話,鳳傾才不會走得那麽快,他樂意看到更混亂的場面。
不過還是走了比較好。
誰都不用再為此傷神。
妖族們一走,盛會的最終武鬥結果,魁首自然就落到了褚朝安的頭上。
各大宗門一同準備的天材地寶他得了不少,其中還有一個玉鼎。
據聞是天階靈寶,可惜褚朝安用不上這個。
前百名都各得了些獎勵,與第一名的都比不得,褚朝安便成了衆人争相恭維的對象。
落霞齋一時人來人往。
其中不乏有些個眼紅的弟子,悄悄背地裏說他是撿了便宜,要是真打起來,指不定第一名會是誰。
這話恰好被紀良聽到,不憤的告知了褚朝安,“他們就是嫉妒!”
褚朝安笑着沒說什麽。
很快又換了一批人過來恭喜朝衍宗奪魁。
“慕容公子。”
褚朝安見慕容煥進來,禮貌道。
慕容煥笑了下,“恭喜陸道友喜奪魁首。”
兩人又說了幾句,他道:“陸昀,我能這麽叫你嗎?”
褚朝安剛一點頭,腦海中就聽到系統的聲音。
【新人物解鎖,是否連接羁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