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因為任凱的出現溫杳最近出門都變得格外小心。
昨晚和陸京航的那通電話讓她頃刻間冷靜下來, 先是聯系了小區保安和物業,确保任凱不會第二次找上門來。
做完這些,陸京航告訴她, 如果發現他有尾随的可能,立刻報警。
他還在部隊, 遠水救不了近火, 溫杳握着手機慢慢癱坐在玄關地板上, 早先的那點恐懼也逐漸消散,她點頭,讓他放心。
第二天傍晚。
溫杳播完下班。
刷卡下樓時,電視臺大廈對面停着一輛顯眼的黑色路虎。
溫杳下意識就猜到。
陸京航來了。
恰在這時。
手機響了一聲。
對面的人也剛好拿起手機在打電話。
他語氣很急,“電話別挂,我過去。”
車門關上那一刻。
溫杳察覺到腰上被一條有力的手臂卷着, 拉坐到陸京航的腿上。
“陸京……唔……”
還沒來得及說出口, 唇瓣就被人堵住。
話被迫咽回肚子裏。
好半晌。
陸京航停下,唇瓣輕輕觸碰着,低聲叫着她的名字, “溫杳。”
“嗯?”
陸京航額頭抵着她的。
呼吸都變得很沉重。
溫杳不知道陸京航在接聽她那通電話的時候, 心裏有多慌亂。
任凱他就是一個瘋子。
一把懸在頭頂的刀。
它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落下了。
但是這個人只要在一日,陸京航就永遠都要面臨着未知的威脅。
包括他身邊的人。
“他和你說什麽了。”陸京航捧着她的臉,指腹輕輕揉着她的臉腮。
“對不起。”溫杳低聲說。
陸京航愣住, “為什麽說對不起。”
溫杳低下頭, 聲音變得哽咽,“我不知道你會因為我這樣。”
溫杳抿着唇,想要極力壓下心下的戰栗。
但是略微顫抖的聲線還是暴露了她的緊張。
溫杳把任凱和她說的那些說給陸京航聽。
半晌, 陸京航無聲嘆了口氣, 輕柔的吻落在她的發頂。
“溫杳, 不要和我說對不起。”
“這一輩子都不要。”
對不起是最沒用的三個字。
除了無力,只剩後悔。
那天陸京航送溫杳回去之後,一個人在外面抽了很久的煙,而後沉默着撥了一個電話。
其實任凱找上溫杳的那天起,陸京航就派人暗中盯着任凱的行動。
卻沒想到千防萬防。
溫杳還是出事了。
那天他剛休假,溫杳和他說好一起吃午飯。
陸京航算準了時間從老宅回來。
結果溫杳撥過來的電話接通,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陸京航,好久不見啊。”
……
主幹道上,陸京航把一輛賓利開成了越野車。
他腳下的油門就沒松過,緊急打着電話。
“地址。”
藍牙耳機的燈閃爍了下,徐徐傳出來一道沉穩的聲音,“在香山廣場頂層,他躲過了所有的攝像頭,僞裝成保安上去,看來是有備而來。”
“刑警支隊已經出警了,當務之急就是安撫他的情緒,別傷害人質。”
電話那頭的呼吸聲很沉重,但是沒人開口。
言斯晚頓了下,“陸京航,你冷靜點。”
冷靜。
他怎麽可能冷靜。
任凱是個瘋子,溫杳在他手裏,就像捏死一只螞蟻一樣輕而易舉。
言斯晚知道這個時候無論他說什麽陸京航都聽不進去,他看着地圖上那個高速移動的點,把車裏的警報器拿出來,直接吩咐清場給陸京航讓道。
他有分寸。
言斯晚就怕他不冷靜,畢竟任凱,那個人是個不要命的瘋子。
香山廣場頂層。
溫杳被他扣在欄杆上,脖頸處抵着的是一把真材實料的匕首。
她從一開始的害怕到現在的麻木,那種感覺就像一口氣喝了汽油和一桶烈酒,腦袋昏沉身體火辣。
任凱看着她笑得陰森。
“你認為我怕坐牢嗎?”
“我和我哥的人生在七年前就被陸京航毀了。”
溫杳雙手被他反剪着綁在身後,聽着他發瘋似的說着些胡話,她不知道他在等什麽。
過了好一會。
樓梯間的防火門被推開,一個身影沖了出來。
溫杳還沒看清來人,任凱眼疾手快地把她拎起來推向欄杆外邊。
眼下是離地面30層的高空,溫杳半邊的身子都懸在半空,死亡的恐懼在一瞬間推向了頂峰。
她頭朝下,瞳孔由于充血而微微擴大。
這不是一棟廢棄的高樓,而是臨淮市的CBD。
如果被推下去,如果不是被摔死,那就是被突如其來疾馳的汽車撞死。
溫杳眼眶一紅,旋即聽見他嘶吼着,“陸京航,當年你怎麽把我哥推下去的,今天我就怎麽把她推下去。”
“怎麽樣,害怕嗎?”
溫杳心一下子沉到谷底。
陸京航來了。
他拿她來威脅陸京航。
“你想要我做什麽!”
風口的風很烈,陸京航的眼睛被吹得通紅。
“做什麽。”
任凱冷笑,“不做什麽啊,你就站在那,眼睜睜看着她被我推下去。”
“一命抵一命,很劃算。”
任凱抓着她的手勁逐漸放松,那種懸在半空的漂浮感逐漸加劇。
陸京航看着背對着他的溫杳,垂着腿側的手不自覺攥緊,微型耳機中傳來小陳的話。
“隊長,消防大隊來了。”
“盡量拖延時間,老陳調查到他還涉及前陣子的一樁走私案,已經構成刑事犯罪,刑警支隊就在下面。”
陸京航眼底一冷,注意到他口袋裏像是藏着把收縮匕首。
“溫杳。”
他的聲音順着風聲傳進溫杳耳裏。
“怕死嗎?”
溫杳能感受到任凱掐着自己脖子的手很用力,她快要喘不過氣了。
腳下是高樓,身後是一個瘋子的死亡威脅。
溫杳怕極了。
但是她知道,陸京航不會做沒把握的事。
她相信陸京航。
溫杳咽了口水,嘴巴幹澀,但還是沖他大喊:“怕。”
只要她說怕,任凱就會放松警惕。
陸京航笑了,他的腳步慢慢往前,“那我陪你……”
與此同時,刑警已經抵達頂樓,耳返裏傳來小陳的倒計時,救生氣墊已經準備好了。
“陸京航,你再上前一步……”
話音落下的同時,防火門被撞開,有刑警沖上來把他制服。
場面失控,溫杳被卸了力癱軟在欄杆上,陸京航眼疾手快沖過來。
她不經意一瞥,看見任凱從腿上抽出一個東西。
溫杳沒來得及注意那是什麽,眉心一跳,擋在陸京航身前撲過去。
她怕這是針頭,卻不知道這只是一把刀。
刀口平整直接插在她的腿上。
溫杳悶哼一聲,腿下一軟,整個人重心不穩,直接朝樓下直線栽去。
沒有防護措施,陸京航抓住溫杳的手臂把她護在懷裏,時間太過短促,幾乎是一眨眼的事情,陸京航只來得及抓住她,卻不想兩人一起從欄杆摔了下去。
“溫杳!”
“隊長!”
預想中的疼痛沒有出現。
溫杳昏迷之前,依稀記得自己摔在陸京航溫熱的懷裏。
……
溫杳的腿拔了刀,昏迷了幾個小時。
再次醒來的時候,卻發現身處醫院。
病房內很安靜,除了挂着的點滴發出的極細微的聲音,落針可聞。
溫杳小心翼翼地挪動四肢,似乎在确定自己有沒有摔斷一條腿或者一條胳膊之類。
忽然身旁有人輕聲發笑,“醫生檢查過了,沒有缺胳膊少腿,你放心休息。”
這個聲音……
溫杳扭過頭看去,笑容立馬揚起來,“枝枝,你怎麽來了。”
向枝幫她升高床頭,讓她靠着,“你這事鬧得挺大的,都上社會頭條了。”
溫杳摸了摸臉,“哦,有拍到臉嗎,會不會很醜,有沒有毀形象。”
“都到這份上還在乎這些。”
向枝倒了杯水給她,“感覺怎麽樣,沒事吧。”
“沒事,雖然還是有點疼……”溫杳眼底忽然暗淡下來,小聲問,“那個人,”
向枝做了一個開槍的手勢。
“該怎麽判,我相信警察有定論,不會讓你白白受傷。”
“當然,你那個小……現在應該是男朋友了吧。”
溫杳笑笑不說話。
但眼底的笑意已經表明了一切。
向枝也是真心為她開心。
“我聽說他去了警局二話不說先把人揍了一頓,還大言不慚要卸掉人家一條腿給你出氣,還好被攔下來了。”
溫杳抿唇,有些微晃神。
向枝摸了摸她的頭發,笑說,“不得不說,你這男朋友,挺剛啊。”
“你還記得上次刑警大隊的那個大隊長嗎?”
溫杳點頭。
孟星然左顧右盼,然後壓低聲音說:“他很厲害的,有他出面,這件事基本能擺平,你就放心好了。”
溫杳聽這話,有些沒回過神來。
孟星然又說,“我看他好像和陸京航很熟,應該他們這個圈子的,多少認識。”
溫杳還沒醒時,醫生說讓她多休息,陸京航在病房外守了一夜,天一亮醫生來查過房後才去了趟刑警大隊。
結果剛一進去就先把人揍了一頓。
言斯晚姍姍來遲。
陸京航坐在沙發上,擦着拳頭上的髒東西,淡淡擡了下眼。
“抱歉,把人打了。”
言斯晚翻看記錄的動作一頓,眼睫垂下,語氣沒什麽溫度:“嗯,沒事,打就打。”
“拘留三天釋放。”
“……”
任凱這事沒什麽懸念,數罪并罰,但是他有精神疾病,這個比較棘手。
大劉看着靠在牆上一言不發的兩人。
從煙盒敲了兩根煙遞給他們。
陸京航靠在牆上,乜了一眼,拒絕了。
“不抽。”
大劉又遞給言斯晚。
不出預料也被拒絕了。
氣氛有點沉悶,大劉看不下去,忍不住開口,“我說兩位隊長,這事不是小事嗎,不至于冷着一張臉,一臉天崩地裂的樣子。”
小事。
陸京航靠在審訊室外,後腦勺磕着牆面,目光虛虛地落在對面半扇窗戶上。
他連軸轉了48小時沒休息,腦子裏清醒得可怕。
幾乎是一閉上眼就一直回放當時的情景,他腦子裏一片空白,他不知道如果溫杳出了什麽事,他該怎麽辦。
于是當時二話不說,在沒有安全防護的條件下就追着她跳下去。
他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不會讓溫杳有事。
但是當他看見溫杳奮不顧身為他擋掉那把刀時,陸京航就知道。
他曾經孤注一擲的賭注。贏了。
——她會回來。
——她也會愛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