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我裝的像不像
在陳章那吃過飯, 李稷才回了宮。以前他總覺得回宮這條路太短,今日,竟覺得有點長。迫不及待地回宮, 快到自個宮院的時候,腳步竟繞去了惠帝的寝宮。
他想着陳元的話,那句“世上很少有父親不愛自己孩子的”讓他心裏多年的怨恨有些松動,或許,他只是猜想, 或許他的父親是愛他的,只是作為帝王,疼愛的方式跟普通父親不一樣。
快到寝宮門口的時候, 一打眼便瞧見前頭兩個勾肩搭背的少年,是李傲和李耿。
李稷停站在那兒,盯緊了他們倆,看樣他們也是去請安, 不知怎的,看到李耿跟李傲勾肩搭背有說有笑的,心裏頭多多少少竟有點吃味, 也是, 他們才是從小一塊長大的親兄弟, 從前他們一塊欺負自個,如今怎麽可能會真心實意拿他當兄弟, 李耿跟他要好也不過是因着陳元的面子罷了,嗯,應該是這樣……
李耿并沒有看見李稷,他被李傲搭着肩,朝父皇寝宮走去。
“三弟, 咱們倆無論出身還是其他都是兄弟幾個最尊貴的,”李傲攬着李耿的肩膀:“你怎麽跟李稷那小子玩的這麽好了?你不怕辱沒了自個的身份?”
李耿圓乎乎的大眼睛眨了眨,慫巴巴的看了他一眼,不說話。
李傲拍他肩膀一下:“三弟,想什麽呢,你說你哥我說的對不對?”
李耿大眼睛又眨眨,小心翼翼的:“那我要是說了,大哥你不許揍我。”
“不揍你,疼你還來不及呢。”李傲呼嚕下李耿的後腦勺。
“我覺得大哥你說的不對,二哥他跟我們沒什麽不同,都是父皇的兒子。”
話音落地,李傲的眼睛一瞪,掐住李耿的脖子就是用力一掐,疼的李耿叫喚:“大哥你說的不揍我的。”
“我說了沒揍你,可沒說不掐你。”李傲還挺理直氣壯,然後打一巴掌揉三揉,溫柔的給李耿揉掐的地方,并放柔了聲音:“我的傻弟弟,你再仔細琢磨琢磨,咱們的母後是皇後,一國之母,咱們的母後又都出自名門,咱們的外公舅舅在朝堂上權力,咳咳,咱們不提他們,就單單說咱們的母後,你說咱們的母後尊貴不尊貴?”
“尊貴。”李耿這會子小表情裏帶了點高興,抿嘴一笑。
可笑意還沒剛溢出嘴邊,就聽李傲繼續道:“可他的母後呢,一個被打入冷宮的廢妃而已,娘家都沒人,父皇對他又不待見,你說是不是?”
李耿笑容淡了,面無表情看他一眼:“大哥,二哥他……”話到這兒,沒再說下去,因李傲說的是實話,可實在又不願說李稷一個不好,便不再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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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他怎麽了?”李傲呼嚕李耿的後腦勺,一下一下的:“李稷他成不了氣候,連一個宦官都能對他橫眉冷對的,還是個跛子,你說你跟他走那麽近幹嘛,你乖點,跟哥哥玩,像小時候那樣,咱們倆一個陣線,我是老大,你跟着我還能吃了虧?”
李耿眼睛烏溜溜,有點不大高興:“大哥你別這麽說二哥,他到底是我們同父異母的兄弟。”
“什麽兄弟?你問問其他兄弟,有誰拿他當兄弟?”
李耿真不高興了,兩條眉毛一擰,明晃晃的不愛聽李傲洗腦,李傲見狀忙順毛:“得得得,別急別急,我話可能說得不中聽,但是事實。”
李耿撅着嘴:“大哥,咱別聊二哥了。”
“我再聊最後一句。”李傲繼續呼嚕李耿後腦勺:“你二哥可拿我們幾個兄弟當兄弟?見了我們跟見了仇家似的,那兩眼珠子噴火,臉跟寒霜打的似的,跟咱們都欠他似的。”
李耿頗為無奈,看他一眼:“大哥,你這都說了兩句,你不是說再說最後一句嗎?”
李傲:“……”
李耿又道:“大哥,我說句你不愛聽的,咱們兄弟幾個就是欠二哥的,小時候你帶着我們可沒少欺負他,你都忘了?”
“你……”李傲給噎的無話可說,可又是個不願吃虧的主,當即松開李耿,推了他一把,然後撸袖子要揍。
李耿見狀,就撒歡的兔子似的,一蹦三尺高就往惠帝寝宮跑,李傲追過去,看着還真像是你追我趕的打鬧。
李稷目送他們倆進了寝宮,他猶豫了少頃,轉身回了自個寝宮。
伺候的小宦官瞧見他進了宮門,趕忙迎了上去,近了,才看清李稷的臉色不大好,明晃晃寫着不高興。作為奴才自然是不敢多問,但要學會猜主子的心思。
“殿下,方才陛下派了神醫來給您醫治。”小宦官叫徐讓,說話做事都得體:“奴才說了您出宮找元少爺,神醫便先回了。”
李稷拉着小臉:“父皇來了嗎?”這話全是多問,惠帝每日忙于政務,自然不會來,他就是想問。
徐讓垂低了腦袋:“陛下自然是想來,可聽說跟大臣議政呢,脫不開身。”
李稷面無表情看他一眼,進了屋。
小宮女端了茶水,又往屋裏添了冰鑒,李稷想洗個澡,徐讓立刻吩咐人去準備。
洗澡的時候,徐讓小聲詢問何時請神醫過來給瞧,李稷淡淡回了句:“什麽時候來沒多大區別。”
本就是裝的,能“醫治”的只有他自個。
李稷的視線看向了自己的腳,當年他确實是為了救母妃從高牆上摔傷了,但後來痊愈了,母妃的死讓他恨,恨父皇的冷漠絕情,可小小年紀的他又渴望得到父皇的關注,于是他便裝,他以為裝出他摔殘的樣子來,他的父皇會在意他這個兒子,可他想錯了,除了一開始的時候還有幾分奏效,之後的日子他依然是個無父無母無人疼的小可憐。
“嘩啦”浴桶裂開了,水立時往外湧,淌了一地,正伺候的徐讓吓了一跳,忙跪下:“殿下,奴才該死,不知這浴桶是壞的。”
“你擡起頭來。”李稷吩咐道。
徐讓慢慢擡起頭,只見李稷紮上頭發,從浴桶裏出來,扯過浴巾圍住,然後走到他跟前。
不是跛子!徐讓吓壞了,連忙磕頭求饒:“殿下,奴才什麽都沒看見,您饒了奴才的狗命,您饒了奴才。”
“狗命?”李稷聲音冷了,這話從前在冷宮的時候有人這麽說過他和母妃,他不愛聽這話,刺耳,紮心,便罵了句:“你他娘的是狗嗎?”
徐讓真的吓壞了,哆嗦着,不知該如何是好,嘴唇抖着張了幾次不知該說什麽,便只磕頭。
這時外頭傳來通報聲,說是神醫來就診,李稷冷漠臉看着徐讓讓他起來伺候穿衣。
徐讓擦擦滿臉的水夾着汗,渾身濕噠噠的站起來。
臨出去的時候,李稷說了句“想好了怎麽說,再去找我”,徐讓再次吓得白了臉,卻也不敢說個不字,只能乖順應了。
神醫來自民間,見多識廣,醫術也高明,對着李稷一陣望聞問切,又是摸又是捏的,針灸一番,也沒說什麽,只開了幾副膏藥便退下了。
李稷恢複了平日裏怯弱皇子的樣,喝了杯清茶,便帶上從山上摘的野果子去惠帝那謝恩。他店名要徐讓陪着。
徐讓換了身幹的衣服,恭恭敬敬跟着出了屋,路上,李稷問徐讓:“我裝的像不像?”
徐讓又給吓出一身冷汗,面色發白,抖着嘴唇不知該怎麽回話。
李稷淡淡瞟他一眼:“這話很難回答嗎?”
“殿下,”徐讓膝蓋一軟:“奴才不敢。”
李稷又看他一眼:“那我再問你一句,你如今是誰的奴才?父皇的?哪個娘娘的?哪個高官的?還是……”
“您的!”徐讓大着膽子搶白:“奴才是您的奴才,您是奴才的主子,唯一的主子。”
李稷腳步停下,終于正眼瞧他了:“這話幾分真幾分假?”
“真話!”徐讓跪下了:“奴才這話實打實的真話,殿下若不信,可看日後奴才的表現,若是奴才诓騙您,奴才這條命您随時可拿。”
李稷不說話,面無表情的,好一會兒,他笑了,璀然的,像朵花兒一樣:“那我信了。”
徐讓更怕了,膽裂的那種,腿軟到站不起來。
“起來吧,讓人瞧見怪不好的。”李稷伸手扶他。
徐讓勉強站起身,伸手扶住李稷:“殿下,奴才不敢當,該是奴才扶着你。”
“這話說的對,卻也不對,”李稷淡聲開口:“主子跟奴才之間,是互相扶持,這樣才有得長走得遠。”
徐讓低了頭:“殿下教訓的是,奴才謹記教誨。”
李稷笑着看他,問:“你今年多大了?”
“回殿下,奴才今年十五。”徐讓恭敬回道。
“過完生辰了?”李稷又問,像是聊家常那樣,稚氣的臉上帶着不該有的老成。
“回殿下,過了。”徐讓仍然是個恭敬。
李稷沒再說話,跛着腳,一步一步走的緩慢,徐讓慢慢跟着,進了惠帝寝宮,王公公通報了聲,讓徐讓止步。
徐讓欠身退去一邊候着,李稷走了兩步忽然停下,轉身,從懷裏掏出一個果子,喊了聲“徐讓”,然後将果子扔給他,可愛一笑,在王公公的帶領下進了屋。
徐讓反應及時雙手接住,将果子抱在手心裏,周圍候着的所有奴才都齊刷刷看向他。
徐讓木愣愣的,旁人的視線圍着他,他全不在意,看向手心裏的野果子,心裏想的全是李稷的狠,李稷的冷,李稷不符合年紀的城府,以及李稷方才給他果子的那一笑,徐讓握緊了果子,裝跛子的二殿下着實讓他心裏打哆嗦。
“孩兒謝父皇挂念。”李稷雙膝跪地,磕頭:“孩兒謝父皇賜神醫。”
正在批閱奏折的惠帝看他一眼:“起來說話吧。”
李稷略艱難的站起身,瘦弱的肩膀耷拉着,乖乖站在那。
惠帝又看他一眼:“天熱,你腳不便,不必特來謝恩。”說罷略微頓了頓,補充了句:“父子之間,不必非要這麽客套。”
李稷擡眼看他,一張小臉上終于露出點笑的模樣,從懷裏掏出個通紅漂亮的野果子,上前一步,雙手遞了過去:“父皇,孩兒在山上摘得野果子,您嘗嘗。”
“山上摘得野果子?”惠帝終于放下了手上的奏折,看向那顆成色漂亮的果子,并拿在了手裏。
“回父皇,孩兒和元表哥一塊上山摘得。”李稷笑得乖巧:“可甜了,宮裏頭吃不到,孩兒給您帶幾個來嘗嘗。”
惠帝咬了口,舔了舔嘴唇:“嗯,确實甜。”
“不過,也有酸的,表哥就吃了個,酸的倒牙。”李稷說完伸出一雙小手一股腦把懷裏藏得果子都放在了惠帝書桌上,然後頂着一張可愛的笑臉:“孩兒挑的全是紅了的,但願沒有酸的。”
惠帝臉色柔和下來,連口氣都緩了下來:“有心了。”說着他伸手招呼李稷過來坐,像個真正的父親那樣:“不過,總跑出宮玩,可是要耽誤功課了,你年紀小,切不可貪玩。”
李稷乖巧坐在他旁邊:“父皇教訓的是。”他低下頭:“孩兒知錯了。”
惠帝看着他,又看向手上的野果,顏色紅的漂亮,忍不住又咬了口,甜的可口。
“神醫開的膏藥記得貼上。”他把果子吃進嘴裏。
李稷忙道:“父皇,有核。”他伸出雙手要去接。
惠帝忽然就不高興了,他不喜自己的兒子這麽卑微,将核吐在了地上,冷下臉來:“以後,不許再這麽做。”
李稷吓的縮回手,戰戰兢兢的站起身:“父皇……”
“坐下!”惠帝呵斥。
李稷咬着唇,要哭似的,乖乖坐回原地,如臨深淵的膽小樣。
惠帝見他如此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可火氣又發不出來,只怪他這個兒子膽子太小,這如履薄冰的模樣實在是可憐。
“你這孩子……”他斟酌着,唯恐說了重話再吓着他:“父皇沒生氣,你是主子,那是奴才該做的,懂嗎?”
李稷不大敢看他,小心翼翼擡起頭,用一雙含了一包淚的眼睛看惠帝,小小聲地:“孩兒是父皇的兒子,兒子給爹接個果核,應該的。”
惠帝給他這聲“爹”說的心情豁然開朗,柔了目光看着李稷,半晌,嘆口氣:“是啊,你我是父子,我的爹,你是兒子,當爹的說兒子兩句,就受不了了?”
李稷的那包淚忍不住了,吧嗒吧嗒往下掉,可憐氣的,別提多惹人憐了。
惠帝給他這模樣弄得心疼了,有那麽一瞬間,他很想将這個兒子抱到懷裏哄哄,給他親手擦淚,可到底是克制了,并且硬着心腸訓道:“哭什麽!男子漢大丈夫哭哭啼啼像什麽樣子!”
李稷擡手擦淚,抽噎着:“孩兒不哭,父皇別氣。”說完淚掉的更兇,擦都擦不淨。
惠帝無奈,忍了又忍,依舊硬着心腸:“朕命令你不許再哭!”
李稷咬着唇強忍着,憋着淚,哭花的一張稚嫩的小臉,瞧在人眼裏着實惹人憐愛。
惠帝看了他半晌,吩咐人備了沾水的布巾,忍着給李稷擦淚的沖動将布巾遞過去:“擦幹眼淚。”
李稷接過,軟生軟氣地說:“謝謝父皇。”
“哪那麽多廢話,”惠帝皺着眉,心疼中帶着怒:“趕緊擦!”
擦幹淚,又将臉擦幹淨,李稷将布巾拿在手裏,惠帝嫌棄的“啧”一聲:“哎呀,你是傻了?有奴才在這,你給他啊。”
李稷傻呆呆的遞給小宦官,圓溜溜的眼睛委屈巴巴地看看惠帝。
惠帝給他這麽個小眼神弄得一時間好笑又無奈,責怪了句:“你這傻樣到底随了誰?”嘆口氣,擔憂了句:“日後等你自個獨立門戶,這麽傻可如何是好?”又嘆口氣:“你的兄弟們各個都精能精能的,難不成把傻氣都給了你?”
李稷水光光的大眼睛眨了眨,小聲回道:“父皇,孩兒不傻。”
“傻不傻你心裏沒數?”惠帝哼一聲。
李稷不說話了。
惠帝看着他這個兒子,因某些原因,他不能疼愛這個兒子,不能對他太好,為了保住他的命,只能對他不冷不淡,甚至做個冷酷無情的父親,從生下來他就沒怎麽抱過他,也沒好好疼愛過他,他虧欠他,但這份虧欠怕是到死都還不了了。
惠帝壓了壓內心的情緒,冷着臉硬着心說道:“回吧。”
李稷起身行禮,末了乖巧的說了句:“父皇,該吃晚飯了,您再忙也要吃飯,孩兒退下了。”
回去的路上,徐讓挑着燈,李稷臉上沒什麽表情,一瘸一拐慢慢走着。
“你是怎麽進宮的?”某個時刻,李稷忽然開口。
“回殿下,奴才家裏窮,兄弟姐妹多,父母養不起就把我和弟弟送進了宮。”徐讓這話說的沒有半點怨恨的意思。
李稷看他一眼:“你和弟弟?”
“回殿下,奴才的弟弟在陛下身邊伺候呢,名叫徐忍。”
李稷了然:“原來是他。”
徐讓是個吃驚:“殿下知道奴才的弟弟?”
“知道,去年冬我在雪地跪了幾個時辰,站不起來,你弟弟扶了我一把。”李稷回憶着,他向來恩怨分明,對他有恩的人,他會記得。
徐讓面上露了些笑:“殿下,這事奴才的弟弟跟奴才提過,那是他剛被調到禦前伺候,連陛下的面都沒見着,先見着了您。”
李稷跟着笑笑:“這麽說來,我跟你們兄弟倆還挺有緣分。”
“殿下您折殺奴才了。”徐讓低了頭:“您是主子,奴才兄弟倆能伺候您是天大的恩賜。”
李稷淡淡笑了笑:“在這宮裏頭,當奴才的都願意找大樹乘涼,我這個不受待見的皇子,哪裏來的天大恩賜?”
徐讓心抖了抖:“殿下,奴才句句肺腑之言。”他愁眉苦臉的:“你賞了奴才一顆果子那刻起,奴才就決定這輩子只效忠您了。”說着他把那顆野果掏出來:“一粒不起眼的種子能都能長成參天大樹,結出這麽好看的果子,奴才相信,殿下您日後定是一顆可以依靠的參天大樹。”說罷把腰彎低了些:“殿下,路黑,您小心腳下。”
李稷去抓他的胳膊,聲音放低了些:“無礙,我裝跛腳,你又不是不知。”
“殿下,奴才只知道主子您腳不便。”徐讓太會當奴才了。
李稷看看他,扯着嘴角無聲笑笑,沉默了下,問:“你怨恨你爹娘嗎?”
“回殿下,奴才不怨恨。”徐讓想都不想:“娘爹有他們的難處,奴才知道但凡他們有一點辦法,也不舍得把自個兒子賣進宮裏頭。”說着一笑:“殿下,不瞞您說,奴才和奴才的弟弟倒還得謝謝爹娘,若不是當初被賣進宮,我們說不定早餓死了,如今不僅沒餓死,還能月月往家裏寄些銀兩,如今爹娘和弟弟妹妹們也跟着不再挨餓受凍……”
李稷安靜聽着,這樣的家常話,聽的他竟莫名有幾分羨慕,他也不知是羨慕徐讓有這樣的胸襟理解父母親的難處,還是羨慕徐讓聊起家人來的幸福神色。
徐讓說得忘神,等回過神來,登時覺得自個過了,趕忙跪地:“殿下責罰,奴才話多了。”
李稷看不出有什麽不悅,他在這宮裏頭無論是對其他兄弟姐妹還是對奴才,都是一副生人勿近冷冰冰的模樣,他看一眼跪地的徐讓:“有個人跟我說他不喜歡男子漢的膝蓋太軟。”
徐讓吓得跪在那沒敢動,只雙手把燈籠舉高了些。
李稷眉頭皺皺:“起來吧。”
徐讓謝恩,站起身,扶着李稷繼續前行。
回了寝宮,廚子那邊剛送來晚飯,李耿就蹦蹦跳跳的進了屋。
“二哥!”他開懷的笑着:“我來蹭飯啦。”
李稷本不想理他,但到底沒忍心,板着小臉說道:“我說今兒廚房怎麽送來這麽多飯菜。”
李耿還沒瞧出什麽來,傻白甜的嘿嘿一笑,不拿自個當外人,坐下拿起筷子就夾了塊肉往嘴裏送,邊吃邊道:“今兒你出宮怎麽不叫上我?還和表哥去山上摘野果子,我快傷心死了。”
“你昨兒功課沒做好,今日父皇罰你,我再帶你出宮那不是更惹父皇不快。”提到陳元李稷眼神柔了柔:“表哥他功課完成了,我也完成了,自然能聚在一起出去玩。”
李耿又夾了塊肉,咂摸咂摸嘴:“好吧好吧,二哥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吧。”說着看向李稷:“二哥,下次出宮玩,可一定要記得帶上我。”
李稷突然就拉下臉了:“讓你大哥帶你出宮玩吧。”
“?”李耿給他這話弄得是個愣,眨眨眼,不解:“為什麽?”不等李稷回話,他蹙眉道:“我才不要跟他一起玩呢,他老揍我。”
李稷呵呵:“兄弟之間,感情好,揍兩下跟鬧着玩似的,怕什麽?”
“哪有,他揍得可疼了。”李耿撸起袖子:“二哥你看。”他又指自個的脖子:“還有這兒,都是他掐的,疼死我了。”
看到李耿胳膊和脖子上的青紫,李稷愣了一下,接着眼神一冷,露出狠辣來:“他下手這麽重?”
“可不。”李耿可憐氣的告狀:“大哥可壞了,總欺負我。”說完又心軟道:“其實,自家兄弟,我也不想跟他一般見識,母後和他母後本就鬥得水火不容,我不想學母後。”
李耿是善良心軟的,聽了他的話,李稷的臉上又冷了兩分,他不喜李耿的心思這麽簡單,若想在這宮裏頭生存,還是複雜些好,況且李傲是兄弟的同時更是敵人,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等到丢性命的那一天後悔都來不及。
他立即露出些許怒意來:“什麽自家兄弟,他若真拿你當自家人,怎會下如此重的手?擺明了沒拿你當兄弟。”
“也不是……”
“也不是什麽!”李耿才開個頭就給李稷冷聲打斷:“你不想跟他一般見識,你不想跟他鬥,可人家已經跟你一般見識,跟你在鬥了!”
李耿給他說得呆了呆,傻傻地問:“有嗎?不可能吧。”
李稷寒氣逼人,不想搭理。
李耿渾然不知,傻傻地又問:“二哥,你怎麽知道的?”
“我……”李稷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回答,給他氣地,瞪了又瞪,沒好氣地說道:“一看他就是不安好心的東西!”又道:“從小到大,他領着你和其他人欺負的我還少嗎?”
這話叫李耿羞愧難當,又理虧自責,撓撓頭,十二分的歉意:“二哥,我早知道錯了,這不,今天大哥他再慫恿我跟着他欺負你,我情願挨揍也不答應。”
聞言,李稷愣了一瞬,片刻間,他明白了,去給父皇請安的路上,不是勾肩搭背哥倆好,而是……
“真的二哥,你若不信,可以親自去問大哥,他到現在還生我的氣呢。”李耿怪委屈,小聲嘀咕了句:“連母後都生我氣。”說完又怕李稷難受亦或者記恨他母後,便解釋道:“母後是怕我整日貪玩耽誤了功課被父皇罰,對你絕沒有別的意思。”說着又向李稷抱怨:“二哥,你不知,父皇和母後一個鼻孔出氣,每次父皇罰我,母後從不求情,可是叫我傷心的不輕。”
李稷收了戾氣和怒氣聽他碎碎念,他忽然覺得雖然李耿必他小一個月,卻比他純真簡單多了,想想也是,他這個弟弟有爹疼有娘愛,蜜罐裏長大,沒受過什麽挫折,養成這樣的性子是必然。
“二哥,你怎麽不吃?”李耿說完了,心裏也暢快了,抱着個雞腿啃得歡。
李稷定定神,沒接這話茬,而是說道:“母後她是為你好,若一味慣着你,等日後你該是要反過來怪她了。”頓了頓:“至于李傲,你離他遠點沒錯。”
李耿乖巧的點點頭:“跟着你才有好吃的,這是表哥說的。”說完傻傻的一笑。
李稷跟着一笑,心裏頭頗為自信的想着,跟着我還能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