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多長? 一輩子呗
下山帶朋友去見自個搭救的人, 李耿心情十二分的舒爽,他本就是個心思簡單的人,也是個熱心的主兒, 更愛聽人誇自個,帶着程廉去,路上尋思着到了那定要好好讨誇一番。
剛到客棧門口,眼看着腳要邁門檻,眼見着來了幾個叫花子把他給圍住了, 全都伸着手要吃要喝要銀子。
李耿哪兒見過這樣的陣式,叫花子身上又髒又臭的,全都擠着他, 可真給吓了個小臉發白,慌忙喊救命。
程廉從兜裏掏出把銅錢撒了出去,這才算救了李耿,嫌棄的小眼神在他身上瞄了瞄:“幾個叫花子, 倒叫你吓成這樣,書院裏學的拳腳功夫全就着飯吃了?”
李耿理了理衣襟和頭發,蹙眉道:“天子腳下, 怎有這麽多乞讨者?”又不服氣道:“本少爺的身份自然是沒見過這種, 況且, 我只有兩只眼,所見有限, 難免有所驚吓。”
程廉點頭:“後頭這句說得半點不假,所以,你們這些高貴少爺多出來走走錯不了,即便是天子腳下也是少不了乞讨者的。”
李耿眉頭皺得更深,又看看那些個乞讨者, 想到他那勤政的父皇,即便是累的一身病,卻也難做到讓全天下的黎民百姓都能吃飽穿暖有房子住。
“三少爺,還進不進?”程廉的話打斷了李耿的思緒。
李耿回神,穩了穩心神:“進。”他擡腳,又回頭看了眼那些散去的乞讨者,随即問程廉:“我既然能管樓上那個,自然也能救管這些,你說我給他們一些銀子,讓他們回家蓋房子買地種田娶媳婦,可行?”
程廉給他這一席話弄得是個驚訝,頓時對李耿這個好吃的皇子改觀不少,他臉上露出贊許的表情來:“三少爺能有如此想法,那真是百姓之福。”
這話是誇獎,李耿抿嘴一笑:“打小阿爹就告訴我們,作為他的兒子,要以民之樂為樂,民之苦為苦,我既然什麽都不缺還有餘,給他們點不過是小事一樁。”話說完,不等程廉接話,就吩咐阿四去取一萬兩銀票分給他們。
程廉:“……”
治标不治本。這話程廉咽下肚裏,同時想,李耿不是當帝王的料。
進了客棧,上了樓,阿四特意跑快去那叫花子屋裏通報,可到了那卻不見人影。
把這消息告訴李耿,聽罷,李耿眉頭一皺,連忙吩咐阿四去問問客棧老板。
從客棧老板那得知,叫花子昨兒就走了,并把李耿給的銀子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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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耿看看那些銀子,嘟囔道:“傻子不成,真是窮要飯的,半點出息沒有。”
程廉覺得有意思:“天底下竟還有這樣的叫花子,不多見,真不多見。”
客棧老板插話道:“喲,兩位客官,那人可不像個叫花子,許是什麽富商子弟落魄了,總之,不像,實打實的不像。”
李耿和程廉互相看兩一眼,皆都帶了兩分好奇。
“怎麽個不像法?”李耿道:“明明那日救他的時候,他都餓暈過去了,渾身髒兮兮不見個人樣,老板你也是見着的。”
“是呀,是見着了,可我也見着他梳洗打扮後的模樣,哎喲,那叫一個青年才俊,叫人過目不忘。”客棧老板回想着,咂摸咂摸嘴,“大抵是個深藏不露的樣子。”又喃喃加了句:“誰知道呢。”
出了客棧,李耿一雙眉頭皺的緊緊,氣鼓鼓道:“那叫花子連個謝字都沒有,害本少爺白下山一趟。”
程廉與他并肩走着,道:“一個無關緊要的人而已,何必生氣。”
李耿癟癟嘴,他也不是生氣,原本幫助人就不圖他人一個謝字,許是在程廉面前炫耀成了空給惱的,總之,回了書院心情還悶悶地,同時愈發想他父皇母後了。
阿四從膳堂打了飯菜,李耿卻沒什麽胃口,把玩着毛筆,自言自語道:“若是有表哥那種可視手機就好了。”
阿四不知所雲,走到李耿身邊,小聲提醒道:“殿下,該吃飯了,若不然要涼了。”
“不吃不吃,”李耿擺擺手,唉聲嘆氣道:“我想禦膳房的佛跳牆、燒鹿筋、糯米蟹、八寶飯了,還有水晶餃子,爆炒小肚。”
阿四哄着道:“書院裏有八寶飯和爆炒小肚,明兒奴才一定給您盛來。”
李耿委委屈屈地瞧了他一眼:“那能跟宮裏頭的一樣嗎?”說着唉一聲:“想回宮了,父皇母後肯定想我了。”
阿四眨巴眨巴眼沒敢接話。
天黑天明又是一天,李耿還沒恢複精神頭,想回宮的念頭更甚,但又回不了,免不了脾氣就長。
一早上就因毛筆的事朝阿四發了幾通火,發完又後悔,肉眼可見的眼圈通紅,午飯的時候,将自個碗裏的肉一股腦全撥給了阿四。
阿四夾菜的手僵住,一雙眼睛瞪的圓圓,嘴唇微抖,似乎不像是受寵若驚。
李耿一見他這樣又氣不順了,将筷子一扔,虎着臉道:“給你肉吃擺這麽副臉子做什麽?難不成我這個主子還給出錯來不成?”
阿四可是給冤死了,手裏的碗差點掉了,忙起身跪下,瑟縮道:“您、您疼奴才,奴才是、是個受寵若驚。”
李耿哼一聲:“當我是傻子來着。”他嘆口氣,心頭煩悶一陣,一雙眉毛皺起,好一會兒,騰地站起身:“趕緊吃,吃完回宮。”
“回宮?”阿四擡頭擰眉,想說皇後娘娘不允許的,但也知李耿這幾日心氣不順,本就是受盡萬千寵愛的主子,即便是真回宮,多半也是被說上幾句,他這個奴才何必惹不快。
“快吃啊。”李耿又坐下,臉上帶了笑,剛方才的氣給抛在了腦後,“吃飽喝足才有力氣上路。”
……
皇宮。
李稷站在窗邊,院裏的樹發了綠芽長出了新葉,那些個盆栽新葉正綠,花色正美,可他目光并未落在院景上,而是直勾勾盯緊了院門那裏。
“殿下,您都站了一個時辰了。”張讓端着杯熱茶上前,“坐會吧。”
李稷短暫沉默,随即吩咐他将椅子搬去屋門口。張讓是個無奈,只能應了是。
李稷喝了口熱茶,端着茶盞去了外頭,腳步才剛站定,就見陳元進了院門,立時眼前一亮,素來清冷的面容笑開來,脆生生叫了一句“哥。”
陳元快步上前,很自然的接過他遞過來的茶盞喝了口熱茶,笑着道:“正口渴呢,怪貼心。”
李稷視線落在了陳元臉上,笑着:“貼心倒是談不上,是你來的巧罷了。”
陳元了然道:“原是奪了你的茶。”
張讓又端來一杯熱茶,并道:“元少爺不知,殿下一直站在窗邊盯着院門等您呢。”
“多嘴。”李稷一個眼神瞪過去,唇邊笑意卻不減少,目光重新轉回陳元面上,頓了下才道:“可不是,昨兒說好的,怎來這般晚?”
“你猜。”陳元仰頭将茶喝光,沖李稷神秘一笑,将杯子遞給張讓,“進屋說。”
進屋,坐在軟榻上,李稷帶着疑惑的眼睛看他:“就別賣關子了。”
陳元往他那湊了湊,唇邊依舊挂着笑,聲音往低了的說:“李耿那小子回來了。”
李稷似乎并不吃驚,問道:“他人呢?”
“在我那,沒敢回宮。”陳元道:“今天我來的目地就是要去我姑姑那說說,李耿那小子怕挨揍,非要我去說情。”
李稷一張小俊臉笑着:“不好好在書院讀書是欠揍。”
“你還真當你們當皇子的去書院是為奮發圖強改變人生呢?”陳元哼道:“皇家書院,你們自個的底盤,你們去了也就是鍛煉鍛煉,還不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做做樣子罷了。”
“我沒做樣子。”李稷較真起來,“書院也不是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兒。”
看他這般認真,陳元哭笑不得,伸手揉揉他的頭發:“是,你說什麽就是什麽。”
陳元臉上露出幾分笑意,話題一轉,道:“北丘國三皇子找到了。”
“昨晚上我已經知道了。”陳元坐直了上身,“說是跑迷了路。”
“可我覺得這事蹊跷。”李稷跟着坐直了上半身,他完全的信任陳元,說話便不藏着掖着,“我派人查過,是有人要殺他。”
陳元吃了一驚:“誰要殺他?”
“還能是誰,”李稷起了玩心,伸手去拉陳元的手捏他的手指,“他的那些兄弟呗。”
陳元眨巴下眼,沒作聲。
“哥,”李稷改捏陳元的手心,心不在焉的說:“你知道嗎,這宮裏頭的人,吃飽了沒事幹,就是想着怎麽害人 ,哪個朝代哪個國家都是這樣的,”
陳元給他捏的舒服,把另一只手也遞給他,說:“北丘國三皇子和兄弟間的争鬥跟咱沒關系,眼下只願鄭海的事早點解決,咱們回書院。”他頓了頓,有點猶豫的放低了聲音,“不知為什麽,總覺得這次回宮有別的事要發生。”
李稷眉頭輕皺,默了默,道:“冤有頭債有主,哥,你別擔心。”
“又不是咱們做的,自然是不擔心,可這兩日,總覺得要有事發生,”陳元頓了頓,看着李稷認真道:“我第六感很強的。”
李稷聞言有些不懂,陳元解釋了一下“第六感”,他聽得稀奇。
又坐了會,陳元和李稷一塊去給西宮娘娘請安,順道替李耿說說情。
自己的兒子所有行蹤,陳氏皆都知曉,她就這麽一個寶貝疙瘩,平日裏素來疼的沒邊兒,可眼下,派去北丘國的人選還未定,她斷不想李耿這個時候從書院回來在他父皇面前晃悠,萬一被選中了,真就如同要了她的命一般。
可偏偏李耿偷跑回來了,陳氏心裏氣悶,可又不好發作,面對陳元李稷還要作出一副慈眉善目的好國母、好母親的模樣來,若是單單只有陳元在,陳氏這個姑姑倒還不必裝樣子,但卻不是,只能裝模作樣一番,怪惱人的。
陳氏猶豫了少頃,捏捏眉心,而後道:“阿元,讓他在你府上待着吧,省得我瞧見他真就蓋不住火。”
陳元笑,點頭道:“姑母放心,耿弟在我那待着絕對瘦不了。”
這話叫陳氏、李稷都露了笑。
回去的路上,陳元偏頭問李稷:“那要不要去我那住?”
李稷一邊走一邊看他:“父皇正是氣頭上,只能下次了。”
“說得對,”陳元拍下腦門,轉而一笑,“不差這一刻,往後的日子長着呢。”
“有多長?”李稷放慢了腳步,歪着頭看他,唇邊還帶着若有似無的笑。
多長?陳元認真的想了想,回了句肉麻的話:“一輩子,咱們倆到老都是兄弟,現在一塊讀書習武,老了就一起曬太陽吹牛皮。”
李稷嗤嗤笑了兩聲,哼哼道:“誰要跟你一起曬太陽吹牛皮?”
誰要跟你做一輩子的兄弟,不過這話沒說出口。
陳元跟着笑,也不知笑什麽,停不下來的那種,尤其是看着李稷,不知道什麽原因,現如今看李稷,真是怎麽看怎麽讨喜,連臭脾氣在他眼裏都覺得可愛。
“哥,你笑一路了。”李稷給他笑的莫名。
陳元收了收笑容,輕輕咳了咳:“我該回家了,明兒見。”
“哦,”李稷不舍,看着他,“明早我吃王二的包子,還有劉四的肉餅。”
陳元瞪眼:“誰說我明天要進宮?”
“再給我帶份胡辣湯吧。”李稷不接他話茬,自顧自地, “我還想吃醉仙居的燒雞,你看着買吧。”
陳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