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我看上你了

“嗯?”李耿臉上一驚, 倒吸一口氣,怔怔看着惠帝,腦內思緒飛快轉動。

父皇問這話是什麽意思?是試探?是考驗?是真心發問?還是其他種種……

李耿只覺後脊骨發涼, 頭皮發麻,這個問題太讓他不知該如何回答了。

按道理來說,父皇沒理由要把皇位傳給他的,這一點他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但是,父皇為什麽會問這個問題呢?

難道, 父皇真的有打算把皇位傳給我?李耿冒出這個想法,就瞪大眼睛,不敢置信道:“父、父皇, 您、您什麽意思?”

惠帝淡聲道:“沒聽清還是沒想過?”

李耿嘴巴抿着,一顆心如擂鼓,就算是他再蠢,也知道但凡跟皇位扯上點什麽幹系, 總歸沒什麽好事,猶豫了好一會兒,他站起身, 跪地, 老老實實地道:“父皇, 孩兒沒想過當皇帝。”

“嗯?”惠帝揚眉,“沒想過?”

李耿身子一抖, 低着腦袋,有些膽怯,怕是真的怕,以至于結巴起來:“也、也不是,偶、偶而想過, 但但但只是想想,孩兒、孩兒真不想、不想當皇帝。”說完已經吓得抹起淚來。

惠帝嫌棄萬分,眉頭一皺,道:“你哭什麽?”

李耿趕忙擦淚,并求饒道:“父皇,孩兒錯了,求父皇饒命。”

惠帝更是個嫌棄,啧一聲,道:“誰說要你的命了?不過是随口問一問,瞧你這點出息!”

李耿吸了吸鼻子,大着膽子擡起頭看向惠帝,怯弱弱地說:“父皇,孩兒就這點出息,您這随口一問,可真就吓着孩兒了。”

惠帝捏捏眉心,伸手示意他起來,嘆口氣道:“芝麻粒大的膽,日後我真死了,你怎麽保護你母後?”

李耿哽了口氣,表情滞了滞,忙道:“父皇您是天子,能活萬歲的。”說着又要哭,難過地說:“母後和孩兒需要父皇的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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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帝看着他道:“活萬歲?”他哼一聲:“這種屁話你也信。”又道:“朕像你這麽大的時候,凡事都只有我一個人,你還有你二哥和表哥以及你母後,倒也叫我放心。”

“父皇,”李耿看着他一臉悲傷,“我們都需要你。”

惠帝依舊看着他,嚴肅道:“又不是小孩子,哭哭啼啼做什麽?朕還沒死呢。”

李耿控制不住,鼻子酸澀,眼淚往外湧,他擦了又擦,第一次被惠帝罵也是件幸福的事。

這頓飯吃的五味雜陳,飯畢,惠帝乏累睡下了,李耿回自己宮後就悶悶不樂,第二天去給陳氏請安,憋不住又哭了。

陳氏吓了一跳,心疼地問怎麽回事。

李耿擦着淚說:“母後,答應孩兒,一定要長命百歲好不好?”

陳氏點頭應着,再看李耿的淚包樣,不免好笑道:“都到娶媳婦的年紀了,還這麽愛哭,以後可如何是好啊。”

李耿吸了吸鼻子,蹙眉道:“母後,什麽時候了,您還跟孩兒說笑。”

陳氏給他擦淚,柔聲道:“母後可沒跟你說笑,昨晚上我去看你父皇,他提了你的婚事。”

李耿一包淚挂在眼下,呆愣愣地,随即道:“昨兒晚飯孩兒陪父皇吃的,父皇并未說這事。”

“是你父皇睡了一覺,吃夜宵的時候跟我說的,”陳氏拉着李耿坐到榻上,“你父皇提了幾個人選,你看看可有滿意的。”說着伸手拿了方幾上一本冊子遞給李耿。

李耿眉頭皺起,把冊子推過去,搖頭道:“孩兒現在還不想這事。”又道:“大哥二哥都還未成親,孩兒更不着急。”

陳氏又把冊子塞過去,道:“我的傻兒子,先挑總比後挑好,母後瞧了,這些個姑娘各個都是達官貴人家的,若是你有中意的,選個吉日就把婚事辦了。”

李耿差點給嗆着,瞪圓了眼睛,萬分無語道:“母後您這麽着急做什麽?父皇的身子如今……您又不是不知。”

“所以宮裏頭辦喜事沖沖喜啊,”陳氏堅持道:“ 李傲如今不受你父皇待見,李稷那孩子又跑去什麽涼州,如今正是你表現的時候,昨晚上我就尋思着,你父皇提你的婚事,是不是也有想要沖喜的意思,若我們猜中了你父皇的心思,讓他高興,豈不是好事一樁。”

李耿卻十二分的不樂意,皺着眉道:“母後,您就不要随意猜測父皇的心思了,什麽沖喜不沖喜的,您可別會錯了意,惹了父皇氣惱你,到時候後悔都來不及。”

陳氏眉頭皺了皺,稍作思忖,遲疑道:“總之,你父皇想你娶妻是沒錯了,若不然他跟我提做什麽。”說着嘆一口氣,悲傷道:“你父皇的身子病重,這麽多兒子沒有成家的,作為一個父親,他想看着自己兒子成家,這一點錯不了。”

李耿沒說話,悶悶不樂地嘆了口氣才說:“母後,父皇的病能好嗎?”不等陳氏回答,他希望道:“能好的是不是?父皇定能長命百歲。”

陳氏張了張嘴,她也希望惠帝能長命百歲,這樣她和李耿才有靠山,這麽些天,白天夜裏她一顆心總提着,就是擔心萬一惠帝真有個好歹,她娘倆的日子那可真是山崩地陷。

不過,現在惠帝既然提了李耿的婚事,那就索性找個可靠的,加之自己娘家,到時候真有什麽變故,也就沒那麽擔心了。

陳氏有她自個的打算,她就李耿這一個兒子,沒麽大志向,也不是當皇帝的料,如今她只求李耿能長命百歲安安穩穩的過一生。

“我的乖兒子,你選選看,萬一有中意的呢,你若不選,讓別人選去了,到時候可真是哭都沒地方哭了。”陳氏像是哄小孩把冊子塞到李耿手上,“畫師有畫這些姑娘的畫像,你仔細挨個瞧瞧。”

李耿一臉不情願,他是真沒心情選什麽姑娘成親,這個節骨眼上,父皇身子病重,二哥表哥遠在涼州,他只覺自個肩上擔子重,旁的不說,守護好父皇,讓他身子骨恢複才是重中之重,畢竟國不可一日無君,他不可一日無父!

思緒轉到這兒,李耿更覺自個擔子重了,一臉沉重的看了看手上的冊子,也不想惹他母後生氣,便道:“那孩兒回去好好翻翻。”

陳氏一聽,立即面上露了笑:“好。”又道:“耿兒,母後有幾個人選,大将軍沈衛的女兒,兵部尚書施洪恩的女兒,還有……”

“母後,孩兒知道了。”李耿打斷道:“孩兒還有功課要做,就不叨擾母後了。”

陳氏沒留他,在他走前又交代:“做完功課就選選看。”

李耿敷衍應着,麻溜閃人,回了宮,就把那冊子丢在一旁不管了。

岱欽來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冊子,拿起來邊翻邊問:“這是什麽?”當看到上面女子圖像,忍不住眉頭一皺,頗為嫌棄道:“平日裏裝的還真是一本正經,沒想到……”

“呸呸呸!你想哪兒去了!”李耿出聲打斷,“這些個姑娘全是我母後讓畫師畫的新娘子人選。”

聞言,岱欽眼睛瞪大,“你娶這麽多?”說着腦門突突跳,升起一股醋火,吼道:“李耿!你也太貪心了!你把我當什麽了!”

李耿給他吼的一愣,随即一頭霧水地問:“你這麽大聲做什麽?吓我一跳。”他素來被人恭順慣了的,随即沒好氣道:“我娶妻幹你何事?你算老幾跟本殿下大喊大叫!”

岱欽把手上的冊子一丢,仍是個氣悶,瞪着李耿道:“這多麽天的真心全當喂了狗了!”說罷,哼一聲,轉身走人。

李耿一時間愣在了原地,他沒想到岱欽會真生氣,眨巴眨眼,又撓撓頭,問候着的小太監:“他今兒怎麽回事?誰惹他啦?”

小太監自然是答不出,垂了腦袋,恭敬道:“回殿下,奴才不知。”

李耿蹙眉,視線望向門口,片刻轉回,嗤一聲,嘀咕道:“怪裏怪氣的。”說着發現岱欽落下的檀木盒,伸手拿起,嘟嚷着“今兒又給我送了什麽”,說着手已經打開了錦盒,裏頭是一對玉雕刻的馬,栩栩如生,叫人一眼就喜歡。

“這馬兒雕刻的真好,”李耿自言自語道:“肯定不是他做的。”

岱欽心煩意亂,實在生李耿的氣,想他堂堂一國皇子,哪裏受過這樣的氣,可縱然是再氣,但還是架不住的覺得李耿完美。

完美歸完美,可惡也是真可惡,岱欽便連着幾日沒去李耿那。

李耿也是個心煩,頭兩日還好好的,這幾日岱欽不僅不來找他玩,連他去找他都見不着。

“讓開!”李耿拿出皇子的氣勢,虎着臉,“我明明聽見他在屋裏,你這狗奴才卻說他不在,你好大的膽子,竟诓騙本殿下!”

話說完,直接推開那奴才,跨步進了屋,岱欽果然在屋裏,正在書桌前擺弄什麽,見李耿來了,若是從前,早早的就迎上去,可此刻穩如泰山一動不動的,連正眼都沒瞧李耿,只專心擺弄自己的東西。

“欸,你是不是病了?”李耿上前問。

岱欽眉頭一皺,擡頭看他,困惑道:“病了?不知三殿下這話從哪兒聽來的?”

李耿停在書桌前,傻乎乎地又問:“你若沒病,這幾日怎不去找我玩了?”抿唇頓了下,繼續道:“我來見你總見不着,你不是病那做什麽去了?”

岱欽一時竟有些不知該如何回答,頓了頓才道:“三殿下都要成親了,我總去你那兒多少有些不妥。”

“啊?”李耿眉頭一擰,“誰說我要成親了?再說了,即便是我要成親,你去我那兒有何不妥?”

“你不成親?”岱欽抓重點問,不等李耿回答便接着道:“那冊子裏的姑娘不是要與你成親的嗎?”

李耿一張精致的臉皺起,一雙漂亮的杏眼瞪着:“我何時說過要與她們成親?那不過是母後選的,拿來敷衍一下母後罷了,我連看都沒看,倒是你先翻來看了。”頓了頓,問道:“莫不是你有看上的?”

讓岱欽皺了眉頭,直言道:“我看上了你。”

李耿:“……?”

這話完全是真心,李耿聽了先是一個愣,接着當笑話哈哈一樂,再接着臉一繃,揮着拳頭罵道:“以後再跟殿下說這種無禮的話,小心我的拳頭。”

岱欽挑高一側眉毛,嘆一口氣,并沒再多說,但這會子心情好了不少,只要李耿還沒成親,他就有機會。不過話說回來,李耿到了成婚的年紀,他的父皇母後指不定哪天就指婚,到時候怕是就一丁點機會都沒了。

岱欽看了眼李耿,問:“你想跟什麽樣的人成婚?”

正在擺弄桌上木雕的李耿心不在焉道:“我沒想過。”

岱欽似乎很意外,甚至不信這話,李耿都十七了,怎會沒想過這事,他不死心,便道:“我十一二歲就想日後跟什麽樣的成婚了,你如今都已十七,怎會沒想過。”

李耿嫌棄又略帶不耐的看他一眼:“母後說了,成日裏想着媳婦的人,大抵是沒什麽大出息的。”

岱欽切笑一聲:“說讓你成親的是你母後,說成親沒出息的還是你母後,左右什麽話都讓你母後說了,偏偏你還聽她的話。”

李耿沒聽出什麽歧義來,傻白甜的嘿嘿一笑,道:“我素來都聽母後的話,我可是将孝道放在第一位。”

岱欽無語地呵笑一聲,已經不想說話了。

李耿看着桌上的木雕,說道:“你的手藝比那市集裏擺攤的都要好,欸,你什麽時候開始學雕刻的?”

岱欽很淡地笑:“很小的時候,大概三四歲吧,沒什麽人跟我玩,我便對着花花草草樹木石頭,編、雕刻,都是那時候開始的,一直到如今成了一種習慣。”

李耿坐在了他對面,托着腮,好奇道:“為什麽沒人跟你玩?你不是你父皇最愛的皇子嗎?應該有大把兄弟追着你玩的,我大哥就是這樣,宮裏宮外的同齡人都愛跟他玩。”

岱欽放下手上的雕刻刀,擡眼看着李耿不答反問:“如今還有人跟他玩嗎?”不等李耿回答,他一笑:“我在宮外生活了十多年,近兩年才被父皇接近宮。”

“為什麽呀?”李耿更好奇了,一雙漂亮的眼睛盯住岱欽等着他的回答。

岱欽稍一思忖,道:“我也不……

李耿繼續問:“那你就沒問問你父皇嗎?”

岱欽笑笑:“沒問,父皇那麽做肯定有他的理由。”

李耿抿了抿嘴:“也是。”頓了下,轉了話題,問他為何每次找他送的那些小玩意都是一對。

岱欽彎起嘴角,要笑不笑的看着他,再次反問:“你覺得是為何?”

李耿托腮的手放下,純直道:“難不成你是怕那些小玩意一個孤單,故而兩個好有個伴?”

岱欽短暫愣,開懷地笑起來,直了直身體,看着李耿說:“對,可你只說對了一半……”他身子往前朝李耿貼近,灑脫地挑了挑眉,“早說過了,我要以身相許,送你一對,這麽明顯的意思你都看不來?”

李耿的表情略僵,兇兇地沉聲道:“再說這種話,本殿下可真就不客氣了。”

岱欽還要說話,李耿猛的站起來搶先一步開口道:“我還有事,忙你的吧,不用送。”說罷快速走人。

岱欽高聲道:“我認真的。”

走到門口的李耿給這話吓得讓門檻絆了一跤,氣的罵人。

……

陳元把用英文寫的信塞好,綁在信鴿腿上放飛了它,回到床邊,李稷問他信上畫符是什麽意思。

陳元笑着解釋是英文,道:“這樣即便是被譽王的人發現,也沒人懂那是什麽意思。”

聞言,李稷皺眉道:“父皇那邊有懂得人? ”

“去書院找院長啊,他懂。”陳元道。

“沒想到院長連鳥語都懂。”李稷喃喃道:“從前我怎從未聽過老鷹還有文字。”

陳元:“……”

李稷看着陳元露出贊賞的目光來:“表哥,你真厲害,懂這麽多,竟然連鳥語都懂。”

陳元笑出聲來,解釋道:“這不是鳥語,是別的國家的語言文字。”

“別的國家?”李稷困惑又好奇。

陳元便耐着心跟他講,當然,說出來肯定要加工一下,畢竟總要說得讓李稷能接受。

自打李稷為了救譽王世子李正受傷,譽王對他的态度确實轉變很多,加之李稷的演技一流,此刻他又獲得譽王的信任。

只是,譽王也是生性多疑的人,從前他對李稷就是保留太多,如今更是,但李稷已經不在乎,眼下他要做的是先除掉譽王。

“你打一開始來涼州就是和你父皇商策好的,”陳元給李稷擦着腳,“不過是打着來這詢問你阿爹的旗號來辦大事對不對?”

“你就不能別說出來?萬一被聽去了,我們可是要遭殃的。”話是埋怨,但李稷的表情卻沒有半點埋怨的意思,反而笑眯眯的,他把腳抽回來,“我也給你擦腳。”

“給我老實待着,”陳元起身去倒洗腳水,回來直接上床,緊挨着李稷說:“你們姓李的,我算是看完了,都複雜着呢。”

這話李稷默認了,但片刻,他道:“三弟除外,他過于簡單了些。”

提到李耿陳元一樂,說:“那個憨憨,估計把他賣了,他還幫人家數錢呢,你說他怎麽就半點不像你父皇?”

“我父皇有那麽多兒子,肯定有不像他的。”李稷說着往被子裏鑽了鑽,緩聲道:“其實,我更想活的像三弟那樣,無憂無慮,即便是遇見了煩心事,一頓吃的就能好起來。”

陳元贊同地點下頭,伸出手拍拍李稷,說道:“沒有什麽煩心事是一頓飯解決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兩頓。”

李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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