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嗚嗚嗚……」
國師府的大廳,不請自來的客人,說到傷心處竟流下男兒淚。
「雅君搬出我為他們兄弟準備的別院,只留了封信要我忘了他,我實在不知自己究竟犯下什麽大錯,讓他不告而別、避不見面。」
說的人聲淚俱下,魔傲卻聽得差點打起哈欠,要不是礙于對方是尚書公子,他說不一定早把人給一腳踹出大門。
「這是你們之間的事,你找我哭訴也無用。」他的語氣雖然不到幸災樂禍,但也冷淡到近乎無情。
林為和擦了淚水,「不,正只有國師你才能幫我,雅君最後一次與我見面時,說了段怪異的話,他說自己是惡鬼,我不解其意,偏偏他也不再說明。」
「又要來一次驅邪嗎?」魔傲一臉不耐煩。張老頭不夠,現在還加上個張雅君。
「張雅君這樣說嗎?」
斜倚在軟榻上的月季雖睡了一日,渾身仍是虛軟,但至少已能走動,聽到這裏,他出聲詢問。
林為和點頭道:「嗯,他确确實實這樣說。國師,該不是你驅邪不力,伯父身上的鬼附到雅君身上,所以雅君才突然不告而別?」
竟敢質疑他的能力!魔傲氣不過,冷言嘲諷,「說不定是張雅君讨厭胸無墨水的蠢男人,移情別戀上才華洋溢的才子,你失戀了,關我什麽事。」
聽他說得這麽狠,林為和更是涕泗縱橫。
月季瞪了魔傲一眼,魔傲也反瞪了回去。
他又沒有說錯,一個大男人哭哭啼啼的,看了就生厭,說不定張雅君便是覺得他窩囊而抛棄他的。
「也許張雅君只是因為近日家裏發生太多事,需要時間沉澱,又不便勞煩你,你不如回家等待,說不定不久就有好事發生。」
林為和止住眼淚。近來一堆事的确讓雅君愁眉不展,月季公子的話不無道理,只不過……「真是如此嗎?」他仍有些不安的問。
「嗯,我想張雅君個性驕傲,還願意把這件事告知你,不就代表着他對你的信任,你可見過他對別人說過這些事?」
聽他這一說,林為和有了點自信。雅君待人接物上雖然狀似随和,其實極為驕傲,一幅畫若是沒有畫好,便不眠不休的再三修改,就是不想被人說他今日的成就靠父親得到的,那份傲氣有時也讓他甘拜下風。
「那我回去靜待雅君想通,謝謝你,月季公子。」
林為和來時一臉愁苦,離開時卻眉開眼笑,連腳步都輕盈許多,簡直判若兩人,讓魔傲看得啧啧稱奇。
「真神奇,只是幾句話竟讓人片刻間有如此大的改變?」
「這就是言語的力量。」
魔傲不認同,「言語哪有力量?」
月季笑道:「當然有,坐下,傲傲!」
魔傲一屁股黏在椅子上,再也起不來,月季見狀張嘴大笑,他氣惱之餘,也忍不住笑出來。
而言語有沒有力量,看他這個天下第一的魔獸被「坐下」這兩個字給黏在椅子上,就知道答案了。
月季不再笑他,正色道:「言語當然擁有力量,有個窮小子,遇見天下第一神算,神算告訴他,你終會位極人臣,你猜結果如何?」
「若是天下第一神算說的,當然不會有錯。」若是說不準,如何稱得上是神算。
月季面帶笑容,「若是那窮小子後來發現,這天下第一神算其實是個招搖撞騙的騙子呢?」
「呃?」魔傲一時答不出來。
「那窮小子已經位極人臣,對方若不是神算,為何能說中?若是神算,為何又是騙子?」月季出題。
魔傲想了好一會,仍是無解,最終看向月季。
月季啜了口茶,繼續下個話題。
「某夫人極會煮魚,但她煮魚時總是切掉尾巴,她的夫君不解,問她為何這麽做?是會增加魚的美味嗎?」
「切掉魚尾,跟增加魚的美味應該沒有關系吧!」魔傲不是很确定的道。
月季也不回答,繼續說了下去,「這夫人怔愣後回答:我娘從小就是教我這樣煮的。所以回娘家時,她就問了自己的娘親,她娘親也道:妳外婆從小就教我這樣煮。然後她們又一起到外婆家,外婆聽了哈哈大笑道:因為當時家窮鍋子小,所以只好把魚尾給剁了,但妳們家的鍋子大,魚尾應該是放得下的。」
魔傲呆了一下,随即也放聲大笑,「竟有這麽蠢的事,這些人根本就是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再說,有個主人與朋友坐在涼亭內飲酒作樂,兩人你一杯、我一杯和樂融融,越喝越是開懷,喝到兩人都微茫,主人低頭一望,卻看見自己的酒杯內有一條小毒蛇在蠕動。」
魔傲咦了一聲。
月季比着杯子,「朋友再次勸酒,主人囿于情勢無奈的灌下酒,等朋友離開,他就全身難受,總想着自己喝下那杯酒,毒蛇鐵定就在肚中齧咬胃腸,朋友知他病重來訪,聽了他吞吞吐吐的說明當時的事,朋友向他解釋,那不是真的毒蛇,是涼亭旁種的竹子投影下來,于是主人就不藥而愈。」
魔傲幾乎聽得着迷,好奇的問:「那涼亭邊真的有竹子嗎?」
「有或沒有又有什麽關系,這就是言語的力量,那窮小子認為自己得神算金言,真可位極人臣,于是就成功了;娘親留下煮魚的方法,便世世代代的傳承下去;是不是真的喝了毒蛇酒又有何差別,朋友幾句話如同咒語般解除他的疑心,他便病好了,你說這不是言語的力量嗎?」
是的,這也是一種力量,只是他從未想過,原來人的一言一行竟會産生一波接着一波的漣漪,直到擴及整個水面。
「我受教了。」
他這次是真心的欽佩低頭。
他漸漸可以理解月季的想法,告訴林為和的話是真是假并非重點,目的就是讓他安心回家等待。
這些安撫的話,也許對現實面無法有所幫助,但只要人心有所轉折,或許事情就會跟着出現轉機,這就是言語的力量。
才送走林為和,卻換阿狼哭喪着臉出現,他扯着魔傲的衣角道:「國師,幼君不見了,他一直沒來找我,我去找他,但那別院沒人住了。」
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心裏還十分忐忑不安,就怕國師仍怪着他,不願幫他找人。
他昏迷了兩天,直到今日醒來後才聽說自己刺殺月季公子未果,急得他向國師賭咒發誓,自己絕對沒有對月季公子不利的念頭,但國師只是臭着一張臉不理他。
魔傲冷冷的一哼,吓得阿狼縮在地上。
月季對他招手,要他到身前,仔細詢問他那一日的事情,他就把陸魚兒是他的恩人,兩人在大街上相見的情形說了,而跟陸魚兒分開後,他就回府裏,接下來的記憶就模模糊糊的。
「下此毒咒之人手段實在陰狠,妳說是嗎?魚兒。」
陸魚兒剛端茶掀簾進來,聽月季這麽問她,當下吃了一驚。
故作鎮定,她佯裝恭敬回道:「是呀,此人手段狠毒,必不是良善之人。」
「不只狠毒,恐怕還有些法力,聽說越是厲害的人越是深藏不露,魚兒知道如何下此毒咒嗎?」
陸魚兒心下忐忑,不确定他是看出端倪,還是只是随口問問。
不敢直視月季的眼睛,她低下頭回答,「魚兒不知,魚兒只是一介弱質女流,當日得見國師咒法高妙,便看傻了眼,實在不知這咒是如何下的。」
「阿狼也不知吧。」
阿狼搖頭,他連自己怎麽中咒的都不知道。
「一般而言,要下咒首先就是拔下想要操控的人的發絲。」
說完,月季用力一拔。
魔傲疼得龇牙咧嘴,揉着頭皮,表情很臭。
幹麽要扯他的頭發,怎麽不扯阿狼的?反正阿狼早被拔過,被多拔一次又算得了什麽。
月季一定還在為前天的事生氣。
有什麽氣好生的,自己不過是要他用嘴伺候自己一下而已,況且他用坐咒把自己困在床上,這兩三天也不太理他,這還不夠他解氣嗎?
哼,要幫他這樣做的女人多得是,他才不稀罕。
不過月季微粉的唇雖然不若女子的紅豔嬌嫩,但光看他輕輕抿唇的模樣,他心頭就一陣騷動。他真的不稀罕嗎?
嗚,可惡,他稀罕!稀罕得不得了,恨不得把月季綁在床上,看着他腮幫鼓漲、眼眶含淚吞吐自己的巨大。
總有一天可以的!
他是天下第一的魔獸,豈會連這種事都辦不到,對,要對自己有信心,這就是言語的力量,認為自己行就一定行。
月季可沒想到自己剛教的課,魔傲就拿來現學現賣,還是用在想要設計他的奇怪方向上。
月季琅琅道:「施此惡咒,大部分都有道具相輔,紮上草人,把發絲放入草人裏,對草人施咒,那發絲的主人就會像個傀儡般受其控制。」
「可是月季公子手上并沒有草人呀。」阿狼提出疑問。
揉着痛得要命的頭皮,魔傲輕蔑道:「只有咒術不到家的人才需要道具,我與月季都不用,這是雕蟲小技也敢班門弄斧,這次看在月季沒事的分上,我懶得追究,若他再犯到我頭上,我定叫他死無全屍。」
說是這麽說,但最大原因是月季已把施咒之人的味道從阿狼身上抹去,讓他無跡可尋,但驕傲的魔獸才不會承認這點。
月季看着陸魚兒,唇邊帶着溫和的微笑,「毒咒之所以稱為毒咒,就是它是帶着毒的,要害人之前,必須先挖好兩座墳墓,一座墳墓是對手的,另一座墳墓是自己的,要有這樣的決心,才能施用毒咒。」
陸魚兒被他看得心驚肉跳、背後冷汗涔涔,總覺得他這段話是說給自己聽的,但她并未露出馬腳,編出來的理由也與阿狼說的相識過程不謀而合,他如何判定自己就是下咒之人?
還是,他真的只是在閑聊而已?
她汗濕衣襟,急忙藉口竈房還有點心,一到竈房,扶在竈臺上的手竟沒用的顫抖。
不可能的,她不可能被發現,阿狼見她入了國師府喜悅無比,那份喜悅不可能是作假。
國師待她與其他下人無異,也不見疑心,她所有工夫都做足了,而且正是聽阿狼說月季公子深得國師寵愛,她才從月季公子身上下手,混進國師府報仇。
當初她爹是人人景仰的國師大人,後來聖上生了怪病,群醫束手無策,她爹也找不出原因,直到一個自稱無名無姓的人出現,揪出作亂的怪物,他便是現任的國師魔傲。
爹親被撤職,所有人都說現任國師神人下世,前國師怕只是招搖撞騙的神棍,爹親聽了這些,更是天天泡在酒壇子裏醉生夢死,恨不得逃離這些閑言閑語。
最後死亡成全了爹親,卻留下她這個孤女。
她陸魚兒曾經何等風光,人人都說她才貌兼備,是朵高嶺之花,直到魔傲頂替她爹成了國師,那一天她的世界崩塌了,她被退親,未婚夫棄她如敝屣,友人全都避而不見,就算在路上巧遇,也裝成不認得她的樣子,她不再是珍貴的高嶺之花,而是任人踐踏的泥塵了。
「少這麽沒用,難不成忘了你的血海深仇嗎?」她握住發抖的手,怒斥自己。
那月季公子說不定只是随口問問,自己的計畫天衣無縫,不可能被看破的。
深吸幾口氣,她捧着茶點出去時,已經神色平靜,能夠手腳俐落的端上茶點。
阿狼還在講張幼君的事,魔傲拈過一塊茶點想要讨好情人,但月季搖搖頭,露出憂心忡忡的神色,長長的嘆了口氣。
「人世間總是如此,惡鬼潛藏在我們心底,若是有人成了自己前程的絆腳石,能不把他搬開嗎?」
陸魚兒重新沏上一壺新茶,熱氣蒸騰,青綠茶水映出她的如花嬌顏,卻是扭曲不已,宛如一張惡鬼之相。
不願讓阿狼真身是白狼的秘密曝光,月季支開陸魚兒,和顏悅色對淚眼汪汪的阿狼道:「你擔心幼君嗎?」
阿狼急着點頭。國師不肯幫他找幼君,他只能求月季公子了。
「那你去把幼君找出來!」
無法理解月季的話,阿狼比着自己,「我?我怎麽把幼君找出來?」
「你真身是狼,擁有敏銳的嗅覺,當然聞得出幼君的味道。」
阿狼這才如大夢初醒。因為一直以人形活動,他差點忘了自己其實是頭白狼。
不過經月季公子一提,他倒發現一件事,記得月季公子剛到國師府時,他太接近月季公子就會露出尾巴,怎麽現在兩人離得這麽近說話,他的尾巴沒露出來?
「月季公子,你看,就算接近你,我的尾巴也不會露出來了呢。」他天真的開心說,心想以後就可以更常接近月季公子。
月季卻臉色轉紅。阿狼體內的咒是魔傲所下,與他體內的咒相互排斥,才會讓阿狼露出尾巴。
現在他不露出尾巴,當然是因為自己不但接受了不少魔傲施的護身咒,就連他的體液也、也……
再想下去,臉都要燒起來了,月季急忙轉移話題,「你快去尋幼君吧,我怕他出事,若是有危險,你就先查探出地點後,再回來禀報我與國師。」
「是,月季公子。」一提到張幼君,阿狼又變得焦急,立刻就走了。
魔傲在一旁喝茶,突然頭皮一疼,只見月季扯着他的頭發,又拔落好幾根,他氣得吼道:「你在做什麽?很痛耶,明明這大廳上除了你我就沒有別人,你現在又是要示範給誰看。」
「痛死你這色魔傲好了。」
「你究竟在發什麽脾氣?我這兩天不是很乖,你叫我睡地板,我就不敢上床睡。」
「哼,別以為你半夜偷偷摸摸的上來睡,到了天亮又急忙回地上睡,我就什麽都不知曉。」
魔傲噤了聲,他動作那麽輕,月季睡得那麽熟,竟然還會知道,啧!
「你到底在氣什麽?」
魔傲一方面對無理取鬧的月季很沒轍,一方面卻又覺得這樣的他非常可愛,總覺得最近的自己被月季吃得死死的,就像老鼠見了貓般的窩囊,哪像在朝中呼風喚雨,連皇帝老兒都要賣三分面子的國師,一見月季的壞臉色,自己就先萎了大半,開始檢讨又做了什麽錯事。
唉,別說是閨房樂事,被罰睡在地板上,沒被扔出屋外,已經算是月季法外開恩了,他哪敢再起什麽淫思。
「氣你、氣你……」
因為羞于啓齒,月季說得吞吞吐吐,臉上甚至飛來兩朵紅霞,看得魔傲都呆了。月季竟然在他面前臉紅,害他整顆心都快融化了,像個剛燒烤好的甜薯酥綿綿的。
「什麽事這麽氣?好,給你拔,讓你拔光好了,我絕不會再喊痛,你拔得開心就好。」
魔傲頭探到月季面前,兩只手不老實的摸上他的腰。
月季推開他的頭,氣惱道:「阿狼的尾巴現在就算在我面前也不會露出來了。」
這他剛才就聽阿狼說了,也沒什麽好在意,幹麽月季為這件事發起脾氣?仔細一想,他忽然想通了,嘻嘻的淫笑起來。
見他笑得惡心,月季更加生氣,臉撇往一邊,紅雲向頸邊飄去,全然不知自己這副姿态有多惹人憐愛。
「那個,月季,你到底還要為用嘴的事氣多久?不用嘴就不用嘴,我今晚可不可以上床睡了?」
「你這色欲熏心的魔獸,腦袋裏除了那件事外,還有沒有別的?」月季臉上的紅霞由淡轉深。
魔傲自傲的大聲回答,「你在我面前時,沒有!」
聞言,月季氣得啞口,不得不欽佩他的無恥已經到達登峰造極的境界,而魔傲雙手摟着他的腰,說要讓他拔頭發,整張臉卻埋進他雙腿間磨磨蹭蹭的,他用力揪他頭發,只是換來魔傲更往他雙腿間進襲,還又拿那件事出來說嘴。 「你不用嘴,我用嘴行吧,行吧!」
他怒罵一頓,魔傲卻像小孩子一樣,越罵越是故意。
月季雙手握住扶手,咬緊下唇,魔傲掀起他的下擺,隔着長褲,正在用嘴逗弄,他被他弄得氣喘籲籲,不争氣的下身也漸漸昂揚,下方穴口被他輕輕用指尖一頂,就敏感的收縮。
看着空蕩蕩的大廳,月季心裏想着,以前只是白晝宣淫,如今卻在大堂之上,我月季到底有多堕落?
他瞪着在自己身上緩緩移動的後腦勺,魔傲一上一下的吞吐,自己的褲子已經被他褪到腳踝,正半躺着身子,任憑他做盡荒淫之事。
哼!自己會這麽堕落,全都該怪這說也說不聽的臭魔獸,也不管時間、地點,興致一來,說要就要!
月季用力扯痛魔傲的頭皮,魔傲則将他吞得更深以為報複,他忍不住下肢顫抖起來。
春意濃濃包圍兩人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