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修羅

◎南知離開時,他這條命差點就沒了。◎

這念頭只在腦海中竄了一圈,她搖搖頭,沒再自作多情下去。

南知獨自一人回到包廂,立馬有人問:“南知,顧總人呢?”

“先走了。”她說。

“去哪了啊?”

去哪了她怎麽知道,南知心想。

她回:“不知道。”

大家并不在這問題上多作糾結,推杯換盞與各位麥霸之間,這場同學聚會終于結束了。

到樓下,大家道別後各自打車離開。

11月底了,臨近年關,往後的日子大家工作都越來越忙,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再聚,還提前互道了新年快樂。

因為那吃藥的烏龍,南知今晚都沒喝酒,送鳳佳回家。

鳳佳後來手氣不佳,連續輸了好幾輪,已經微醺,又借着酒意唱了好幾首高難度的歌,這下弄得嗓子也啞了。

南知扶着她,将人推進副駕駛座。

鳳佳大剌剌一倒,還湊過去捏她臉,神神道道的:“女兒長大了啊,都敢瞞着媽媽了。”

南知看她一眼,笑了,警告:“別吐我車上啊。”

“跟你說認真的呢。”鳳佳用一種極不認真的語調說了這句話,“剛才你出去不久顧嶼深也出去了,你們說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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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麽就知道我們說話了。”

鳳佳瞪她:“滋滋,你這麽可就沒意思了啊。”

南知嘆了口氣:“也沒說什麽,他就随口問了我一句剪頭發了。”

“你剪頭發了?”

南知故意取笑:“有你這麽當媽的嗎?”

鳳佳聳聳肩:“他問你這個做什麽。”

南知停頓了幾秒,最後只說:“我哪知道。”

“你們到底是怎麽個意思,打算複合?”鳳佳問。

南知很無奈地反問:“你看我們倆有半點打算複合的樣子嗎?”

“這我可不知道,當初我們幾個也沒覺得你會和顧嶼深談戀愛啊,誰知道後來給我們這麽大一個驚喜。”

“……”

最初的顧嶼深對南知并不是百依百順的寵着的。

他那脾氣跟炮仗似的自由發展了十幾年,南知也不是個脾氣溫順的,顧嶼深比她大一歲,經常管她,管不聽就威脅。

要是碰上南知也固執的時候,這倆炮仗還得吵一架。

這種關系很奇怪,也有點微妙。

當初鳳佳一群人畢竟年紀小,見不多識不廣,沒想到情侶還有這種型號的。

畢竟學校裏那些偷偷摸摸早戀的都恨不得時刻黏在一起。

所以盡管他們都知道顧嶼深轉了性,對女孩兒有了耐心,但也以為只是像兄長管教妹妹一樣。

就比如南知總是吃糖吃到牙疼,鳳佳便去跟顧嶼深告狀,讓顧嶼深去管教她。

而顧嶼深的做法也很直白。

直接把垃圾桶放到她面前,讓她自己把桌肚裏的巧克力都給扔了。

南知舍不得,他就按着她肩膀兇巴巴地警告說,別讓我再說第二遍。

後來也不知道這兩人到底是什麽時候糾纏到一塊兒變成情侶的。

直到高二那年的萬聖節。

他們高中遵循素質教育,不提倡純題海戰術,社團很多,活動也很多,那年的萬聖節還舉辦了一次化妝舞會。

想要參加的同學可以自己化妝準備。

萬聖節,11月1日,那天是星期日。

他們每周日傍晚返校,晚上就是化裝舞會。

提前一周南知就開始慫恿鼓動顧嶼深也來參加舞會,都被顧嶼深拒絕了。

而鳳佳和南知愛漂亮愛折騰,怎麽可能放過這種可以在學校光明正大化妝的日子。

兩人思來想去,後來決定扮演黑白無常。

南知扮演黑無常。

租不到合适的衣服,最後租了一套黑色的太監服,黃頂的地主圓帽。

服裝不夠,妝容來湊——化上濃濃的“黑眼圈”,臉頰上兩酡沒暈染開的腮紅,再配上大紅唇。

南知長相明媚漂亮,化完這樣的妝也不醜,只是憨傻可愛。

化妝晚會上拍了不少照片,“黑白無常”一塊兒行動,結果到晚會結束時鳳佳卻找不到南知了。

最後在舞會外一處黑漆漆的角落看到她。

對面還站着顧嶼深。

他身上是幹淨整潔的校服,拉鏈拉到胸口——不想參加晚會的同學都在教室晚自習,顧嶼深是從教室過來的。

他個子高,路燈将他的影子完整的蓋過南知,讓“黑無常”真跟夜色融在一塊兒了。

兩相對比,南知這會兒的裝扮就更加憨傻了。

她辦作黑無常的樣子擡高手臂,還用最中國風的裝扮說了一句英語:“Treat or trick!”

顧嶼深靠牆,雙手揣着校服兜,任由南知冰涼的小手趁機往他脖子上摸。

他上下看她一眼:“你扮得是什麽?”

“你看不出來嗎?”南知不滿,“黑無常!”

“索我命啊?”

“不給糖就索命咯。”

顧嶼深從口袋伸出右手,握着拳頭伸到她面前。

總被他限制着吃糖,南知沒想到他還真給她準備了萬聖節糖果,頓時受寵若驚地睜大眼,像只小狗崽似的盯着他的手。

“什麽糖啊?”

他攤開手,一粒小小的薄荷糖。

每家餐廳收銀臺前都會放的那種。

“……”

南知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就知道不能期待你。”

顧嶼深問:“不滿意?”

“不滿意!”南知瞪着他說,“你這才不是特意給我買的呢,就是吃完飯順手拿了一顆而已。”

“不滿意的話——”顧嶼深靠近,扣着她手腕往自己脖子上拉,笑着說,“那就索命吧。”

南知指尖碰到他喉結,凸出的,帶着滾燙的體溫。

她不自覺蜷縮了下手指,指甲像撓癢似的蹭過,然後顧嶼深喉結便一上一下滾動了下。

她不自在地舔了舔嘴唇,莫名覺得熱,可嘴上還是逞強:“索就索,誰怕你呀。”

顧嶼深又笑了聲,啞着嗓低聲:“我教你怎麽索我的命。”

大晚上的她穿着黑無常的COS服,兩人還聊着什麽索命不索命的話題,南知覺得有點吓人。

她剛縮了下脖子,顧嶼深就擡手撫上她的脖頸,虎口正對,俯身吻了下去。

南知瞬間睜大雙眼。

五感盡失,她僵直在原地。

等到清醒,她和顧嶼深的位置都已經掉了個個兒,現在是她靠在牆上——如果沒有這堵牆,她可能都已經站不住了。

她喘着氣臉通紅地看着顧嶼深,心髒在胸腔裏一下一下重重砸。

顧嶼深撕開糖紙,将那粒小小的薄荷糖放進她嘴裏,拇指輕輕劃過她濕潤的唇瓣。

南知指尖卷着薄荷糖,好一會兒才回神,食指點着他的白淨校服控訴:“明明、明明是你這個白無常要我的命。”

“嗯?”

“我差點就要憋死啦!”

他笑,嗓音低啞又溫柔:“滋滋。”

他叫她滋滋。

旁邊一不小心看完全程的鳳佳“嗖”一下,縮回了腦袋。

她倒是沒聽到兩人說了些什麽,但實實在在地看到穿着校服的顧嶼深低頭吻了穿着黑袍子化了濃妝的“小鬼”。

那場面實在是有些驚悚。

而那個萬聖節夜,那個昏暗角落,沒有人看到顧嶼深眼底壓抑許久的光,也沒有人聽到顧嶼深劇烈的心跳聲。

索命是玩笑話,但也不是。

南知離開時,他這條命差點就沒了。

之後南知又吃了幾天藥,總算是把發燒拖着養好了。

跟高汐那事兒鬧得大,本來該給高汐一個處分,但南知直接把整瓶發膠倒人頭上了,方法不得當,要給處分兩人都得給。

所以團長最後也沒給處分,一份保證書和公開道歉就作罷。

南知也無所謂。

後來去舞團見到過高汐一次,她也剪了頭發,只到肩膀下,勉強可以盤起頭發的長度,比她的短多了。

總算是痛快了。

處不處分的虛名都無所謂。

爽就行了。

離正式的演出越來越近,南知結束最後一次預演,下舞臺就收到媽媽的短信。

「媽媽:滋滋在幹什麽呢?」

她發了張舞臺照片過去,媽媽又問晚上有沒有空一塊兒吃飯。

「南知:好啊,我一會兒就回家。」

「媽媽:稍微早點回來。」

「南知:知道啦。」

放下手機,南知看了眼時間,去醫院又做了一次腰部理療,幾次針灸下來腰疼緩解不少。

正好到傍晚時分,她開車回家,正好碰上父母下樓。

“滋滋坐你爸的車吧,你那腰傷也不能長時間開車。”

她聽話下車,問:“不是要吃飯嗎?”

“我們去外面吃飯。”

“去哪啊?”

三人坐上車,媽媽說:“國府館。”

“怎麽去那兒吃飯了?”

“就看你每天這麽辛苦,帶你吃頓好吃的呗。”

南知不相信:“您少來啊。”

媽媽看了她一眼:“你爸爸有個朋友,就跟他們家人吃頓飯。”

她挑眉:“跟人家兒子?”

媽媽頗為尴尬地點了下頭:“啊。”

南知直接就要拉車門下車,媽媽了解她性格,早提前抓住她的手:“你這做什麽!就吃頓飯而已,又沒讓你和小易馬上談戀愛。”

“媽,我都說了我現在不想談這個事情。”

“只是去吃個飯而已,你就去看看嘛,萬一喜歡呢,小易模樣真挺不錯的。”

南知沒法,最後還是答應了。

好在周圍也有朋友被催着相親,還算有心理準備。

她打算就順着父母見一面就好,也好讓他們沒話可說。

到國府館樓下。

南知沒直接去宴會廳,先去了躺衛生間。

出來洗手時碰到一個男人,一身筆挺西裝,正打電話,吊兒郎當對手機那頭說:“等會兒那女的要是不好看,我給你個信號你可得來救我。”

南知透過鏡子看她一眼。

長得倒不錯,一對桃花眼,就差把“渣男”二字寫臉上了。

過了會兒,男人又嘆氣無奈道:“還不是要哄我家老頭,不然誰愛來這地兒。”

接着,三兩句挂斷電話。

男人對鏡整理衣着,将襯衫頂上兩顆扣子也都扣上,斂去笑,竟還真撐出一副儒雅模樣。

男人注意到南知目光,視線相撞,而後沖她很輕地笑了一下。

那笑挺微妙。

有點不負責的撩撥意思。

南知掀了一眼,沒搭理,轉身離開。

廳內已經有人了,正是媽媽口中的“小易”一家。

而主角似乎不在,只有易父易母兩人。

易母誇道:“南知長得可真漂亮啊,不愧是學舞蹈的,這氣質和身材別人都比不了。”

說着,門又打開。

來人正是這桌飯的男主角兒。

南母回頭看去,“禮尚往來”地也誇了對方兒子一通。

“對了南知,阿姨給你介紹一下。”易母說,“這是我兒子,叫易彬庭。”

南知起身回頭。

倏的一愣。

就是剛才衛生間遇到的男人。

她剛才還在唏噓哪家的姑娘這麽倒黴要跟這種渣滓想親。

原來就是她自己。

“……”

易彬庭自然也認出她來了,但這人的臉皮顯然是有些功力的,非但面上不露,還彬彬有禮地伸出手:“你好,南知,很高興認識你。”

南知簡單握了個手,很快抽回。

好在大家沒有總把注意力放在兩個晚輩身上,南知也松了口氣。

南兼石跟易父碰了杯酒:“這次多虧了你幫忙,不然我也沒法這麽快就吃下那個大單。”

易父:“不用說謝,我跟萬林集團早就不對付了,拉你一把也不過是順手的事兒,當初你也對我有恩,如今要是真能親上加親,那是最好的了。”

南知愣了下。

對南兼石口中提到的這個事她不是沒聽過。

那會兒還在國外,父親得人幫忙,吃下一個大項目,才終于重新在國內市場紮下了步子。

現在聽來,應該就是這個易叔叔幫的忙。

南知視線掃過易彬庭,他正巧也在看她,而後朝她一笑。

沒被長輩們盯着,他那雙桃花眼又開始了。

南知不知道是因為自己對這眼型的偏見還是怎麽,反正她被那一笑弄得極為別扭。

“抱歉,叔叔阿姨,我去趟衛生間。”她起身離席。

出去後南知沒真去衛生間,而是直接下樓到外面吹風。

南兼石曾經破産過,那段時間南知就見識過人情冷暖,也被人取笑諷刺過。

也許是這樣的經歷讓她變得比幼時敏感許多。

剛才的場合讓她覺得,她是背着某種使命、某項任務去和易彬庭吃飯的。

她倚在廊柱上吹風。

忽然,響起兩聲車喇叭聲——

顧嶼深停車在她面前,拉下車窗,問得極為自然坦然:“怎麽在這?”

這種心境下看到顧嶼深讓南知覺得難堪。

他側了下頭:“送你?”

南知還未回答,易彬庭就大步走來:“南知,你在這,父母們都等你回去呢。”

後一輛汽車的車燈直直掃過來,落在三人之間。

仿佛利刃出鞘——

劃破所有粉飾與僞裝,而在掩藏的傷口上用力的劃下一刀。

作者有話說:

慘兮兮修羅場!

顧總有危機感了,離結婚還會遠嗎?

評論有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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