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上海
◎嘴角翹起了一個壓不住的弧度。◎
南知哭得太專注, 似乎沒有聽到他的話。
顧嶼深也沒再重複,靜靜陪她待着,等哭聲漸漸平息下去, 他才輕聲問:“發生什麽了?”
她悶在他懷裏搖了搖頭,不願說。
男人嗓音磁性低啞,在安靜的環境下湊近耳朵低語時很撩人,沒有過多情緒, 但就是因此給人帶來了莫大的安全感。
“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
“沒有。”
“那是怎麽了,怎麽突然哭了。”
南知繼續将臉往他懷裏埋, 悶聲道:“我牙疼。”
她聲音裏都是委屈,好像受了天下最深重的痛苦。
顧嶼深一頓, 皺起眉:“我看看。”
他彎下腰,把人從自己懷裏撥出來,而後掌心貼着南知的下巴把她腦袋擡起來,兩指捏着她臉讓她張開嘴。
他借着燈光仔細查看,輕皺着眉,道:“沒有蛀牙啊, 哪裏疼?”
南知當然知道自己現在沒有蛀牙,但她就是牙疼。
這種牙疼還和蛀牙的疼不一樣,說不清楚到底是哪裏疼, 可就是難受,像是從前牙疼的記憶都憑空回來了。
然而這個角度下, 她清晰地看到男人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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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挺的鼻梁,薄唇,眼眶深邃, 下颌線鋒利。
南知終于從沉溺着的情緒中出來了。
可現在她腦袋就被顧嶼深捧在手裏, 一個極其尴尬的姿勢, 進退兩難。
南知擡手按在他手腕上,輕輕捏住,而後人往後退了點,終于從禁锢中出來了點,她舌頭舔了舔貝齒,低頭說:“現在好多了。”
“是因為剛才吃了甜的?”
“有可能。”
顧嶼深把那碗糖醋排骨挪到旁邊:“那以後不吃這個。”
南知還有些舍不得,目光跟着糖醋排骨走,張了張嘴,忍不住道:“也不是,這個不是很甜,可以吃的。”
顧嶼深重新站直了,看了她一會兒,壓抑着情緒努力心平氣和問:“到底怎麽了?”
現在這場合再不說就解釋不清她為什麽突然對他投懷送抱了。
南知措辭一番,簡潔地跟他講了奶奶的事。
末了,她不想把氣氛弄得太低沉壓抑,于是說:“算了,也都是過去好幾年的事了,我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怎麽就被刺激到情緒了,以前明明不會這樣的。”
兩人繼續吃晚飯。
南知心有餘悸,那碗香氣撲鼻的糖醋排骨也不敢多吃,只吃了兩小塊就收了筷子,倒是把焗番薯吃掉了大半。
她擡眼打量顧嶼深。
他神色冷淡平靜,看不出情緒,但似乎是有那麽一點不高興的。
南知這才忽然想起,顧嶼深母親早逝,父親也在他大學時離世,算起來跟她奶奶離開的時候接近。
可那卻是他最後一個真正的親人。
南知頓了頓,小心翼翼問:“你是不是想到你父母了?”
顧嶼深擡眸:“嗯?”
“我奶奶的事是不是讓你想到你父母了?”南知說,“你也不要太難過了。”
他似乎是愣了下,然後自嘲地扯着嘴角笑了一下:“沒有。”
南知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總覺得他剛才那句話的聲音不屑又諷刺。
吃完晚飯,她才想起剛才哭時迷迷糊糊中聽到的他說的話。
“對了,你剛才說,要給我看看什麽?”
顧嶼深一頓:“沒什麽。”
南知不服氣:“你明明就是說了!”
顧嶼深似乎是被她吵得頭疼,按了按眉心:“在客房。”
“是什麽?”
“自己去看。”
南知撇了撇嘴,不過吃飽喝足發洩完,不跟他一般見識,起身上樓。
推開客房門,她環顧一圈,客房的确冷冷清清,什麽布置都沒有,她也因此很輕易地就找到唯一一個與這房間不相融的物件——
那個HelloKitty的鑰匙串。
南知眼睛都睜大了些,沒想到顧嶼深會給她買這個。
居然會是這樣的小玩意兒。
小小的一個,但很精致,甚至都看不出塑料的廉價感。
她拿着鑰匙串出去,想去問問顧嶼深怎麽會買這個,一出去就正好碰上回主卧的男人。
嗯?
今天又打算睡主卧了?
這是氣又消了?
這人的心情還真是一張晴雨表。
南知跟着走進主卧,食指勾着鑰匙串,高高舉着湊到他面前:“你什麽時候買的?”
“昨晚。”
“你怎麽會買這個?”
顧嶼深看她一眼,抱臂靠在門板上,漫不經心道:“路上看到,随便買的。”
南知點了點頭,從包裏摸出鑰匙:“正好我缺個鑰匙串,經常容易找不到。”
那個HelloKitty和獨角獸的鑰匙串被她挂在鑰匙上,食指輕輕撥了撥,在半空中晃動。
顧嶼深懶懶地提了下嘴角。
這時,南知手機震了下,是劉暖冬導演給她發來的确認她明天就會去上海的短信,南知回複完,将行李箱拿出來。
她盤腿而坐在行李箱旁,底下的柔軟的地毯。
忽然想起什麽,她擡眼朝顧嶼深看去。
果然男人神色又不善,沒再看她,提步朝浴室走去。
“……”
又!生!氣!了!
次數多了,此刻的南知心如止水,已經非常平靜了。
生氣就生氣吧,就準他大晚上喝多了回家,還不準她出趟短差?
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但她一垂眼,又看到腳邊的鑰匙串,他說這是他昨晚買的。
南知自己也沒發現,嘴角翹起了一個壓不住的弧度。
這一晚睡得是兩人領證後最輕松的一晚,因為顧嶼深生氣了,所以兩人是背對背睡的,雖然醒來後這人的手又橫在她腰上。
南知覺得這人可能骨子裏就是粘人的,不然怎麽一覺醒來就成這個睡姿了。
她剛一動,顧嶼深就也醒了,收了手,起床。
南知:“……”
算了算了,不戳穿你。
去上海只需要一天,她行李不多,剛好一個小行李箱。
她洗漱好,顧嶼深已經不在房間,南知提着行李箱往樓下走,一路磕磕碰碰,拽着行李箱往下走。
那動靜把舒姨都引來了,抹着手跑上來:“太太,太太,您擱那,我來給您拿。”
南知自然不會讓這麽個中年女人替自己提箱子,何況這箱子也不重,搖頭拒絕了,可舒姨還是堅持,最後兩人一塊兒把行李箱拿下樓梯。
“早餐都做好了,您先用一點吧。”舒姨說。
南知點頭,跟她道了謝。
舒姨瞧一眼顧嶼深,昨兒還好好的呢,還細心囑咐她太太喜歡吃什麽,怎麽這一早就這樣了,連箱子都不幫太太拿?
舒姨問:“太太,您一大早拿着行李是去哪呀?”
“上海,有點小事要去處理。”
“顧總跟太太一起嗎?”
她這話應該是問顧嶼深的,但顧嶼深正在處理工作郵件,目不斜視,只當沒聽見。
南知便替他回答:“不是,我一個人去。”
舒姨說:“那太太自己一個人可要注意安全,別在外面獨自待太晚。”
顧嶼深冷哼一聲,這才說話:“她早就習慣了一個人在外面了,出不了事。”
南知:“……”
感覺自己被攻擊了。
吃完早飯,顧嶼深去了公司,南知則直接去機場。
北京飛上海五個小時,南知在飛機上淺眠片刻。
到上海虹橋,她拿上行李往外走,正打算攔出租車就接到一通電話,接起來那人便問是顧太太嗎。
南知一愣:“是,您是哪位?”
“顧總讓我這兩天負責您的出行,我現在已經在一層外的出口等您了。”
挂了電話南知都是懵的,按照路标找到出口,外面熙熙攘攘很多人,有個男人卻不知怎麽認得出她,小跑過來接她的行李箱:“您就是顧太太吧。”
南知聽着別扭,提醒:“我姓南。”
“好的,顧太太。”
“……”
算了。
南知坐上車,司機扭頭過來問:“顧太太,您現在是先去酒店還是節目組?”
“你先送我去酒店吧,謝謝。”
上海和北京是一樣的堵,車在馬路上緩緩行進。
車窗外也都是人流車流和高聳入雲的高樓大廈,沒什麽可看的景色。
南知興致缺缺地收了視線。
剛才在飛機上睡過,現在也睡不着了。
她閑着無聊,随手拍了張司機開車的照片發給顧嶼深。
「南知:你安排的?」
「顧嶼深:你現在問我是不是有點太晚了。」
南知輕笑了聲,蔥白纖長的指尖在手機屏幕上輕點。
「南知:我就是覺得奇怪。」
「南知:早上不是剛有人說我習慣一個人在外,出不了什麽事嗎?」
「南知:怎麽現在倒給我安排司機了?」
她連着發了三條信息,擺明是故意調侃他。
顧嶼深好一會兒沒回複,南知還以為他是被她怼得說不出話來了,正得意着,結果片刻後,顧嶼深發來一條語音。
他聲線懶懶的,溫柔又沙啞,南知都能想象出他坐在辦公室裏撚着襯衫扣子發語音的模樣。
只不過仔細聽就能發現其中戲谑玩味的成分更多,還有一點不着痕跡的警告,真跟笑面虎似的。
“是不擔心你一個人會出事,只不過擔心我自己,兩天工夫,老婆跑了就得不償失了。”
南知:“……”
老婆。
她渾身別扭,說不上是尴尬多還是羞恥多。
只是心虛地視線亂瞟間正好對上了前面司機的視線,兩人在後視鏡裏視線一撞,司機又迅速挪開了。
南知輕咳一聲:“顧嶼深讓你過來就是來監視我的?”
監視這個詞司機可不敢承認,忙說:“怎麽會呢,顧總只是讓我負責您的出行而已。”
“順便叫你把我的行程都彙報給他?”南知立馬反問。
“……”司機局促地臉都皺起來了,“顧總只是挂心您而已。”
南知哼一聲,也不再繼續為難司機。
她低頭重新看向手機,想再回句什麽,可想起顧嶼深口中“老婆”一詞,卻越發臉熱,更是想不出可以回複什麽。
最後索性作罷。
到了酒店,南知放好行李,沒多做停留,直接去找劉冬暖。
劉冬暖也剛剛出差回到上海,風塵仆仆的,連妝都沒化,素面朝天。
她已經将之前讓南知過目過的合同打印出來,南知重新檢查一遍,很快就簽了名。
劉冬暖:“太謝謝您能願意來了,真是為我們解決了最焦心的事兒。”
南知笑了笑,從容客套回答:“沒,我本身就對這個節目很感興趣。”
劉冬暖伸出手:“那就先預祝我們合作愉快,也希望您在節目上能度過一段快樂的時光。”
南知同她握手,說了聲謝謝。
劉冬暖看了眼時間,将合同整了整,給南知一份,另外一份叫助理拿下去登記入系統保存。
“時間還早,您沒什麽事的話,我再詳細給您介紹一下具體事宜和人員安排。”
“好。”
劉冬暖從旁邊文件袋裏拿出另一份檔案,裏面是關于《腳尖的藝術》的詳細安排資料,上面從評審到表演舞者再到工作人員一應俱全。
“這些是到時跟您一起進行評分活動的評審們,上次去北京看您演出時我跟您說過的。”
南知點頭。
其中好些評審南知也都有所耳聞,看得出來這節目在專業度上很下功夫。
劉冬暖拿出另一沓紙,附帶照片:“然後這是我們報名的舞者們。”
這些舞者經過層層篩選剩下這一些,當然也同樣都是強者中的強者。
年紀都很輕,基本是各個舞團、各個舞蹈學校裏拔尖的幾個,當然也有些走野路子派的,不過在少數。
南知一頁頁看過來,翻到最後一頁,她指尖一頓。
那一頁紙的最上方寫着六個字——特別嘉賓人選。
兩個人,都是熟面孔,如今娛樂圈風頭正盛的小花。
南知視線停留在其中一張照片上,底下标了名字:宋影。
劉冬暖很誠懇,解釋道:“這兩個是另外節目組洽談的特別嘉賓,有點舞蹈功底,也會參與比賽,主要還是起到一個引流宣傳的作用。”
南知突然指着宋影的照片問:“她也會來?”
“嗯,是的。”劉冬暖遲疑問,“您認識?”
南知忽然笑了,淡聲道:“認識,同學。”
“同學啊,居然這麽巧?”劉冬暖吃驚道,“是了,宋影好像就是北京本地人,高中同學?”
“嗯。”
劉冬暖:“你們高中還真是人才輩出,您是這麽厲害的芭蕾舞者,宋影近幾年也出演了不少不錯的電視劇。”
南知笑了笑,沒說什麽。
劉冬暖:“能和老同學一起錄節目也是緣分,希望你能玩得開心。”
南知淡笑:“希望吧。”
從節目組離開,南知一下樓就看到司機還等在那兒。
她看了眼手機,已經将近三小時過去了。
“你一直等在這兒啊?”南知問。
“是的。”
她笑:“這也是顧總吩咐你的?”
司機不說話了。
“算了,你送我回酒店吧。”
這趟短差比南知想象中的結束得更快,全部處理妥當,下次只需等到正式錄制再來上海就可以。
現在直接回北京也來得及。
之前南知也想過要不要當天就回北京去,畢竟顧嶼深似乎的确是對她不打招呼就去上海的事不高興。
可剛才她看到了宋影的照片,忽然不想這麽急着回了。
回到酒店。
南知連洗澡卸妝都懶,躺在床上胡思亂想。
想着想着便不小心睡着了,再醒來外面天全黑了。
南知肚子有點餓,又懶得出去吃,打算叫客房服務,剛要打電話,手機便響了,一串手機號。
已經很熟悉了,顧嶼深的手機號。
只不過婚後兩人都是偶爾發信息,沒打過電話,南知一直忘記給他設備注。
她接起來:“幹嘛。”
“給你發信息怎麽沒回。”顧嶼深問。
南知沒好氣:“趕着跑路,沒空回你。”
顧嶼深扯了下嘴角。
南知:“你給我發什麽了?”
“沒什麽,問問你事情都處理完了沒。”
“差不多,明天回來。”南知在床上翻了個身,從抽屜拿出酒店的菜單,細細看下來,嘟囔着,“晚飯吃什麽呢?”
“還沒吃晚飯?”
“睡過頭忘了。”
顧嶼深皺眉:“你都幾歲了?”
她不要臉地回:“18歲。”
“得,賺了,娶了個剛成年的。”
顧嶼深那響起點火的聲音,南知想,他肯定又在抽煙。
兩人同時沒了話,安靜下來。
南知看了會兒菜單,又躺回去了,仰趟在大床上,她一偏頭就看到扔在一邊的HelloKitty鑰匙串。
兩人結婚結得突然,其實很多事情都沒有弄清楚。
甚至于南知都沒去想自己內心的想法,有些東西還纏繞着解不開,就頭腦發熱跟顧嶼深領了證。
而宋影的出現就像是一個契機、一個缺口。
南知和顧嶼深之間多年來理不清索性便不想理的亂糟糟的毛團兒終于暴露出來,而宋影則是這個毛團兒最前端的細線。
不斷拉扯出來,逼着南知去理清過去的一起。
她盯着那枚粉色的鑰匙串,輕聲道:“顧嶼深。”
“嗯?”
“你還記得宋影嗎?”她問。
作者有話說:
顧總:誰?
放心,純純1v1
我們顧總就是一個滋滋腦,眼裏只有滋滋一人
明天上夾子,更新時間有變動,明晚晚上十一點更新兩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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