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病歷
◎“你倆這是又搞什麽情趣?”◎
郊區的市場不似城中那般喧嚣, 還保留着這座城市最後一點慢節奏的生活,南知倒很喜歡這樣的生活。
在周圍逛了一圈,買了些亂七八糟的小玩意兒。
準備回去前, 南知站在一家店面前買了兩杯奶茶,兩杯三分糖,她那份是因為要控糖,而顧嶼深則是因為不愛吃甜食。
不過他平時不常吃甜食, 今天倒吃了不少。
奶茶需要等一會兒。
南知拿出手機,發現電快沒了, 還有最後2%,即将關機, 而此刻還在法國陪男朋友旅游的鳳佳給她發了條信息。
「鳳佳:滋滋,你過幾天有空嗎?」
「南知:應該有,怎麽了?」
「鳳佳:我爸媽讓我叫你回家吃飯呢。」
「南知:啊?」
這麽突然。
鳳佳倒很直白,回複說:「他們說是因為我倆關系這麽好所以請你去家裏玩,實際上估計是聽說了顧嶼深在追求你的傳言吧。」
「鳳佳:反正随你,你要是願意去也可以回胧湖灣看看。」
雖說突然請她去家裏肯定是有顧嶼深那層原因, 但在這利益關系紛雜的商界也無可厚非,何況之前南兼石破産,鳳佳父母其實念及她和鳳佳是好友也想出手幫助過。
回國後都沒去過胧湖灣, 正好趁這次機會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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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知回了個“好”,跟顧嶼深說了這事。
“什麽時候去?”顧嶼深問。
南知:“還不知道呢, 應該就這幾天,等鳳佳回國以後。”
顧嶼深“嗯”一聲,沒多說。
奶茶做好了, 南知手機正好沒電, 自動關機。
時間恰當地像是故意逃避付錢似的。
不過她現在花顧嶼深的錢也一樣心安理得, 朝他攤開手心:“手機。”
顧嶼深把手機給她。
南知打開支付寶,掃碼,跳出一個付款密碼。
“你不是有免密支付的嗎?”
“改了設置。”
南知奇怪他改這個設置做什麽,但只問:“密碼是什麽?”
“你生日。”
“……?”
她愣了下,想起上次在上海的夜市,顧嶼深也告訴過她他的密碼,一串沒有絲毫意義的六位數字。
當時顧嶼深說是他第一張銀行卡的初始密碼,後來就一直都用那個。
南知覺得這人太不浪漫,那時還有意說了句“我看人家密碼都是設成自己老婆的生日的”。
顧嶼深當時說了句什麽?
哦。
她想起來了。
他說,那你自己設。
南知當然不會自己做這種事,拒絕了。
怎麽現在又改成她生日了……?
兩人容貌出衆,又都是人群中極出挑的氣質,奶茶店裏的幾個服務員不停打量兩人,聽完這一通對話,只覺得周圍都冒起了粉泡泡。
拿生日當密碼常見。
拿喜歡的人的生日當密碼也不算少見。
但,這種大帥哥還這麽專一!用女朋友生日作密碼就很好磕了!!
當着人面,還不好說什麽,只能不停激動地拿手拱拱對方,窸窸窣窣地發出些細碎笑聲。
南知強裝鎮定,輸入自己的生日,顯示支付成功。
她嘴角往上提了幾分。
拿上奶茶,往車的方向回去。
南知問:“你什麽時候改的啊?”
“有段時間了。”
她小聲吐槽:“你拿我生日當密碼怎麽還不跟我說一句。”
顧嶼深懶洋洋地笑了聲:“這不等你自己發現麽。”
“……”
怪不得還取消了免密支付。
這是挖了個坑,等了好久才等她跳下來呢。
守株待兔似的。
可這坑她倒栽得樂意,直到坐到車上嘴角的弧度都還沒放下來。
最近幾天南知每天都去理療師那兒,聽理療師的意思,趁這段時間她沒什麽表演劇目,好好養一養,興許能減輕點這陳年舊疾。
幾天下來,南知也的确覺得腰比以前任何時候都舒服多了。
鳳佳在法國多玩了幾天才回國,到三月底,南知才跟鳳佳一塊兒去了她家裏吃飯。
六年沒回胧湖灣了,從前這是最初一代富人區,相較于如今新興起的各種高檔別墅區,胧湖灣依舊占據着最舒适的地理環境,也依舊是最初一代權勢地位的象征。
雖然後來孩子們大多都已經搬出去另住,但老一代依舊在這。
鳳佳讓司機把車停在外面,跟南知一塊兒走進去。
過去剛剛搬來這裏的畫面如潮湧來。
而從前她住的那一幢別墅現在也已經有別人住了,算得上是一戶書香門第,家裏老爺子是個書法家,兩個兒子從商,後為給父親頤養天年才買了這別墅。
“說起來,那戶人住進來後,顧嶼深就再也沒回胧湖灣住過了。”鳳佳說。
南知一頓,問:“他不是在他父親去世後走的嗎?”
“差不多都那個時間段吧,也不知到底是因為什麽,但其實我聽我媽說顧孟靳平時也不太回來這裏的,所以我估計是因為覺得等不到你了吧。”
南知想起之前那爺爺說起的顧嶼深父母,輕皺了下眉。
多年沒見到鳳佳父母了,南知還準備了禮物。
鳳佳剛看到時還很驚訝地問:“你現在居然已經客套成這樣了?”
南知:“要是去見你我就不準備了,但見你父母就不一樣了。”
“你這架勢,跟咱倆今天是去出櫃似的。”
南知笑了聲,覺得袋子沉,毫不客氣地讓鳳佳替她拎着。
其實她是個挺不懂人情世故的人,從小就沉浸在芭蕾的小世界裏,不世俗不世故,挺浪漫主義一人。
鳳佳往袋子裏瞅了眼:“你買的什麽呀?”
“應該是酒吧。”
“應該?”
南知一笑:“我跟顧嶼深說了聲,他準備的。”
“……”
鳳佳啧啧出聲:“我媽要是知道這是顧嶼深準備的,估計得供起來。”
“都是以前認識的人,激動什麽。”
“你當誰都有你這待遇?”鳳佳掀了眼,“顧嶼深那性格對誰都薄情,沒一點人味兒,你知道嗎,之前你因為顧嶼深提親的事生氣喝醉那回,我給顧嶼深打電話,他張口就問我是誰。”
南知笑了聲。
鳳佳:“怎麽說也算是一起長大的,我跟他認識時間還比你久呢,怎麽這差別待遇就這麽大。”
到家門口,鳳佳按了門鈴。
很快鳳母就出來開門,一見南知便說:“滋滋這麽多年沒見,越來越漂亮啦。”
南知也道:“阿姨您也越來越年輕了。”
中年女人最愛聽這話,當即笑得合不攏嘴:“你這話說的,嘴也太甜了,怎麽可能還越來越年輕。”
鳳佳潑冷水:“知道不可能你還笑這麽高興。”
鳳母立馬板起臉,變臉似的,在鳳佳背上打了一巴掌:“你回來幹什麽?!”
南知:“……”
她算是知道鳳佳這性格向誰了。
南知把酒遞過去:“阿姨,這是一點小禮物。”
“你看你這,也太客氣了。”鳳母看了眼,“這紅酒可不便宜啊。”
南知笑笑:“聽鳳佳說伯父喜歡喝紅酒,你們能喜歡就好。”
到飯桌上,邊吃邊聊,那瓶紅酒啓了,南知也喝了些。
她對酒沒有研究,但也能喝出那瓶紅酒味道甘淳,酒香熏人,的确是好酒。
飯間閑聊,無非也就那些事。
三言兩語間,吃完一頓飯。
南知跟鳳佳一塊兒去了她房間,鳳母還送來一次水果,便留她們兩人獨處。
鳳佳已經好久沒有回家住過了,不過卧室依舊收拾得整潔,從她這的窗戶往外看,正好能看到不遠處從前顧嶼深的家。
南知拍了張照片,發給顧嶼深。
「追求者:吃好飯了?」
「南知:嗯。」
「南知:認出來了麽,是你以前住的地方」
「追求者:嗯,喜歡住胧湖灣?」
其實也說不上多喜歡。
回國後第一次回來,之前沒回來也沒覺得想念。
無非只是懷念從前那些在這度過的時光罷了,懷念的是人,不是住的場所。
而此時此刻,她就站在這裏,仿佛真的回到了從前那時候。
暑假,她閑來無事就會到鳳佳家裏來,兩人在她卧室玩游戲,到傍晚,也許周越會來叫鳳佳去吃冷飲,南知也跟着一塊去,就能碰上顧嶼深。
好像站在這裏,就沒有從前那些讓她受傷的事,一切都回到了最初時候。
那個有完完全全勇氣的南知,對舞蹈有勇氣,對未來有勇氣,對感情也有勇氣。
自出國後,南知遇到不少男人,優秀的不錯的男人,她沒忘記過顧嶼深,但也想到要不要試試跟別人談戀愛,興許就不會那麽難受了。
但她就是鼓不起勇氣重新開啓一段嶄新的關系。
就連她後來答應跟顧嶼深結婚也不是出于勇氣,而是自暴自棄的逃避。
選擇一個最極端的方式。
就像她那時候跟鳳佳說的。
顧嶼深不就是混蛋愛玩嗎,那她就陪他玩。
她逃避過去的所有,但知道自己這輩子想要的是什麽,所以不管不顧,不去想從前以後,用極端的方式結了婚,逃避這一路上的所有磕絆,想着,至少這個終點她走到了。
如果最終沒有一個好的結局,至少這個終點她曾經走到過。
可現在她站在這,覺得勇氣好像又都回來了。
南知吃了一顆草莓,酸酸甜甜的滋味在唇齒間蕩漾。
她指尖在手機屏幕上輕輕敲動,回複:「喜歡你。」
不是喜歡住胧湖灣,而是因為以前跟你在這認識才懷念,只是因為喜歡你。
這是南知回國以後第一次向他表白,再一次有勇氣直面這段感情。
片刻後,顧嶼深發來一條語音。
“打算給我轉正?”
聲音低低沉沉的,但帶着笑意,很撩人。
鳳佳在一旁聽到個什麽“轉正”字眼,擡起眼:“你倆這是又搞什麽情趣呢?”
對于鳳佳這種分手後立馬找到新目标,火速拿下目标又同居的人,顯然是嚴重高估了南知和顧嶼深目前的感情進展。
緊接着,她便看到南知臉慢慢慢慢紅了。
“???”
剛才那句話沒什麽好臉紅的地方吧?
這話外人聽來的确正經得沒什麽可臉紅,但對南知來說這簡直就是直白的耍流氓邀請。
畢竟之前顧嶼深将她抵在牆上,蓄勢待發,氣場壓人,問了句“你到底打算什麽時候讓我轉正”,其中意義不言而喻。
只要現在她發個“嗯”,今晚床頭櫃上許久不見天日的套子也許就能有用武之地了:)
南知看着顧嶼深那條回複許久。
覺得他現在這是給自己抛出了一個極其色|情的問題。
根本就不是轉正不轉正。
而是做,還是不做。
To do or not to do,
This is a question。
最後南知摁熄手機屏,丢到一邊,紅着臉也沒回複出什麽來。
鳳佳不知道她此刻激烈的思想鬥争,正躺在一旁笑容甜蜜地跟周元君聊天。
過了沒一會兒她突然坐起來:“滋滋,我現在要出去一趟。”
“怎麽了?”
“我男朋友出了個車禍,我過去一趟。”鳳佳語速很快。
“沒事吧,嚴重嗎?”
“小車禍,人沒問題,就是對方車主有點難纏,你知道的嘛,藝術家們最不會對付這種流氓了。”鳳佳迅速補了個口紅,拎了個包出來,“所以老娘現在得去把場子撐回來。”
南知懵了:“所以你現在是要把你丢在你家裏,自己去找你男朋友?”
“哦——”
鳳佳也回味過神這做法不恰當了,她重新在床邊坐下來,“那你待會兒,我處理完就回來。”
南知搖頭:“不。”
“那要不……你跟我一起去?”
“算了。”南知也站起來,“我才不去當電燈泡,我跟你一起出去吧,你走了我一人在這也尴尬。”
“那你怎麽回去,這附近不好打車。”鳳佳說。
南知:“我讓司機來接我吧。”
“那行。”
跟鳳佳父母道別,兩人一起出門。
鳳佳火急火燎的,跟她一通沒誠意的賠罪就立馬飛車趕去男朋友那兒了。
南知獨自走在胧湖灣外。
前段時間還暖和,這兩天又降溫了,南知拉緊大衣,打算通知司機來接。
當剛拿出手機,又關了撥號界面,點開了跟顧嶼深的聊天頁面。
「南知:你現在有空嗎?」
「追求者:怎麽了?」
「南知:被鳳佳丢在胧湖灣了。」
說着,她又拍了眼前的湖景發過去。
白茫茫的湖景,一旁柳樹都還沒抽芽,光禿禿一片。
顧嶼深立馬打電話過來:“你等在外面做什麽?”
“鳳佳不在,繼續待在她家太別扭了,就先出來了。”南知說,“你要是沒空的話我就讓司機來接我好了。”
“我來接你。”顧嶼深說,“冷嗎?”
“有點兒。”
他“啧”了聲,似是不太耐煩。
南知捕捉到,立馬指控:“你又想跟我生氣!”
顧嶼深點了支煙,抽了口,耐着性子:“沒,怕你回來又感冒,這樣,你先在我那兒待着,我到了打你電話。”
“你那兒?”南知轉頭看向後面那一幢別墅。
顧嶼深“嗯”一聲,跟她說了密碼。
從前跟顧嶼深确定關系後,南知趁着父母不在叫顧嶼深去過自己家,但自己倒從來沒去過他那裏。
南知步行過去,冷風刮得手指冰涼。
她搓搓手,輸入密碼,随着“咔嚓”一聲,門打開了。
她踏進去的第一步就忍不住咳嗽幾聲,擡手揮了懸浮在空中的浮塵。
實在是太久沒有人住了,就連從空氣的味道中都能得出這一點。
南知開了淨氣,又開了空調。
這才環顧一圈屋子,這裏的一切應該是顧孟靳布置的,沒有過分富麗堂皇,相反,很多細節都很簡潔。
冷色調,看上去冷冰冰的。
南知給顧嶼深發了條消息:我可以去你房間看看嗎?
他回了語音:“二樓西側,應該已經沒什麽東西了。”
閑着也是閑着,南知上樓,右轉,推門進去。
空蕩蕩的,果然是沒什麽東西了,南知走到寫字臺前,随意拉開中央的抽屜。
卻發現抽屜裏竟倒扣着一個相冊。
她拿起來,相冊裏是一個漂亮女人和一個小男孩的合照。
這個漂亮女人前不久南知剛見過她的照片,是顧嶼深的母親,張曉淳,而這個小男孩應該就是顧嶼深了。
照片裏女人抱着小男孩,兩人都笑容燦爛。
她還是頭一回見到這樣的顧嶼深,不由湊近了看。
照片裏他很可愛,雙臂摟着媽媽,看上去親昵又乖巧。
怎麽說呢,可愛得有點不像是顧嶼深了。
南知忍不住伸出指尖去戳照片裏他的臉,她還以為,就算是小時候的顧嶼深也一定的冷着這張臉酷酷的模樣。
但很快,南知便發覺不對勁。
照片裏的男孩兒有酒窩,但顧嶼深臉上壓根沒有這種可愛的玩意兒。
而且,雖眉眼相似,但顧嶼深是典型的薄唇,跟照片裏這男孩也不一樣。
最終,南知視線落在照片右上角——紅色字體的拍攝日期。
上邊緣被相框擋住,看不清。
她将相框從後面打開,取出照片,同時看到照片背後的字跡——顧嘉遠。
而相冊右上角的日期是:1992年10月5日。
1992年。
顧嶼深還沒出生。
這不是顧嶼深。
爺爺說過,顧嶼深的确是顧家親骨肉。
所以,這是顧嶼深的……哥哥?
怎麽從來都沒有聽說過?
而這張照片,仿佛向南知打開了一段她從前從來不知道的異世界——顧嶼深是有個哥哥的。
但她16歲搬來這,就從來沒有見過,也從來沒聽人提過,照片裏這個叫做“顧嘉遠”的小男孩,那時候應該已經讀大學才對,但卻像人間蒸發一般。
南知隐約猜到些什麽。
她把照片原樣放回去,然後就發現抽屜更裏側的一本病歷本。
在看到那張照片後,南知其實覺得自己不應該亂動,可病歷本實在是太有沖擊力了,她還是将它拿出來。
病歷本最外面寫着一個名字——
顧孟靳。
顧嶼深的父親。
這房間怎麽看都不太像是顧嶼深的房間,沒有一樣屬于他的東西。
南知回想起剛才顧嶼深給她說的,二樓西側的房間,而她上樓後是右轉的,這裏應該是朝東的。
她走錯了,這不是顧嶼深的房間。
但她在反應過來這一切的那一瞬間已經打開了病歷本。
上半頁是症狀記錄,下半頁是鬼畫符似的認不清字的配藥單。
症狀記錄的字跡比較清晰,南知目光捕捉到其中幾個詞——情緒焦慮、易怒、有暴力行為。
有暴力行為。
當這個字眼出現在一個父親的身上時,會讓人自然而然想到她的孩子。
南知忽然想起顧嶼深身上的疤。
從前她從來沒把他肩上的疤和他的家庭聯系起來過,沒有人會無端這麽聯系的。
她本來想的很簡單,也許他從前打架時留下的。
但此刻,她忽然發覺,也許還有另一種可能。
作者有話說:
美強慘顧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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