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依偎
聽證會當天最辛苦的其實還有一撥人,
那就是聞風而至的媒體記者們。
他們得知恒華合金車隊開出時就敏銳地捕捉到新聞價值,于是一窩蜂趕來軍事法院外,從清早一直守到下午,
風雨無阻,還是恒華的高管給叫的外賣。
記者從軍區發言人那裏獲取不到什麽有用的消息,轉而就來采訪恒華高管。
聽證會不對外公開,高管們哪怕知情也被下了封口令,
但是陰陽怪氣的話可就沒少說。
這些記者也都是捕風捉影的老手了,哪能不知道這種一詠三嘆式的說話方式背後隐藏的含義。
他們稿子寫了好幾版,電話打了無數通,
可是因為上級不給報,
這些工作始終白費。
可誰也不想提早離開。
——抛開一手資料這些不說,單從他們個人角度也想知道蕭二少在裏面談了一天到底談出個什麽結果來。
這次的聽證會到底和新能源有沒有關聯。
結果在外面日曬雨淋等了一天等到的結果是聽證會中止。
據一位不願意告知姓名的知情人透露——警方審訊沈原取得重大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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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手“淵”手裏涉及到多名主星國區政要和富豪的命案,有些是已經記錄在案的,有些甚至被定性成意外事件。
除此之外,沈原還交代出幾個重要資金賬戶。
這些都是無數警察加班加點日以繼夜在做的事,
因為偵辦時間越長風聲越容易走漏,
好在蕭縱幫了他們一個大忙,
願意出來當這只“出頭鳥”吸引大部分火力。
由于沈原屬于跨星際罪犯,
主星上兩百多個國區近半數有他犯事的痕跡,警方秘而不宣地順藤摸瓜,牽扯出了好幾個未命名的窩點。
不過短短幾天事情越扯越多,牽扯越來越大,
直接驚動多國高層領導,
各國區警方組成特殊行動處理小組,專門協助查沈原的案子。
要是能找到未命名的幕後主使,那麽沈原的價值則比他們想象的更大。
可惜問題就卡在了這裏。
沈原表示他跟那位“先生”(sir)是單向通訊聯系,
而他在南科大剛一出事,“先生”就将聯系方式切斷銷毀了。
警覺心可見一斑。
晚了好幾天才查到這一層的警方又斷在技術方面,然而相比過去已經算是取得重大進展。
最近一次未命名大型黑客攻擊,加上各國區政府迫于聯邦的壓力而掩蓋輿情,導致事情暴露後反而惹了民怒,h國區政府想借這個機會趕緊刷一波好感度,卻再次遭到聯邦政府的阻攔。
是個國區都要惱火。
與此同時,他們查到沈原的資金往來中居然有聯邦議員廖酊的賬戶!
廖酊是h國區送入特權階級的人,旨在幫助國區在聯邦星掌握更多的話語權,然而人都是有私心的,過河拆橋的事屢見不鮮,農夫與蛇這種典故出在廖酊身上就顯得格外的諷刺。
國區高層紀常委帶着警衛員空降到軍事法庭直接将人帶走,廖議員當即大呼冤枉,監察會也馬上提出異議,結果按照幹涉內政一并被帶走。
帶走後怎麽處理是另一回事,反正當天的聽證會是開不成了。
蕭縱和顧引算不算危害公共安全還得另外找時間商讨,這段時間只要配合調查,別離開臨城就行。
但在場的大佬們都具備政治敏銳度,這一信號意味着什麽他們再清楚不過。
華北軍區的齊連上将像瞬間老了許多似的,兩鬓的白發更顯眼了。
蕭靖川的副官帶着親兵來了又走,全程都在當吉祥物。
東南軍區程将軍面不改色,心裏其實慶幸自己站隊站得早——做将軍的哪有不愛護自己手下的兵的,顧引和他的那幾個隊員一直就是東南軍區名列前茅的作戰隊伍,少了一個顧引已經是一大損失,這次狐貍幾個一賠就是十二個人進去。
國區培養一名特種兵需要花費巨額資金,訓練基地、裝備都是頂尖的,軍部自己的産業肯定是消耗不起,花的都是納稅人的錢。
作為h國區最大的納稅大戶,蕭二少在聽證會上的一通抨擊,弄得幾位老上将都頗為沒面子,心想還是蕭靖川了解自己弟弟,今天幹脆缺席不挨這頓怼。
而西南軍區也是來當吉祥物的,他們派來的只是一個辦事處的代表,但聽證會結束後,他将這個風向信號轉達回軍區,得到的指示是:【現在沒有什麽事情比追查未命名更重要,國區政府以後還用得上蕭家,軍方與他們保持友好關系不會吃虧。】
站隊要站對,代表十分慶幸自己剛才跟着多數人的感覺走,不然現在就尴尬了。
聽證會的主席位上只坐着一個齊連,外面的雨停後,其餘人都走了,只留下偌大的會場和身後莊嚴的軍徽。
他的心腹下屬恭身道:“上将,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我們這條路子還沒走死,畢竟顧引心還是向着軍隊的,蕭二看在這一層關系上不會做得太絕。”
“……而且這兩天在軍區我們也沒有苛待他,連出面都是讓東南軍區的陳特中校去的,我們只是提供了一個地點,就像這個會場一樣。”
到底是一個軍區的首長,活了這麽大歲數做事還是會留一線的。
只是讓齊将軍感到挫敗的不是因為這個。
齊将軍搖搖頭,過了良久才感慨道:“當軍區總司令要考慮的事務太多,反倒不如一個普通士兵有那麽純粹的忠誠。”
“一個軍區的發展就全靠一把手的決策,到底我還是老了啊……”
心腹下屬道:“您哪裏老了,蕭老在您這個年紀時才創辦恒華不久呢。”
空曠的會場裏響蕩着老将軍的嘆息聲:
“虎父無犬子,虎父無犬子啊……”
**
紀常委一出現,蕭縱就知道是因為老爺子出馬了。
蕭老爺子年紀大了,精力大不如前,他的做法就是将力量都用在“刀刃”上,輕易不會有動作,一出手必然是天時地利人和都具備。
花最少的力氣辦最大的事。
姜還是老的辣,也正因為恒華集團背後有蕭老坐鎮主場,高管們才能在蕭縱突然被人帶走後依然沉得住氣想解決辦法,而不是亂成一團。
這才是恒華的定海神針。
恢複自由的顧引一直在軍事法庭外等待聽證會結束,幾名高管輪番勸他回去都沒能成功。
散場後莊嚴的桐木大門向兩側緩緩打開,看見蕭縱的一瞬間顧引直接撲進了他的懷裏。
參加聽證會的人,除了蕭縱以外其餘全在三十歲以上,軍方更是平均年齡五十歲以上,小年輕談戀愛就是兩頭熱,一看對眼了就不管不顧的,搞得這些中老年人反而怪不好意思。
蕭縱剛走出大門就看見一道影子沖過來,險些将他撞得一個趔趄。
小秘書這力氣他現在終于知道是怎麽來的了。
吃什麽也吃不出來這麽大力氣,估計是扛炮扛出來的。
蕭二少哭笑不得地抱着他的小秘書,低聲問:“怎麽,當這麽多人的面你還鑽木取火啊?”
顧引的臉埋在蕭縱胸膛,感受到那透過布料傳來的炙熱的體溫,耳朵尖不知道為什麽紅紅的。
蕭縱擡手就要捏他的後頸,摸上去才發現顧引沒戴止痛頸環。
顧引敏感地一縮脖子,但還是乖乖賴在他懷裏沒動,一副任他揉捏的樣子。
蕭縱手掌輕輕覆在那道淺粉色的傷痕處,溫暖而幹燥,就像他身上雪嶺雲杉的味道一樣,沉靜、舒服并且帶着很強的安全感。
“別哭啊,不許哭,”蕭縱警告道:“……等老公把這些事情處理一下之後,再帶你回家。”
顧引啞着嗓子說:“好。”
後續并沒有太多的問題,現在什麽事都比不過追查未命名來得重要。蕭縱全身而退不難,但确實沒想到賬戶還能把廖議員扯進去——出了會場後,王光依然淡定得如一尊大佛,他笑眯眯地說:“想扯上關系麽,怎麽樣都能扯上的,神仙打架罷了。”
蕭縱聽完之後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紀常委車隊的尾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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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給孫少爺和顧先生壓壓驚,別墅的老管家和傭人特地準備了一頓大餐,結果助理一個電話打回來——老板今晚回頂層公寓住。
就差沒明說要二人世界了。
聽證會能一次解決幾個危機,現在軍方摸清了上頭的意思,各個都在向蕭家示好,憋了許久的魏助理也覺得揚眉吐氣。
不過他的爽點跟別人還不太一樣,他爽在“終于不止我一個人瞎狗眼”。
蕭縱在軍徽前吻了顧引,在場的所有人當中最不吃驚的就是助理。
他老板最擅長的是什麽?
是殺狗。
這麽嚴肅的場合做出這麽出格的舉動,那些個老古董,包括顧小引所在的東南軍區的程将軍,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
等顧引離開會場之後,書記員結結巴巴地說:“嗯,那個,我們、讓我們回到議題中來……那個……什麽來着……”
他把議題給忘了。
魏助理心裏別提有多爽了。
助理帶着暗搓搓報社的爽點,與老管家一協商,當即決定直接把做好的晚餐空運到公寓這邊來。
于是剛出鍋的海鮮大餐直接用直升機送到頂層公寓,蕭縱回到家裏就看到傭人們精心準備的燭光晚餐……以及一只毛色油亮順滑的短腿貓。
司令這幾天得到很好的照顧,別墅人多,它玩了幾天之後那種幽怨感消除了不少,幾天沒見到這兩只兩腳獸,司令親人得不行。
顧引需要忌口的幾樣東西傭人都沒做,做的都是他能吃的。蕭縱對食材講究,所有海鮮都必須是新鮮的,從撈上岸到出鍋的時間要保證在兩個小時之內口感才最佳。
口味則是按照蕭縱的喜好來做的,因為顧引基本沒什麽挑的,他們東南軍區號稱站在食物鏈頂端的軍區,據說什麽都吃。
另外他們還專門給倆人準備了一瓶頂級的白葡萄酒。白葡萄酒和海鮮是絕配,清爽的單寧的口感,在吃龍蝦、贻貝、生牡蛎這種脂肪含量較高的海鮮時能夠解膩爽口。
美食能很好地緩解緊張的情緒,顧引嘴饞,在見到白葡萄酒後終于有點忍不住了,蕭縱不知道他酒量,還是拘着他不讓他多喝。
吃飽喝足後顧引又去泡了個澡,然後嘀嘀咕咕地跟司令商量了半天。
蕭縱穿着居家服坐在陽臺上開着燈看書,雨後空氣很清新,厚重的雲層稀薄了些,就露出了天上的繁星。
這種時不時的變天估計還要持續一段日子,到了夏季臨城就會擁有全主星最漂亮的陽光和海灘。
半自動的落地玻璃窗打開,顧引一溜煙地抱着貓鑽進了蕭縱的懷裏。
叮!恭喜蕭二少達成「貓在顧引懷裏,顧引在自己懷裏」成就(1/1)
司令還在貓神交戰中,一邊發出咕嚕咕嚕的滿足聲,過會兒又朝蕭縱哈氣,馬上又被顧小引撸順了毛,又開始咕嚕咕嚕起來,左右甩着它的大尾巴。
“怎麽了?”蕭縱挑着眉問他。
顧小引帶貓過來,多半是有事要跟他說。
果然顧引扭捏了一會兒,有點不好意思地問道:“狐貍他們還有辦法嗎?”
這事本該他去解決的,然而顧引除了(給)承(蕭)擔(縱)責(添)任(亂)以外,并不能改變隊友在執行任務途中違規操作的實施。
眼下四個軍區都在向蕭家表示友好……是不是意味着蕭縱解決這件事會比較容易一些?
屋檐處還時不時有雨水滴落,發出清脆的“啪嗒”的聲音。蕭二少沉默片刻後,忽然笑了起來。
“怎麽了?”顧引被他笑得有些窘迫,又往蕭縱的懷裏擠了擠。
他第一次提出請求,還是覺得怪緊張的。
“沒有,”蕭縱停下笑意,溫聲道:“我笑你終于知道有困難找老公了,還有得救。”
顧引窘迫地低頭撸起了貓,司令擡起下巴給他撓,舒服得眼睛都眯成一道縫。
蕭縱垂眸看着他,似笑非笑地逗他:“顧小引,你老公可是個生意人,這次幫了你,你該拿什麽來報答我。”
顧引愣了愣。
他的臉頰蹭着蕭縱的胸膛,說:“沒有了,只有一個引引已經全都是你的惹。”
我只有我自己了,已經把全部都給了你。
蕭二少有被哄到,聽見這話心情更好了,他輕輕扳起顧引的下巴,倆人接了一個綿長缱绻的吻。
懷裏的人剛洗過澡,身上散發着甜甜的槐花蜜的香氣,蕭縱的吻從臉頰落到他的頸邊,又使勁嗅了嗅,問:“為什麽不戴頸環?”
“不痛了。”顧引老老實實地說。
蕭縱沒吭聲。
醫生說要戴一個月才能好,比起顧引受過的傷,他只是不在乎這點疼痛罷了。
顧引小聲問他:“我可以留下這道疤嗎?”
蕭縱手指輕撫着腺體旁邊的肌膚,下意識地就說:“留着這個幹什麽。”
顧引以為他不高興,聲音愈發地小:“因為這是騎士保護公主的勳章啊……”
蕭縱一怔。
“要是不可以就算……”
顧引話沒說完,因為蕭縱的唇瓣輕輕地落在那道愈合中的傷痕上,輕得猶如一片柔軟的羽毛。
“好啊。”
夜空疏朗,蕭縱擡起眼,漂亮的眼睛裏映出了顧引有些詫異的表情:
“不過希望以後我的騎士要記得保護好自己,別讓我擔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