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江時予洗了把臉出來的時候,外面的飯菜已經擺好了,媽媽坐在餐桌邊,看見他出來後沖他點了點頭。

“媽。”江時予也點點頭。

“你們喝啤的還是白的?”晏爸爸從廚房裏探出頭喊了一聲。

“哎你別老讓他們喝酒!”謝爸爸很用力地拍了下桌子。

“我要喝啤的!”謝蘭蘭喊着,非常自然地忽視了自己老爸。

“我也要啤的!”晏安跟着喊了一聲。

晏爸爸提了箱啤酒出來,又扭頭問江時予:“你喝什麽?”

“他要幹飯。”晏安小聲說了句。

江時予猶豫了下,說:“我也喝啤酒吧。”

“好嘞。”晏爸爸立刻開了一瓶啤酒遞過來。

江時予坐在自己媽媽身邊,另一邊是晏安,謝蘭蘭挨着晏安坐,那一箱啤酒就這麽放在他們後面,大人喝白酒,搞得跟提前過了個年似的,大家熱熱鬧鬧坐在一桌,開吃前晏安的爸爸還站起來,說要搞個什麽致詞。

“別致詞了老晏,”晏媽媽已經端起酒杯了,“趕緊碰杯吃飯吧,你兒子口水都快淌成河了。”

“嗯?”晏安摸了摸嘴角,幹的,謝蘭蘭坐旁邊噗嗤一聲樂了。

“碰杯碰杯,”謝蘭蘭笑着舉起杯子,“祝你們這些好久不見的大人再也不分開,一輩子都做好朋友!”

“哎看我閨女多會說話,”謝爸爸也舉起杯子,沖他們三個擡了擡,“也祝你們這些好久不見的小孩兒快快樂樂,高考加油。”

“哎看我爸多不會說話,”謝蘭蘭說,“大家正高高興興聚會呢,他突然提高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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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晏安立刻說,“叔您有點兒不會看氣氛啊。”

“也沒說錯啊,”謝爸爸瞪着他倆,“還一年高考了,緊張點兒又不是什麽壞事。”

“碰不碰啊!”晏媽媽瞪着他們,“我胳膊都舉酸了!”

最後一堆人在晏媽媽的喊聲中慌亂舉起杯子,胡亂喊着什麽,可能什麽也沒喊,就為了個氣氛嚷嚷了兩句,熱鬧哄哄的快趕上年夜飯了,每一個大人的臉上都洋溢着豐收一樣的笑容。

很難得。

晏安不知道是父母這樣高興形于色得這麽明顯很難得,還是這幾個大人的關系很難得。

他和江時予十年沒見,這些大人也有十年沒見了,就算有手機能打電話能聯系,能視頻,不管怎麽樣也比不上這樣坐一塊兒吃頓飯,看樣子他們的關系一點兒也沒生疏,聊起來後就沒斷過,而且能聽出來不是尬聊。

晏安倒是知道自己爸媽和謝蘭蘭爸媽一直都是同學,後來房子都買在一塊兒,好得就跟一家人似的,但沒想到江時予的媽媽也這麽快地融入了,并且融入得非常自然,就像沒有分開過一樣,一點兒隔閡都沒有。

不像江時予,杯子裏的酒除了一開始大家一起碰杯的時候喝了一口以外再也沒動過,吃菜也一直吃着自己面前的菜,沒什麽表情,安靜得像個局外人。

晏安有點兒想給他照下來,再P成黑白色,底下配上一行字:人與人的悲喜并不互通,我只覺得他們吵鬧。

謝蘭蘭和晏安都有心照顧一下江時予,想和他聊聊天讓他顯得不那麽落寞什麽的,但不知道怎麽開口,江時予仿佛在身邊立了個結界,除了他自己誰也進不去。

晏安盯着他看了會兒,他也擡頭看過來:“嗯?”

“沒什麽,”晏安搖搖頭,舉起杯子,“幹了?”

江時予也舉起了杯子。

那邊的大人們白酒喝完之後還要來搶他們的啤酒,一箱啤酒顯然是不夠分的,晏爸爸從錢包裏摸錢遞給晏安:“去,再抱兩箱回來。”

“行。”晏安接過錢。

“你去幫着點兒,”江媽媽推了推江時予,“小安一個人不好拿。”

江時予點點頭,站了起來。

晏安看了他兩眼,沒說什麽,把錢揣褲兜裏,穿上外套出了門。

冬天的天黑得很早,時常伴随着各種狂風和低溫,時間還不算晚,但街邊已經沒什麽人了。

地面上鋪着一層搖曳的樹影,橙黃的燈光把樹影照得斑駁,晏安是等江時予走出門了才往前走的,頂着風把拉鏈兒拉到頂,進小區門口便利店買了兩箱啤酒,想着,雖然他們說着不醉不歸,但兩箱啤酒灌下去不醉死也撐死,沒必要買那麽多。

等他把啤酒搬出來,一扭頭才發現江時予不見了。

這麽大個人,這麽大個少年,居然就這麽消失了。

不會是迷路了吧。

晏安擰着眉,剛準備出去找找就看見江時予拎着什麽東西,面無表情地走了過來。

“靠,”晏安看着他,“你去買烤紅薯了?”

“白天烤紅薯那大爺還在那兒,”江時予遞給他一個紅薯,“給。”

“嗯?”晏安愣了下。

“剛才的事兒,”江時予說,“不好意思。”

晏安想了下才想明白,他是在說剛才把自己按床上的事兒:“沒事兒,我沒真生氣。”

說完還是把烤紅薯接了過來,想想又說:“紅薯吃多了會不會放屁啊?”

“你是不吃紅薯就不放屁麽?”江時予嘆了口氣,“身體構造真別致啊。”

“哎。”晏安瞪着江時予,沒多久突然樂了,“操。”

烤紅薯這玩意兒一旦冷了一點點就會失去它原先的美味,所以晏安和江時予一人抱着一箱啤酒,往家裏趕得飛快,嗖嗖的。

江時予手裏拎着兩個小袋子,還一個估計是給謝蘭蘭帶的,這會兒抱着一箱啤酒健步如飛,晏安就在旁邊和他一塊兒飛,懷裏的酒瓶子輕輕撞出一串清脆的響。

周圍很黑,小區綠化做得太好,路燈都不怎麽明亮,被樹葉遮蓋了大半,晏安記得前段時間物業說過要修建雜枝,多久以前說的呢?好像是中秋的時候說的……

也隔得太久了吧,這些樹再長一陣子能把路燈吞了。

但是請人來修剪是怎麽剪的?是像視頻裏那樣修個花樣出來還是随便剪剪?如果園藝界也有手藝排行的話,園藝師會不會也是樹枝心裏的tony?

說不定還會搞個排行榜,啊今天來的是這位老師,手藝不行啊,不行不行別碰我;啊明天來的是tom老師,太好了,老師剪我剪我剪我,我可以。

晏安一邊胡思亂想一邊跟着江時予飛。

飛了沒多久,江時予突然停下腳步,往左邊走了點兒,扭頭看了看。

晏安側臉看着他:“走錯了,家往這邊兒。”

“你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江時予皺起眉說。

“嗯?”晏安愣住了。

“就……聲音,”江時予往左邊看了看,“很小聲,窸窸窣窣的……”

“沒有,”晏安立刻說,“你聽錯了吧,趕緊回去。”

江時予皺着眉盯着晏安看了會兒:“真的有聲音。”

“沒有,”晏安瞪大了眼睛,“你聽錯了!”

話音剛落,旁邊的灌木叢裏立刻傳來了一聲很奇怪的動靜。

倒不像江時予說的那樣小聲,晏安聽着更像什麽東西的叫聲,軟綿綿的有點兒悶聲的動靜,聽不出是什麽,但在這個黑漆漆的冬夜裏顯得特別毛骨悚然。

晏安的背一下繃得筆直。

“你聽……”江時予還沒說完,晏安打斷了他。

“沒聽見沒聽見,”晏安快速說着,“不要回頭不要亂聽,快回家回家回家!”

江時予還是皺着眉看他,過了會兒突然明白了什麽,小聲問:“你是不是怕鬼?”

“不怕!”晏安立刻回答,還回答得特別大聲。

“那你仔細聽。”江時予說。

“我不聽的話你會把我耳朵挖掉嗎?”晏安很認真地看着他,“或者我直接把你丢在這兒,你能找到回家的路嗎?”

江時予盯着他看了會兒,突然笑了:“應該是貓叫。”

他話剛說完,灌木叢裏又傳來了很小的一聲叫聲,不像貓叫,沒有貓這樣叫,晏安記憶裏的貓都是喵喵喵的叫,這聲音聽着黏糊糊的,跟嗓子裏被灌了三瓶502似的,詭異得要死。

特別是搭配上此時此刻的場景,大晚上,兩個外出的英俊少年,其中一個突然說聽到了什麽聲音,按照劇本,此時聽到聲音的這位就說要去看看,看了八成就回不來了,就算回來了也會被奪舍。

按照另一個劇本,留守的這位會被鬼繞後單殺,要麽就是會被奪舍。

反正都沒什麽好下場。

江時予把手裏的酒箱子放下,一扭頭就要往左邊的灌木叢裏走。

“別動!”晏安喊了一聲。

“哎!”江時予吓一跳,“幹什麽?”

“就……”晏安擰着眉毛,清了清嗓子,“你确定是貓麽?”

江時予勾了勾嘴角,在晏安緊張得仿佛他要去探地雷一般的注視下往灌木叢那邊走了兩步,沒走進去,從兜裏摸出手機打開手電筒往裏照了照。

晏安有點兒緊張,感覺背上出了一層又一層的冷汗。

平時他也走夜路,但腦子裏會胡思亂想,只要沒人打斷他,他走完這段路的時候能自己和自己演完一部電影,要考慮到電視劇的劇情、音樂以及劇情高潮等等要素,還得自己給自己配音,因此并不會腦補太多。

但這會兒,江時予一句有聲音,直接就把他腦子裏的電影從槍戰大戲換成了咒怨3。

這是什麽行為?

這和上KTV唱歌別人把你歌切了還強行點了一首你不會的逼着你唱有什麽區別?

沒有區別!同樣的喪心病狂!

江時予很專注地看着灌木叢裏面,估計是沒有找到聲源在哪,過了會兒突然張開嘴,喵了一聲。

那聲喵太過專業,比那黏糊糊的聲音像貓叫多了,晏安愣了會兒才反應過來那是從江時予嘴裏發出來的,而不是江時予說的那只不見首也不見尾的貓。

“我操,”晏安小聲說了句,“你是貓它親戚啊?”

江時予瞥了他一眼,張開嘴又沖着灌木叢裏喵了一聲。

過了會兒,剛才那聲奇奇怪怪的叫聲又響了起來,像在回應江時予,可能只是普通的發出叫聲。

江時予的手裏的光立刻朝着聲源的方向照了過去,那邊兒一下子亮起來,晏安也跟着望過去,真的是貓。

純白色的,很普通的土貓,但是太小了,窩在一堆樹葉下頭有氣無力地叫喚着,被手電筒那樣的光照了也不躲,估計是凍着了,南方雖然不怎麽下雪,但地面濕冷,特別是這種灌木叢和樹林裏,濕冷得要命。

晏安和江時予走過去,蹲在貓的身邊摸了摸它,一身的毛都是濕的,是很小的貓,眼睛都沒睜開,不知道是睜不開了還是壓根兒沒長到睜眼睛的時候。

“怎麽辦?”晏安摸着貓。

“……帶回去?”江時予又把眉毛皺起來了,“看見了不可能不管,半夜還得降溫,就這麽丢這兒可能會凍死。”

“也是,”晏安看他皺眉,自己也忍不住把眉毛皺起來,“你家讓養貓麽?”

“你家呢?”江時予問。

“不知道……”晏安說,“謝蘭蘭家不讓,謝蘭蘭還有個妹妹,這陣子在她外婆家待着呢,不過她對這些東西過敏。”

“那……我試試,”江時予拎着貓的後頸把它拎起來,另一只手飛快拉開自己外套的拉鏈,把貓塞進了懷裏,又把拉鏈拉上了點兒,“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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