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江時予沒有出去看看他媽媽。

很多時候,大人在孩子面前是需要一點面子和僞裝的,不管媽媽是因為什麽哭了,這會兒江時予都不應該出去。

如果真的沖出去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兒喊一聲“媽你哭啦!”很有可能下一秒哭的就是他自己。

而且謝蘭蘭的表情不太正常,如果媽媽是因為老友重逢喜極而泣加上喝多了哭的,她的表情應該不會有丁點兒別扭。

應該是聽到了什麽。

“羊奶什麽味兒啊?”晏安看了眼江時予,非常明顯地支開了話題。

“不知道,”謝蘭蘭順着他說了下去,“喂着有股味兒,你試試麽?”

“我試試。”晏安說着就接過了杯子。

然後在江時予震驚的眼神裏仰頭喝了一大口。

“我操!”晏安把杯子用力往地上一放,另一只手跟腿有仇似的狠狠拍了一下,“有味兒!”

“……啊。”江時予回過神,拿起杯子看了看。

還行,沒碎,質量挺好。

“哎喲我不是和你說了有味兒嗎,羊奶,有股膻味兒吧,”謝蘭蘭趕忙去抽了幾張紙遞給他,“你喝這麽多小梅喝什麽啊?”

“我操!我操!”晏安狠狠地咂了下舌,估計是嘴裏的味兒過不去了,沖出房間漱口刷牙,再出來的時候媽媽笑着問,“你們在房間裏幹嘛呢?”

“沒幹嘛,聊天兒呢。”晏安擺擺手,看了眼江時予的媽媽。

已經看不出什麽哭過的痕跡了,但喝醉了,這會兒靠在沙發上沒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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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安看了兩眼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裏。

謝蘭蘭把剩下的羊奶倒到了小梅的碟子裏,蹲在旁邊看它喝着,江時予就坐在另一邊,看着那只貓,心底盤算着怎麽讓媽媽允許他養這只貓。

不知道該怎麽說。

我撿了只貓,我想養它。

就這麽說的話媽媽會同意麽?

江時予盯着小貓出了神。

外頭大人們的聚會快散了,江時予聽見有人朝着這邊走過來,三個人對視了一眼,立刻把小梅連貓帶窩一塊兒藏到角落裏,再迅速分開,沒事人似的坐着随便聊了起來。

江時予還往那邊站了點兒,将小梅完完全全擋住了。

推門進來的是謝爸爸,直接沖屋裏喊了聲:“閨女,走了!”

“哎!”謝蘭蘭站起來,瞥了眼角落裏的貓,又扭頭和晏安說,“那我回家啦,拜拜。”

說完看了眼江時予,笑着說:“拜拜。”

“小予今晚就睡這兒吧?你媽媽喝醉了,”晏媽媽站在外頭,沖屋裏喊,“反正明天也沒什麽事兒,你和小安擠擠。”

晏安聞言立刻扭頭看了眼江時予。

“行,”江時予沒什麽異議,“我媽呢?”

“客廳呢,睡着啦,哎呀你別管我來照顧她就行,”晏媽媽說,“這會兒挺晚了,你們收拾收拾睡覺吧。”

話是這麽說的,晏安和江時予還是出去幫忙收拾了好一會兒。

江媽媽喝多了,最後是江時予和晏媽媽一塊兒把她弄到客房去的,脫衣服換衣服什麽的江時予不好在旁邊幫忙,就出來和晏安一起收拾客廳,把碗碟放好拿到廚房去洗,又把客廳簡單收拾了一下。

晏爸爸也喝了不少,坐在沙發上樂了半天,等晏安把地都拖完了才說:“放着,放着,明天我休假,我來弄。”

“您怎麽不等我地舔幹淨的時候再讓放着呢,”晏安呲了下牙,“故意的吧。”

“唉,我這不是體現一下父愛麽,”晏爸爸樂半天,“拖一次就行了,明天我再起來仔細收拾一下。”

晏安看了眼地,其實已經拖得挺幹淨了,不過老爸一直都是眼睛裏容不得地板上有一粒灰塵的那種人,晏安就算再怎麽收拾也達不到他的标準,點點頭就把拖把弄幹淨放好,和江時予一塊兒回了屋。

還得和江時予睡一張床。

剛重逢呢就睡一張床上了,這聽起來非常不矜持。

晏安想了下今天下午喊江時予起床時,江時予那種迅速反擊的反應。

不光不矜持,還非常危險。

這要是半夜不小心碰了他一下,他跳起來對着自己舞一套廣播體操順便把自己揍一頓怎麽辦。

“你先去洗澡吧?”晏安幫他把行李箱拖過來,“挺晚了。”

“好。”江時予從行李箱裏拿出睡衣和內褲,又看了眼角落裏已經睡着的貓。

不知道該說它心大還是別的什麽,吃飽以後就一直眯縫着眼睛,沒有很怕人,謝蘭蘭在的時候還挺黏糊,這會兒謝蘭蘭走了也沒見它從窩裏出來,窩着睡得十分安心。

等江時予洗完澡出來的時候貓還是那個姿勢窩着,他走過去看了兩眼才确定下來,貓還在呼吸。

床上倒是多了兩床被子,晏安坐在床邊玩兒着手機,一直默不作聲地看着他,兩個人的視線對上的時候晏安才開口:“那什麽,我弄了兩床被子。”

“嗯。”江時予應了聲。

“不是嫌棄你啊,我睡覺挺不老實的,”晏安說,“我怕半夜碰到你你又抽我。”

“……我今天也沒抽你啊。”江時予有點兒無奈。

“是,也就是把我胳膊擰着按床上了而已,”晏安樂了下,“第一夜,和平點兒?”

江時予也跟着笑了笑,沒有給晏安解釋他那會兒是真的做噩夢了,并不是擁有什麽奇怪的條件反射。

兩床被子挺好的。

就算自己沒什麽心情,但是身體的反應是不可控的,晏安這兩床被子正好隔斷了江時予有可能會出現的尴尬。

床不算大,兩床被子堆着兩個人再窩進去後就顯得有點兒擠了,不過非常暖和,人一擠進去就舒坦得長嘆一口氣,再也不想動彈的那種暖和舒适。

江時予平躺在枕頭上,突然想起之前在微博上看到過的一個話題。

南方人晚上起夜有多困難?

不知道到底多困難,反正江時予在被窩裏躺了一會兒,再想翻身把胳膊伸出去拽被子的時候,一股冷風鑽到被子裏,他覺得自己感受到了那種切膚之痛。

晏安倒是睡得挺快,沒一會兒就聽見了他放緩的呼吸,江時予小心翼翼地又翻了個身,冷空氣再次侵入,他嘆了口氣,不想動了。

不太能睡得着。

想抽根煙,倒是不想離開被窩。

角落裏的貓這會兒像是睡醒了,江時予能聽見它小聲叫了一聲之後走到旁邊,吃起了小碟子裏的貓糧,吃了一會兒又不吃了,來了精神似的開始在房間裏四處打量。

沒一會兒就叫了一聲,又叫一聲,一聲比一聲聲音大。

江時予撐着身子坐起來,看了眼熟睡的晏安,皺起眉倒抽一口氣,慢慢下了床,穿上鞋走到小貓那邊,貓擡頭看着他,他也低頭看着貓。

“叫什麽呢?”江時予伸手摸了摸它。

小貓縮了縮脖子,等江時予摸順毛了以後就開始迎合着他的撫摸,在他掌心蹭了蹭腦袋,不叫了。

江時予下了床沒多久就感覺手腳變得冰涼,等貓在他掌心蹭舒服了的時候他的手已經涼透了,他趕緊把貓抱回窩裏,從袋子裏倒了點兒貓糧出來,按按它的腦袋,輕聲說:“別叫。”

小貓甩了甩尾巴,又在他手指上蹭了一下。

晏安睜開眼睛的時候意識還沒徹底回籠。

餘光瞥到角落裏蹲着一個灰色的影子,他眼睛都沒來得及完全睜開心裏就咯噔一下,頓時清醒了,腦袋支棱起來瞪着角落裏看了會兒才回憶起來,那是江時予。

天吶。

這個人到底能不能好好兒睡個覺。

晏安感覺自己都無語了,翻了個身沖江時予那兒吹了個口哨:“幹嘛呢?”

江時予也被這一聲突如其來的口哨吓得一哆嗦,扭頭瞪着他:“貓叫了。”

“……多稀奇啊貓會叫,”晏安說,“我家隔音挺好的,吵不到別人……你是被吵醒了麽?”

“不是,”江時予猶豫了下,“我有點兒睡不着。”

“嗯?”晏安愣了下,“你穿個外套啊,不冷啊?”

話音剛落江時予就打了個噴嚏,吓得手邊的貓一哆嗦,一臉震驚貓生的模樣看着他。

晏安下床把江時予的外套遞給他,江時予說了聲謝,套上了,想想扭頭看着晏安:“你不睡了麽?”

“嗯?我……”晏安看了看貓,又看了看江時予,這會兒竟然真的沒什麽睡意了,“我尿個尿?”

“準了,去吧,”江時予笑了下,“祝你成功。”

晏安哎了聲,瞪着江時予看了兩秒,後續的話應該是沒想好,套上外套就去廁所了。

江時予蹲在原地繼續揉着貓。

床那邊的手機震動了兩下,江時予下意識往床那邊走了兩步,視線往那兒一帶才發現不是自己的手機在震。

晏安的手機放在床頭,震動了兩下以後界面直接變成了來電界面,江時予猶豫了下,不知道該不該幫忙遞一下手機的時候電話挂斷了。

江時予松了口氣,視線往屏幕上瞥了一眼,就那麽下意識的一眼,他感覺自己好像掃到了三個無法忽略的字,緊接着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到了手機屏幕上。

那是一個叫阮餘的人發來的消息,連着發了好幾條,江時予的注意力在最後兩條上。

-我們不能做朋友了?

-就因為我是同性戀?

夜晚很靜。

靜到廁所那邊傳來抽水的聲音,江時予才猛地回過神,倒退了兩步,垂下眼很輕地啧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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