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有那麽一瞬間,江時予有點兒想沖過去拉着晏安的胳膊,問他一句:你吼那麽大聲幹什麽嘛?!
最後還是沒有動手。
晏安看樣子真的挺生氣的,拿出去食堂搶飯的氣勢扭頭走了,走得飛快,半個眼神都沒有再分給江時予。
沒見過這樣的人。
碰一下而已,都快躲到護城河外頭游兩圈兒了,自己又不是有什麽疾病,躲什麽。
這麽不愛接觸人?
這麽一想,和自己睡一塊兒那一晚上是不是委屈着他了啊?
難怪一晚上沒睡着,委屈壞了吧?回去之後躲被窩裏一邊哭一邊喊“我髒了”吧!
別說碰一下了,晏安感覺自己拽他衣領那一下根本就沒碰到江時予的皮膚,拽衣領的勁兒也不是很大,這人怎麽就吼上了呢,衣領上也長癢癢肉了是麽。
晏安一路沖回街上,扭頭一看,江時予沒有追上來,半個人影都沒有看到……他也沒想好如果江時予追上來要怎麽辦?直接開始瓊瑤劇?
江時予對他喊“你聽我解釋”,而自己捂着耳朵一臉痛心地喊“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總感覺有點兒不忍直視。
還沒等他腦補完,兜裏的手機一下響起來,是微信彈過來的語音,而不是電話鈴聲。
晏安摸出手機一看,是江時予給他打來的。
第一個語音沒接,挂斷後江時予很快打來第二個,晏安還是沒接,等第二個語音也自動挂斷後江時予沒有再撥第三個語音過來。
晏安啧了聲,點開江時予的對話框,把語音回撥過去,可能剛響了一聲江時予就接起了語音。
“喂,”晏安故意壓着嗓子,好像還在生氣似的,“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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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你說個事兒。”江時予的聲音傳來,晏安聽見他那邊仿佛有風聲。
這人還在外面站着?
“說。”晏安又回頭看了看,确定江時予不在自己身後。
“那什麽,我,”江時予頓了會兒,清清嗓子說,“迷路了。”
“……什麽?”晏安懵了。
“迷路了,”江時予的語調聽着有點兒無奈,“你是不是不能理解迷路是什麽意思?”
“不是,你那會兒不都在小區裏了麽?”晏安立刻轉身往回走,“還能迷路?”
“啊,”江時予說,“你帶我走的不是小區正門那條路吧?”
“……是啊,你們小區不是三個門兒麽,”晏安很不能理解,“我帶你走了近的那條路,往前走一截兒就是你家。”
“我沒走過那條路。”江時予說着,語氣裏已經不光是無奈了,帶着一點點……尴尬的煩躁。
晏安還有點兒懵,哦了聲,挂了語音直接給江時予發了個位置共享。
把地圖拉大了看,江時予真的還在小區裏,甚至都沒從門裏出來走到大街上來。
晏安給江時予發了條“原地等我”過去,看着手機快步朝着江時予的方向沖了回去。
他媽的。
這麽大個人,居然能在自己家小區迷路。
別是個弱智吧。
晏安有點兒不能理解。
江時予已經不在原先那個地方了,晏安看着地圖上兩個人越來越近的頭像,幹脆擡起頭在四周找着江時予,小區比他家小區要亮一點兒,但大晚上的想找個人不太方便,晏安往前方看了很久才看見一個閃爍的小紅點,有人蹲在那兒抽煙。
“江時予?”晏安眯縫着眼睛喊了聲。
“嗯?”江時予站起來,把煙盒摸出來,“抽麽?”
“你知道麽?就這兒,”晏安沒接他的話,手機開着手電筒往前面晃了下,“往前直走到第一個路口,右轉第三棟樓,就是你家。”
“……啊。”江時予又蹲了回去。
“你擱這兒做下蹲呢?”晏安扭頭看着他,“你平時都不下樓的麽?”
“我下樓不往這邊走。”江時予把煙掐了,又站了起來。
“我懂了,你的腦子是單核的,”晏安冷笑了聲,“只能記住一條路并且記不住周圍環境。”
江時予斜了他一眼,把煙頭丢到垃圾桶裏,扭頭看着晏安,嘆口氣:“再聊下去我倆還得吼起來。”
晏安聽清他說了什麽後眼睛立刻瞪圓了,下一句話還沒吼出來就看見江時予原地踮踮腳,蹦跶了下,擡頭和他說:“走吧,我請你吃宵夜。”
“什麽?”晏安瞪着他。
“對不起,我反應過激了,我就是……你突然拽我領子吓我一跳,”江時予說,“不是嫌棄你。”
“啊。”晏安被他這麽一通解釋,心裏還剩的一點火苗苗瞬間滅了下去,“膽兒挺小啊。”
“請你吃燒烤,”江時予揉了揉肚子,“走吧。”
晏安看着他一步一步慢吞吞地往外走去,走了一截後沒忍住啧了一聲,小聲念:“他媽的,”又放大聲音,沖江時予喊,“又走錯了!少爺!”
這個點兒燒烤店人挺多的,小夜市人太多,江時予雖然沒說什麽,但晏安總覺得這位少爺是不喜歡坐在這麽擠的地方的,畢竟人很多一不小心碰着了,打起來不太好收場。
最後去了一家看起來人稍微少一點的燒烤店。
吃什麽完全是晏安點的,江時予只負責結賬,最後點了整整兩大盤,再配上幾瓶啤酒,坐在室內吃但店門連個門簾都沒有,冷風吹進來,要不是晏安吃得快燒烤早就涼了。
江時予吃得很慢,看樣子不太想吃,晏安懶得理他,吃得挺高興的,把啤酒喝完的時候就更高興了,仿佛他們沒有在小區門口吼過一架似的看江時予的眼神宛如親生兄弟。
“哎,你是轉學到我們學校是吧?”晏安杯子裏還剩最後一口酒,“确定哪個班了麽?”
“還沒。”江時予說。
“我是三班的,謝蘭蘭也是三班的,”晏安說,“你和我們一班多好。”
“确實。”江時予舉起杯子,勾着嘴角沖晏安笑了下,“幹。”
晏安舉起杯子和他碰了下,小半杯酒灌進肚子裏。
啤酒這玩意兒就是撐肚子,喝多了之後老想着上廁所,江時予去結賬的時候晏安去了趟廁所,出來時江時予已經在等他了,晏安走過去擡起手,剛想勾他肩膀就頓了下,一臉嚴肅地看着江時予。
“嗯?”江時予看向他。
“我現在要勾着你的肩膀走路,”晏安說,“你有什麽要說的麽?”
“……沒有,”江時予說,“你勾吧,我準備好了。”
晏安點點頭,試探着把手搭在江時予肩上,确定江時予沒有突然暴起之後才安下心,手臂壓實了,長出一口氣:“舒坦。”
江時予好笑地看着他,還沒說什麽,晏安突然就把手收了回去,這次反應過激的人是晏安。
“我們倆身上是不是有什麽排斥磁場,”江時予伸手在他胳膊上戳了下,“彈……啊,沒彈啊。”
晏安瞪着前方,沒說話,江時予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一個挺帥的男生站在那兒,大概是服務員,穿着統一的服裝圍着圍裙站在一桌面前,有些慌張地說着什麽,坐在外側的男人直接把杯子往他腳邊一砸,怒吼道:“你他媽說什麽!”
晏安頓時沖着那邊沖了過去,江時予只愣了一秒,立刻跟了過去。
砸杯子那男人已經站了起來,一米八五往上了,人高馬大的,嘴裏含糊不清地吼了句什麽後擡起手一巴掌就要沖服務員扇過去,江時予聽見晏安喊了聲:“阮餘!”
阮餘彎腰躲過男人的巴掌,對着男人的腹部就是一腳,踹開後沒能躲過男人的同夥,胳膊被架住了,桌子掀翻在旁邊,晏安沖過去一拳打在了阮餘身後的同夥臉上。
和男人一桌的一共有四個,一個被晏安一拳打懵了,是個光頭,另外三個都在旁邊吼着,作勢要打上來。
最要命的是這邊桌子掀翻了打起來之後,其餘幾桌有不少成年人站起來,不是看熱鬧而是直接朝着這邊大步走了過來。
人數上非常不占優。
江時予咬了下嘴唇,沖過去一拳砸在一個男人身上,轉身一把抓住晏安,低吼道:“跑!人太多了!”
“他媽的!”晏安吼了一聲,左右看了看,把阮餘往前面一拽再往前一推,“跑!”
阮餘往旁啐了一口,看着晏安,欲言又止,最後點點頭快步沖出了店裏,江時予又推了一把晏安讓他快走,身後男人們已經追着跑了過來,舉着酒瓶子吼着:“別跑!操你們媽的!”
江時予跑在最後頭,沒回頭,但背後感覺被什麽東西狠狠砸了一下,緊接着又是什麽東西在後腦勺上狠狠砸了一下,他低頭操了一聲,意識空白了瞬,腳步不受控制地慢下來一點兒,還沒反應過來,頭發被一把抓住了,往上一提。
他媽的!
什麽人啊,打架居然抓頭發!
下一秒你們是不是得用指甲撓我臉!
“江時予!”晏安吼了聲,沖回來正要掄起一拳砸在那人臉上,江時予突然擡手抓住那人的手腕,一攥一擰,那男人的手以一種詭異的角度折了過去,松開了江時予的頭發,江時予快速轉身,膝蓋往上狠狠一頂,頂在了男人小腹。
男人吼了一聲,被江時予用力推在地上,江時予粗喘着,快速轉過身一把抓住晏安:“跑!”
晏安立刻反握住他,拉着一塊兒往前跑着。
江時予感覺自己的腿都不屬于自己了,兩條腿飛快往前邁着,不知道跑了多久,晏安終于減速,江時予也跟着慢下來,兩個人又緩緩朝着前面跑了一小截路後停下來,撐着膝蓋幾乎要喘不過氣。
“你練過吧?”晏安喘着,抹了把汗,“之前問你你還不說。”
“沒什麽好說的,”江時予擰了下眉毛,伸手在背上摸了摸,“沒練多久。”
晏安沒說話,江時予正要伸手往後腦勺碰的時候,一個聲音從旁邊傳來,也帶着劇烈的喘息聲:“別碰。”
“腫了,”阮餘走過來看了眼江時予的後腦勺,說,“先去醫院。”
“你被打了?”晏安緊張地看着江時予,“什麽時候?你不是把那個人撂倒了麽?我操那人不是就抓了下你頭發?他鐵砂掌啊?你是不是還腦震蕩了……”
“停,”江時予打斷他,有些疲憊地說,“沒事兒,就是被他們砸了下……不知道用什麽砸的。”
“醫院醫院醫院,先去醫院!”晏安沖過來一把抓住他的手,“走!”
“打輛車吧。”阮餘左右看了看,“這兒離醫院有點兒遠。”
晏安點頭,立刻把手機摸出來打車,阮餘站在江時予旁邊,和他們說:“今晚謝謝你們。”
“啊。”江時予推了推眼鏡。
“我叫阮餘,是晏安的同學,”阮餘說,“你好。”
阮餘。
是那天晚上給晏安發消息的人。
“你好,”江時予點點頭,“我叫江時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