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晏安去洗碗的時候,江時予和謝蘭蘭就坐在沙發上逗貓。
小冰雹長胖了,爪子踩在腿上時能感受到它的重量,江時予目測了一下,雖然還能揣進外套裏,但絕對不像剛撿回來時那樣了,現在的小冰雹再揣外套裏,起碼四個月的身孕。
“來,我問問你們啊,”晏媽媽端來一盤果盤,笑着問,“這次月考考了多少分?”
“阿姨,問這個很容易傷感情的。”謝蘭蘭用牙簽戳了塊蘋果吃着。
“哎喲,還怕傷感情呢,”晏媽媽故作氣惱地瞪了謝蘭蘭一眼,“要問個分數就傷着感情了,我們也算白處了。”
謝蘭蘭嘿嘿樂了兩聲。
“說真的,我問問你們的分數,”晏媽媽往廚房看了眼,估計是在看在泡茶的晏爸爸,“待會兒你們晏叔叔打小安的時候我好掌握一個勸架的度。”
“度?”江時予沒聽明白。
“哎,就是根據我們分數的差距,決定小安要被揍成什麽樣,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嘛,”謝蘭蘭把嘴裏的蘋果咽下去,拍拍晏媽媽的膝蓋,“阿姨您放心,這次我們都沒考好。”
晏媽媽笑了半天,說這算什麽放心啊,哪天你們都考好了才叫真的放心呢。
江時予捏着小冰雹的肉墊沒說話,等謝蘭蘭說了她的分數之後江時予才說了自己的分,雖然大家都很爛,但江時予爛得比較輕微,畢竟英語和數學超出及格線不少,得到了晏媽媽點名表揚。
吃了飯坐一會兒,他們必須得回去了,晏安把謝蘭蘭送回家,又把江時予送到小區門口,一臉沉痛,江時予看他那副表情有些想笑,想了想,擡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再搭在他肩膀上:“你這麽怕你爸啊?”
“不是怕,是敬重,”晏安說,“主要是他每次揍我下手都很重。”
“那你好好兒學習啊,”江時予說,“努把力,至少超越上一次的成績,他不就不會打你了麽?”
“這話說得,”晏安望着天空嘆了口氣,“我每次開學的時候也是這麽想的。”
江時予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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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學的時候就琢磨啊,這學期我一定要認真聽講,作業按時完成,我要成為這個班裏最牛逼的學霸,”晏安低下頭,沖江時予豎起兩根手指,“不超兩天,我立刻恢複到混吃等死的狀态。”
“沒什麽壓力吧,”江時予輕聲說,“沒壓力就……覺得自己學得再爛也沒關系。”
“誰說的,”晏安斜他一眼,“我爸揍我的時候我壓力可大了。”
怕成績不好,怕被揍,怕各種各樣因為學習爛帶來的影響,但就是不好好兒學習。
這麽一想自己還挺叛逆的。
晏安無聲地樂了下,目送江時予走遠後自己走回了家裏。
南方已經進入了雨季,就從家門口走到小區門口這幾步路,雨雲已經積得快要落下來,地面是濕的,是上一場雨留下的痕跡,到處都是水窪,空氣也是潤的,風迎面吹來後感覺滿臉都是水霧。
江時予走到自己家樓下了才想起來筆沒墨,得倒回去買筆,他嘆了口氣,拉緊衣服,有點兒受不了這種夜晚的濕冷,感覺裹多少件身上都是冰冷的,都是濕的,貼在身上,很不舒服。
他自認為習慣了南方,習慣了這裏不下雪的冬天,習慣了這裏辣又鮮甜的食物,雨季的到來又把他打回原形。
根本沒有适應。
沒有辦法适應,他不能很快地從生活了十年之久的北方生活裏迅速切換到這邊的狀态并且融入進去。
而且,沒有人告訴他應該怎麽做。
沒有人會提前告訴他,內褲晾陽臺上四五天不幹是常事,貼身衣物拿下來直接穿上會有洗澡沒擦幹就穿衣服的那種黏膩感。
畢竟他是一個人在生活。
小區外頭有一家小超市,江時予掀開門簾走進去,問:“你好,有筆嗎?”
問完就愣住了。
阮餘站在收銀臺裏也愣了會兒,很快反應過來,點點頭:“你要哪種筆?”
“……普通的中性筆就行。”江時予說。
阮餘應了聲,轉身從後方櫃臺上拿了一盒筆下來讓江時予自己挑。
江時予随便挑了支黑筆,想了想,說:“給我拿包煙吧。”
“嗯?行,”阮餘應了聲,“要哪種?”
江時予往貨架上掃了眼,指了個平時抽的牌子,阮餘把煙遞給他,順便送了個打火機,說是謝禮,江時予有些無奈,一個打火機而已,他也不好推辭什麽,說句謝了就離開了小賣部,期間兩個人沒有再說過什麽話。
阮餘應該是在到處打工。
燒烤店,小吃攤,利用各種休息時間打工。
江時予把買來的東西揣進外套兜裏,沉默着,想,算了,也不關他的事,回去寫作業要緊。
回去之後也沒有寫作業,江時予蹲在陽臺上點燃煙,看着外頭亮起的星星點點的窗格子,青煙從他指尖的火星處升騰,一根煙沒抽幾口,全在發呆的時候燃成了灰燼,江時予又點燃了第二根。
打火機按下的那一刻,房門忽然傳來了一陣開鎖聲,江時予一愣,看着手裏剛點燃的煙,迅速把煙掐了,煙灰煙頭都有一個小瓷碗裝着,他把碗踢到角落裏,走回客廳裏,媽媽正提着行李往屋裏進。
“你,”江時予頓了頓,忽然清了清嗓子,“你回來了?”
“嗯,”媽媽的表情很疲憊,看了江時予一眼,“你在陽臺上幹嘛呢?”
“……沒幹嘛,”江時予說,“就……發會兒呆。”
媽媽看他一眼,把行李箱放到屋裏去又走出來,站到江時予身前聞了聞。
“抽煙了吧?”媽媽嘆了口氣,“我聽說你們月考成績下來了,你考得不好?”
“啊。”江時予愣愣地應了聲。
“是不适應這裏的環境麽,還是不适應教育方式?”媽媽問,“你以前成績挺好的,是怎麽回事?”
“……不适應。”江時予說。
媽媽又嘆了口氣,沒多說什麽。
江時予就坐在客廳沙發上,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有些走神,等他回過神的時候媽媽已經洗完澡出來,準備回房間睡覺了。
“你還走嗎?”江時予突然問了一句。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問這一句,問出口的時候手不自覺地攥住了另一只手。
“看公司安排,”媽媽輕聲說,“你還有錢嗎?”
“……有。”江時予說。
“好。”媽媽點了點頭。
剛要轉身回房時,忽然問道:“你換眼鏡了?”
江時予擡起頭,瞪大了眼睛看着媽媽。過了一會兒,他才開口:“一個月以前就換的。”
媽媽顯然懵了一瞬,很快又将表情調整回來,皺起眉問:“怎麽突然換眼鏡?”
“沒什麽,”江時予抿抿唇,低聲說,“謝蘭蘭說細框好看,晏安就帶我去換了一個。”
“你們關系很好?”媽媽問。
“……是。”江時予說。
媽媽沒有再說什麽,囑咐了句早點休息就回到房間,門鎖聲落下後,江時予突然往沙發上一靠,眼鏡摘了丢到一邊,擡手很用力地揉了揉眼睛。
眼鏡是開學的時候,一個月前就換的。
媽媽最多出差了兩個星期,之前三天兩頭不回家,但江時予還是見了她不少次。
可是她現在才發現自己眼鏡換了。
黑框換到細框,差別挺大的,她現在才發現。
江時予把手垂到一邊,望着天花板扯了扯嘴角。
真他媽矯情。
手機在這個時候震了下,江時予摸出來一看,是一條消息,來自于之前謝蘭蘭建的只有他們三個的群裏。
晏安發了條:天啊朋友們,我爸居然沒有揍我。
謝蘭蘭很快給他回複:暴風雨前的寧靜你懂嗎?
-他讓我去寫作業,然後睡覺,我的媽他真不打算揍我,我熬出頭了。
-想開點,萬一是打算等你睡着再把你揍醒呢,恐懼程度超級加倍。
-謝蘭蘭你能不能閉嘴。
底下配了張表情包,是一個小企鵝瞪着眼睛朝旁邊看着,很可愛的圖片,但底下配了兩個字:啥b。
啥b這兩個字配上以後,就讓整個小企鵝都顯得格外嘲諷。
江時予盯着那個小企鵝的表情包看了很久,想了想,點開了晏安的對話框。
沒什麽好說的,江時予點了兩下晏安的頭像,底下立刻彈出一條“我拍了拍‘晏安’的眼珠子。”
江時予總覺得這個提醒莫名其妙的好笑。
上方對話框很快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很快,那邊發了個問號過來。
“給我看看小冰雹。”江時予發了條語音。
晏安點開語音聽完了,毫不猶豫地扭頭去抓了小冰雹來,放到書桌上,用手指點着它的額頭,說:“別動啊,小予哥哥要看你,我給他發個視頻過去。”
小冰雹嫌棄地扒拉開他的手,尾巴甩了甩,不知道是不是聽懂了,沒動,但不準晏安在拍攝期間摸它的腦袋。
視頻很快拍好了,晏安給江時予發過去,江時予不知道回什麽了,随手找了謝蘭蘭之前發的表情包發過去,晏安看見表情包,基因裏的鬥圖鏈被喚醒,立刻丢下作業開始鬥圖。
江時予沒有那麽多表情包去和他鬥,發不過了,幹脆看了眼群裏,謝蘭蘭正在質疑晏安為什麽突然失蹤,是不是被晏叔叔打死了,有需要的話她可以上門幫忙吹斷唢吶。
江時予想了想,點了兩下謝蘭蘭的頭像。
我拍了拍“謝蘭蘭”的腿毛。
謝蘭蘭發了個問號。
“謝蘭蘭”拍了拍我。
我拍了拍“謝蘭蘭”的腿毛。
“謝蘭蘭”拍了拍我。
江時予想了想,把聊天記錄往上翻了一大截,找到晏安。
我拍了拍“晏安”的眼珠子。
“謝蘭蘭”拍了拍“晏安”的眼珠子。
晏安發了個問號。
江時予看着這個問號,終于勾出了一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