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江時予其實有點兒想笑。

晏安的臉色和表情其實并不好看,幾分鐘前他還陷在噩夢裏,這會兒笑出來可能有點兒不厚道。

可是真的好好笑啊。

晏安那一套行雲流水的動作,仿佛是把睡過點兒于是着急忙慌穿校服這件事刻進了dna裏,江時予懷疑他閉着眼睛都能穿好衣服。

“我……我操,”晏安脫了外套,坐到床邊,看着江時予,表情十分糾結,“你是大半夜睡不着麽?”

“不是,”江時予咬了咬嘴唇,努力讓自己的表情不至于憋笑到猙獰,“你做噩夢了,老拱我。”

“……哦。”晏安愣了會兒,突然站起來,抓着校服褲子褲腰往下一拽,露出了他印着浪花的大褲衩。

江時予一愣,扭頭沖着牆狂笑起來。

晏安像是終于回過神了,把褲子一甩,瞪着他,壓低聲音吼:“江時予你有病啊!”

江時予沒搭理他,一個人沖着牆笑得人都哆嗦了才緩過來,扭頭一看,晏安已經盤腿坐在床上,很嚴肅地看着他。

“幹什麽?”江時予深吸兩口氣,終于把笑意憋住了。

“你是不是缺德啊,”晏安滿臉“你有病”的表情,“大半夜和我說上學。”

“你做噩夢了,很……怕的樣子,”江時予給他解釋,“我只能把你喊醒。”

“那你也不能用上學吓唬我啊,”晏安翻了個白眼,“要不是我看見你坐在床上,我可能就真的抓着書包沖出去了你知道麽?”

“不洗臉啊?”江時予笑着問。

“遲到了哪還有功夫洗臉。”晏安往前坐了坐,幹脆縮進被子裏,他腳挺冰的,碰到江時予的腿涼得他縮了縮,晏安立刻把腳伸過來貼在他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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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時予十分冷酷無情地踹了他一腳。

“操,”晏安躺好了,側着頭看江時予,“你說你這人看着挺正經的,其實吧,蔫壞。”

“有麽?”江時予盯着天花板樂。

“有啊,”晏安說,“你不知道吧,班裏那一幫女生對你挺有好感的,說現在這種看着書生氣,又很幹淨的男生多難得,可惜啊……”

江時予轉頭看着他:“可惜什麽?”

“人模狗樣。”晏安斬釘截鐵地說。

江時予又轉回去,看着天花板,還是有點兒想笑。

大半夜這麽一通鬧,竟然把睡意給鬧沒了,晏安翻了個身,拿起手機點開各個app看了眼,同學群裏看了眼,這麽晚,刷不出什麽新消息,晏安只能點到朋友圈去,看看有沒有自己忽略掉的誰的最新動态。

結果剛點進去,第一條就是阮餘在半小時前發的,拍的是路燈和天空,這個點兒連霓虹燈都歇業,天空很難得露出了原本的黑色。

他這條朋友圈沒有配字,就這麽簡簡單單一條,挂在最上方。

這會兒發朋友圈?

這會兒還在街上?

是剛下班麽?畢竟周末,阮餘應該不會放過這個空閑機會。

晏安把手機放下,看着天花板,剛才夢裏出現過的聲音仿佛又一次出現在了耳邊。

他很久沒有夢到過那些了。

可能是今晚在燒烤攤,和那個阿姨聊了些的緣故,他一下子被扯回了他最不願意回憶的夢境中。

照片是記憶的儲存點,夢同樣是。

旁邊突然傳來了些窸窸窣窣的聲音,晏安沒動,沒過一會兒,一只手突然出現在他頭上,很輕地往下壓了壓,扒拉兩下。

晏安側過臉看着江時予,江時予也看着他。

“有沒有人和你說過不要随便摸頭,”晏安在這樣的黑暗中很難看清江時予的微表情,不知道他是不是還在憋笑,“真的會長不高的。”

“你多高?”江時予問。

“177。”晏安說。

“那還行啊,”江時予說,“再長兩年過了180不挺好麽。”

“你這語氣跟我爸似的,”晏安啧了聲,“我跟你說,萬一我能長到180你給我摸矮了,那……”

“那我手勁兒挺大啊。”江時予接了句,“還能直接給你按壓縮了。”

晏安被他這句說得一愣,随即樂了起來,樂了好半天都沒停,江時予沉默了會兒,莫名其妙跟着他笑了好久。

過了會兒,晏安忽然說:“謝蘭蘭和孫刻快成了吧?”

“嗯?”江時予愣了下,斟酌着用詞,“……大概吧。”

“應該快了,”晏安說,“我剛翻朋友圈看見她睡前發了一條,少女心快溢出屏幕了。”

“……哦,”江時予擰擰眉毛,胳膊撐起身體,往晏安那邊看了眼,“你做噩夢是……夢到這個麽?”

“嗯?不是,”晏安沒明白噩夢和謝蘭蘭有什麽聯系,“我随便聊聊,我做噩夢和她沒關系。”

江時予哦了聲,躺回去,翻身看着晏安,過了會兒有些糾結地說:“……你會有更好的人的。”

晏安沒聽明白,扭頭和江時予對視着,江時予清了清嗓子,躺平了看着天花板。

“你說什麽呢,”晏安反應過來了,“我對謝蘭蘭真沒那意思。”

江時予很認真地點點頭,說:“我懂。”

“……哦,你說其他人是吧,”晏安也懂了,抓着被單搓了搓,“我還沒有什麽目标,沒什麽喜歡的人。”

嗯嗯嗯。

我懂。

江時予繼續點着頭。

“而且……就算有了目标,也不一定能成吧,”晏安說,“阮餘……告白了,也沒成。”

“我們好八卦啊。”江時予說。

“大半夜的睡不着不聊八卦難道聊學習嗎?”晏安說。

“你把課本拿來,”江時予馬上說,“我給你講兩道題。”

“江時予你真的有病吧。”晏安扭頭瞪着他。

江時予笑了笑,隔了會兒,慢悠悠地說:“我感覺他們倆不是真的沒成。”

“誰?”晏安愣了下,“……阮餘和齊放?”

“嗯。”江時予應。

“不能吧?他倆這還能成啊?我靠,”晏安一下來了精神,翻身坐起來,“齊放都那麽對阮餘了,跟蹤他還要打他,還……那麽侮辱他,阮餘憑什麽和他在一起啊?”

“再大聲點兒,”江時予翻身,把被晏安帶過去的被子往自己這兒扯了把,“把叔叔阿姨叫起來開個座談會好不好?”

晏安瞪他一眼,給他把被子塞好了。

“是阮餘先去給齊放告白的吧,”江時予裹着被子,舒舒服服地說,“齊放那個态度,也不像特別排斥。”

“他就差真揍阮餘一頓了,”晏安沒忍住打岔,“還能不算特別排斥麽?他說……他對着阮餘說了的,他說同性戀真惡心。”

“你會跟蹤你覺得惡心的人麽?”江時予反問。

晏安沒能回答得上來。

“而且那次,他要鬧事早就沖進超市鬧了,不應該在外面等阮餘下班兒,”江時予說,“如果真的覺得惡心,不會這麽在意誰幫了阮餘,阮餘和誰關系好,懂麽?”

“……他在吃醋啊?”晏安瞪圓了眼睛問。

“……吃誰的醋?”江時予也瞪圓了眼睛。

“你的……啊不是,你和阮餘的,”晏安一臉震驚地說,“他以為阮餘喜歡上你,和你在一起了?”

江時予瞪着他看了很久,緩緩問了句:“……你是剛反應過來嗎?”

“……啊。”晏安注視着江時予。

“你當時盯着他們倆看得那麽專注,”江時予也坐了起來,滿臉不可思議,“你在想什麽啊?”

“……我在想,阮餘待會兒真要請我們吃飯怎麽辦啊,”晏安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我們倆那次吃得那麽撐。”

江時予瞪着他看了挺久,嘴唇動了好幾次,可能真的找不到什麽詞語來形容晏安了,可能是當地比較有名的一種木頭吧。

“……要不我還是把書拿過來,”晏安撓撓頭,“你給我講講題吧。”

“不。”江時予躺回去,臉往被子裏一埋,“睡覺。”

“操,”晏安抓着被子推了他兩把,“給我講題吧小予哥哥,起來聊天。”

“傻逼。”江時予悶聲說。

“起來!”晏安吼,“我他媽踹你了啊!沒聊完呢!”

江時予把被子一掀,瞪着他。

晏安笑了笑,躺下來往他身邊拱了下:“按你那麽說,齊放其實挺喜歡阮餘的,是麽?”

“……大概吧,就是沒有認清自己而已,”江時予無奈地看着他,“但是他那些做法我挺不能接受的。”

“喊一堆人把人堵廁所,”晏安評價,“确實很傻逼。”

“嗯。”江時予點點頭,擡手把晏安的腦袋往旁推了推,“離我遠點兒。”

“啧,”晏安腦袋往後仰,“你以後結婚了怎麽辦啊?你老婆往你身邊靠,你一腳給人踹地上去啊?”

江時予沒搭理他。

“人家女孩兒和你睡個覺還得全副武裝,”晏安繼續碎碎念,“頭盔護具說不定還得在床頭擺個竹刀,被你踹煩了半夜抽出竹刀和你拼命……”

江時予伸手在晏安腰上掐了一把。

“啊——”晏安整個人都往旁邊縮過去。

“睡覺!”江時予吼。

晏安搓着腰,瞪了他一會兒:“怎麽睡啊!讓你掐清醒了!”

江時予瞪着他,瞪了沒幾秒突然樂出了聲。

“我真的服了你了,”江時予笑着說,“怎麽會有你這種人……”

晏安被他笑得莫名其妙的,跟着樂了一會兒。

兩個人又聊了些什麽,天快亮的時候晏安才迷迷糊糊地睡過去,江時予等他呼吸平穩了,才撐起來看了他一眼。

表情正常,呼吸正常,沒有拱人。

沒有再做噩夢了。

江時予松了口氣,倒回床上,沒多久就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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