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鬥嘴 鬥來鬥去,最終兩敗俱傷

薛琬琰撇着嘴道:“估計晚了,你從小到大都霸着太子,哪有人敢靠近?”

安平晞汗顏,把臉埋進臂彎悶聲道:“無論從前我有多喜歡他,也無論究竟出于何種心思,但如今我心意改變,再不想與他有任何瓜葛。”

曾經最珍視的人卻要一一割舍,這滋味是真不好受,她知道若擱在前世,就算殺了她都不可能做到的。

薛琬琰揉了揉眉心,道:“你與我大姐一樣,皆是府中嫡女,婚事半點馬虎不得。一旦賜婚的旨意下來,那麽事成定局誰也改變不了。”

安平晞若有所思道:“或許我可以找雲昰說清楚……”

“找我說什麽?”簾外突然響起少年清朗的聲音。

*  *

安平晞不覺大驚,起身走過去掀開了竹簾,就見簾外站着個風姿卓絕的少年。

那少年戴着幞頭,着玄青圓領袍,腰束蹀躞帶,足蹬玄色錦靴,手中正自把玩着一柄小巧玲珑的檀香木折扇,沖她挑眉笑道:“驚喜嗎?”

安平晞正待反唇相譏,卻發現他身後還站着一個青年。

那人身形颀長,着素色紋錦寬袍,并未戴冠,只用一根長簪将腦後發絲随意挽着,其餘皆閑閑披落,通身上下不見任何裝飾,只在腰間繞了條棗紅絲縧。

看清他的臉容時,安平晞已将初遇雲昰的震驚抛到了腦後。

論俊美精致,這世間無人能和雲昰相提并論。

他沒有雲昰身上英姿飒爽豐神如玉的少年氣,體型也比他高大一些,渾身上下都透出一種溫雅脫俗的飄逸之感。

但他的眼神望過來的時候,卻給人一種迎面而來的壓迫感和威懾感,不過這種感覺并不強烈,當你覺察到的時候,就已經消失不見了。

安平晞怎麽也沒想到,竟會在此處遇到風漣!

他是雲昰破格提拔的東宮侍讀學士,天同帝駕崩後成了他最信賴倚重之人。

當日她在太平樓得知二哥死訊時,陪伴在側的便是風漣先生。

那時候他們相識不到一個月,彼此并不知曉對方身份。她直到後來才得知風漣是雲昰身邊的人,但她并不清楚他是否知道她是安平晞。

原來他們這麽早就認識了?她怔忪失神之際,雲昰已在她肩頭敲了一下,皺眉道:“哪有這樣盯着人看的?這位是風漣先生,我新結識的友人。”

說罷又對那人道:“先生,這是安平小姐。”

前世雲昰将風漣奉為上賓,後又力排衆議拜為侍讀學士,不惜與皇後反目也要留他住在東宮,恰逢拒婚風波鬧得滿城風雨,于是有關他斷袖之癖的流言鬧得人盡皆知。

直到墜江後安平晞才明白,原來風漣不過是個擋箭牌,雲昰為了不讓世人猜測拒婚原因而故布疑陣。

而後偶然邂逅,她也被風漣的談吐修養與人品折服,心甘情願喚他一聲先生。

如今竟提前兩年相識,安平晞心裏沒來由地激動,卻又不敢表露出來,只能神色如常與他見禮。

三人正自寒暄,薛琬琰按捺不住走了出來,落落大方地見過雲昰後,便邀請他們入座,喚來萱兒撤掉杯盤,重新傳茶點果品。

“你來此作甚?”安平晞不情不願地入座。

“這樓前牌坊還是我太/祖母下旨所立,我為何來不得?”雲昰搖着手中折扇道。

安平晞心中冷笑,暗想着你父皇早被開除宗籍斥為國賊了,你還好意思認太/祖母?

但她到底是南雲子民,這話是萬萬不能說的,便轉口道:“陛下龍體可有康複?”

雲昰一聽喜不自勝道:“父皇這幾日大好,還問起過你呢!”

天同帝向來待她不薄,據說還曾動過将她收為養女的心思,奈何安平家就這一個千金,自是行不通的。

那日匆匆離宮,的确過于失禮。

薛琬琰默默陪坐在側,見她神情有異,悄悄握了握她的手以作安慰。

安平晞側頭沖她微微一笑,擡眼時忽與對面風漣目光相撞,她略加留意,便發現他神情複雜,竟似在暗中窺探她。

“那日為何突然出宮?”雲昰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安平晞心煩意亂道:“與你何幹?”

雲昰冷不防被她嗆了一下,俊臉微紅道:“你就算吃錯藥了,這麽多天也該好了吧?”

“以後都這樣,好不了了。”安平晞沒好氣道。

如今一切都變得不可思議,風漣提前兩年出現,本該壽數将盡的天同帝卻已大好,那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薛琬琰緩緩起身,知趣地尋了個借口出去了,臨走時還沖安平晞偷偷眨了眨眼。

她前腳剛走,風漣便也心照不宣地告退了。

擇日不如撞日,安平晞猛灌了一大口茶,硬着頭皮道:“既然遇到了,那就正好把話說清楚!”

雲昰喜道:“阿晞,你要跟我說什麽?”

“叫姐姐。”安平晞皺眉糾正道。

雲昰翻了個白眼道:“憑你也配?”

安平晞哼道:“我是不配。那日芳信亭你說的糊塗話我不會放在心上,但你以後休要再提。”

雲昰怔了一下,忽地明白過來,探身抓住她手臂不忿道:“這是何意?嫁給我委屈你了?”

安平晞撥開他的手,嫌惡道:“如今都長大了,動手動腳成何體統!”

雲昰恨恨地瞧着他道:“是誰哭着喊着說要嫁給我?千防萬防不許別家小姐接近我,這些年我早就當真了,你如今卻說變就變,安平晞,你在耍我嗎?”

見他動怒,安平晞心頭一凜,瞬間便猜出了他的想法,果然聽他道:“我回去便求父皇賜婚,等聖旨下了随便你。”

她不由面色微變,果然,比狠的話她不是雲昰的對手,無論前世還是今生。

一旦賜婚旨意頒布,那便很難收場了。

卻不知父親和皇後會如何應對?無論如何,她都不能再作繭自縛。

“知道怕了?”雲昰得意地揚眉道。

前世二人互不相讓,誰也不會示弱或妥協,私下裏動不動就鬥得跟烏眼雞似地。

鬥來鬥去,最終兩敗俱傷。

或許,應該嘗試一下主動示弱?

安平晞垂眸醞釀着情緒,沉默了會兒,忽地堕下淚來,面上浮出幾縷凄惶無助,偏生咬着唇維持着脆弱的堅強。

“你但凡對我有一絲情義,便不會如此逼迫。你拿聖旨說事,是存心斷我後路?若我違抗,不僅是與朝廷為敵,連家族也将容不下我。”

雲昰傻眼了,他從沒見過她柔弱嬌怯楚楚可憐的一面,心頭不覺一軟,慌忙從袖中抽出絲帕,笨手笨腳地給她抹着眼睛,結結巴巴道:“阿晞你別哭,我……我就是說說罷了,可……可你為何突然不喜歡我了?”

安平晞也有些意外,沒想到成效如此好,她還怕被他嘲笑呢!

她最驚異的是,為何他會做出這番深情被辜負的模樣?

安平晞有瞬間的觸動,可一想到他前世的冷酷殘忍,便覺不寒而栗。

八百多個日夜的苦苦等待與煎熬,耗盡了她所有的深情和眷戀。

若他真的只是變心了她倒不會那麽痛苦激憤,頂多只能算是他怯懦自私意志不堅。

可事實并非如此,他是父親和皇後的幫兇,他們所有人不約而同選擇了犧牲她。

“你就是嫌我小,這才動不動讓我叫姐姐。可你又不是我親姐姐,老說這個多沒意思?我會長大的,阿晞,你等我兩年好不好?我一定會有大作為,讓你刮目相看。”

安平晞把臉埋在手掌哭出了聲,這次是真的哭了。

她等過他兩年多,可他就像死了一樣從未給過半點回應。

前世唯一遺憾真的只有哥哥不得善終嗎?

她真的對自己的生平徹底釋懷了嗎?

死後寧可自我放逐變成孤魂野鬼也不願入輪回,究竟是遺恨難平還是真的心灰意冷不願再世為人了?

雲昰一時間亂了方寸,忙起身過來查看,可又不知該做什麽。

他下意識的張開手臂想抱抱她,又怕她生氣,只得改為拍拍肩,可憐巴巴道:“我又說錯話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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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平晞擡起頭,淚眼朦胧中仿佛看到了前世命隕南平巷的一幕:

父親的刀鋒抵着她脖頸,冷冷道:“诋毀皇後,其罪當誅。”

他正欲動手,遠處卻傳來急促的馬蹄聲。

暗夜裏奔出一個黑衣探子,神色慌張道:“不好了,太子殿下帶人過來了。”

父親動作微微一滞,氣勢明顯弱了,“他來作甚?”

大哥已從震驚中緩過來,忙道:“殿下對父親多有猜忌,您此刻不宜露面,便讓孩兒留下與他周旋吧!”

她驚魂甫定,以為終于得救,卻不料頸間一陣劇痛,尚未來得及出聲,便聽到了大哥和餘晖的驚叫,一股熱血激射而出。

“住手!”有人遠遠喝道,父親手中的軍刀‘當啷’一聲落下地來。

她渾身癱軟,兩手緊捂着傷處,鮮血不斷從指縫間流出,頃刻便染紅了整個前胸,正滴答滴答地往腳下滴落。

“安平嚴,你好大的膽子!”雲昰縱馬過來怒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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