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番外二 前世篇·安平曜
安平曜自感罪孽深重, 為了不再刺激到她,此後再未登門。
他依舊在等,等着天市城破, 等着兵荒馬亂, 等着名正言順打破那道門。
院門很容易打開,如今他掌家, 什麽鑰匙拿不到?可她心中的那扇門呢?非大動蕩大刺激,恐怕終生都打不開。
可是安平曜沒等到戰事,等到了安平晞的死訊。
那日是她十九歲生辰,他早上要出門, 提前讓人将鑰匙送去給杏姨,囑咐她去探望,若可以的話帶妹妹出來走走。
原本他正與太仆商讨軍馬事宜,突然接到随從密報, 連忙抛下手頭事務便奔了出來。
她早就該進宮去質問, 可她一直沒有去,他以為這輩子她都不會去了, 若是早知道她今日要進宮,便是天大的事他也會推到一邊, 然後護送她去。
他比想象中冷靜的多,總覺得一切應是誤會。
她才不會跟別人争吵,更不會在外人面前失态, 她只會和他争吵。否則何至于等了兩年多才進宮?
安平曜飛馬疾馳到宮門外, 看到桑染正伏地恸哭,他跳下馬一把抄起癱在地上的桑染,沉聲喝問道:“究竟怎麽回事?”
桑染擡頭看到他,當即如遇救星, 上氣不接下氣道:“二公子,小姐……小姐……”一句話尚未說完,卻因為太過激動猛地暈了過去。
“阿晖,将她先帶回去好生照料,我進宮去問個明白。”他将桑染推給身後黑袍銀甲的英武青年道。
朝晖一把接過來,将桑染橫放在自己馬背上,面露擔憂道:“二哥,一切小心。凡事等家主和大公子回來再做打算。”
安平曜沒有說話,大步往宮門口走去,呈上腰牌道:“煩請通禀東宮,雲麾将軍安平曜求見!”
“将軍稍等,末将這就去通傳。”值守的禁軍統領不敢怠慢,忙接過牌子道。
他沒有見到太子,只見到了侍讀學士風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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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并未去東宮,而是只觐見了皇後。皇後在栖鳳閣設宴,為其慶生。
“安平小姐心情還不錯,和娘娘有說有笑,其後同登沐風樓,奴婢們未曾跟上,只隐約聽到發生争吵,随後便是娘娘驚恐的尖叫,等奴婢們趕過去,就看到欄杆前只剩娘娘一人,正哭地幾乎昏厥,待她平靜下來後才說出安平小姐癔症發作,一時失控竟越過欄杆跳入了碧靈江……”
這是安插在皇後儀仗中的宮女口述。
宮裏已經安排人手去打撈,他也派出了所有能調動的人手。等回到家時天色已晚,他徑直去了別院。
桑染依舊昏迷不醒,他便站在黑暗裏等。
她醒來時看到他,猛地坐起身哭出了聲。
“事發之前你讓人回去傳話,可是有所察覺?妹妹她……早就有此打算嗎?”他頹喪而絕望地問。
桑染撲下地膝行過來,抓着他的袍角泣不成聲“二公子明鑒,事情絕非傳聞中那樣,什麽突發癔症失足墜江都是騙人的……小姐不會去尋死的,絕對不會……”
她說早上出門時安平晞神色寧靜平和,說她已經想通了,打算效仿大公主雲桢出家入道遠離紅塵。
“二公子,您一定要相信奴婢,小姐沒有病,她只是心裏太苦了,她從來就沒有……”
安平曜極為震驚,胸膛劇烈起伏着,俯下身雙手緊扣着桑染的肩,厲聲問道:“此話當真?”
桑染忍着肩膀上碎裂般地痛苦,咬牙切齒道:“蒼天在上,若有半句虛假,奴婢願下十八層地獄。”
他松開了她,直起身道:“東宮對此事毫不知情,我打聽過了,妹妹并未去過東宮。事發之時只有皇後一人在場,随行宮人和沐風樓值守禁軍都在三丈開外。皇後賢名遠播,而晞兒……”
他頓了一下,緊緊握住拳頭,決然道:“雲家欺人太甚,我絕不會讓妹妹白白蒙難。無論付出什麽代價,我都一定要把她救回來。”
桑染百感交集,顫巍巍的爬起來,跪在他面前忍着淚道:“奴婢願效犬馬之勞,請二公子吩咐。”
“你先起來,當務之急是找到妹妹的下落。方才你跟我說的話,暫時不要告訴任何人。”
“是,奴婢明白。”桑染拭淚道。
若是她自己萌生死志便也罷了,就只當是解脫,反正活着的每一天都是煎熬,若能找到屍骨便将她好生安葬,他去為她守一輩子墓,也算是一種陪伴。
可事實并非如此,他便拼個頭破血流也要找到真相。
* *
他剛走出院門,就見朝晖急急迎上來道:“二哥,家主回來了,讓您去前廳。”
前廳燈火通明,亮如白晝。
管家領着衆仆役戰戰兢兢的跪在院中,大氣也不敢出。
安平曜剛邁進門檻,就聽到一聲斷喝,“逆子,跪下!”
他不覺心頭一凜,快步走上前跪下道:“孩兒見過父親。”
安平嚴快馬加鞭連夜趕回城中,連盔甲都沒來得及卸下,一看到他登時滿心怒火,一腳便将他踹翻在地。
戰靴厚硬如鐵,他一口氣差點喘不上來,只覺得胸肋處泛起鑽心般的疼,連忙掙紮起來跪好,将喉頭翻湧的血氣壓了回去。
“你眼裏可還有為父?竟敢擅作主張打開院門?為父說過,要把她關到死。”安平嚴虎目圓睜,摘下鐵盔照着他的腦袋就要往下砸,冷不防被人給接住了。
“家主息怒,家主息怒,”朝晖冒死沖上來攔住他道:“下人們都在外面看着呢,就算二公子有錯您要動用家法,也請稍待片刻。府中出了這等大事,可不能再讓外面看笑話了。”
安平嚴怒瞪了他一眼,緩緩放開了手,朝晖忙恭恭敬敬的接住鐵盔放到了一邊。
“父親容禀,今日是小妹生辰,孩兒原想讓她出來散散心……”安平曜拱手道。
卻不料安平嚴愈發暴怒,咆哮道:“閉嘴,難道你忘了今日也是我小孫兒的忌日?”
他神情痛苦的皺了皺眉,緩緩垂下了頭,再不敢多說一句。
“把你派出去的人馬都撤回來,不用再大張旗鼓的找了,七日後正式發喪。”安平嚴大手一揮,冷冷下令道。
安平曜渾身一震,失聲道:“父親,妹妹生死未蔔,我們豈能坐視不理?她……她可是我們安平家唯一的女兒呀!”
旁邊侍立的朝晖也是倒吸一口涼氣,一時間進退不得。
安平嚴冷笑道:“莫要忘了,你還有個大侄女,錦兒才是安平家唯一的女兒。至于這個孽障,早在一年前我便與她斷絕了父女之情,依舊留着她不過是看在你亡母的面子上。生時于國于家無望,死後倒對朝廷是件幸事。如此一來,太子便可不用尊奉遺诏,婚約自然也就失效了。”
朝晖不敢再留,急忙恭恭敬敬退了出去。
“父親,您怎可如此無情?”這些年他始終想不通,為何母親過世後一切都變了,難道妹妹受辱不是安平家受辱嗎?父兄為何都無動于衷?
安平嚴神色中滿是厭棄,忽然俯身過來盯着他,低聲道:“為父一直沒機會告訴你,她不是你妹妹,你可憐的妹妹一出生便夭折了,她只是為父從平王山中撿的一個棄嬰。”
……
他捂着胸膛,失魂落魄地走出了前廳,只覺得天旋地轉。
管家忙上前扶住,關切的問道:“家主怎麽說?”
他剛一張嘴,一口鮮血就噴了出來,管家忙命人去傳大夫,卻被他擡手制止,“無妨,我休息片刻即可。傳令下去,将搜救的人都撤回來。準備一下吧,七日後……正式發喪。”
管家滿臉驚愕,忽的紅了眼眶,終是沒有多問,道:“是!”
“我出去一趟。”他吸了口氣道:“讓人備馬。”
管家知他心底郁憤難平,也不敢多問,只得回頭吩咐人去辦。
他連夜出城奔襲百裏,直至天亮終于到了青鸾山下。
落桑觀就坐落與青鸾山中,是南雲鼎鼎有名的道家聖地,信徒衆多香火鼎盛,在民衆中威望極高。
雖然山勢陡峭地形險峻,但依然阻擋不了絡繹不絕的香客。
當年大公主不願遠嫁,便在落桑觀入道,後來去雲游四方再未歸來。
他徑自去了玄通院。
道童扛着掃帚一邊打着哈欠一邊過來開門,看到來人不覺大驚,施禮道:“安平公子怎麽來了?”
安平曜雙眼赤紅聲音嘶啞,道:“我要見觀主。”
“可是為了令妹之事?”還不等道童應聲,就見一個面容清瘦須發稀疏的青袍道人緩步轉了出來。
安平曜忙上前見禮,言辭懇切道:“求觀主救我妹妹。”
青袍道人冷冷道:“好良言難勸該死鬼,大慈悲不渡自絕人。她既已生無可戀,你又何須再執着?”
安平曜‘噗通’一聲跪下,砰砰磕頭道:“觀主切勿輕信謠言,事情并非傳聞中那樣。我妹妹沒有病,也絕不會去尋死。”
“公子先起來吧!”青袍道人擡手,道童忙丢下掃帚,将安平曜扶了起來。
“不知公子今日前來,所求為何?”青袍道人捋須問道。
安平曜拱手道:“問蔔!”
“你想知道什麽?”觀主又問。
“小妹的下落。”安平曜澀聲道。
青袍道人不由笑道:“大将軍權勢滔天,就算翻遍碧靈江底也不在話下。公子為何偏要信這虛無缥缈的鬼神之說?”
安平曜頓時啞然,青袍道人卻沒繼續追問,轉身往回走去,安平曜也忙跟了上去。
二人進了中廳落座,道童奉上清茶。
安平曜連夜趕路,正覺腹中焦渴喉嚨幹澀,謝過之後正欲飲下,卻突然頓住,望着杯中泛起的漣漪嗆然淚下。
這樣一個外表冷硬堅毅的男人,卻忽然流露出此等脆弱無助地模樣,連道童也不忍心看下去,輕嘆一聲默默退了出去。
安平曜心情激蕩,悲怆不已,竟是一口水也飲不下,将茶盞複又放了回去。
青袍道人見此,也頗為感慨,緩緩起身道:“貧道去去就來。”
道童剛走到中庭,回頭看到觀主站在階前招手,忙跑了過來。
“貧道一生閱人無數,卻很少見到這般至情至性之人。”他嘆道:“世間山同脈水同源,他看到杯中茶水也會想起溺水的親人,以至傷心難耐。貧道實在是……唉,你讓人去冶鑄局送個話,看看那位大人有沒有什麽法子。”
“是。”道童躬身道。
青袍道人剛轉回來沒多久,就見方才那道童匆匆跑了進來,手中托着一只卷軸,滿臉興奮道:“觀主,那位大人送來的。”
青袍道人微微一驚,忙接過來在桌案上展開,原來是一幅碧靈江南岸水文分布圖,上面用朱筆密密麻麻标注着細小的文字。
待看清那些文字,青袍道人不由得失聲嘆道:“大人真乃神人也!
安平曜不解地附身過來,只看了一眼便明白過來,顫聲道:“這是我師父送來的?”
紅色的文字起與宮城西北角的沐風樓,标記着宮牆高度和天氣狀況以及事發的時間。
其後是一大段繁雜的推斷過程,最後止于百裏之外的卧龍潭。
“大人根據當時風向、暗流情況以及江水深度、宮牆高度、令妹的身形等,推斷出她如今身在卧龍潭下。”
安平曜霍然起身,問清楚位置後便匆匆告辭。
卧龍潭位于落日崖下,水潭倒是不太大,但潭底生長着一種名為龍須蔓的水草,傳說中會自行攫獲活物,就連靠近水邊的飛鳥走獸都難全身而退。
但安平曜不信傳言,只帶了桑染一人,親自潛入卧龍潭搜尋了三天,幾近絕望之時,竟然真給找着了。
可終究只是一具屍體,冰冷僵硬氣息全無。
他抱着那具毫無生機的身體,再也忍不住聲淚俱下。
安平曜幾乎是看着這個妹妹從襁褓中的嬰兒,一點點出落成明麗佳人,此刻看着眼前這個情景,如何能夠接受?
他自是不信人死可以複生,但他知道如果安平晞真的死了,他也無法再獨活。
手臂上早已愈合的舊傷突然裂開,許是在水中浸泡太久,創口早已泛白翻卷,他卻似半點都感覺不到疼,只有胸肺間的疼痛從未停止過。
“我怎會恨你?又怎會欺侮你?我只是……算了,你不明白也好,或許連我自己都不明白。”
他并未将她帶回安葬,而是送到了玄通院。
“聽說道家有起死回生之術,求觀主大顯神通,救我妹妹。”
“這……荒謬,生老病死皆是自然現象,凡人就該遵循。”觀主神色隐晦道。
“呵,修行本就是逆天,陵均為何不遵循自然?”忽見一個身着白袍戴銀色面具的人走了進來。
“大人?”
“師父?”
“朝陽峰塔頂設有現成的招魂陣,難道陵均竟不知?”白袍人淡笑道。
“咳……這,已多年未開啓,招魂本就是逆天禁術,若讓蜉蝣島祖師知道……”
“你跟我修習幽冥道都不怕,開啓個小陣就提心吊膽成這樣了?”
“也不是,大人,開啓招魂陣絕非易事,何況就算開啓了,這招魂術也不是萬能啊,須得講究天時地利人和,即便萬事俱備,若魂魄受損嚴重無法歸位,那也是徒勞。”
“不試試怎麽知道?本座少年時曾在古籍中看到招魂術的記載,苦于沒有機會嘗試,如今就當練練手!”
“既然大人開口了,那貧道便去準備。”觀主說完退了出去。
安平曜從來不知那神秘人是何等身份,他們相識于冶鑄局,他技藝精湛博學廣聞深受敬重。
安平曜從他身上學到過不少冶鑄技巧,久而久之便産生孺慕之情,自願拜入門下。
他只知道師父交游甚廣,與落桑觀主最為親厚,其餘并不知曉也不關心。
“師父,世間真的有招魂術嗎?”他擡起頭,望着那白影。
“信則有,不信則無。”他走上前來,俯身搭了搭他的腕脈,又擡手在他胸肋間按了按,他頓時疼得打了個哆嗦。
“阿曜,你傷勢不輕,快回去好生歇着,這邊交給為師。”白袍人聲氣溫柔和藹,如沐春風,又讓道童駕車将他送了回去。
他回去之後便開始發燒,足足燒了半個多月,迷迷糊糊中聽大夫說他肋骨斷折,胸肺挫傷,感染嚴重,他也不知道是父親那一腳踢傷的,還是他日日潛水,被深處水壓壓迫所致。
終于能下地走動時,已過了快一個月。
安平晞活着時幾乎已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結果她一死府中卻為她大辦喪事,盛況空前,似乎恨不得讓所有人都知道安平家小姐殁了。
就連經歷喪子之痛消沉了一年的秦氏也突然痊愈,且精神大好生龍活虎,趁着安平曜病勢沉重接手了各項管家大權。
他又來到了玄通院,惴惴不安地等着消息。
“阿曜,對不起,招魂術未能湊效。陣法雖能暫時護住她肉身不壞,可不是長久之計。”
“師父,還有別的辦法嗎?”他不死心的問。
白袍人沉吟良久,從袖中拿出了一塊銀色的令牌,“此乃幽冥令,世間最為陰邪詭秘之物,據說是用天外隕石所鑄,數百年來無人能将其煉化。”
他看着那銀光皎皎的令牌,只感到一陣刺骨的陰寒,“為何要煉化?”
“它名為幽冥令,自是與幽冥界有關之物。若能将其煉化,便可感應天地溝通陰陽,何愁召不回迷失的魂魄?”白袍人循循善誘道。
他苦笑了一下,心中陡然亮如明鏡,“師父一開始與我結識,便是另有所圖吧?”
白袍人也不否認,輕笑道:“你是冶鑄局最傑出的青年俊傑,又負責掌管冶鐵處的煉爐,若能結交,與我而言算一大幸事。”
他将那沉甸甸的令牌帶回了冶鑄局,果如師父所言,即便他用了所有能知道的方法,依舊不能将其熔解半分,莫非真是冥界之物?
一向不信天地鬼神的他,心中陡然升起希望。
若世間真的有神明呢?若神明能聽到他的心聲呢?
古老的傳說中,曾有鑄劍師跳入爐中鑄出了傳世寶劍。他少年時問過老鐵匠,大家都笑哈哈地表示那只是傳言,不可盡信。
人在絕望的時候便會相信鬼神,因其虛無缥缈,所以有萬種可能。
他已打定主意,懷着無比悲壯的心情又去看了她一次,見她面目寧和栩栩如生,躺在寶光萦繞的陣中,似乎随時都會坐起來。
他似乎真的看到安平晞坐了起來,沖他微微一笑,道:“二哥,你來了?”
恍然發覺,她已經很久沒有笑過了,他早已忘了她笑起來什麽樣。
安平曜留下一封遺書,囑托朝晖替他照顧妹妹,帶她遠離天市城。
當他執筆的那個瞬間,有種無形的信念充斥了心房,他潛意識覺得招魂術一定會成功,妹妹一定會醒來。
她會得到新生,一切将重新開始。
當他懷揣幽冥令跳入烈焰中時,腦海中想的是若一切能重來,那個語笑嫣然的小少女跳到他背上,鬧着問他何時娶親時,他一定會說我這輩子都不成親,只要好好陪着你就滿足了。
他知道妹妹對他有很強的占有欲,也終于明白了那些年她古怪的行徑,可他為何一言不發?因為隐秘的不甘?還是故意不讓她如願?
他的思緒突然被烈焰灼燒的痛苦打斷……
經歷了地獄般的磨難後,他最終靈肉分離,徹底告別了這個世界。
師父沒有騙他,招魂術果然成功了,他用煉化的幽冥令鑄成了三枚箭簇,又用剩下的材料打造了一只小小的手镯,将其贈給了重生的妹妹。
手镯代表手足情深,也算是一種暗示。
可她不會再明白了,因為醒來後的她如同初生嬰兒般懵懂,甚至連自己的名字都已忘記。
他的魂魄并未完全消散,偶爾會從混沌中醒來,感受到她近在咫尺的氣息。
最後一次蘇醒是在南平巷那座宅院,她的熱血如煉爐中的火焰般,灼燙着他衰弱到幾乎消散的殘魄。
生死不可逆轉,天意終究難違?他看着她倒在了父親的刀下,卻什麽也做不了,原來世間最無能為力的便是鬼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