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和親 殿下深夜造訪,不知有何要事?……
安平晞睡到半夜, 恍然聽到一陣悶雷滾過,她不由驚坐起來,發現心跳劇烈, 像是要迸出腔子。
隐約聽到有人說話, 她忙披衣出去查看。
門外朔風凜冽,刺骨寒意撲面而來, 她慌忙抱住肩冷的直吸氣,隐約看到院外圍着幾個人在說話。
她冷得牙齒打顫,正欲退回時聽到雲桢的聲音,“迷津破了。”
安平晞若無其事地應了一聲, 縮回到門後抱着肩膀發抖,“你進來不?”
左腕有什麽東西磕在了肩胛骨上,她忙探手去摸,竟是一只镯子。
腦海中登時閃出一個詭異的念頭, 她慌忙跑進裏屋, 湊到燭火前去看,只一眼便吓得驚叫出聲。
一只玲珑細巧的銀色手镯, 正套在霜雪般的皓腕上,她猛地想起了那個全身上下籠罩在幽秘黑暗中的往生殿神官。
玄陰之氣、幽冥令、手镯, 這三者究竟有何關系?
怎麽會憑空多出這只镯子?冥界中虛幻的東西竟會出現實體?
安平晞慌忙環顧周圍,房間裏靜悄悄地并無別人,可她卻不敢去瞧黑魆魆的角落, 随手抓起一件外袍匆匆穿好, 轉身逃了出去。
雲桢正迎面走來,見她一副狼狽樣,皺眉道:“見鬼了?”
安平晞正欲如實回答,但話還未說出, 卻不由自主改口了,“剛才做噩夢了,夢到天塌了,把我壓醒了。”
她終究不敢說出手镯的事,因為她也無法自圓其說,沒有人會相信的。
“我以為你見天象有異,這才起來的。”雲桢仰頭望着夜空,喃喃道:“你沒發現下雪了嗎?”
“雪?”這個字只在詩詞文章中見過,碧靈江以南從不會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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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平晞一時間也忘了冷,擡頭望着天空,這才覺察到有什麽細微冰涼的東西落到了臉上,她擡手一摸,卻只有一點水痕。
“迷津破了。”雲桢又重複道,“你都不驚訝嗎?”
“不是遲早的事嗎?”安平晞不解道。
不遠處傳來此起彼伏的關門聲,安平晞這才發現原來很多人都出來了。
“進去吧!”雲桢淡淡道。
安平晞忙跨進屋,走到燭火前烤手。
“方才紅光漫天,好不壯觀。”雲桢神情木木地坐在矮塌上。
“我又能做什麽呢?”安平晞加了件衣袍,右手探入左腕,輕輕摩挲着那只手镯。
迷津已破,那面具人應該也出現了吧?天市城危在旦夕,雲昰……想到雲昰,她心中便覺煩亂不堪,他會和前世一樣被敵軍挂上戰旗叫陣嗎?
可這又跟她有何關系?他既與薛家訂婚,那薛家自會想方設法保他吧!
“你們把我拘在此處,究竟有何用意?”她擡起眸子,幽幽道。
“你命中有死劫,帶你來此,助你消災解厄,別不識好歹。”雲桢不悅道。
安平晞不由擡手撫上了脖頸,竟還有死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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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女峰上夜色正濃,風漣發出三箭後已經精疲力竭,待陣眼處紅光消散,才長長舒了口氣,扶着弩車站了起來。
“阿曜?”他輕喚了一聲,見身畔的安平曜不知何故竟陷入昏睡,忙俯身查看一番,見他并無大恙,才略微放下心來,喃喃道:“我們就此別過吧,有緣再會!”
說罷卻又苦笑道:“待我收拾了安平嚴,恐怕再會已是仇人,還不如不見。”
他轉身徑自下山,半路上便遇到接應的北雲細作。
“國師大人,韓經帶人擒獲了太子雲昰。”
“韓經是誰?”風漣皺眉道。
“擎天堡堡主韓烈庶子。”探子如實禀道。
“雲昰身邊未帶親随?”風漣愈發納悶。
“他孤身一人,正好昏倒在山腳下,便被韓經撿了個大便宜。”探子道。
“崔巒何在?”
“大将軍此刻應該在江上對戰安平嚴。。”
“帶我去找韓經。”
“是!”
北雲暗探已經殺進了屏幽山,此刻正與山中駐軍殺成了一團,雙方皆是死傷慘重。
風漣負手站在暗影處,意興闌珊道:“韓家棋差一招,連屏幽山有多少兵力都不清楚,就敢孤軍深入。”
探子不解道:“要屬下去搬救兵嗎?”
風漣擡手制止,道:“擎天堡敵友難分搖擺不定,如今韓烈已死,立場愈發不明,暫且不用管。先與大軍彙合,再做打算吧!”
“是。”探子恭敬道,“大将軍已安排好人手接應,屬下這就去聯絡。”
天同十六年十二月初六,永康城破,安平曙率殘部渡江,逃入望海山脈。
同日,韓練在永康城頭插上了北雲大旗。
崔巒十萬大軍勢如破竹,安平嚴節節敗退,最終退守天市城。
眼看着大局将定,卻發生了兩件事。
太子雲昰被中郎将裴詢率人救下,韓經及其部衆皆被斬殺。随後雲昰領虎威營率先趕往永福城,斷了崔巒想孤立天市城的念頭。
就在當夜南雲刺客潛入中軍帳,一舉刺殺七名軍将,重傷輔國大将軍崔巒,幸好國師及時趕到将其擒獲。
一時間軍中都在議論多年前朝華公主遇刺之事,雖兵強馬壯人多勢衆,但見南雲刺客輕易便能萬軍之中取上将首級,不由得心生惶恐。
幸而有國師坐鎮,這才勉強穩住軍心。
刺客身份很快查清,竟是南雲宰輔薛立仁五弟薛立浦。
薛家得到消息也是慌了神,薛立浦親自上門拜訪,想托安平嚴向敵方要人,卻被嚴詞拒絕。
于是向很多年前一樣,薛家開始派人暗中游走,聯絡其他世族,以換回薛五郎為由,悄悄向北雲遞了降書。
崔巒尚不能理事,國師命人去天市城下叫陣。
城上人心惶惶,本以為開戰在即,不想敵方卻提出聯姻,若大将軍安平嚴肯讓愛女前往北雲和親,便可暫免幹戈。
一時間衆人如釋重負,齊齊望向面色鐵青的安平嚴。
宰輔薛立仁率先跪下,義正辭嚴道:“肯請大将軍忍痛割愛。”
衆臣見狀,也都齊齊跪下懇求。
安平嚴咬牙切齒道:“小女頑劣,早已被我逐出家門,北雲此舉,定是存心羞辱。”
衆人只當他袒護女兒,不由得群情激昂,圍上去七嘴八舌地請他為大局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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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雲為何突然提出和親,這是誰也沒想到的,就連安平嚴也極為意外。
為何人選卻是安平晞?整個天市城都在議論紛紛。
論理說這種時候和親的應該是公主,可天同帝膝下僅有二女,長女雲桢早年入道,再無音訊。次女雲檀已嫁為薛家婦,自是不能再去和親。
安平晞在一衆淑媛中容貌最為出衆,而且她是安平嚴的女兒,安平嚴作為主戰派首領,若他同意派女兒和親,便等于輸了陣仗,若不同意,北雲則有了名正言順的開戰理由。
可安平晞在哪?衆人這才想起來,自打安平夫人逝世後,安平晞便似銷聲匿跡了。
就在朝廷四處尋找安平晞時,一個羽衣輕裘的女冠帶着幾名青衣道士出現在宮門外。
“安平晞在此,你們可得看好了。”她揚起手中拂塵,指着其中一個素衣女子。
安平晞嘆道:“這等出風頭的事,道長為何不去做?您法力無邊,若能趁機拿下對方國師人頭,簡直是奇功一件。”
雲桢挑眉道:“少來編排我,我已是出家人。以你的眼光,既然嫁不了我弟弟,想必這邊也沒有你能瞧得上的男人,不妨去北雲,說不定能遇到心儀的對象。”
安平晞翻了個白眼,還未來得及開口便被禁衛團團圍住,但态度卻是無比地恭順客氣。
“別緊張,有我在,她跑不了。”雲桢道。
“這位道長是?”禁衛只覺得她眼熟,卻一時間認不出來。
“還不見過大公主!”安平晞淡淡道。
衆人皆是又驚又喜,忙上前拜見,要引她們入宮,卻被安平晞斷然拒絕。
她也不願回安平府,最後只得安排她在驿館下榻。
驿館迎來的第一位客人是薛琬琰,許久未見,她再不複昔日活潑明豔,滿面愁苦地抱住她,泣道:“晞兒,小叔叔落入北雲手中了,我擔心他兇多吉少。”
安平晞這才得知薛立浦行刺之事,忙再三開解,并保證若有機會遇到,一定會設法營救。
第二位訪客是皇後,安平晞閉門不見,任由她在外做戲。
直至睡前也沒等到二哥,她以為安平曜會第一時間來找她,可如今始終不見人,心中不免忐忑,就連入睡也極為不安。
隐約中感到身邊有人,她心頭一喜,連忙醒過神來,就見雲昰坐在榻前,正握着她的手癡癡凝望着,像是幾百年沒見過。
安平晞想到離家出走那夜他氣勢洶洶上門拿人的情景,心中不由一緊,忙抽回手縮到了牆角,神色驚恐地高喊來人。
命中死劫這麽快就來了?緊張到極點,只覺呼吸堵窒眼前發黑,竟是瞬間失去了意識。
安平晞悠悠轉醒時先擡手撫了撫脖頸,其後才輕輕舒了口氣。
這個動作落在雲昰眼中,像一只刺入心肺的針芒。
她感覺到他的目光,慌忙坐起身來,見他站在榻前兩丈處,頓時又緊張起來。
見他并無動作,這才略略松下心神,蹙眉道:“殿下深夜來訪,不知有何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