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君臣(上) 國師是君王手中的劍,是君……

安平晞不知何時已驚坐而起, 聽得目瞪口呆。

“什麽誤會?國師究竟是不是小舅舅?”她迫不及待地問道。

“我要你查的便是這個。”承寧帝也坐了起來,語重心長道:“事關重大,我不敢交托給任何人。”

“我?”安平晞指了指自己, 驚詫道:“可我才來一天……”她總不會比國師、國相甚至平章王、撷華公主更得信任吧?

承寧帝握住她的手, 語氣誠懇道:“不要問為什麽,我在這個位子上十多年, 別的沒有學到,但看人的眼光不會錯。我之所以信任你,并不僅僅因為你是我的女兒。”

安平晞若有所思道:“我明白了,所以您才暫時沒有公開我的身份?”

承寧帝滿眼贊許, 道:“的确如此。你送來的那封信并非薛立仁寫給我的,而是早年間先國師寫給薛家家主的。”

“先國師竟與薛家有關系?那——可是事關薛叔叔?”安平晞驚訝道。

承寧帝點頭,神情頗為悵惘,“奉颉并非真正的四皇子, 都夷可能才是。”

安平晞怔忪良久, 緩緩回過神來,道:“這又是怎麽回事?他自己知道嗎?”

她想到了薛立浦屋中屏風上那幾幅畫, 與方才承寧帝所講的往事并無出入。

“他定然不知道,先國師不會告訴他的。”承寧帝揉了揉太陽穴, 望向安平晞道:“你既然認識他,難道不覺得奇怪嗎?你們長得有點像。”

薛琬琰也這麽說過,安平晞自己倒沒覺得。

“薛家有位小姐與我是摯友, 因她之故與薛叔叔有數面之緣, 并不太熟。”

承寧帝似有些苦惱,望向她道:“三十多年前的舊事了,想要挖掘何其困難?我之所以暫時隐瞞了你的身份,便是想派你去江南走一趟。思來想去, 不會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選了,撷憂,你願意幫我這個忙嗎?”

竟可以名正言順地回去?安平晞心頭頓時狂喜,面上卻是不動聲色,擔憂道:“只怕會辜負您的囑托。”

承寧帝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我會派人協助你,可能要花費些心思。雲沛既然死了,便只能從他的親信處着手。當年随同他南下的心腹,除了安平嚴還有秦延、呂子義、祁評,那邊的局勢沒有人比你更清楚。”

安平嚴與秦延皆是武将,又是姻親,秦延還是皇後的義兄,只不過為人低調,所以多年來名聲不及安平嚴顯赫。

呂子義和祁評是文臣,雖與安平家同為南渡派,但并非同一個陣營,因此私交并不深。

“先國師還有一封密信尚在薛家手中,此次便要勞煩你代為取回。信中可能有我想知道的一切,但事關重大,不能僅憑一面之詞。當年雲沛究竟是如何處置四皇子的,奉颉和都夷又如何互換了身份,我到現在都是一頭霧水。”

安平晞見她如此苦惱,隐約明白了此事的嚴重性。

“其實有件事我不太明白,”她扭扭捏捏道:“究竟何為天閹?”

承寧帝意味深長地望了她一眼,若有所思道:“哦,你尚未成婚,自然不懂這些。其實就是有些男子天生殘疾,或不能人道或無法生育。若生在民間富裕家庭,倒也可以一生無憂。”

安平晞似懂非懂,想到風漣年少時居然想入承寧帝後宮,不由覺得唏噓不已。

原來他也并非表面上那般雲淡風輕不染纖塵,卻不知這麽多年過去了,心中執念是否一如往昔?

“國師這些年什麽也不知道嗎?他就沒感覺到您對他态度的變化?”

承寧帝搖頭,“帝王的心思與普通人不同,若我還只是奉元公主,可能會告訴他一切,即便那只是個誤會。但身為雲桑女帝,我卻只能保持緘默。對于帝王來說,江山穩固大于一切。”

君心似海,深不可測。既然當年她能瞞着他,如今就更不能讓他去查昔日舊案。這對君臣,并不像傳聞中那般親密無間。

“我見到都夷的時候想了很多,隐約明白了當年先國師的用意。他原本想将都夷送到我身邊,也差一點就成功了,但沒想到我選了奉颉。我曾不止一次的感嘆,上天對奉颉何其不公,堂堂皇子卻落得那般下場。到如今才發現,也許都夷才是最可憐的那個人。”承寧帝似是有些倦了,緩緩躺了回去。

“我曾懷疑有人暗中教唆過奉颉,否則一個七歲的孩子怎會知道我多年心結?但他卻說沒有人,當他第一眼看到我便想叫聲姐姐,可能這就是緣分吧!”

也許這世間無論父母子女還是兄弟姐妹都要講究緣分吧!

安平晞有些悵然地躺了回來,心想着她與二哥并不是親手足,卻有兄妹緣。

“阿娘,我何時動身?”想到能與二哥重逢,內心不由雀躍,不由得攀着承寧帝手臂問道。

“這麽急?”承寧帝忍俊不禁,揉了揉她的腦袋道:“先陪我幾天。能在你外祖母寝宮動手腳絕非雲沛一人所能做到,想必雲溁也有參與。當年他們極受器重,雲溁十七歲便掌管宮禁宿衛,想來是他二人狼狽為奸。”

“我還不是怕您着急嗎?”安平晞言不由衷道。

承寧帝笑道:“好孩子,睡吧!這幾日雖不上朝,但比平常要忙百倍,可能顧不上你。璁兒若來找你,便跟他去玩吧!雖不知他心中作何打算,但你是他親妹妹,總不會真的加害。”

安平晞忽覺不寒而栗,不由想起了天同帝臨終所說的話:

“對天家兒女來說,手足情深比神話還遙遠,朕有姐妹,也有兄弟,但我們手足相殘,或陰陽兩隔,或天各一方……”

承寧帝繼位後應該已經盡力避免那種慘劇,所以将兒子遠遠派離京城,讓女兒獨留京中。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能确定兒女們是否會自相殘殺。

**

安平晞醒來的時候身邊已經空了,夕照說天還未亮承寧帝便離開了,今日要去紫宸殿接受百官朝拜。

一年一度的賀歲大典極為重要,可是半點耽擱不得。

承寧帝夜宿朝華宮的消息不胫而走,半日功夫就迎來了十多位登門拜年的賓客,皆是些有名有姓的宮廷女官、教養嬷嬷等。

安平晞望着面前堆放的各色禮物,一時間哭笑不得。

她讓人請來勝紅,托她給送禮之人皆備一份回禮,然後讓夕照和文雨一起帶人送過去。

夕照回來後滿臉興奮,湊上來道:“小姐,原來有人以為您是女帝的新寵,所以才上趕着巴結。”

“什麽新寵?”安平晞正在理妝,忍不住回頭問道。

“就是妃子呀!”夕照笑嘻嘻地靠過來,壓低聲音道:“聽說北雲後宮可邪乎了,女帝這些年所立的侍君竟無一人能活過一年,只有撷華公主的生父因遠在千裏之外,所以幸免于難。”

安平晞背後一涼,愕然道:“從哪兒聽來的閑話?這可是北雲,你說話小心點。”

“這都是事實,又不是謠言,怕什麽?”

夕照聳了聳肩,竟似毫無懼意,“聽說懷熹帝三位侍君皆有封號,可承寧帝封過的兩位全都死于非命了。後來她便不在這些事情上費心,只與國相交好,外間都在傳言,國相和承寧帝可能不僅僅是君臣。您想啊,這男人中不也有斷袖之癖嘛,所以女人和女人相好有什麽奇怪的?”

安平晞愣了半天,擺手道:“你讓我緩緩。”

夕照愈發興奮,兩眼放光地瞧着她道:“小姐,昨夜陛下過來,是不是——想讓您侍寝?他們搞得神神秘秘,到現在都沒公布和親對象,其實是承寧帝自己想納妃了吧?”

安平晞不由得擡腳踹了她一下,叱道:“不是你想的那樣,夕照我警告你,這種話聽聽也就罷了,可千萬別亂說,否則真給別人抓到了我也保不住你。”

夕照悻悻地出去了,剛穿過珠簾忍不住又轉過頭,不死心地又問了一次,“那您和陛下……”

“滾!”安平晞忍不住狂躁,抓起一把玉梳簪花擲了過去,夕照笑着跑開了。

安平晞哀嘆了一聲,無力地仰躺在身後矮塌上,心中開始升起不好的念頭。

望海郡王是陛下的……夫君?那他怎麽會背叛北雲和南雲結盟呢?

他不是陛下的夫君,頂多算是侍君,已經和離多年各自婚嫁了。

當日和風漣的對話在腦海中閃現,他聽到‘夫君’二字時明顯神情就不對勁了,否決地幹脆又果決。

誰會對女帝的後宮下手?誰又有那樣的本事?

世上有那麽多文字,他為何偏給自己取了‘風漣’這個名?

若真如南雲那邊的傳言,說國師是女帝的走狗,那為何女帝不讓他再南下一次去查薛家與都夷的舊事?明明他比自己合适百倍。

其實女帝對他早有猜忌和防備吧,之前誤以為他是自己的弟弟,所以隐忍不發,而他不明就裏,把縱容當成了寵愛,因此變本加厲為所欲為。

正當她胡思亂想之際,夕照敲了敲屏風,道:“小姐,國師府來人,請您去九霄臺。”

“九霄臺又是什麽鬼地方?”她問道。

“自然是國師住的居處。”夕照道。

**

九霄臺在皇宮東側,雖在宮外但有夾道相通,約摸兩刻鐘便到了。

下車後只見古木參天一片蔥茏,與華麗繁盛的宮廷仿佛兩個世界。

黑漆大門前站着兩名白衣朱帶的道童,見她下車忙迎上了上來。

“師父已經恭候多時,小姐請随我們入內。”其中一個圓臉大眼睛的童子道。

夕照正欲跟上,卻被另一個童子攔下,“此乃禁地,閑雜人等不得入內。”

夕照氣的漲紅了臉,道:“我怎麽就是閑雜人了?”

安平晞回頭安撫她道:“行了,你去車上等我吧!”

黑漆大門後是一條彎彎曲曲的石階,兩側還有皚皚積雪。

門後并非想象中的高闊宅院,而是空曠如荒野,到處可見高聳入雲的常綠松柏。

她攏了攏身上鬥篷,只覺雪意森森,竟仿佛置身與山林中。

走了一段路才發現此處也算是山林,九霄臺便位于一座小山上,仿佛與世隔絕。

安平晞站在臺下,望着數十道階梯,只覺得腿有些軟。

“家師便在上面,小姐自行去吧!”兩名道童躬身退到了一邊。

“請問,你們認識阿煦嗎?”她看這二人與阿煦年齡相仿,不由問道。

兩個道童對望了一眼,面上流露出哀戚之色,先前說話那個少年嘆了口氣道:“師父為他設了靈位,想必已不在人世了。”

安平晞心頭有些沉重,轉身拾階而上。

九霄臺以白石砌就,周圍圈着半人高的石欄,一半是廣場,一半是白牆黑瓦的樓宇殿堂。

安平晞剛一上來便覺得寒意沁人,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丈許之外的欄杆前,國師負手而立,遙遙望着皇宮的方向。

安平晞緩緩走了過去,望着面前那張陌生的臉容,竟有些難以開口。

風漣那個名字對應的是一張溫雅俊逸的臉容,即便知道可能是假的,但還是覺得說不出的親切,畢竟兩世相逢,他都是那張面孔。

而奉颉對應的才是他真正的面容,五官硬朗,滄桑冷峻,眉宇間透出一股陰郁肅殺之氣,就連眼神也充滿威懾。

“聽說陛下昨夜去了朝華宮?”不等安平晞開口,他已經率先發問了。

安平晞忍俊不禁,脫口而出道:“怎麽,你很羨慕嗎?”

兩人都愣了一下,安平晞自己也覺得不好意思,正欲說些什麽緩解尴尬,卻見他兩目低垂,神情蕭索道:“是。”

安平晞頓時啞然,又打了個寒顫。

“外面冷,進來吧!”他望向她道,随後轉身往屋中走去。

正屋空曠如殿堂,中間空地上用山石累着一座池子,池中并未蓄水,而是用朱筆寫滿了密密麻麻的符咒。

最裏邊靠牆處放着一架巨大的黃楊木屏風,其上空空如也,既無文字也無圖案。

屏風前是低矮的案幾和座椅,案幾上堆着黃卷符紙及文房四寶和燈燭。

蠟燭是黑色的,安平晞心頭一悸,冷汗瞬間濕透了背心。

“徒兒,你怎麽了?”奉颉冷冽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她猛地回過神來揉了揉眼睛,卻見那案幾上并無燈燭,而是一盞青銅油燈。

她深深吸了口氣,搖頭道:“沒事,剛有些眼花。”

不知為何,突然就想起了往生殿,她不由回身望了眼那個古怪的池子,道:“師父,那是什麽?”

“廢棄的法陣,”他不知從哪裏搬出來兩個火盆,招呼她道:“坐這裏烤烤手吧!”

安平晞走過去坐下,道:“謝謝師父。”

“若還不夠的話,我讓外面的弟子再去燒點。”他拉過蒲團在她對面盤膝坐下。

安平晞忙道:“夠了,夠了,不知師父找我來有何事?”

“昨日宮宴陛下為何突然缺席?”他目光如炬,逼視着她道。

安平晞不由得苦笑,回望着他道:“這種事我哪裏知道?你問錯人了。”

他像往常一樣穿着單薄的素錦暗紋長袍,那張本就孤冷清寒的臉容因為白發的映襯,更多了幾分慘淡凄苦。

她的目光落在他腰間那條陳舊褪色的宮縧上,心頭像是突然被蟄了一下。

“陛下讓你做什麽,你都會去做嗎?”

他淡淡笑了,有些失落道:“那是自然。但她已經很久不給我下指令了,想必早就不需要我了。”

“徒兒,你知道國師是什麽嗎?”他望着安平晞道。

安平晞搖頭,只覺得心裏無端地難受。

“國師是君王手中的劍,是君王身後的影。”他悵然道:“可她連她的影子都不要了。”

“你是不是做了什麽對不起陛下的事?”安平晞下意識問道。

他懊悔地點頭,道:“也許我殺了不該殺的人。”他像是極其困惑,眉頭深鎖道:“可我實在想不通,這種事又不是沒做過,為何她突然就那麽狠絕?”

安平晞隐約猜到了幾分,眸光不由得也暗了。

**

兩年前的初夏,承寧帝微服私訪,回宮時帶了一個少年,據說是城中某個茶館的少東家。

當時的後宮已經許久沒有選過新的紅衣郎了,他很快成為承寧帝的新寵,卻一直無名無分的陪侍左右。

當時宮裏都在議論,說承寧帝并非不想給他封號,而是一旦封了職位就要分宮居住,再常留君側會招致非議。

也有說是因為前幾位有名分的皆離奇死亡,所以承寧帝為了保護他才他以末位紅衣郎的身份陪侍。

當時奉颉出關已經半個月了,但承寧帝卻将他拒之門外不願相見。

十多年來,他們之間沒少鬧過別扭,他也不是沒遭受過冷遇,但因為一個無名新寵而被忽視甚至摒棄的感覺卻是完全不一樣的。

貪婪是人的本性,他也不例外。

他初入公主府時,驸馬如同一座大山般橫亘眼前,那是他畢生永難企及的高度。

那時他心中并無妄念,只想有朝一日也能成為驸馬那樣學識淵博豁達灑脫的人。

在後來的逃亡路上,那段相依為命的日子裏,他心中的妄念不知何時如野草般滋生,最後侵占了整個心房,再難拔除。

劫後餘生的他,把握住了難得的機會,用盡全身力氣說出了那句‘我想做陛下的紅衣郎。’

他幾乎就要如願了,僅僅一步之遙,卻又跌入了無盡的深淵。

最終也沒能得到一襲紅袍,而是得到了一條紅絲縧。

她讓他跟國師讀書識字修身養性,他便也照做了,反正武功盡失形同廢人,不如棄武從文,興許還能有點用處。

書讀得多了,自然便會明白很多東西,比如他終于知道自己被拒的原因并非畸形的雙足,而是因為身體其他部位的殘缺。

原來他跟別人不一樣,他永遠沒有資格娶妻生子,享受天倫之樂,也不能戀慕誰。

一想到她曾看見過自己那般醜陋的身軀,便覺羞憤欲死。

他極度厭惡醜陋殘缺的自己,忍不住去學驸馬的優雅行止,也許氣質可以适當彌補些許身體上的不足吧!

那時他在九霄臺閉關苦讀,兩年未曾下去,因他無顏面對她。

沒想到有一日她竟自己來了,看到他時忍不住就笑了,戳了戳他的臉頰,“別學沈安那做派,別扭死了。”

他頓時羞得面紅耳赤,不知所措地低下了頭。

這那些時日她與望海郡聯姻,如今已經生下了一個小公主,是來九霄臺報喜的。

他想起了被自己弄丢的小公主,不由滿心愧悔悲傷,于是不太喜歡新生的撷華公主。

當然,撷華長大後也不太喜歡他,并且在得知他對自己母皇的心思後,沒少冷嘲熱諷。

國師逝世後,由他繼承了衣缽,從那以後他真的成為了承寧帝的左膀右臂。

權勢越大,深藏于心底的嫉妒也越強烈。

他并不甘心成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所以早在投入國師門下便暗中修習幽冥道,徹底背離了光明。

與他而言,想要不露痕跡地暗殺一個人何其容易。

所以接連幾年,後宮命案不斷,卻又毫無頭緒。他以為她是知道的,但卻沒有真的歸罪與他,于是愈發放肆。

他派人将承寧帝的新寵帶到了九霄臺,卻在看到那少年的臉容時大驚失色。

“陛下一直暗中叮囑,要我提防國師大人。可我心中十分好奇,國師大人究竟是何來頭,為什麽要害我?”

那少年眼中有着他無法擁有的純澈與天真,還有着與他十幾歲時相似的容顏。

可他自己由于修煉禁術加上契約的效力,要承受她一半的災劫病痛,因此未老先衰,不到三旬便滿頭華發形容枯槁。

對鏡自攬時,覺得自己就像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

他心裏無限痛苦無限妒恨,頃刻間便失去了理智。

“不用管我是何來頭,只需知道你過是我的替身罷了。”他伸手鉗住了少年的脖頸。

少年不知死活道:“我若真的是您的替身,那國師大人不覺得悲哀嗎?您還活着,為何陛下寧願專寵一個替身也不願親近您?”

安平晞(重生)

···
下一章 上一章
上一章下一章

第51章 君臣(上) 國師是君王手中的劍,是君……

69%

同類推薦